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看清楚我是誰 (1)

唐遠到公司的時候沒趕上好時候, 裴聞靳跟他爸都不在。

他那股子熱乎勁兒慢慢的冷卻了下來, 覺得自己像個傻逼,也不知道急急忙忙過來幹什麽。

這會兒唐遠才發現手機被他攥了一路, 捂得濕乎乎的, 他抽了張紙巾擦手心跟機殼上的細汗, “人都去哪兒了?”

何助理說,“董事長跟徐書記約了在昌西樓下棋喝茶, 裴秘書請了病假。”

唐遠的眼皮一跳, 請病假了?什麽時候的事?

他啃了啃嘴角,前天晚上他是自己打車回去的, 昨天一天他都在家裏看媽媽留下的劇目表演, 累了睡覺, 睡醒了繼續,光顧着給自己治療傷口,忘記了那個男人生病沒好的事情。

何助理看少年耷拉着腦袋,半天都沒動, 她看看腕表, 自己還有一堆的工作, 不能這麽幹耗着,于是只能謹慎的開口,“少爺,您沒事吧?”

唐遠搓了搓臉,低着頭往電梯方向走,腳步不自覺的加快, 越來越快,跑起來像一陣風,他頭也不回的喊着,“你去把我的行李箱拿進去,等我爸回來了,你跟他說我來過,順便告訴他,我不去國外度假了。”

何助理尚未回過神來,少年已經不見人影。

唐遠跑出公司大樓才想起來給那個男人打電話,他本想趁着電話接通前的那點兒空隙把氣調穩,沒想到只是響了兩下就接通了。

以至于他還沒說話,鼻子裏就往外噴出紊亂的氣息,他一張嘴,全是斷斷續續的喘氣聲。

裴聞靳聽着少年的輕喘,喉頭攢動,“你不是應該在飛機上嗎?”

唐遠一怔,機票是這個男人給他訂的?不是何助理?這事兒不知道刺到了他哪個地方,他的口氣變得很惡劣,而且很嚣張,“管我呢?”

就差說“你誰啊”這三字了。

那頭沒了聲音。

北風那個吹,唐遠站在風口,跑出來的那層汗很快就幹了,他打了個冷戰,人清醒了下來,“我沒上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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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出了什麽事,我就是臨時改變了主意,不想去了。”

裴聞靳沉聲問,“那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公司大樓外面。”唐遠擡頭看灰蒙蒙的天空,“裴秘書,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去國外嗎?”

裴聞靳評論,“度假。”

唐遠咬着後槽牙罵髒話,“度屁!”

那頭傳來清脆聲響,緊跟着是椅子腿擦過地板的刺耳聲,唐遠緊張的問,“喂,什麽情況啊?”

裴聞靳的呼吸聲微亂,“打翻了水杯。”

唐遠的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孤寡老人蹲在地上,顫巍巍收拾碎玻璃的畫面,整的他鼻子一酸,“你在家呢吧?我去找你。”

裴聞靳沒收拾地上的碎玻璃,這會兒正在點煙,聞言他的手一鬥,打火機裏竄出的火苗差點把手指燒到。

他把打火機扔桌上,接着又把嘴裏那根沒點燃的煙也給拿了下來,“找我?”

“嗯,找你。”唐遠說,“有事兒要跟你說。”

裴聞靳揉了揉眉心,“電話裏說不清?”

唐遠嗯了聲,“說不清。”

裴聞靳,“那改天。”

“……”

唐遠不出聲,裴聞靳也陷入沉默。

這段時間裴聞靳處于一種備戰狀态,把自己繃得很緊。

為了趕時間,想要盡快回來,他沒顧得上去适應西寧那邊的環境,就迅速接手了龐大的工作量。

不出意外的讓身體進入了超負荷狀态,導致一場小感冒斷斷續續。

現在他頭重腳輕,大腦反應有點遲緩,形象雖然稱不上邋遢,但跟他平時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裴秘書,我想了想,還是不行,”

唐遠一本正經,“事情重大,不能等到改天。”

裴聞靳掃視客廳,不夠整潔,他說,“我這兒亂。”

亂?就是不想我去吧,你那種冰冷苛刻到強迫症晚期的生活習慣能亂到哪兒去哦?

