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部黑色轎車驅使在公路上
小小的胳膊，仿佛一捏就斷。
她怯怯地，童稚的聲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喬亦飛，從此紮根在他耳朵裏。
如果這就是萬劫不複。
眼前，這張噙着淚的小臉幻變成長大後的她，又漸漸清晰，直到他意識到是懷裏的小東西。
喬亦飛凝視着那張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小臉，沉默許久，開口道：“黎江，準備好飛機，我要回秦江。還有、聯系醫院。”
“是。”
他手的力氣慢慢收緊，懷裏的小東西被箍得有些不舒服，發出一聲抱怨的嘤咛。
喬亦飛靜靜看着他，擡起眼望向窗外，眼睛裏如黑夜一般深邃幽暗。?
☆、Chapter 60
? 秦江，夜幕正濃。
害羞的水晶燈光顯得有些迷離，卧室內寂靜無聲。
喬亦飛坐在書桌前，桌上躺着一份薄薄的鑒定報告單。窗外的風撕扯着他的領口，低垂的睫毛猶如羽扇舒展，他轉了轉手中的高腳杯，視線下意識的落在他纖長指間裏那忽明忽滅的煙頭上，随後揿滅在煙灰缸裏。
半晌，他起身盯望着桌上的鑒定單，那是秦江最權威機構出具的鑒定報告。
數據足以證明，雨骁是他的親生骨肉。
雨骁是他與汝瑤的孩子。
他的汝瑤幹了一件他永遠不會原諒她的事。當初她在那場空難中幸存了下來，卻選擇憑空消失。她是鐵了心要與過去劃清界限，與他不再有任何關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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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他在這五年來每日每夜飽受折磨，他絕不會原諒她。
如果她再出現在他面前，他可能會親手掐死她。
但是，她留下了他的孩子。
再恨再怨再咬牙切齒，他都下不了手。
他目光朦胧了起來，拿起電話，按下一個鍵。
“蘭姨，把孩子帶進來。”他口氣懶懶地說。
不一會，雨骁被帶到他面前。
雨骁大半個身子躲在蘭姨的身後，怯怯地看着喬亦飛，小手緊緊捉住蘭姨的手。
他本能地害怕面前這個男人。
喬亦飛舉步走到雨骁面前，垂下眼俯視着他。
蘭姨連忙哄着雨骁，引導他：“雨骁乖，快叫爸爸。”
眨了眨眼睛的雨骁聽到“爸爸”二字稱呼，眼睛裏有晶瑩的閃動，但在觸及喬亦飛深沉的眼神時，又退卻了。
這裏的人他都不認識，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害怕這個叔叔。媽媽呢，媽媽在哪裏，她不要他了麽？
蘭姨有些急了，怕雨骁惹喬亦飛生氣，又耐着心勸說：“雨骁怎麽不說話呀？這是爸爸，乖，快叫爸爸。”
雨骁的小身體卻越縮越後，喉嚨間有了微弱的嗚咽，他小聲呢喃：“媽媽、我要媽媽……”
蘭姨一半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半謹慎地觀察着喬亦飛的臉色。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喬亦飛竟然沒有動怒，反而俯下身軀，伸出手輕輕擦去雨骁臉上的淚雨。
雨骁無辜的眼神讓他一貫冷酷的心莫名柔軟下來。
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兩個人有這個能力。
“雨骁，今晚跟爸爸一起睡好嗎？”
雨骁目視着喬亦飛，他濃黑的雙眸像是有股催眠的力量。
眼前的這個人，他們說是爸爸。
“他真的是我的爸爸嗎？”雨骁咬着嬰兒般的嫩唇，良久，點了點頭。
“蘭姨，你下去吧。”
“是的，喬先生。”
卧室裏的燈暗了下去。
喬亦飛摟着懷中那個小小的身軀，他真的很小，他一只手臂就可以蓋住。一個小小的，稚嫩的生命，與他共存。
雨骁畢竟是小孩子，雖然仍然有些害怕喬亦飛，但是困意一上來，很快便迷迷蒙蒙的進入夢鄉了。
跟媽媽柔弱溫柔的懷抱不同，這個叫做爸爸的叔叔，他的懷抱沉穩而內斂，莫名的讓他心裏的恐懼漸漸平息下去。
懷裏的小家夥漸漸發出羸弱的鼾聲，喬亦飛用手摩挲着他細嫩的臉頰，黑亮的雙眸直視着前方，在黑暗裏閃爍着光芒。
深夜，喬亦飛起身。
他走到書桌前，握起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很快，黎江帶着睡意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總裁？”
“黎江，致電給MOMO集團。”
森冷的黑眸，唇角挑起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告訴曽瀚源，我答應與他合作。”?
