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徹頭徹尾的騙子

唐遠沒有在附近發現陳雙喜的身影, 倒是在一處拐角的垃圾桶裏找到了他的手機。

聽着裏面傳出的鈴聲, 唐遠的神色凝重,他讓裴聞靳在最短的時間內弄到了周圍幾個監控。

從監控畫面上看, 陳雙喜是一個人過來的, 他沒穿陳家給他置辦的哪身名牌, 而是穿了件姜黃色毛衣,松松垮垮的, 沒有形。

洗到褪色, 褲腿磨邊的牛仔褲跟毛衣一樣,都給人一種橫跨過多個春夏秋冬的滄桑感。

唯獨腳上的運動鞋還算新。

唐遠認得那雙運動鞋, 紅白相間, 款式不錯, 陳雙喜很寶貝,說是他媽才給他買的。

那是去年十一月份的事情,之後陳雙喜媽媽就住院了。

唐遠看到這裏,心裏劃過一絲異樣, 他往後看, 陳雙喜從口袋裏拿出黑色小袋子, 立在街邊東張西望,最後選中了一個女孩,用一盒巧克力跟對方達成口頭協議。

陳雙喜目送女孩進大賽舉辦地的入口,也不等她出來确認東西是否有送到,就徑自朝另一個方向走。

一路走一路笑,嘴角始終高高地上揚着, 說不出的詭異。

畫面裏的進度條一直在拖,當陳雙喜停在一個垃圾桶前時,唐遠不自覺屏住呼吸。

陳雙喜先是将卡摳出來掰斷丢進垃圾桶裏,沒走兩步就折回來,把整個手機都丢了進去。

做完那個動作,他的臉上露出了輕松的表情,甚至可以稱之為愉快。

像是手機跟卡丢棄的那一瞬間,生命裏陰暗潮濕的地方被他給強行挖掉了,挖的徹徹底底,幹幹淨淨,從此春暖花開。

唐遠看完監控,再也沒了心思去看比賽,他把U盤謹慎揣進口袋裏,叫上裴聞靳一道回家。

裴聞靳剛坐進車裏就接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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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遠注意到他的面色不對勁,“怎麽了?”

裴聞靳說,“陳國祥死了。”

唐遠愣在了當場。

先前他坐在大堂裏,有種莫名的心慌,現在有了對應的幾個點,迅速連成一條線,動蕩不安。

陳國祥急性心肌炎去世,陳家二少下落不明,大少回國主持家務。

這是外界根據輿論排列的順序,具體什麽情況都還不知道,也有可能前面兩件事的順序要調換一下。

陳家亂了套。

裴聞靳在公司裏坐鎮,觀察股市的動向,處理突發事件。

唐遠哪兒都沒去,他坐在書房裏,面前的電腦開着,一個接口那裏插了U盤。

U盤裏有三個文件夾,外加一個文檔。

唐遠先看的文檔,裏面有一萬多字,以第一人稱寫的,是陳雙喜要給他看的前因後果。

他一手撐着頭,一手握住鼠标,從第一行第一個字開始看起。

【我媽跟陳國祥是青梅竹馬。】

這是第一行,唐遠看完以後滿臉震驚,他吸了口氣,繼續往下看。

【陳國祥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他跟我媽一樣,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們小時候的感情很好,長大了也在一起,日子無憂無慮。

直到陳國祥想做生意,又沒本金,就瞞着我媽去偷去搶,被發現以後求我媽救他,我媽替他蹲了勞改。】

唐遠的嗓子有些發幹,他夠到桌上的水杯,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水。

【我媽蹲完勞改出來,陳國祥跪在我媽面前求她原諒自己,我媽原諒了他。

沒過上兩年好日子,陳國祥去外地打工,再也沒回來過,等到我媽知道他消息的時候,他已經改頭換面,娶了名門千金。】

【那時候陳國祥飛黃騰達,我媽做了小姐,人事已非。】

唐遠後仰一些跟屏幕拉開距離。

【我媽沒想去找陳國祥,他能改頭換面,将她像一塊垃圾一樣丢掉,就說明他們的過去在他心裏不但一文不值,還是阻擋他一路高升的絆腳石,恨不得踢得遠遠的。

如果我媽出現在陳國祥面前,跟他提起過去,他一定會為了前程要我媽的命,就算不要她的命,也有的是辦法讓她永遠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泥溝裏面,甚至不需要自己動手。

權勢可以把一個人變成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我媽再見陳國祥是在一個俱樂部裏面,他跟幾個生意人過來玩,那時候距離他外出打工已經過了八年,誰也沒有認出誰,況且我媽改了名字,他用的是英文名。】