唐遠撇撇嘴,他剛想說那算了,我不去了,就聽到那個男人說,“你來吧。”

聲音裏隐約透着幾分無奈。

往深處扒,能扒拉出藏在最裏面的寵溺。

可惜唐遠沒扒。

打小就不是個喜歡到處挖寶藏的性子。

唐遠打車過去的,裴聞靳居住的小區地段好,房價高,司機識路,全程跟他聊那一片十年裏的變化,以及未來會是個什麽樣。

天知道他絲毫不感興趣。

快到小區的時候,唐遠讓司機停車,他去水果店買了一個果籃,覺得俗氣就換成了水果。

拎着看看,好像沒什麽區別。

唐遠挨個翻袋子,梨,清熱化痰,潤肺,橘子,含有大量維生素c,能調理情緒,心平氣和萬事大吉,甘蔗,止咳消炎。

功效都合适,不過……會不會有點少?

唐遠回頭買了蘋果跟猕猴桃,兩手提滿了,出電梯的時候,他嘴裏哼着小曲,冷不丁的迎面跟男人打了個照面,吓的他差點把水果扔出去。

“你站走廊幹什麽?迎接我?”

“不是,”裴聞靳說,“我準備下樓買包煙。”

唐遠翻了個白眼,我就說嘛,夢裏都沒有這麽好的事。

裴聞靳垂着眼角,視線落在少年身上,從頭到腳都看了一遍,整個過程不動聲色。

衣服穿的不少,不會凍着,氣色很好,眼睛黑黑亮亮的,像兩顆黑曜石。

唐遠也在看他,跟前天比,這次倒是生病的樣子。

身上有剃須水的味道,估計是挂了電話才去刮了胡子,額發随意的搭下來,将眉眼遮在陰影裏面,發梢有點兒潮濕。

穿大衣好看,肩寬腿長,身姿挺拔,像個模特兒。

電梯對面就是樓道,冷風直抽,唐遠打了個冷戰,“裴秘書啊,外頭降溫了,風大的能把小瘦子吹起來,你一個病患就別出去了,少抽一兩根煙也不會掉塊肉。”

裴聞靳手伸過去。

唐遠條件反射的騰出一只手,跟他握了握,觸手冰涼。

氣氛突然變得很怪。

裴聞靳抿直薄唇,“袋子。”

“噢。”

唐遠心裏卧槽,嘴上哈哈哈幾聲,沒事人似的說笑,“你直說啊,我還以為你要跟我握手呢,搞的我很尴尬。”

裴聞靳一言不發的拎走那些袋子。

唐遠對着男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進門以後,他發現屋裏比外面還冷,空氣裏都是濕答答的,應該是不久前才拖過地,散發着淡淡的腥味。

“你怎麽不開空調?”

裴聞靳說,“壞了。”

“……”

唐遠輕車熟路的換了鞋子坐到沙發上,抓了抱枕塞懷裏,柔韌的腰彎下來,縮成一團。

裴聞靳将袋子放桌上,沒頭沒腦的來一句,“我不喜歡吃水果。”

唐遠滿臉呆滞,所以呢?你要拿去送人?他順勢做出理解的表情,“送鄰居就送鄰居吧,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打好關系……”

話沒說完,他就看見男人轉身進了廚房。

唐遠抽抽嘴,怎麽了這是?

屋裏沒一點兒暖氣,他跑去把前後兩個陽臺的玻璃門全部拉上,随便一瞅廚房,發現男人站在水池邊,一手拿着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疑似發呆。

這畫面挺新鮮的。

唐遠偷偷貼牆靠近,伸脖子看了又看,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裏,咳一聲清清嗓子,裝出剛過來的樣子,“裴秘書,有心事啊?”