☆、Chapter 61
? 曽瀚源溫柔地摩挲着汝瑤的面頰，手指輕輕劃過，勾勒着她的五官。
許久過後，她彎彎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下，眼睛卻沒有睜開。
“我知道你已經醒了。”他說
汝瑤偏過頭，眼眸仍然緊閉着，但眼角滲出幾滴淚珠。
“幹嘛哭呢？瑤瑤。”曽瀚源低低嘆着，擦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汝瑤并沒開口，她的胸腔卻起伏着，壓抑着複雜的痛楚和無奈。
她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她絕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曽瀚源拉開她的手，看着她手指上清晰可見的一排牙印。
“瑤瑤，你這樣做只會讓我更心疼。”他硬邦邦地說。
汝瑤猛得坐了起來，淚花滔滔不絕的湧了出來。她憤然而絕望地看着他，拉扯着他胸前的衣服，帶着哭腔喊道：“曽瀚源，我恨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子對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曽瀚源注視着她，說：“我要你不需要什麽理由。”
“為什麽……”淚水恍然流過，聲音已然哭得沙啞：“我只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為什麽你們總是要毀掉我的生活……為什麽……”
“普通人的生活？不。”曽瀚源捉住了她的手，啞聲道：“瑤瑤，是你一直沉溺于幻想之中。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可能擁有普通人的生活！”
“不，不是的……”
“瑤瑤，我們都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人，我們早已經失去了普通生活的權利。你以為你這五年裏所擁有的就是真實的生活嗎？其實只不過是可笑的假象。知道海的女兒麽？你的夢想就像泡沫一樣，只能存在于黑暗之中！”
“不……不！”汝瑤只想否認，不斷地搖頭。她掙紮着，喃喃道：“放開我……你這個瘋子，瘋子！”
“從喬亦飛收養你那一刻開始，你就加入了我們的世界，永遠都擺脫不了這個世界的罪惡！”曽瀚源眼睛裏閃着冷冽的光，沉下聲音：“瑤瑤，我們都無可救藥！”
他甩開汝瑤的手，猛烈的力量使她跌落回到床上。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暗沉，眼睛裏閃着妖異的光芒，他俯下上半身，盯着她：“而我呢？瑤瑤，你知道我何時被這個世界遺棄的麽？”
他又站直了身，冷笑了一聲，黑珍珠般的眸子竟有些迷離的血腥。
“曾經我也像你這般傻瓜一樣的以為自己的生活充滿了陽光……可原來，一切都是假象。”他悻悻然地說。
都是……假象。
“你知道我的出身嗎？我和你一樣，同是被別人收養，同是別人手心裏的一枚棋子，我們擁有着相似的背景。我的父親将我從福利院領回去之後，并沒有給予我普通家庭的溫暖，久而久之，我發現我的靈魂我的心理開始有了缺陷，尤其是在我少年時的一天，我被玄天門的威爾遜綁架，威爾遜向我的養父勒索巨款，可我的養父是個無比狡猾的商人，當然拒絕支付贖金，當我被救後再回到他的身邊，我整個人徹底變了……”
“那時的我是多麽懦弱無能，我以為只要忍氣吞聲就可以茍且偷生。但我低估了人性的貪婪和兇殘。讓我從這個世界上無聲無息消失，他們才能永絕後患。”
“我清楚記得，十三年前，在海運港口，半夜派槍手綁架我，當我跑出了房間，跑出了一圈栅欄，我一邊跑一邊大聲呼救。可是，無人應我。”
“我只能跑，不停的跑，他們緊緊追了上來，我肩膀中了一槍。最後我跑到懸崖邊，無路可逃。我驚恐地回頭看，聽到他們得意瘋狂的笑聲。”
“我跳下了懸崖，身體撞到礁石，皮肉被刮開，直到突然有一個有點混血的女孩救了我，之後我才知道她叫蒂芙尼。”
說到這，曽瀚源低笑一聲，笑聲沉啞。
他陷入了回憶之中，使得俊美得邪惡的臉龐有些猙獰：“他們……都必須要死。”
“他們……”眸光一凝，語調裏有止不住的傷痛：“他們，奪走了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我的……蒂芬妮。”?