【那晚我媽被那夥人的其中一個帶走了,卻是在陳國祥的房間裏醒過來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夜裏發生了什麽,只是在認出他之後就跑了。

兩個月後,我媽發現懷孕了,她經過了漫長的掙紮跟猶豫,最後還是選擇留下了我。】

【有一年出了個新聞,一個女的挺着肚子去陳家,說孩子是陳國祥的,那女的沒過幾天就出意外死了,一屍兩命。

陳國祥手段毒辣,哪個女的想母憑子貴就是找死,我媽很害怕,她帶着我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不斷的搬家,直到我長大成人,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她。】

【我媽記性不好,她有寫日記的習慣,這些都是我在她的日記裏面看到的,有很多地方的字跡都模糊了,紙張也皺巴巴的,泛黃,我看一次就難受一次,可我還是會看,我要時刻記住陳國祥這個人。】

【其實第一次無意間看到日記的時候我不懂,我媽為什麽從一個賣酒的變成了小姐,我也不懂為什麽有那麽多工作,她偏偏就……,後來再長大一些,我想通了,沒有人願意選擇那樣的活法,除非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

【我愛我媽。】

後面另起一行。

【唐少,對不起,我是有意接近你的。】

唐遠看到那句話,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我媽年輕時候喜歡跳舞,我受到了她的影響,為了報考這邊的舞蹈學院,我跟我媽許諾老實上學,老實跳舞,她不知道我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我通過你結識了陳家的少爺。】

【我想報複陳國祥,可是他的私生子不知道有多少,他根本就不在乎,想進陳家難于登天,就在我束手無策的時候,張家人找到了我。】

【于是我跟張家談成條件,他們設計送我進陳家,我要為他們拿到陳氏的賬目跟機密文件。】

【陳少跟宋少的事,是張家做的局,因為當時張少他爸快不行了,局勢所迫,你應該比我更懂這裏面的要害。

那件事有我的參與,我必須向張家證明我的誠意跟價值,就答應他們負責給你們下藥,唐少,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唐遠握住鼠标的手猛地抓緊,下一刻又像是被毒蜂蟄到似的把鼠标扔開了。

腦子裏浮現出小朝手臂內側那一片青色針眼,以及阿列抱頭蹲在地上無措痛哭,有家不能回的樣子,還有網絡上那些辱罵的字眼。

唐遠用手捂住臉,喉嚨裏發出痛苦不堪的喘息,漸漸變成哽咽。

“媽的……”

“媽的!”

唐遠握拳用力砸在書桌上面,“王八蛋!”

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唐遠心裏窩了一團火無處發洩,他把兩只手抄進頭發裏面,神經質的拉扯了好幾下,頭皮的刺疼拽回了他的些許理智。

過了會兒,唐遠摁了摁猩紅的眼睛,把文檔刷到最後。

【那個局張少是不知情的,起碼一開始不知情,後面什麽時候知道的,我也不清楚。

他是個很偏執的人,你要小心。】

【陳國祥不是我弄死的,是意外,我還沒來得及按照計劃動手,不管怎麽說,我的目的都達到了,幾個文件夾裏都是陳氏這些年的所有賬目跟機密文件,我按照約定給了張家一份,不過不是完整的,有些殘缺,完整版給你了。】

【你可以搶在張家前面吞并陳氏。】

【唐少,在這個世上,除了我媽,就你對我最好,謝謝你。】

【替我跟陳少道個歉,把他牽連進來了,還有宋少,他……算了,你會知道的。】

【我帶着我媽走了,我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祝福你,希望你什麽都能得償所願,珍重。】

唐遠又把文檔裏的內容從頭看了一遍,他跟外界的那些人,他們都想錯了。

從始至終,陳雙喜想要的都不是陳家的財産,二少的身份,他想要的是陳家敗落,要陳國祥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書房的門不知何時開了,唐遠的身後響起聲音,“收購計劃我天亮前給你。”

他吓一跳,扭頭看從公司回來的男人,“什麽計劃?”

裴聞靳指了指電腦,“收購計劃。”

唐遠冷眼看他,“滾!”

裴聞靳的眉頭皺了一下,淡聲說,“這是收購陳氏的最好時機,如果你放棄,陳氏就會落到張家手裏。”

唐遠倒抽一口涼氣,他要幫阿列挺過難關。

“過不去的。”裴聞靳看出他的心思,語氣篤定道,“陳列撐不下來。”

唐遠瞪過去,“怎麽就撐不過來了?我不是都撐過來了嗎?”