裴聞靳将一個蘋果放到一邊,拿另一個送到水龍頭底下沖洗,“沒有。”

“臉上寫着呢。”唐遠說,“你大概是生病了,防衛系統出了故障,平時你的情緒是絕對不會外露的。”

裴聞靳不置可否。

他把洗好蘋果擦了擦,遞給少年。

唐遠咔嚓啃了一口,聲音模糊的說,“你跟我爸談好了沒?”

裴聞靳搖頭。

唐遠看着男人搭在臺子上的大手,“要是你拿到的東西還不夠分量,不能百分百确認自己能全身而退,那你可以把我是同性戀的事拎出來。”

察覺男人的目光掃過來,他快速将視線挪開,聳聳肩說,“我想唐氏繼承人的性向問題,外界會很關注,一旦唐氏的股市動蕩,整個金融圈就會跟着動蕩,影響巨大,所以我爸不會不在意。”

裴聞靳的眼裏有精光閃爍,“為什麽?”

“你對我還不錯。”唐遠咔嚓咔嚓連着啃了兩口蘋果,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再說了,那件事是我主動告訴你的,你拿來利用,當做自己的籌碼,我也沒轍不是嗎?”

裴聞靳擡手去捏鼻根,他說,“我不是為了順利跳槽。”

唐遠無意識的就把視線移到男人臉上,激動且忐忑的等着他說出前因後果。

不是為了跳槽,那是不是就代表跟張揚無關?

裴聞靳半響道,“你說的對,董事長給我的待遇跟發展平臺都是其他公司給不了的,我沒有必要自毀前程。”

望着眼皮底下的少年,他深深的嘆息,我答應過你,我會在公司裏等你進來,在你的背後幫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時候,所以我不會走。

這是裴聞靳擱在心裏的話,唐遠看不出來,也聽不到,他還在眼巴巴的等着一個理由。

結果他脖子仰酸了,男人那兩片薄薄的嘴唇裏面也沒蹦出來一個字。

唐遠氣的瞪着男人的側臉,這事兒我不管了,你跟我爸玩你們的那一套陰謀詭計去吧,我玩不過你們,不管了,真不管了!再管我就是孫子!

裴聞靳咳嗽了起來。

唐遠一聽他咳,心窩就軟了,“何助理說你請的是病假。”

裴聞靳咳嗽着說,“我下午去挂水。”

“你可真牛逼,”唐遠忍住想給男人拍拍後背的沖動,把那只要作亂的左手揣進了口袋裏面,“肺都快咳出來了,還等下午。”

裴聞靳像是沒聽出少年藏在話裏的小尖刺,眉頭都沒皺一下。

唐遠想抽他,“咳嗽老不好,可能是呼吸道病毒,呼吸道感染。”

裴聞靳說,“不是咳嗽老不好,是感冒反反複複。”

唐遠哼哼,“我覺得沒多大區別。”

他叼住蘋果,調皮的伸手在男人肩頭拍了一下,“大叔,你的身體已經差到這個程度了,我真替你的另一半感到擔憂。”

裴聞靳的面色黑了幾分。

唐遠心裏樂的不行,這男人生病的時候情緒果真藏不住,反應過來以後自己還郁悶,挺好玩的,他啧了一聲,“尤其是年輕小孩,血氣方剛,精力旺盛,能吃能睡,胃口大着呢,吃不飽就會跟你尥蹶子,後果很嚴重的哦。”

裴聞靳到客廳拿藥吃去了。

唐遠靠着臺子喊,“就算你長得帥,帥炸裂了,身體不行也是扯淡,關鍵還是業務能力上面要強悍!”