☆、Chapter 62
? “蒂芬妮……她是誰？”
汝瑤記得，五年前，她落入曽瀚源手中時，他在中槍昏迷之際喊出的就是這個名字。
“蒂芬妮……”
曽瀚源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是威爾遜的女兒，追殺我仇人的女兒……”
“在與她短短相處的七天裏，我卻感覺過完了整個人生，她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想要珍惜的人。雖然她是威爾遜的女兒……”
“但是她死了。”曽瀚源低聲悠悠地吐出這句話，眼睛裏流露出一種近乎渙散的悲傷：“她為了救我，為我裆下那枚子彈，永遠的離開了我。”
“那個晚上，只有她一個人聽到我的呼救跑出來。可是……我寧願她在她的公主屋裏熟睡過去，沒有聽到任何罪惡的聲音……我多希望她沒有看到那個殺手的槍口對準了我……如果她沒有看到，她就不會哭喊着擋在了我們中間……慌不擇路的我聽到了刺耳的槍聲，我回頭，便看到她胸口上開出了大朵的血花……”
“她死了。”
曽瀚源點燃一支煙，煙霧在窗口發白的陽光裏靜靜飄散，不像真實。
“從我死裏逃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我要報仇，這也是我活下來唯一的理由。”
他的聲音極冷，帶着一絲猙獰，訴說着殘酷的事實：“我知道，如果我要報仇，我就不能把自己當作一個人。他們是禽獸，那我就要比他們更兇殘。”
他忽而低笑一聲：“我早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他指了指心口，說：“這裏、早已經是空的。空的……”
他失去的，是他曾經的一切，他的身份，他的姓名，他的靈魂。
還有、他的蒂芬妮。
即使他用鮮血祭奠了痛苦不堪的過去，也再換不回蒂芬妮天使般的面容。
那純真的少女，憂郁的少年，都不複存在。
她純淨單純的笑容，關切擔憂的眼神，以及晶瑩滴落在他枯萎的靈魂殘骸上面的眼淚，從此成為他心中遙遠的幻象。
再沒有一個人，會用冰涼的小手輕撫他高燒的額頭。
再沒有一個人會微笑着，羞澀地，輕聲地喊他SKY哥哥、跟他講鈴蘭的故事。
既然如此，就讓他徹底地，永遠地堕落吧！
不需要任何救贖。
只有痛苦能夠刺激他死亡的心髒。
“瑤瑤，你是不是很疑惑，世界上有那麽多女人，為什麽我偏偏老是像惡魔一樣地糾纏着你？！”曽瀚源話鋒一轉，很突然地問。
汝瑤整個人愣了愣。
曽瀚源繼續說道：“我也很疑惑。”
他看向汝瑤，英眸蒙上一層迷霧，将手按在心口處，說：“有時我很疑惑，這個世界上的女人千千萬，為什麽卻只有你，可以填補這裏的空缺。”
什麽？！她徹底呆住，反應不過來。
“我在黑暗世界裏稱枭，而你在我內心世界稱了雄。曾經我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在我以為你死了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的心跳再次戛然而止。”
“我愛你麽，我不知道。我對你到底是怎樣的感覺，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放過你，我這裏就會缺了個大口，很難受。”
“所以，不管愛或是不愛，還有到底是什麽感覺，都不重要。”
“可這樣子，對我不公平……”汝瑤的聲音有些哆嗦。
“對我來說公平就好。”曽瀚源攬住了她，低聲道：“瑤瑤，我是一個自私的魔鬼，單方面的公平就能讓我滿足。”
“不……”她說。
“你知道麽，兩個小時前喬亦飛答應和我合作了。”
汝瑤的神經緊緊繃住，聽到他的名字，身體就不自覺地在輕顫。
“我希望你那可愛的兒子能帶給他驚喜。而我也希望，你親愛的喬亦飛能帶給我驚喜。”
汝瑤偏過頭看他，看到他深沉的眸子裏有說不清的情緒，他的笑容血腥詭異：“瑤瑤，我不會讓任何人得到你，以後都不會。”
她的心一窒，說：“你知道嗎？你的心就像一間黑屋子，漆黑的沒有人敢往裏邊住。就像你我現在身處同一個空間，卻不一定是同一個世界裏的人。”?
