第37章 無情大門

三年後, 齊舒志換下了孝服,國公府也能見些喜慶的顏色了。

服喪結束後, 作為英國公的齊舒志早上也該參加早朝了。這天早上卯時,天還是黑的,他從床上起來。丫鬟進屋伺候他洗漱, 将一頭烏黑的頭發盡數束在頭頂,十七歲的少年已經初顯棱角。齊舒志湊到鏡子前,摸了摸下巴。

轉頭對一旁的婢女婵娟道:“我是不是長胡子了?”

婵娟笑道:“世子已經十七了,早就該長胡子了。”

大部分男子十四五歲就已經開始長胡子了, 他十七了下巴上才長了一些柔軟的絨毛, 确實不算早。

大周官員,文武泾渭分明。官員上朝正四品以下官員只能步行,正四品以上的, 文官坐轎子, 武官騎馬。但齊舒志不, 他喜歡乘坐馬車。這是讀書時期留下的習慣,他覺得坐馬車好,比轎子平穩。冬天放暖爐夏天放冰塊,不用受風吹日曬實在是美的很。

馬車行到宮外停住,齊舒志扶着車夫的手下車。宮門還沒開, 外頭已經站了不少文武官員。見齊舒志下車, 所有人都在看他。有些年輕官員沒見過齊舒志的,都在小聲的打聽這位年紀輕輕卻看起來來頭很大的人是誰。

待得知此人就是英國公齊舒志之後,都會恍然, 這就是那個纨绔啊?

周辰理從人群中走出來,親熱的走過來對齊舒志道:“你可算是守孝結束了,第一次上朝的感覺怎麽樣?”

齊舒志張大嘴巴打了個哈切,“沒睡好。”

“哈哈。”周辰理笑了一聲,道:“等着,等過一段時間……”

齊舒志:“?”

周辰理:“你就習慣了。”

這時候有幾個官員過來拜見齊舒志,齊舒志見他們都是些阿谀奉上之徒,便随意的拱拱手,一副快要睡着的樣子。如此幾番,大家都知道此乃是個無藥可救的纨绔,便都不過來煩他了。

宮門此時開了,周辰理和齊舒志走在最前頭,周辰理道:“梁東在翰林院已經待了三年,前天他去了趟吏部,似乎是想外放為官,你怎麽看?我是否該為他謀劃個好差事?”

“随便吧。”齊舒志道:“按理說新科進士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就可以外放的,他既然自己去了吏部,那就讓他自己折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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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辰理神色有些奇怪的道:“我記得當初你們關系不錯呀,稱兄道弟的,怎麽這幾年就淡了?”

齊舒志面無表情道:“不一樣了,當初他只是個窮酸秀才,人才現在的座師可是丞相大人。”

這幾年他們查到,當初齊雲旗通敵的消息傳入京城之後,太子那一系列針對國公府的行動,背後是有丞相範賢在出謀劃策的。他這麽一說周辰理便懂了,就道:“當初真不該救他。”

兩人進了皇極殿,住在東宮的太子早已經等在那兒了。瞧見齊舒志和周辰理一起進來,他眼裏閃過一絲陰霾,顯然這三年周辰理沒少給他添堵。

齊舒志作為英國公,站在右邊第一位。想他一個十七歲的文弱少年,身後站了一隊五大三粗的漢子,只覺如芒刺背。

在太監的通傳聲中,周昃勤大步走了進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最前頭的齊舒志。他先是一愣,然後就想原來已經三年了嗎?

之後便沒多想,開始上朝。

今天早朝的主題就是春闱,三年過去了又一次春闱開始了。這是文人的盛事,與武将沒什麽關系。于是以齊舒志為首的武官隊伍皆負手而立,興趣盎然的瞧着旁邊的文官們吵的不可開交。

吵什麽呢?吵着誰來擔任主考官呢。

擔任主考官并不僅僅只是一份榮譽,歷朝歷代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在某個主考官手底下被取中的進士,都要恭敬的尊稱那位主考官為座師。有了座師,天然的便成了座師一派。如果日後在朝堂上敢同自己的座師作對,那就是忘恩負義不敬師長,不僅座師一派痛恨你,別人也會瞧不起你。

三年前梁東的座師便是丞相範賢,範賢很看好他,這三年來給了他無數機會,但都被他裝傻充楞給拒絕了。

總之主考官的任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這次的朝堂争論,主要分為兩派,太子派和七皇子派。丞相偏向太子,去年春闱給太子收攏了不少人才,周辰理看的十分眼紅,今年他也有了與太子争奪的實力,于是憋着口氣就要為自己人将主考官的位置拿下。

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個個扯着嗓子吵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旁邊武官們都是敬佩莫名,別的不說要是他們早就吵不動開始動手了,難為他們吵了這麽久連口吐沫都沒呸到對方臉上。

“夠了!夠了!”龍椅上的周昃勤只覺腦瓜子嗡嗡作響,抓狂的拍了兩扶手,憤怒的道:“吵吵吵就知道吵!吵了這麽久可吵出個結果來了?”