裴聞靳的身形明顯的一僵。

唐遠哈哈大笑,把自己給笑嗆到了,樂極生悲,他咳了會兒,抹掉眼淚把果核扔進垃圾簍裏,跟我有什麽關系呢?沒有。

那個男人的業務能力又不歸他管。

唐遠拿出手機翻到在機場拍的幾張照片,這手機的拍照技能就是好,随便一拍都很清楚,照片放大還能看到銀絲,他發現自己果然更喜歡看漫畫。

哪怕是不上色,就是寥寥幾筆線條勾了個簡單的輪廓,也很有美感。

可現實中就算是清俊小夥子跟陽剛壯男,還是美不到哪兒去,沒什麽感覺。

唐遠抓了抓頭發,我要怎麽跟那個男人說呢?

“看,你相好的給你戴了一頂小綠帽”“告訴你一個事情,你相好的背着你偷人了”“其實我是無意間撞見的,不是有意跟拍,我發誓照片不是我P的”

操,哪個好像都不太好,要不,我不說了?

唐遠在廚房裏進行天人交戰,半天都沒出個結果,他後悔自己沒捋清楚就沖動的跑到這兒來。

現在感覺就是騎虎難下,還得找機會慢慢挪下去。

外面傳來腳步聲,唐遠立刻回神,手指指臺子上的那個大蘋果,“這回我運氣好,買的蘋果可甜了,還脆,你真不吃?”

裴聞靳的薄唇動了動,過去把蘋果洗了吃一口。

唐遠笑着瞄他,“怎麽樣?甜的吧?”

裴聞靳,“還好。”

唐遠臉上的笑容頓了頓,自從那晚之後,他對這兩字就有種生理性反感了。

氛圍發生了清晰的變化。

裴聞靳的餘光掠過少年失落的臉,擡腳走出了廚房。

唐遠幾個大步跟上去,“外套給我。”

裴聞靳說,“在陽臺。”

唐遠伸脖子一看,他那件藍色外套還真挂在陽臺上面,看着是早上才洗的,“裴秘書,解釋解釋啊,你不會是用我的外套擦地了吧?”

裴聞靳被少年的腦回路打敗了,“我家裏不缺拖把。”

唐遠沒有就此作罷,眼睛盯着他說,“可你的樣子分明就是用它擦了東西。”

裴聞靳坐到沙發上,眼簾半阖,“擦了水。”

唐遠感覺自己腦子裏進了水,不然他怎麽就聽不懂中國話了呢,“什麽水要用我的外套擦?”

裴聞靳吃着蘋果,一聲不出,耳根染上一層薄紅。

唐遠站的不夠近,沒看見,光顧着看男人吃蘋果了,覺得賞心悅目,“好吧,擦都擦了,洗幹淨了就行,我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人。”

盡管他那外套六位數。

唐遠看男人做出吞咽的動作,自己也條件反射的跟着做,嗓子裏發出的聲音啞啞的,“那等外套幹了,你上班的時候記得帶去公司,不要忘了。”

随意的一瞥,他震驚的眼珠子快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不是,我之前穿的睡衣怎麽也挂在陽臺?”

裴聞靳淡定自若,“順便一起洗了。”

唐遠尚未言語,耳邊就響起了男人的聲音,“電話裏說不清的事情是什麽?”

他瞬間就把滾到嘴邊的話吞了進去。

足足過了有五分鐘,唐遠才開口,“我已經跟你說了啊。”

裴聞靳眼神詢問。

“就是讓你把我是同性戀的事拎到我爸面前。”唐遠一臉正色,“電話裏談那個不安全。”

裴聞靳看他,“沒有別的?”

唐遠把頭搖成撥浪鼓。

裴聞靳後仰一些,背部靠着沙發,他沉默的看着少年,那眼神裏似乎蘊藏着很多東西,譬如鼓勵,期待。

唐遠心虛,跟他對視一兩秒就把眼皮垂了下去,“我回去了。 ”

裴聞靳依舊不語。

唐遠走兩步回頭,問了個突兀的問題,“裴秘書,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怎麽樣?”