☆、Chapter 63
? “總裁。”
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來。”
得到許可，黎江打開了辦公室的大門，站定道：“總裁，沈岸和葉燃想見您。”
喬亦飛的視線從厚厚的文件上移開，看向他，淡淡說：“叫他們進來。”
“是。”
不一會兒，兩個中年男人進了辦公室，高大的是葉燃，另一個瘦長精幹的則是沈岸，二人是喬氏集團子公司的中層。
他們在辦公桌前停下，都恭敬地叫了聲：“總裁。”
喬亦飛浏覽着手中的文件，問道：“什麽事？”
葉燃和沈岸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沈岸微微上前，謹慎地開口：“喬先生，公司內部剛剛收到黎江下達的通知，說喬氏與英國的MOMO集團合作軍火生意，而對方的條件是租用我們的兩個碼頭……”
“是我吩咐黎江去通知你們的。”喬亦飛擡起頭來，淩厲的眼神看向沈岸，說：“有什麽問題嗎？”
沈岸一接觸到他的眼神，便渾身一凜，一時忘了自己來的目的。沉下神來，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總裁，公司的各位元老在接到通知之後，立即開了一個會。大家覺得……這樣子不妥。”
“有何不妥？”
“總裁，我們之前與MOMO集團從未合作過，對他們的底細也不清楚。過于貿然地将重要碼頭租借給他們，我們恐怕……恐怕會有所變故……”
“哦？你是在懷疑我的決策？”
沈岸一愣，忙答道：“不敢！”
但他身負幫中元老的重托，只能冒死将大家的顧慮說出來：“可是總裁，之前MOMO集團不斷向我們挑釁，這次突然轉了态度要合作，您不擔心其中使詐嗎？！碼頭是一道重要的關卡，若在這點上出了意外，後果将不堪設想！”
喬亦飛并沒接話的意思，沈岸與葉燃心焦地等着他的答複，又不敢再多問一遍，額頭都不約而同冒出了一層汗。
半響，喬亦飛緩緩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蹙起的眉頭，再注視他們，那眼神驀然變冷：“和他們合作自有我的道理。你們的本分是執行，而不是質疑。”
“總裁！”葉燃與沈岸心急如焚道。
他們即使不清楚具體狀況，也大概知道喬亦飛是為了什麽。
那個女人，又是為了那個女人！
為了那個女人對亞洲其他幫派施壓，迫使他們放棄和MOMO集團的合作，因此埋下不少隐患！為了那個女人而不顧法國其他黑幫的求情，對德高望重的艾瑞克趕盡殺絕，使得喬氏集團結下一片暗敵！現在又要為了那個女人，貿然和MOMO集團合作，貿然将碼頭租給他們！
那個女人的命重要，難道他們喬氏集團的存亡，公司上千個人的性命安危就不重要了嗎？！
沈岸道：“總裁，我們不敢懷疑您的決策。但是我懇求您将兒女私情暫且擱下，現以大局為重啊！”
喬亦飛挑起一絲冷冷的笑，說：“大局是什麽？兒女私情又是什麽？我喬亦飛想做的事，又有誰能夠攔我！”
“總裁！難道喬氏集團的生存遠比不上區區一個女人麽？！”葉燃性急，脫口而出。
喬亦飛眼神一凝，盯着他的黑眸閃過一絲嗜血的危險：“你再說一次。”
“總裁……”葉燃想再說什麽，被一旁的沈岸急忙制止。
“總裁，請您原諒葉燃的冒犯，他也是為了喬氏集團好啊！”沈岸急忙解釋道。
椅子一轉，背對着他們。
“你們出去吧。”冷峻的聲音，帶着不容商量的堅決。
“總裁……”
“出去。”他喝道。
沈岸和葉燃還想說什麽，見喬亦飛已經動怒，只能不甘地，有些忿忿地退了出去。
辦公室裏寂靜無聲，過了許久，一直沉默在旁的黎江試探着叫道：“總裁？”
“黎江……”喬亦飛的聲音緩和了許多：“打電話給蘭姨，告訴她今晚我會回去和雨骁吃飯。”
黎江一愣，反應過來後，答道：“是。”?
