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觀瀾派

那兩人出了茶樓,在城內的小巷裏七拐八彎,拐到一座大宅前,忽然停了下來。

領頭的師兄冷哼一聲,揚聲喝道:“後面的道友,不要鬼鬼祟祟,我知道你在那裏。”

周圍卻沒有人回應他,那師弟回頭,身後一片安靜的黑暗,哪裏有什麽人影。

“師兄……”他有些遲疑地道。

那師兄的聲音不由更冷:“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滾出來!”那一個“滾”字用上了真氣,仿若悶雷滾過,隆隆有聲。

仿佛嘲笑他似的,那個跟蹤他們的人依然沒有出現。

師兄耐受不住,掌中一道雷蛇劃過,噼裏啪啦火花亂響,直直朝他後方的那顆大樹轟去

此時,終于有人動了!

一道黑色身影從樹後閃電般竄出,直取那師兄面門。

“不自量力。”

師兄五指輕舒,雷蛇在空中倏爾一變,化作萬千電芒,朝黑色人影對攻而去。

這人自然就是葉舒。

眼前的藍袍修士雖然只有練氣六重的修為,顯然,鬥法經驗卻遠勝聶老六。那電芒氣勢洶洶,她卻并不驚慌。

身形在半空一轉,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飄然掠過,竟是眨眼間穿過電芒組成的屏障,攻到了藍袍修士面前。

藍袍修士頓時大驚,但他沒有亂了手腳。反而上前一步,祭出了一把寒光爍爍的飛劍。

喲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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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舒發出一聲輕笑:“我要了。”

她話音未落,身形又是一變,将将躲過藍袍修士手中的劍光,繞到了藍袍修士身後。

“怎麽回事?!”

藍袍修士這次是真的驚慌了,從葉舒表現出的實力來看,她修為不過爾爾,只是這身神鬼莫測的遁法,卻頗為難纏。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任憑他将手中長劍舞得滴水不漏,道道劍芒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葉舒卻觑準機會,一指點在了他喉間。

藍袍修士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你,你這卑鄙小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何故偷襲于我!”

“我高興。”葉舒笑眯眯地回答。

“噗!”藍袍修士被氣得又吐出了一口血。

“好了,別掙紮了,乖乖被我放倒才是正理。”葉舒說着,舉起右手。

完了,藍袍修士步伐踉跄,這女人要用什麽法子殺自己?法器?神通?還是符箓?

然後,他看到葉舒掌中現出一方青色小印,原來是法器……

接着砰咚一聲,狠狠地砸在了他臉上。

“師兄!”那師弟終于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師兄白眼一翻,幹脆利落地倒在了地上。

“我說道友,你反射弧未免太長了吧。”葉舒沒好氣地架起那把飛劍,抵在了師弟的脖子上,“咱們都打完了,你還嚎什麽,注意不要影響附近居民休息。”

“你把我師兄怎麽了?!”

這師弟只有練氣三重的修為,葉舒要對付他實在是輕而易舉。是以施施然回答:“敲暈了。”

“你,你這卑鄙小人!”

我去,你們師兄弟倆罵人都一個套路。

葉舒翻了個白眼:“信不信我還能一劍戳死他?”說罷,她又笑眯眯地添了一句,“還能一劍戳死你。”

“當然啦,要是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心情好,就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你,你要做什麽?我是不會屈從的!”

“你反抗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說這麽有歧義的話……”

經過一番威逼,葉舒總算弄清楚了這兩人的來頭。他們乃是觀瀾派弟子,這次下山,是奉門中魯長老之命,來完成一個秘密任務。

“我只知道長老命我們來見一個叫陸修的修士,就在這天水城中。至于那陸修是什麽身份,任務有什麽目的,一概不知。”想了想,估計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師弟又補充道,“這次任務以我門中李師兄為首,他定然知道內情。”

“帶我去見你那李師兄。”葉舒擡了擡下巴。

“但是,師兄他……”師弟忍不住朝躺在地上的師兄瞥了一眼。

“咦?”發現那倒黴孩子有醒轉的跡象,葉舒取出吞天印,幹脆地又在他臉上來了一下,“好了,走吧。”

師弟:“……”

兩人一路朝東行去,葉舒雖然面上輕松,心中卻掠過一絲不安。

師兄怎麽和觀瀾派扯上關系?

觀瀾派乃是九易洲一品宗門,四大派之一。潇真派這樣的破落戶和人家比起來,說是雲泥之別,都擡舉了潇真派。

更讓葉舒思慮的是,這個任務是保密的。那魯長老是觀瀾派內門長老,元嬰真人。想來想去,葉舒都琢磨不出師兄會和他有什麽交集。

難道,師兄是那魯長老的私生子?!

“你們魯長老是男是女?”葉舒忽然嚴肅地問。

“呃,男的。”

“有沒有道侶?”

“……有。”

“有子嗣嗎?”