裴聞靳道,“看是什麽事。”

唐遠一愣,張楊是這個男人的初戀,勢必很特殊。

初戀啊,傾注了太多的第一次,開花結果是天大的幸運。

花開了,果子沒結出來,或者是種子腐爛,牙發不出來,這兩種結果帶給自己的傷都在心坎上面,疼起來讓人萬念俱灰。

別問他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唐遠臨時給他煲雞湯,“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不管遭遇了什麽,都要心懷希望,你說是吧?”

裴聞靳拔了根煙銜在嘴邊,昂昂首算是回應,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明白就好。”唐遠,“那我走了啊。”

“下午你記得去挂水,身體養好了,才能把工作效率提上去。”

唐遠關門前說,“對了,裴秘書,我買的那些水果都很漂亮,我一個個挑的,你不吃別扔掉,送鄰居,我說真的。”

門一關,裴聞靳就走到餐桌那裏,翻了翻桌上的幾個袋子,之後便把果盤拿過來,将水果挨個放了進去。

他倚着桌子抽煙,目光落在那些水果上面,眼前浮現出少年認真挑選的模樣,薄唇噙着一抹笑。

唐遠出了小區,沒有立即打車,而是沿着腳下的路晃晃悠悠往前走,張楊給那個男人戴小綠帽,不代表對方就會掉頭跟他在一起,只能說等他們散了以後,他就有機會了。

至于他爸說的,別人穿的褲子不能穿這種說法,他不認同。

這次他沒把機場的事說出來,那個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看見自己頭頂的小綠帽,更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張揚散夥,會不會散。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外人即便有一肚子的見解,那也只是個屁。

有的人就願意給相好的機會,兩次,三次,再大度的是五次,十次,或者是沒有次數限制,反正只要記得把帽子摘下來就好。

當然,也有的人是一次都沒給,踩到底線就拜拜了您,非常果決。

唐遠無意義的撇了撇嘴,那個男人搞不好短時間內都看不出頭上的小綠帽。

工作上很精明,生活中也就一般般,不然怎麽會過了這麽長時間,連他的心思都看不懂。

唐遠給宋朝發了威信,說想去他家找他玩兒。

得到宋朝的恢複之後,唐遠就打車往他家去了,路上碰見了陳雙喜,跟幾個年輕男女站在一起,穿着統一的黑色工作服,在那聽經理訓話。

餐廳是陳列家開的,經理知道他。

唐遠讓司機師傅在前面停車,他對陳雙喜招了招手,陳雙喜跟經理說了什麽,經理往他這邊看,板着的臉消失不見,成了一朵盛開的老菊花。

陳雙喜在經理跟其他同事的注視下小跑着來找唐遠,眼睛濕漉漉的,像只小奶狗,他抿嘴,小心翼翼的喊,“唐少。”

唐遠望了望他臉頰邊的小梨窩,“你在這兒待的怎麽樣?”

“挺好的。”陳雙喜說,“同事們都很照顧我。”

唐遠看了眼他身上的制服,穿起來大了,不是合身的尺寸,“我給你舞蹈班的電話了,怎麽不去那裏找份兼職?起碼還是自己的專業。”

陳雙喜低頭看腳尖,“唐少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唐遠沒說話。

陳雙喜怯怯的喊,“唐少,對不起,我只是怕還不清。”

“我沒讓你還。”唐遠有些氣惱,他看陳雙喜害怕的縮了下脖子,就把語氣緩了緩,“既然你做了選擇,那就好好做吧。”

陳雙喜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匆匆跑進餐廳裏,出來時手裏拿着一杯果汁,讨好的遞給了唐遠。

唐遠其實不太想喝,從機場那一出到現在,他喝了不少冷風,胃裏有點兒不舒服。

後面響起竊竊私語聲,投來的視線也充滿各種鄙夷跟不屑。

陳雙喜把頭埋的很低,端着果汁的手微微發抖。

唐遠見狀就把果汁接了過來,化解了他的窘迫,同時也看出他在撒謊,這裏的同事看樣子跟他相處的并不是很好,更談不上照顧。

喝了口果汁,唐遠以朋友的姿态給陳雙喜把胸口的工作牌扶了扶,“過年不回家?”