“陳氏的情況要嚴重很多,”裴聞靳說,“就在一個小時前,趙局給我打過電話,局裏接到了舉報,上頭派人去查,陳氏的幾個樓盤都被查出來了問題,崩了。”

“那麽快的效率,擺明就是密謀好的。”

唐遠的瞳孔微縮,他快速去看陳雙喜留給他的那幾個文件夾,片刻後他握着鼠标的手一松,大半個身子滑進了皮椅裏面。

耳邊是裴聞靳對目前形勢的分析,唐遠的思緒不争氣的亂飄,他想到了他們四個嬉笑打鬧的十幾二十年。

那些時光都被家族利益啃噬了,破破爛爛。

裴聞靳将少年從皮椅裏抱起來,轉身走出書房,低低的聲音裏帶着安撫的意味,“睡一覺吧,其他事我幫你應付。”

唐遠神情恹恹的,“都這時候了我還能睡的着?”

“你最好還是睡一覺,”裴聞靳把他抱進卧室裏面,輕放到床上,“收購陳氏的事情來的突然,什麽都沒準備,接下來公司要加班。”

他沉着冷靜道,“另外,年底的股市動蕩帶來的影響還沒完全消失,公司裏的資金鏈不順,收購陳氏需要明宇的資助,我會盡快聯系蔣惡,動用張楊這張牌。”

唐遠仰視着男人的臉,執拗的一字一頓說,“阿列一定能撐下來。”

裴聞靳不在這件事上面跟他争論,“比賽的視頻我讓人去拍了,回頭拿給你。”

“你幫我跟輔導員說一聲吧,”唐遠說,“晚上的飯局我不去了。”

裴聞靳摸了摸他的頭發,出去倒了杯水回床前,“喝了睡覺。”

唐遠喝完水以後,眼皮就慢慢往下墜,不知不覺的睡着了,他一覺睡到天黑,一個夢沒做。

餘光捕捉到房裏的人影,唐遠打了個哈欠,“你沒去公司?”

“去了。”裴聞靳合上書,摘了眼鏡放到一邊,轉過頭說,“要吃點什麽?”

唐遠想說自己沒什麽胃口,話到嘴邊被他咽了下去,不想讓這個人擔心,“面條吧。”

裴聞靳前腳進廚房,唐遠後腳就跟進去,站在他旁邊看他煮面條,“随便弄個清湯挂面就行了,別給我弄西紅柿雞蛋面了,麻煩。”

“不麻煩。”裴聞靳熟練的撕掉西紅柿皮,将西紅柿切成幾片放進油鍋裏,“站遠點。”

唐遠乖乖挪開身子,他望着男人在竈臺前忙活的身影,心裏暖暖的,“裴先生,你找了個小男朋友,累不累啊?”

裴聞靳拿鍋鏟炒着西紅柿,大概是嫌小孩鬧,沒搭理。

唐遠撇着嘴走到男人後面,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寬厚結實的背脊裏面,撒嬌的說,“放幾棵青菜呗。”

裴聞靳眉間的紋路瞬間就舒展開了,“好。”

接下來裴聞靳不管去哪兒,唐遠抱着他亦步亦趨的挪動,像一只小狗熊。

裴聞靳煮了一大碗面,跟唐遠挨着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

唐遠把荷包蛋的蛋白全吃了,兩個蛋黃都夾進了裴聞靳嘴裏,他忽然就嘆口氣,“咱爸也喜歡吃蛋黃。”

裴聞靳擡了下眼皮,“給他吃。”

“那不行,”唐遠眨眨眼睛,“多煮幾個,這樣我就有很多蛋白吃了。”

裴聞靳,“……”

吃飽了,唐遠就跟裴聞靳去書房忙活。

各忙各的,偶爾搭上兩句話,多半都是唐遠主動,裴聞靳工作起來自動封閉感官,就是臺運作中的機器人。

除非唐遠撒個嬌,機器人才會卡殼。

第二天,唐遠根據幾個文件夾裏的資料一個坑一個坑填,帶着熬夜趕出來的應急方案去了陳家。

結果陳列卻要他收購自家的企業。

兄弟倆大眼看小眼,都是一夜沒睡,眼裏布滿紅血絲。

唐遠端起茶杯喝茶,那茶是才泡的,燙的他一哆嗦,失手就把茶杯給摔了,他看着地上的青瓷碎片跟冒着熱氣的茶水,“有別的選擇。”

“沒有。”陳列頹然的挎着肩膀,“我不是經商的料。”

唐遠喃喃,“我也不是啊。”