“……沒有。”

我勒個去,真是我想的那樣!

雖然師兄也是接近兩百歲的人了,但是元嬰老怪,那都是活了快千年的存在,有個兩百歲的私生子有什麽稀奇的。

顯然,葉舒的腦洞已經堵不住了。

等他們兩人停在一處院落前時,葉舒才停止腦補,笑眯眯地問道:“就是這裏?”

師弟老實回答:“這幾日在天水城,我們都是在此處歇腳,李師兄從不外出。”

“不錯。”葉舒滿意地點點頭,“你做的很好,所以……”

“所以?”

“所以我下手會輕點的。”說完,葉舒拿出吞天印,一把呼在了師弟臉上。

這處院落不大,葉舒展開千萬化影遁,無聲無息地潛入了院中。幢幢黑影中,只有正中央的主屋亮着燈,李向山應該就在那裏。

她袖中的通靈應身佩發出陣陣波動,氣機指向西邊,顯然,顧浚還在很遠的地方打轉。

也好,那小子身無修為,在這裏只會添亂。

雖然這一路順利無比,但葉舒心裏總是不安。

據那倒黴師弟說,李向山已經是練氣十重,距離築基期不過一步之遙。師兄又受了傷,跑過來見這勞什子觀瀾派弟子,頗給葉舒羊入虎口之感。

她素來坦然的心緒也開始動蕩,越是靠近那間主屋,就越加郁燥。

等到終于站在了那間屋子外,她全力運轉千萬化影遁,凝神細聽——

屋內有一年輕男子的聲音道:“陸道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雖然不知道魯長老讓你把什麽交給我,但你既然來了,想必就知道我們間的交易,何必顧左右而言他。”

另一個低啞的聲音道:“嘿,好一個明人不說暗話,我姓陸的好像是李道友你擄過來的吧。”聲音中氣不足,十有八九是受了傷。

“陸道友說笑了,怎能說是擄。我不過是偶遇陸道友,請你來舍下坐一坐。如此,你交出魯長老要的東西,我自然好好地送你出門。”

“若我不交呢?”

“那我就只有不客氣了。”

李向山說完這句話後,屋子裏頓時陷入一陣沉默。良久,陸修才開口:“不客氣……呵呵……不客氣,你們終歸還是不願意放過我。”

那聲音凄然低落,透着說不出的絕望。

葉舒心中一緊,就要推門而入,此時,又聽的李向山疑惑地問:“你什麽意思?”

“你不懂。”陸修發出木然的笑聲,“不懂也好,也好……”

“陸道友。”李向山不耐煩了,“你到底交還是不交?”

“你既不知道他們要什麽,我又有什麽可以交給你呢?”陸修輕嘆,“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要交給你什麽。”

他聲音忽的平靜了下來,聽在葉舒耳中,無端端卻覺得心口直跳。

“看來你是不打算給自己留面子了。”李向山冷然道,“也罷,還是只有讓你吃吃苦頭,你才會老實。”

他猛地一拍桌子,轟隆一聲,卻是在同一時刻,有人破門而入!

葉舒手中長劍直撲李向山,這一下卻是虛招。李向山下意識回防,她立刻展開遁法,鬼魅般朝倚在屋子角落的陸修掠去。

“賊子敢爾!”

李向山一聲怒喝,立刻撲向陸修,試圖阻攔葉舒的行動。

但是一切都遲了。

遲的既是李向山,也是葉舒。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陸修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進了心髒。

☆、自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葉舒只看到那個青衣的男人胸前迸出一蓬鮮血,随即,軟軟倒在了地上。

李向山也傻了,甚至在葉舒搶上前去,抱住陸修後,他也沒反應過來要去攔住葉舒。

“師兄……”葉舒的聲音抖得厲害。那把匕首就插在陸修胸前,出刀又狠又準,連刀柄幾乎都沒入了血肉之中。

“你來啦。”陸修眼神清亮,“莫傷心,我壽元已盡,本就活不長了。這次下山前不就告訴過你了嗎,說不定你我師兄妹,自此一別,就再也見不着了。”

“那也不應該是……”葉舒死死抓住陸修的衣袖,雙眼通紅,“不該是這般模樣。”

練氣期修士先天壽元最多只有兩百年,陸修已經一百多歲了,眼見築基無望,葉舒早已做好了他去世的準備。

但那并不代表,她能接受陸修在自己面前被迫自盡!