☆、Chapter 64
? 喬亦飛的車子開進別墅時，天黑了個透。
他剛走進花廳，小家夥便興沖沖跑過來抱住他颀長的腿。
“爸爸抱、爸爸抱！”雨骁仰起小臉，充滿期待地叫着。
喬亦飛微微一笑，将手臂間的外套遞給迎上來的蘭姨，俯下身子抱起了雨骁。
看到這張天真無邪的臉，喬亦飛的眼神變得溫柔了許多，問道：“雨骁吃飯了沒？”
蘭姨連忙回答：“小少爺說要等您回來才肯吃飯。”
雨骁也機靈地點點頭。
喬亦飛抱着雨骁來到餐廳，将他放到一張椅子上，自己再坐下。
雨骁見喬亦飛坐在離自己很遠的位置上，伸出雙手，有些着急地叫道：“雨骁不要坐在這裏！雨骁要和爸爸坐在一起！”
喬亦飛眼眸靜穆，淡淡說：“你就坐在那裏。”
雨骁癟嘴，但是聽得出爸爸的語氣很堅決，他只能有些落寞地呆在椅子上。
和喬亦飛半個多月的相處，雨骁已經接受了他是爸爸的現實。幼小的他，敏感地感覺到自己的生活與以前不再相同。
他很想念媽媽。在他的眼裏，爸爸很少笑，也不喜歡說話，每天要很晚才回來。他要很聽話，這樣子爸爸才會喜歡他吧。
蘭姨将菜一道一道擺上來之後，拿起碗和勺子準備喂雨骁，卻聽到喬亦飛開口。
“蘭姨，讓他自己吃。”喬亦飛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蘭姨些許猶豫，說：“可是、小少爺他還這麽小……”
“讓他自己吃。”喬亦飛切着盤子裏的食物，不容商量的語氣。
蘭姨只能将勺子塞入雨骁的小手裏，又幫他夾了些菜在碗裏，便将碗放在桌子上。
雨骁的小臉上泛起一抹委屈。在以前的家裏，都是月姨和媽媽喂他的，為什麽爸爸要他自己吃，爸爸不疼他了嗎？
雨骁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喬亦飛，喬亦飛沒有理他。又看看蘭姨，蘭姨也只是無奈地搖搖頭。雨骁突生倔強，探出了身子，努力地用勺子去舀碗裏的飯。
晚飯是在雨骁無數次掉勺子和飯濺落到桌子上的小細節之後才結束。
…… ……
曾經她滿懷對未來的祈盼，叫自己南宮襲夢。她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忘掉過去的噩夢就能重新開始，此刻，她開始了自我否定。
可她不得不承認，她要的，偏偏永遠得不到。
因為他們不讓她得到。
只要他們不放過她，她就永遠是汝瑤。
永遠被囚禁的汝瑤。
永遠只能陪他們在黑暗裏掙紮的汝瑤。
汝瑤發現自己完全不了解曽瀚源這個人。
這段時間，他們竟然是在旅游。曽瀚源似乎興致很高，去了芬蘭、西班牙、希臘、現在來到了巴黎。
她忐忑不安，曽瀚源卻像沒事一樣，帶着她四處閑逛。
她哪有心思去欣賞那些風景，她心裏塞滿了焦慮和不安，整顆心都在牽挂雨骁。
雨骁怎麽樣了？喬亦飛對他好不好？會不會把對她的怒氣遷到雨骁身上？她不斷胡思亂想着，心神不寧。
“瑤瑤，你讓我好受傷。“汝瑤愣愣站在窗邊發呆，曽瀚源突然出現在她身後，附在她耳邊低啞開口，讓還在出神的她吓了一跳。
“怎麽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曽瀚源嘆息着，手指撫摩她的臉頰，綠眸一暗，說：“笑得這麽不開心，我看了會心疼。”
汝瑤止住笑，眉間蹙了起來：“曽瀚源，你到底想怎樣？”
曽瀚源不答，看向窗外的大街，那漸漸灰暗的天空，突然吐出一句話：“瑤瑤，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麽？”
“什麽？”汝瑤一愣。
“這樣的生活。”曽瀚源說：“自以為是平靜，普通尋常的生活。”
他看向汝瑤，像是在自言自語：“看來，我們都不适合這樣的生活。”
汝瑤沒有回答，因為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呆呆地看着曽瀚源，一言不發。
曽瀚源從身後攬住汝瑤的腰，輕嗅了下她頭發上洗發露的香氣，淡淡的。
“你用什麽洗發露？什麽味道的？”他有些陶醉地眯上了眼睛。
“呃……是玉蘭花。”她輕聲回答。
“玉蘭花……”曽瀚源低聲重複道，露出個微笑：“很符合你冰清玉潔的氣質，清澈、澄淨。”
汝瑤閉上了眼。
命運讓她遇上喬亦飛和曽瀚源，轉而周旋于二人中間，又讓他們任意改變了她的一生。
她似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只能不斷地被擺布。
這一刻，她累了。
“收拾一下東西，今晚搭飛機。”曽瀚源說完松開她，向房門走去。
“……去哪兒？”
沉吟片刻，曽瀚源轉過臉，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法國。”?