“不了。”陳雙喜搖搖頭,“回去也是我一個人,不如在這裏打工。”

唐遠不好再往下說了,“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陳雙喜抿嘴,“唐少,謝謝。”

唐遠擺擺手,他就說了幾句話,又沒做什麽。

陳雙喜看到唐遠經過一個讨飯的那裏,把身上的零錢都給了他。

心裏不免在想,對唐遠來說,自己是不是跟那個讨飯的差不多呢……

車子看不見了,陳雙喜還站在原來的位置,面朝着車子離開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下午唐遠都在宋朝家裏,跟他一塊兒看書,玩游戲,期間沒怎麽聊,更沒提起陳列,只是安靜的在他身邊占了個位置。

宋朝問唐遠晚上要不要留下來。

唐遠看看他過于蒼白,滿是病态的臉,說好,“問問舒然來不來?”

“他沒時間。”宋朝把書丢到一邊,人躺到地毯上面,“忙着約會。”

唐遠愣了一下,“是周老爺子的那個小孫女?”

“應該是吧。”宋朝摘了眼鏡,夠到鏡布擦擦鏡片,“你什麽想法?”

“我能有什麽想法,”唐遠在宋朝身邊躺下來,跟他肩膀挨着肩膀,“本來我以為舒然聯姻的對象會是趙蘭蘭,沒想到是周家的小千金。”

宋朝側頭,“就這樣?”

唐遠挑了挑眉毛,“不然呢?舒然讨老婆,他喜歡不就好了。”

宋朝忽地輕笑着搖頭,“可憐的舒然。”

唐遠聽着他那笑聲,莫名的頭皮都麻了,“小朝,你幾個意思啊?”

“沒什麽意思,”宋朝把眼鏡架回鼻梁上面,“親愛的小遠同學,給我讀一篇文章吧。”

“就你左手邊那本書,第三十六頁,謝了。”

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兩只手放在腹部,一副等着聽故事的架勢,既乖巧又傲慢,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起。

唐遠,“……”

讀文章前,唐遠給那個男人發了短信,問他有沒有去挂水。

那頭的裴聞靳剛從醫院挂了水回來,他拿着手機進樓道裏,電梯門開了關上又開,短信還是沒發過去,編輯好了删掉,來回折騰幾次,完全體現出一個老男人戀愛期的小心跟緊張。

裴聞靳幹脆放棄回短信,打算晚點打電話,他拐進走廊,看到了蹲在門口的張楊。

張楊埋在腿間的腦袋擡起來,“裴大哥,你去……”

看見了男人手裏提着的藥,他的話聲一停,下一刻就站了起來,動作過快,身子不穩的晃了晃,“生病了?”

裴聞靳說是感冒。

張楊很意外男人會這麽心平氣和的跟他講話,像是沒有發生過什麽不愉快,他按住激動的心情說,“我這些天都在忙事情,不知道你生病了,要是我知道,我一定想辦法抽出時間來照顧你。”

裴聞靳開了門進去。

張楊跟在他後面跨過門檻,發現玄關那裏擺放着一雙天藍色的拖鞋,碼數比那個男人穿的要一些,很新,可見平時很注意保管,不是他過來時穿的那雙,也不是他哥穿的,他的臉色驟然一寒,“唐遠今天來過了?”