“你有裴聞靳,有林姐,我這邊只有想害我的姐姐姐夫們,還有其他親戚。”陳列自嘲的咧咧嘴,“我早跟你說過了,我家是豪門正确的打開方式,跟你家不一樣。”

唐遠無力反駁。

陳列呵笑,“雖然你大伯不安分,老是想掌管企業,但你家大多親戚都不買他的賬,因為他們只尊敬有能力的強者,也都明白掌舵人強,他們才有好日子過,我家這邊都是自作聰明的蠢貨。”

他把腿一翹,看似是一貫的公子哥樣,眼裏卻盡是譏诮的冷意。

“實話跟你說吧,昨天我差點就出不了機場,确切來說是死的不明不白,我好不容易到家,他們都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看我,對他們來說,我不應該出現在家裏。”

“這還沒破産呢,一個個的都不管我爸的遺體,只想看他的遺囑,想知道自己能分到多少錢,根本就沒想大家擰成一股麻繩,共同熬過去。”

“還是小時候好,一個玩具就能滿足,現在有幾棟別墅都嫌少,互相比較看是你的地段好,還是我的地段好,你的面積多少,比不比我的面積大。”

唐遠半響說,“阿列,你是繼承人。”

“無所謂了。”陳列使勁搔搔頭,“我的家裏人已經無可救藥了,我爸的秘書建議我盡快做資産評估,好找接盤的下家,我心裏明白,找誰接盤都不行。”

他扭頭看着自己的發小,紅着眼睛說,“小遠,我只想你能收購我家的企業,股東那邊我來解決,只要你點頭。”

唐遠張張嘴,“我還想幫你。”

“幫不了的。”陳列讓他放棄,“你收購我家是最好的發展。”

唐遠一時無語,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出來一看,“小朝的電話。”

陳列的臉色變了變,“別接。”

“算了,”他改變主意,“你還是接吧,不要跟他說你在我家,更不要提到我。”

唐遠說,“小朝這時候打過來,十有八九就是為的你的事。”

陳列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那你開免提吧。”

唐遠,“……”

電話一接通,宋朝就說,“你在陳家吧。”

唐遠瞥一眼陳列,看吧,我就說小朝是為你的事打的電話。

不等陳列做出反應,就聽到宋朝那頭蹦出第二句,“要收購陳氏就快。”

說話就挂,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并肩坐在一起的唐遠跟陳列面面相觑。

唐遠:壓根就沒提你。

陳列:關心則亂。

唐遠不跟陳列耍嘴皮子,他把陳雙喜的U盤拿出來放到桌上。

陳列沒伸手去碰,“什麽?”

“你看了就知道了。”唐遠起身說,“我回公司跟裴聞靳商讨收購的事情,你随時都可以找我。”

陳列拽住他的手,“小遠,我們是自家兄弟,收購方面你不用顧慮我,你知道的,我是個胸無大志的人,有口飯吃就行了。”

唐遠踢了他的腳,沒用什麽力道,“能不能有點出息?”

“我家有出息的太多了,不缺我一個。”陳列放開他的手,“你走吧,一會我的幾個姐姐就要拖家帶口的過來了,兩個妹妹也會翹課,上午律師會來公布遺産,到時候肯定是群魔亂舞。”

唐遠不放心的問道,“保安夠嗎?”

“夠。”陳列揮揮手。

唐遠開車回公司的路上打瞌睡,吓的他趕緊把車停在路邊,讓裴聞靳過來接他。

裴聞靳找到唐遠時,他抓着方向盤睡着了。

于是裴聞靳打着雨傘站在車邊,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等他醒了才敲窗戶。

唐遠迷迷糊糊的下車,大風裹着雨點撲到他身上臉上,他一個激靈,“天氣預報裏沒說有雨。”

“雷陣雨。”裴聞靳讓少年坐進副駕駛座,自己繞到另一邊,收了傘進車裏,“安全帶。”

唐遠拉安全帶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男人的皮鞋,上面都是水跟泥,他愣了愣,“你來了怎麽不叫醒我?”

裴聞靳啓動車子,“看你睡的香,不忍心把你叫醒。”

唐遠扣好安全帶,側着頭看開車的男人,“裴聞靳。”

裴聞靳留意着前面的路況,“嗯?”

唐遠前言不搭後語,“你說張舒然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漫畫裏有那種劇情,借屍還魂,皮囊還是原來的皮囊,只是裏面的芯子換了,性情跟處事風格都天差地別。”

裴聞靳睨向少年。

唐遠沒什麽意思的把臉轉向車窗那邊,“就當我剛才被鬼附身了吧。”

裴聞靳說,“以後不要單獨跟他接觸。”

“噢。”唐遠伸手,隔着窗戶去描摹一條條蜿蜒而下的水跡,“收購計劃你寫了沒?”