☆、Chapter 65
? 汝瑤與曽瀚源在傍晚時分抵達法國。
入住後，有人送來了一個精美包裝的盒子。
拆開一看，是一條剪裁得體的黑色禮服。汝瑤比了比，發現正是自己的尺寸。
沒多久，曽瀚源走進她的房間。
“東西送來了麽？”曽瀚源嗤嗤低笑，心情大好。
“什麽東西？”汝瑤問。
“禮服，參加酒會的禮服。”
汝瑤瞥視他一眼，回：“送來了。”
看着曽瀚源，他今天穿着黑色西裝，流暢的身材，潇灑俊雅，唇邊帶着似有似無的微笑，渾身散發着一種邪魅的氣質。
“難不成、我也要去嗎？”汝瑤問道。
“為什麽不去？”曽瀚源走近她，捧起她的臉，低聲道：“你是我最完美的女伴。”
“把衣服換上，讓我看看。”
汝瑤默默點了點頭，拎起沙發上華麗麗的禮服，走進衣帽間。
幾分鐘後，衣帽間的門被打開了，她踱步走了出來。
曽瀚源眼前一亮，目光緊緊鎖定在她的身上。
裙子很合身，将她的曲線完美地勾勒了出來。
汝瑤将大波浪随意挽在腦後紮成一個蓬松的發髻，淡淡的眉目間流溢着一種慵懶的妩媚。
看曽瀚源不發一語看了自己那麽久，汝瑤有些遲疑，說：“……怎麽了？幹嘛那麽看我？”
“沒事。”曽瀚源終于回過神來，笑道：“你真的很好看。”
他移步靠近，将她一縷散開的頭發捋到耳垂後，看着她的杏眼，啞着聲說：“你是我最受人矚目的女人。”
汝瑤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容，算是回應了他的褒獎。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他說
“嗯。”她說
酒會安排在酒店的頂樓舉行，汝瑤與曽瀚源搭乘電梯。電梯門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美輪美奂的裝潢擺設，有西洋交響樂團在演奏着優雅的曲子，奢華的饕餮盛宴無處彰顯主人身份的不俗。
他們走進宴會廳，就有人迎了上來。
過了會，有些人的目光突然很興味地游蕩在汝瑤與曽瀚源之間瞟來瞟去，企圖從倆人緊扣的十指裏找出暗自較勁的蛛絲馬跡。
“曾先生。”一位中年男士笑容滿面的和曽瀚源打招呼。
“巴木，好久不見。”曽瀚源禮貌地點頭致意。
“犬子訂婚，能邀請到曾先生這樣的人物，真是我巴家的榮幸。”
“巴木過獎了。”
“這位是？”巴木精明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汝瑤身上。
“這是我的女伴，汝瑤小姐。”曽瀚源紳士般的介紹着。
“汝瑤小姐？”巴木看汝瑤的眼神意味深長，像在思量着什麽，繼而笑着說：“這位小姐美得讓今天在場所有的女士都黯然失色啊。”
汝瑤臉頰緋紅，唇角勾出笑意，說：“巴木先生言重了。”
巴木爽朗一笑，對她說：“汝小姐很風趣，不介意我借用一下年輕有為的曾先生吧？”
汝瑤看向曽瀚源，曽瀚源朝她點了點頭，說：“我很快回來。”
她嗯了一聲。
“曾先生，這邊請。”巴木用眼神和曽瀚源交流，兩個人上了夾層的樓梯，進入一個房間。
只剩下汝瑤獨自一人。
曽瀚源不在她身邊，她反而覺得輕松了點。
一個端着盤子的侍應生經過她，從盤子上揪下一杯香槟遞給她。
汝瑤禮貌地致謝。參加酒會的都是法國貴族、財團，有地位名望的大人物，還有少數異國的客人。汝瑤不認識他們，也對他們的話題沒興趣，于是握着酒杯，晃到比較清靜的陽臺。
她輕抿了一口香槟，俯視陽臺下城市的夜景，若有所思。
她該怎麽辦呢？難道和曽瀚源一直耗下去？曽瀚源不會放過她的，那麽他，到底想幹什麽？
還有她的雨骁，她最心愛的雨骁，喬亦飛是否會善待他……
煩惱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塞滿腦子的空間，汝瑤毫無頭緒，只能幽幽嘆了口氣。
沒想到，這時背後卻響起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很熟悉，讓汝瑤一愣——
“南宮襲夢？！”?