裴聞靳把藥放鞋櫃上面,很随意的從櫃子一角拿了個紙袋子給他。

張楊盯着紙袋子,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接到手裏打開一看,瞳孔緊縮,裏面全是他跟那個人的照片,這一出何其相似。

“我以為你不在乎我的威脅。”

張楊捏着紙袋子,指尖發白,他嘲諷的笑着說,“原來你只是沒有表露出來,裴大哥,你也怕啊。”

裴聞靳說,“當初我只是将計就計。”

張楊先是困惑,而後他明白了其中緣由,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

“你是想讓我明白,在你面前玩花樣沒用是嗎?”他怨毒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想讓我老實點,不要欺負你的小少爺。”

裴聞靳往客廳裏走。

張楊把紙袋子大力扔到鞋櫃上面,手攥在一起,指甲往手心裏刺,“裴大哥,你的小少爺精貴着呢,多的是人護着寵着,你排不上號。”

裴聞靳很突兀的說,“你隐瞞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張楊愣怔了許久,他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後仰,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他臉色煞白,嘴裏不停抽氣。

“我開始心疼唐遠了,喜歡上你這樣城府深的人,他跟個傻逼一樣,我也一樣,不比他強。”

裴聞靳沒理會玄關那裏的小孩,他徑自拿了個橘子站在垃圾簍邊剝皮。

張楊忍着身體的極度不适慢慢走到男人那裏,“裴聞靳,從今往後,我退出你的世界。”

随後他自嘲的說,“好像我也沒進去過。”

張楊垂頭整理着衣服褲子上的皺痕,“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輕易的退出嗎?因為我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這件事需要時間的幫助。”

“我要讓你知道,沒有我,你跟你的小少爺也走不到一起,就算壓上所有的運氣走到一起,也走不長遠,你的小少爺将來會娶一位名門千金,而你頂多就只能是他見不得光的愛人。”

“以你的性子,你忍受不了的,所以你們必然會無休止的争吵,他會嫌你礙事,嫌你煩,在那之後,就算是見不得光的愛人,那也輪不到你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看看唐氏那位掌舵人什麽樣,就知道他兒子會是什麽樣,‘金城’裏的那批男孩子都是為他兒子準備的後宮,你再厲害,能鬥得過幾個人?”

“別到時候你付出了一切,到頭來卻一無所有。”

裴聞靳掰了片橘子肉到嘴裏,甜是甜的,就是其中裹了幾分澀。

張楊用近似詛咒的聲音說,“我會在遠處好好看着的,看你們最後會是個什麽樣的結局。”

一直沒說話的裴聞靳把剩下的橘子全丢進了垃圾簍裏,他面目猙獰的側頭,看過去的雙眼猩紅一片,顯得異常恐怖。

張楊心生懼意,一度以為這個男人會打自己。

裴聞靳沒有打他,只是提起他的衣領一路将他提到門口,冷冷的說,“張楊,你哥認為你是好孩子。”

“是他那麽想的,跟我沒關系,我從來都不是!”

張楊的情緒失控,他胡亂地往男人的唇上湊,被揮倒在地,那一下直接撞上傷口,席卷而來的劇痛也讓他渾身痙攣,人也清醒了過來。

“我跟那個人的事,不是我自願的,第一次是被人下藥送到了他的床上,第二次第三次都是我自己爬上去的,呵,反正我唯一寶貴的東西已經沒了,後面也沒必要再矯情,何不加以利用,裴大哥,我是想告訴你,我會不擇手段的站到最大的舞臺上面,等你來仰望我。”

裴聞靳不禁覺得好笑,“那就祝我們都能得償所願。”

張楊倒吸一口氣,裴聞靳,最後的結局一定是我能,你不能,走着瞧吧。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拿走了那個紙袋子。

家裏靜了下來,靜的讓人趕到壓抑,裴聞靳收拾了一下本就幹淨整潔的幾個房間,他坐在書房裏點根煙抽了起來,一口接一口,一根接一根,手一直摩挲着那只鋼筆。

嗓子裏幹澀得厲害,裴聞靳把鋼筆放進抽屜裏,拿鑰匙去了酒吧。

十點多那會兒,唐遠接到電話,背景音鬧哄哄的,這場面他相當熟悉,他輕手輕腳的走進衛生間把門關上,“喂?”

