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官法如爐
送走了所有人,我告訴江源大師兄,去跟我爸說。
我在佛堂下跪,等着我爸打斷我的腿。
江源大師哥猜了個大概其,氣得直打我。
我閉着眼,我欠打。
我爸果然怒了,拎着棍子就來打我。
江源師哥真夠意思,跪下抱着我爸的棍子,不撒手。
我爸起腿對着我的左大腿就劈過來了。
聞訊而來的巧恩再一次噗通一聲跪下了,張口還是有力有禮有節:“爸,本來跟大夥兒說,姐姐月經太多住院調理的,這會兒,您再打斷哥哥的腿,不是滿世界都知道……了嗎……還讓姐姐怎麽做人啊……”
我爸說,“對,有道理。”
他讓江源師哥抱着一條腿,上身不動,身體幾乎被固定的情況下,我爸一瞬間出腿橫頂,膝蓋朝我戳了過來,我下意識地一閃身,我爸的指拳就到了,我瞬間感受到了,他中指凸出的關節,霸道而有力!
我只來得及“嗯”了一聲,臉色頓時白了,往後就倒。
我爸頂斷了我一根肋骨。這一下打得恰到好處,不會傷內髒,不怎麽影響生活,但是會活活疼死我。
我見過師哥和人比賽被人這麽頂斷了肋骨,白着臉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個月。
他說躺着都疼,只好在椅子上坐着。
我摁住傷口,大口大口地喘氣:真疼!
巧恩眨着眼看着我,往前踏一步,想扶我,可是她想到了什麽,眼神一黯,抿了抿嘴,轉身追着我爸走了。
那些日子過得愁雲慘霧的。
悅恩出院,我媽和巧恩伺候着。
我爸和學校給我請了二周假,把我關在家裏反省。一家人的心思都在悅恩身上,我媽不怎麽搭理我,我傷了巧恩的心,巧恩不願意再靠我的前兒。
我爸冷着一張臉偶爾給我點兒吃的。
悅恩躺在床上,不愛下地,也沒臉見我。
餓我也受着,疼我也受着。
我活該!我不抱怨。
大師兄們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說話。江源哥來給我送止疼藥和排骨湯。
大師哥對我真好。
我媽不喜歡悅恩了。不是不管吃喝,就是打心裏有點兒……厭棄……
我媽做派老,悅恩多說才十六歲,鬧出來這事兒,我媽嫌丢人,十來歲的小姑娘出這個事兒就是不自愛。
可是罪魁禍首是她兒子,我已經讓我爸打成這樣兒了,她舍不得說我,也就不能再說悅恩。
悅恩敏感、心高。平常還覺得自己說養女行動坐卧都讨個仔細,她從小到大沒讓我媽數落過。這一下子讓我媽不待見了,悅恩一下子就……灰心了……
娘兒倆特客氣,誰和誰都沒多一句話那麽客氣。
我爸勸我媽:“媽媽閨女是一回事兒,婆婆兒媳婦兒是一回事兒。待悅恩柔和點兒。你不本來也是看着悅恩好,想留家裏的。這不正好?”
我媽嘴上說好,可我看得出來,她心裏還是膈應的。
她不止膈應悅恩,連我也一塊兒膈應了。
看我稍微好一點兒,我媽就轟我回學校:“去去去!走了我心靜!眼也淨!別跟這兒假孝順!你守着誰呢?才多大!沒出息到家了!”
悅恩在屋裏,咬着被角哭。
我臨走的時候去看悅恩,悅恩哭了,說:“在家沒意思。”
我只能安慰悅恩,“媽沒有惡意,你別多想。考上大學,出來就好了,再忍兩年。或者我去打工,租房子給你住。”
悅恩搖搖頭,很難過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精神壓力很大。只好抱抱她,說:“對不起。”
悅恩哭着搖頭,“我自願的。我喜歡你,哥。”
我只好拍着她的手說,“我放假就回來。”
悅恩笑了,踮起腳尖,親一親我的臉。
我低頭和她抵着額頭,我笑給她看。
摟着悅恩,我不知道怎麽忽然心裏冒出來一句話: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我甩甩頭,我不能瞎想。
巧恩遠遠地看着我們,抱着膝蓋,一句話也不說。
我提着行李出門的時候問:“巧恩,你能照顧好爸媽和你姐嗎?”
巧恩冷冷地看着我:“我有病。托付我你放心嗎?”