“為什麽?”葉舒要極力咬住牙,才能抑制住兩頰的酸痛,“他們威脅了你什麽?”她恨恨地望着愣在原地的李向山,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別。”陸修拉住葉舒的手,“不要報仇,阿舒。”他扯動嘴角,“這是我欠他們的,我也欠你。”

他輕柔地說道:“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咱們門派。”

“別說了,師兄,別說了……”葉舒終于忍不住從眼中滴下淚來,她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你沒有對不住我,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說過要報答你的。”

陸修只是搖頭,他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來,卻依然緊緊握着葉舒的手:“阿舒,掌門……”他的聲音愈來愈低,“潇真派的希望,交給你了……”

最後一句低不可聞,漸趨無聲,已然氣絕身亡。

葉舒只覺眼前一陣眩暈,她輕輕放下陸修的屍身。那具尚有餘溫的身體甫一落地,轉瞬間便燃起一把靈火,風卷殘雲般,将陸修的遺體燒得幹幹淨淨。

李向山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不由驚呼一聲:“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我師兄的肉身和神魂都沒有了,李道友沒辦法搜魂,想來是不滿意吧。”

“你!我觀瀾派堂堂大宗,怎麽會做出這種魔修的行徑。”

“呵,你們是正人君子,不也逼死了我師兄嗎!”

這一聲如雷霆貫耳,話音剛落,只見葉舒電射而出。手中吞天印青光流轉,裹挾着毀天滅地之力,正正擊中李向山。

李向山連反應的餘裕都沒有,全身經脈便在這一擊之下盡數斷去。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朝外飛去,眼看要沖破窗戶落在屋外。葉舒已掠至他身側,一腳踩在了他胸前。

喀拉拉幾聲脆響,這是他的骨頭被葉舒踩碎了。

“說,那個姓魯的想從我師兄手裏得到什麽。”強忍住湧到喉頭的一口鮮血,葉舒冷冷地注視着李向山。

“我,我不知道!”李向山臉色慘白。

“不知道?”葉舒朝他笑了笑,腳上用力,又是幾聲脆響,“現在知不知道?”

“啊!!”李向山痛得放聲慘嚎,他叫得越大聲,葉舒腳上的力量就越重。

“我真的不知道!魯長老什麽都沒告訴我,我只知道陸修手裏有一樣特別重要的東西,他勢必要得到,所以派我來找陸修。”

“姓魯的和我師兄什麽關系?”

“我不知道。”眼看葉舒又要用力,李向山惶然叫道,“我以道心發誓,我絕對沒有騙你!”

道心誓的束縛來自大道因果,看來李向山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葉舒狀似滿意地笑了笑,将腳從李向山胸前拿了起來。

李向山渾身疼痛欲死,修為也被廢去,但到底不想死在這裏,連忙乞求道:“道友,陸道友的事我也沒料到,求你饒我一條性命,今日之事,我絕不上報魯長老。”

“哦,你還同我講起條件來了。”葉舒臉上的笑容越加平和,“也對,惹上姓魯的這個麻煩,我也不願。”

李向山不由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神色,卻見葉舒忽而面色一冷:“所以,只能請你去死了!”

說罷,手中利劍出鞘,一劍刺入李向山心髒,如入朽木,鮮血四濺。

李向山喉中發出荷荷聲響:“你……你答應過陸修,不會報仇的……”

葉舒輕柔一笑:“可惜我葉舒,說話從來不算話。”

解決了李向山,葉舒只覺渾身一軟,立刻倒在了地上。

她好不容易恢複的真氣在剛才那一擊中又消耗了大半,一天之內連續動用兩次二品法器,內脈承受不住,竟隐隐有了混亂的跡象。

翻騰的氣機中,喉頭又湧上一口鮮血。葉舒抑制不住,終于噗地一聲吐了出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恰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是那被葉舒打暈丢在院子外的師弟走了進來。

“李師兄?!”那師弟先看到了李向山的屍體,随後才注意到地上的葉舒,“你做了什麽?是你殺的李師兄?!”

“不,不是……”葉舒痛苦地喘息着,“是一個黑衣人,趁我和李向山鬥法……”她說到這裏,又嘔出一口血,“那人……”

“那人怎麽了?”師弟焦急地走到葉舒面前,“他是不是偷襲了你們?”

“他,他……”

師弟不由俯下身:“快告訴我,那人是誰?”

“那人是……”葉舒眼中寒芒一閃,閃電般抓起手邊的長劍,“就是我!”

師弟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劍刺中,蹬蹬蹬倒退幾步,痛苦地捂住傷口:“你,你這卑鄙小人!”

“哼,你就不能換一句罵人的話嗎。”

口中如此說着,葉舒的一顆心卻沉了下去。

自己的傷還是太重了,雖然刺中了這家夥,卻不能置他于死地。這一次過後,就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果不其然,那師弟面色肅寒,顯是動了殺意。

“也罷,到底是我時運不濟。”葉舒勾唇一笑,“動手吧。”

“呼……”師弟深吸一口氣,拔出腰間長劍,“你不要怪我。”

“我不怪你。”葉舒微微阖上眼。

噗嗤一聲,這是劍鋒刺入皮肉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希望你也不要怪我。”

師弟驚駭地睜大雙眼,他的身後,站着一身黑衣的顧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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