那頭的人沒有出聲。

唐遠壓低聲音,“裴秘書啊,你是不是打錯了?我是……”

“少爺。”那頭的人重複了一遍,嗓音渾濁且模糊,“少爺。”

“是是是,我是你的少爺,”唐遠樂了,“是要我去撈你嗎?地址發給我,迅速點,五分鐘沒發,我就不管你了。”

結果一分鐘沒到就發過來了。

唐遠目瞪口呆,喝多了的人還有這手速?看來平時沒少鍛煉。

他一打開衛生間的門,就看見原本熟睡的宋朝站在床邊,吓他一大跳。

宋朝沒戴眼鏡,丹鳳眼微微眯着,“這麽晚了要去哪兒?”

唐遠心裏很慌張,他故作鎮定的說,“是這樣的,有個朋友喝多了,給我打電話叫我去撈他。”

宋朝沒問是什麽朋友,只說,“晚上冷,穿厚點。“

唐遠嗯嗯,他快速換上衣服,發現宋朝還站在床邊,一下都沒挪,不禁有點兒滲得慌,“小朝,你趕緊上床睡吧。”

宋朝說,“身份證帶了沒?”

唐遠啊了聲,“帶了,皮夾裏面,我出門必帶身份證。”

宋朝看着他笑,“這是個好習慣。”

唐遠不能再待下去了,他這個發小心思太敏銳,“我出發了哈。”

宋朝讓他路上慢點,之後就對管家說,“把大門關上吧。”

管家不解,“唐不是說晚點會回來嗎?”

宋朝一語不發的望着窗外的夜色。

管家跟家裏的傭人們一樣,都有點怕陰森森的小少爺,不敢多問就把大門給關上了。

唐遠按照地址找去了酒吧,在吧臺那裏見着了男人,旁邊堆放着不少空酒杯,看得他太陽穴突突亂跳,“你下午沒去挂水?”

裴聞靳端着酒杯喝酒。

唐遠就着昏暗的燈光瞅見了男人手腕一側的針眼,脾氣一下子就竄上來了,氣的破口大罵,“媽的,挂了水就跑來喝酒,我看你是嫌命太長,不想活了。”

見男人還在喝,他直接就把酒杯搶過來扣到吧臺上面,“走不走啊你?”

裴聞靳撐着臺面站了起來,“走。”

唐遠抓住男人的胳膊,扶着他往出口方向走,看這頹廢的樣子,八成是知道了自己頭上的小綠帽。

知道的還真快啊。

不會是張楊自己坦白的吧?不太可能。

那是怎麽知道的?

壯男找過來,給這個男人發了他跟張揚的親熱照片威脅?

這是狗血劇裏常有的橋段。

唐遠揮掉亂七八糟的想法,唉聲嘆氣,“不是我說你,借酒消愁有什麽用呢?只會愁上加愁,愁更愁。”

吧臺後面的服務員一直留意着呢,畢竟來了個模樣相當精致的少年,他聽到這話,一臉怪異的瞅了又瞅,那位先生是在借酒消愁?真不是打了場勝仗,開心的慶祝?

出了酒吧,唐遠問裴聞靳車停在哪兒。

裴聞靳把鑰匙給他了,半天才從口袋裏摸出來的。

這是唐遠繼那次之後,第二次用了吃奶的勁把一個男人從酒吧裏撈出來,還是撈的同一個人,上輩子大概是欠他的,而且欠了很多。

把人弄到車裏,唐遠已經累出了一身汗,他正要退出來去前面開車,就被一只大手拽了進去。

緊接着就是男人炙熱的吻,鋪天蓋地的落在他的額頭,眉心,鼻子,蓋章似的蓋了一路,鼻子裏到處都是他被究竟跟煙草混合的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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