我攥緊了拳頭。
悅恩不愛在家呆,流産十來天就爬起來要去學校。巧恩扶着她,看我媽。我媽在家跟悅恩大眼瞪小眼也別扭。就讓她去了,但是我媽還是疼孩子的,給姐妹倆雇了輛出租車,天天上下學接送。囑咐悅恩:“體育課不許上。涼水不許碰,冰棍不許吃。下學回家歇着,功課跟不上沒關系。不能累着。”
悅恩抿着嘴角聽着,不說話。
我媽說巧恩那陣子影子似地跟着悅恩,回家還跟我媽聊天,給悅恩和我媽搭橋說話兒可貼心可懂事兒了。我媽從那個時候起,覺得巧恩好,比悅恩強。
學校裏有風言風語,說悅恩未婚先孕。
全讓巧恩出頭給震虎住了,巧恩指着幾個竊竊私語的小姑娘,狠巴巴地,說:“你們再胡扯,我打爛了你們的嘴。”
巧恩一胳膊能撞破一門板,誰不害怕啊。
然後就風平浪靜了。
我心裏有些感激巧恩,可是……她喝血……
一想起來我心口就難受,甩甩頭,無所謂了,反正我是徹底把巧恩得罪了。
因為悅恩的緣故,我時常回家。
我覺得悅恩在家呆的不好,只有我回來的時候才會快樂一些。那個周五,我早早地回來了。因為肋骨沒痊愈,所以我在道館裏幫我爸教教初級班的小朋友。也算別招他老人家心煩。
小孩兒很可愛,沒成年人那麽多心思。手腳嫩嫩的,韌帶都柔軟的好像巧恩一樣。
我沒想到我居然有這麽大的耐心教小朋友最基本的動作,而且教地這麽開心。
我偷偷地想,也許這和我差點就有了一個孩子有關系吧。我曾經無數次地設想,如果那個孩子沒流掉會怎麽樣。我會不會求悅恩把他生下來,然後我養她們一輩子,很苦很累也願意。
我很想這樣,但是……不可能了……
都是我胡思亂想。
忽然道館的大門給推開,陳恒帶着李芳跑了進來:“師哥,師哥,了不得了……你家巧恩把人家出租車砸了……”
巧恩!
我心中一凜,沖了出去。
出租車的玻璃果然砸破了,巧恩搖搖欲墜地站在那裏,拉着架勢,虎視眈眈地看着所有人。悅恩似乎是已經暈倒了,軟軟地倒在巧恩身後,巧恩兇巴巴地護着她。
警察已經來了,我爸媽也來了,可是他們根本上不了巧恩的前兒。
巧恩仿佛也是神志不清,氣喘如牛地看着大夥兒,眼睛裏都是戒懼驚恐,拉開了架勢,誰靠近踢誰,眼珠子都紅了,瘋了一樣。
大家對峙着,警察很尴尬地看着我父母。
我沖過去:“巧恩!”
我爸攔着我:“別去。她連我都不認識了!”
我搖頭,沖着巧恩喊:“巧恩!住手!”
巧恩搖晃了一下兒,困惑地看着我,好像在努力地回憶,我是誰。
有門兒!
我跟我爸說:“我去試試。”
我慢慢地朝她走過去:“巧恩。巧恩……我是哥,記得嗎……你過來……”
巧恩乜呆呆地看着我,非常用力地看,皺着眉頭,我都看得出來她在冥思苦想。
我慢慢地拉近我和她的距離,出奇地,她沒攻擊我。
我們之間的距離慢慢地縮進,我說:“巧恩……”
巧恩看着我,看着我,忽然眼睛裏湧滿了痛苦的淚水,她洩力一樣地摔倒在地。
我扶着她,她亂七八糟地推開我的手,淚如湧泉,胡言亂語着:“哥……別走……哥……你走……姐姐沒事兒……你走……你走吧……我有病……”
我慢慢地抱着巧恩,問她:“巧恩……你怎麽了……”
巧恩咕哝一聲,沒說出話,在我懷裏暈了過去。
抱着巧恩,我有點兒想哭。
我們帶着她們去了醫院。醫生說,讓她們昏迷的是□□。
出租車裏找到了一塊充滿了□□的毛巾。
司機找不到了。車主驚惶地跑過來說,今天家裏有事,臨時求了個人代開。
那個人……是朋友的朋友……哎……電話打不通了……
警察認為,這是一起随機地綁架少女未遂事件。
索性人沒事兒,此事懸案未破,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後來出了一件古怪的小事兒,我媽的姐們兒都傳:原來我爸的哥們兒劉師叔的弟弟讓人捅死了。不知道誰弄的,一身的血都給放幹了。不過這人一輩子混蛋,估摸從仇家也多。警察都不好破案呢……
我本能地回頭看巧恩,巧恩臉色瞬間蒼白了。
她喘了口氣,冷冷淡淡地看我,搖頭。
我想想也是,她最近都在家,黑白和我媽在一起,壓根沒這功夫。
我爸和劉叔叔哥們兒一場,去看了看。
回來之後,臉色煞白。我隐約聽見他跟我媽說:你還記得當初那個賣孩子的花子嗎?就是他!
我媽臉也吓得變了色。
我爸後來親自開車,接送巧恩她們上下學。
巧恩她們轉眼考高中了,姐妹倆身材亭亭秀麗,漂亮得好像初開的花朵。好多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們看。我覺得這兩朵花我們已經沒辦法把她們關在院子裏不讓人看了。
她們是寶貝,有人惦記着,早晚要搶走。
這個念頭很古怪,我想不懂為什麽。
我總覺得要出事兒。
我爸也說:“右眼跳。”
再後來,家裏來了一個女人和一些警車。
那個女人有雪白的臉色和嫣紅的嘴唇,身材窈窕,非常漂亮。
我爸媽一看,就隐約知道她是誰了。
有些親子鑒定壓根不用做,我覺得,如果悅恩三十多歲,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
她自稱是悅恩和巧恩的媽媽。
據說是好人家的女孩兒,二十多年前因為被拐騙而被劉叔叔的弟弟非法囚禁在這附近,生下了一對女兒。後來她尋機跑回了娘家和父母一起遠遁出國去了。
現在多年不曾生育,想起來這對女兒,堅決要要回來。
警察說:我父母當初是非法買賣兒童。可是實心撫養到這麽大,如果肯把孩子交出來,就沒關系。不追究罪責。
我急了:“怎麽還有罪?”
警察攔着我:“買賣兒童,買家有罪,這是法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