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牢裏。
而在她因為悔恨而回去找母親的時候,母親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她再也回不到從前。
安葬完母親以後,她加入了聽雪樓,改名字為“紅塵”。犜谑丈軟紅裏面奔走了那麽久,卻仿佛跑不出昨日那個黃土坊。十年了,回頭乍一看,在人群中走過,居然連一些些的人氣都沒有沾上,仍然是飄搖無依。
如今名動江湖了,有人懼怕了,反而不如童年——那個時候,至少還有母親是真正關懷她的。
她來到聽雪樓,并且穩定了下來——那是因為靖姑娘——那個曾經用一句話點破了她心中魔障的人。如果不是緋衣女子那樣冷靜而犀利的話語,她或許連和母親最後的一面都來不及見到。
聽雪樓裏的每一個人都敬畏靖姑娘,甚至連樓主都對她相當敬重。而那個緋衣女子面紗下的眼睛,從來也都是冷如冰雪。她知道,靖姑娘的童年,只怕比自己更加慘烈。
然而,只有她想過,靖姑娘的內心某處,一定有一個柔軟而善感的地方——要不然,她又怎能明白母親當年的心境。
“靖姑娘……”紅塵恍惚笑了一笑,想伸手拉住那個緋衣女子的手,告訴她,自己一直是多麽的感激她,同時,也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為什麽對于旁人的內心能一眼看到底的她,對于自己的內心卻一直都無法正視?
然而,神智又在一點點的消失。
“紫竹調……紫竹調……”在恍惚中,她只是下意識的喃喃自語,母親哼唱的旋律萦繞在耳邊,一重又一重。阿靖握着她漸漸冰冷的手,輕輕嘆了一口氣,低着頭,對一直守在病榻旁邊的碧落道:“請你将那曲子彈給她聽,好麽?”
聽雪樓女領主的話,第一次那樣的溫和,甚至帶着一絲的祈求之意。
碧落微微一怔,卻沒有立刻回答,仿佛在掙紮着。許久許久,他不再說話,只是低下了頭,靜靜坐到了案後,擺開了古琴。
在指尖碰到弦的時刻,他發覺自己心中似乎有什麽屏障在片片破碎——曾經,他在內心發過誓,只為那個人彈奏這首曲子而已……如今他終于明白,世事,從來沒有絕對。
就像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能不顧性命的也要他活下去一般。
柔和的曲調從他手指底下滲出,慢慢擴散,碧落的思緒也慢慢延展開來……那樣的細雨,那樣的笑靥,那樣的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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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他的手指震了一下:寂靜的房間裏面,居然有人輕輕的唱起了那首歌謠。
拉着垂死的人的手,阿靖俯下了身,輕輕用手指理順紅塵的頭發,一邊低低的和着碧落的琴聲、哼起了那首《紫竹調》。沒有人聽過靖姑娘唱歌、甚至沒有人想象過、這個平日冷漠的女子居然還會這樣歌唱,然而,碧落卻真真切切的聽見了。
那一瞬間,他一向冷靜穩定的手指頓在了弦上,微微顫抖——
“靖姑娘,請用這個給紅塵治傷罷。”他起身推開琴,走到了緋衣女子身前,從懷中拿出一只玉匣遞給了她,然後轉身就走。
阿靖打開了那個白玉匣子,即使冷靜如她、竟然忍不住低低驚呼了一聲:
一朵淺碧色的花,在匣中凝固的怒放。
踯躅花。
竟然是碧落視為生命的那朵踯躅花?!……
碧落走出門去,生怕自己一回頭,便會改變主意。
那一朵花,就讓它永遠的綻放在自己的夢裏吧!
小妗、小妗……蒼茫海裏的踯躅花已經開了一年又一年,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尋找,可是你又在何方?恐怕,我們是再也相見無期了麽?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指間砂·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