☆、Chapter 66
? 汝瑤背脊一僵，瞪大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是要回過身去，還是慌忙逃離？
不，她已經不是南宮襲夢！
汝瑤連忙垂首，想要躲開。可那人卻擋在了她的面前，捉住她的肩膀，讓她無路可逃。
“南宮襲夢！是你，真的是你！”男人英俊的臉有些憔悴，卻布滿掩飾不了的驚喜。捉住她肩膀的手在發抖，緊得她感到有些窒疼。
汝瑤的呼吸停滞了下，緩緩擡起臉來，看向他：“襲辰……”
南宮襲辰深深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确定她的存在。不是在做夢，他真的又看到她了。他心疼地發現她瘦了，眼睛裏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天知道，他在她失蹤的這數十個夜晚裏，發了瘋一般想念着她，一颦一笑，一個手勢一個動作。他痛楚而熱切地希望着能與她重遇，哪怕只是個奇跡。
如今奇跡發生了，可他心裏的千言萬語，卻化成五味雜陳，凝滞在喉間，一字都吐不出來。
“襲夢……你瘦了。”嘴唇嗫喏許久，他才吃力地說出這句話來，眼眶由于重逢的強烈狂喜而微微泛紅。
汝瑤看着他，他沒有了以前的朝氣蓬發，眉目之間顯得憔悴。她的心斂起一絲抽痛，充滿了愧疚。是因為她吧，她是罪魁禍首，在答應嫁給他之後卻憑空蒸發，這對于驕傲自信的南宮襲辰，是多麽沉重的打擊。
“這段時間你去哪了，襲夢？”南宮襲辰急問：“你是不是被人綁架了？還有雨骁呢，襲月說他被一群陌生人強制帶走了，他現在在哪兒？你有沒有受到傷害？！”
南宮襲辰一連串的問題接踵而來，汝瑤卻覺得喉嚨發緊，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她該如何跟他解釋驟變的一切？該如何跟他講述她不為人知的過往？不，她不能把他拖入這趟渾水裏，這樣他只會陷入危險之中！
“南宮襲辰，你松手！”她輕聲說道，試圖掙脫他。
“不！我絕不放開你！我害怕你像空氣一樣又從我眼前消失了！襲夢，無論你遇到什麽困難，你都有我，出什麽事，有我來幫你解決！”南宮襲辰一急，猛地緊緊摟住了汝瑤。
“襲辰，我……”汝瑤正手足無措時，餘光瞥見了夾層間的那個房間的門打開了。
糟了，她心裏暗暗低咒，連忙附在南宮襲辰耳邊說道：“襲辰、你聽我說，明天下午兩點，在XX咖啡館見！我會把一切告知于你！”
“相信我，襲辰，現在我們必須假裝不認識！”汝瑤看着他，眼神堅定地說：“為了你好，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險。”
聽到她這番話，南宮襲辰心裏一動，緩緩放開了她。
汝瑤沒有再說下去，她已經沒有時間了，曽瀚源和巴木已經走出房門了。
她連忙推開南宮襲辰，上前幾步，努力恢複表情的平靜，擡起頭，剛好接觸到曽瀚源邪魅的目光。
那目光深不見底，似乎知道什麽，又似乎與平常無異，汝瑤克制下心裏的慌張，努力表現得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曽瀚源低聲與巴木說了幾句，巴木點了點頭。曽瀚源徑自下了樓梯，走向汝瑤，将她擁在懷中。
“等了好久了吧？”他低頭，溫柔地看着她。
“不會。”汝瑤回應。
曽瀚源将她擁入懷裏的時候，汝瑤掃到不遠處的南宮襲辰表情一變。她知道南宮襲辰一定很震驚，但此刻，她無法跟他解釋。
曽瀚源握住了汝瑤的一只手，敏銳地手掌裏的小東西在發冷，挑眼看她，問：“你還好吧，瑤瑤？”
汝瑤露出一個局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