太子立刻出列道:“父皇,禮部尚書方大人乃是狀元出身,且三年前春闱他也曾參與布置,不論是學識還是經驗都足以擔當此任……”

周辰理也跳了出來,“父皇,翰林院掌院學士馮大人也是狀元出身,且兼任國子監祭酒,乃是天下讀書人的典範,乃是擔任主考官的不二人選……”

要不是顧及形象,周昃勤的白眼怕是要翻到天上去了。目光一轉,就看了一樣面帶笑容看戲看的津津有味的齊舒志。他便道:“英國公,你怎麽看?”

“啊?”齊舒志一愣,心說這關我屁事,我連秀才都沒考過。但既然周昃勤問了,他就不能裝作沒聽到,于是露出一臉深思道:“啓禀陛下,這個嘛……選方大人七殿下就要不開心。選馮大人太子殿下就要不開心,依臣看不如……”

周昃勤:“不如什麽?”

齊舒志在衆人的期待下道:“不如選臣吧,這樣大家就都開心了。”

衆人絕倒,連周昃勤都忍不住捂着了額頭,心說朕就是腦子壞了才會詢問他的意見。那些武官卻都興奮了,心說真不愧是咱們武将的首領英國公,就是敢想就是敢說。

那邊文官反應過來,也不再互罵了,齊刷刷的跳出來,“陛下不可呀陛下……”

“英國公乃是武職……”

“科舉乃是國本,英國公你怎麽能開如此玩笑?”

眼看戰火燒到自己這邊了,武官們也都紛紛撸袖子下場,“公爺怎麽就不能擔任主考官了?”

“不比你們這老眼昏花強?”

“文官能監軍,武官怎麽就不能主持科舉了……”

“信不信老子這沙缽大的拳頭下去……”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就要從吵架發展成文武互毆了。周昃勤那個後悔呀,腸子都青了。

“住嘴啊……”周昃勤崩潰的站起來一跺腳,“都給朕住口!”

所有人一驚,都想起了這是什麽地方,哎呀真是太放肆了。周昃勤抖着手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說完他就看向了齊舒志,對上了齊舒志那雙無辜的眼睛。他罵人的話猛地一滞,心中安慰自己,這是朕自己選的英國公這是朕自己選的……

如此幾遍之後,總算是平靜了下來,但他再也不想面對這些殺千刀的了。

“就……禮部尚書擔任主考官吧。”周昃勤心裏還是偏向太子的。

周辰理:“父皇……”

“誰也不要再說了。”周昃勤警告的看了周辰理一眼,“退朝。”

退朝之後太子得意洋洋的在周辰理面前說了幾句風涼話,可把周辰理氣了個夠嗆。出宮之後周辰理和齊舒志走在一起,心緒難平的道:“父皇太偏心了,要不是父皇偏袒他,他早就坐不穩這太子之位……”

齊舒志一句話沒說上了馬車,周辰理也上來了,齊舒志奇怪道:“怎麽你不去大理寺當差了嗎?”

“不想去。”周辰理黑着臉道:“氣的我都餓了,陪我用早飯去。”

四海樓二樓的雅間,一桌子精致的點心粥飯擺上了。齊舒志正在吃一碗雞湯馄饨,鮮美極了。周辰理憂慮道:“這可怎麽是好?我在朝中的勢力本就不如太子,這次春闱之後更是難以匹敵了。父皇真是……唉。”

齊舒志吞下一只馄饨,露出滿意的神情,道:“我倒是覺得這是好事。”

“哦?”周辰理期待的問:“什麽意思?”

“你不是一直苦于支持太子的重臣太多,你在朝堂上處處吃虧嗎?眼下就有個好機會,既可以讓太子的人失去主持這次春闱的機會,也能趁機扳倒一個。”

“一石二鳥?”周辰理眼前一亮,道:“你要對付禮部那個姓方的?”

“他?他算什麽?”齊舒志将一碗馄饨吃完,掏出絲巾擦嘴道:“範賢在丞相這個位置太久了,你不覺得很礙眼嗎?”

與周辰理分開之後,齊舒志先是去了一趟書店,然後暗戳戳繞路去了禮部尚書餘大人的府邸後門。不一會兒餘寧的丫鬟杏兒從後門出來,齊舒志沖着她龇牙一笑。杏兒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回身招手道:“小姐,沒別人。”

然後餘寧才羞答答出來,扭扭捏捏走到齊舒志面前道:“公爺,你找我啊?”

“是啊。”齊舒志掏出一本樂譜,道:“你之前說,只要我能給你尋到一本珍稀樂譜你就能答應我一件事,是真的嗎?”

餘寧瞄了一眼書面上的字,紅着臉道:“自然是真的,但是……但是如果你的要求太過分的話,我也……我就不能……”

“放心好了,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齊舒志道:“我有個好朋友,就是三年前的狀元梁東。他已經在翰林院待了三年,眼下想外放個好差事,你父親乃是吏部尚書專管官員外放之事,所以能不能請你在你爹面前美言幾句……”

餘寧擡起頭來,臉上的紅暈迅速消退,“你帶着樂譜來找我就是為這個?”

齊舒志真誠點頭,“是啊。”

“哼!”餘寧轉身就走。

齊舒志呆在原地,不知哪裏得罪了這位大小姐。就見餘寧往回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将齊舒志手中的樂譜一把奪去,“我的東西!”

然後飛快進門,杏兒迅速将門關上。

望着這無情的門,齊舒志發愁的摸了摸下巴,這是答應嗎?這是答應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麽麽噠~~~~

今天的更新是不是輕松起來了?最虐的部分已經過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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