裴聞靳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他會主動詢問,“寫了,在你的辦公桌上,電子檔也發給你了,你一會回公司可以看看,有問題指出來,沒問題就盡快通知各部門高管開會。”

“審批流程方面沒什麽問題,就是陳氏的股東們會有分歧。”

唐遠不奇怪,連唐氏都有內鬼,更何況是陳氏。

“他們如果被張家收買,執意反對并拒絕唐氏的收購案,我們這邊就沒有轍了,只能讓陳列內部解決,要是陳列解決不了,我們再另想辦法。”裴聞靳說,“蔣惡現在人已經不在本市了,不出意外明早他就能見到張楊,資金方面已經準備齊全。”

“近期你要跟着我,蔣家那邊吃了虧,蔣惡又不在,他們不會就這麽算了。”

唐遠仿佛聽見了戰鼓聲,號角聲,他閉上眼睛,左手伸過去,按住了男人搭在方向盤上的大手。

當天下午,陳列鼻青臉腫的出現在唐遠面前,睜着兩只淤青的眼睛,“我去找張舒然了,跟他打了一架。”

唐遠看他那張慘兮兮的臉,心裏堵得慌,“為什麽打架?”

“張舒然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陳列扯開破皮的嘴角,“以前我以為他身手不怎麽樣,其實好得很,都是裝的。”

下一刻他就咆哮着咒罵,“我操他媽逼,狗日的東西!”

唐遠心裏隐隐猜到了什麽東西,只是不敢往那處想。

“張舒然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像是被人給逼急了。”陳列有點語無倫次,“他已經知道陳雙喜給他的那份資料是殘缺的了,也知道完整的在你這裏,他看起來很正常,其實都是假的,我看他是鐵了心要收購陳氏,要是沒成功,可能會去殺人放火,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大魚吃小魚,再吃大魚?他一定是瘋了。”

他說完就看着唐遠。

唐遠被他那種絕望的眼神看得呼吸困難。

陳列一拳頭打在牆上,指骨發出不看重擊的聲響,聽的人心驚肉跳,他聲嘶力竭,“張舒然卑鄙無恥的用了下三濫的手段。”

唐遠聽到自己發緊的聲音,“什麽手段?”

“視頻。”陳列蹲下來用手抱頭,“我跟小朝在賓館裏的視頻。”

唐遠的猜想猝不及防就得到了驗證,他難以承受的倒退一步,抓着桌腳才站穩。

“我皮厚,無所謂,小朝不行,他爸對同性戀的态度很偏激,要是看到那個視頻,肯定會把他掐死的。”

陳列不敢擡頭看他的兄弟,沙啞的懇求着說,“小遠,張舒然手裏的視頻我不能不在意,你收手吧,是我對不起你,給你家公司造成的損失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來償還。”

唐遠動了動嘴角,想說的話太多了,說出來的只有一句,“沒什麽損失。”

這變故來的很突然,不亞于是在高速公路上來個急剎車,或者是拐個彎撞上一塊大石頭,完全堵住了去路。

卻又好像是有心理準備,沒那麽混亂,更多的是心寒。

諾大的辦公室裏靜的掉針可聞。

陳列一直蹲在牆角,維持着雙手抱頭的姿勢,那是他的自我保護功能。

唐遠出了辦公室,又很快回來,“阿列,過來吧,我給你把臉上的傷擦擦。”

陳列蹲着不動。

唐遠把藥箱放桌上,“既來之則安之。”

他掐了掐眉心,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竭力克制住想抽煙的沖動,“阿列,船到橋頭自然直,人生除死無大事。”

“我的身後有裴聞靳,有林蕭,你有我,等于也有我的整個團隊,整個唐氏,我有的資源你都可以拿去用,而且你還有小朝不是嗎?他雖然在那件事之後不跟你聯系,但我知道他是想保護你,為你好,你應該也能明白,所以你看看,你不是一個人,有兄弟有朋友。”

陳列還是沒動。

唐遠直接過去拉陳列,反被他拉着蹲了下來。

“他跟我說視頻自己早就看了,一直沒拿出來,還說阻止家裏洩露出去,就是為了顧及我跟小朝,操他媽的,他沒拿出來,不也沒銷毀嗎?他什麽心思我會不知道?還不就是為了日後有個保障?”

“行,他要陳氏,還想低價收購,給他就是,我他媽給他!”

“小遠,你家屋頂漏水。”

“是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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