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返選秀
他的心裏仿佛一團亂麻,接下來該怎麽做呢?以這個身體去查原來自己死亡的原因嗎?
全無從下手,也不知道殺害他的人是誰,甚至那個女人叫什麽,住在哪裏,他都全不知道。夢境裏聽到的那些可笑的話,是因為聽到那個女人沒頭沒腦的話,而産生了聯想了嗎?
手邊的電話響了,他低頭一掃屏幕,“經紀人胡哥”的字眼正在閃爍。
“小成啊,我在醫院西門口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語速偏快,絮絮叨叨的,“周圍沒記者,你麻利點,快出來。”
陳岩沙啞着嗓子應了一聲:“謝謝胡哥,我這就下來。”
這具身體的記憶大多繼承了下來,他知道,來電者正是原先成焰簽約的娛樂公司經紀人胡帆。
這次銀星娛樂公司一共往《聲色偶像》節目組送了四個選手,由這個胡哥負責其中三個新人的日常,而另外一名人氣選手則有專門的經紀人帶,不歸胡哥負責。
無論如何,從今以後,他就要以這個身份活着,重新開始了。
成焰帶着随身的小包,在私立醫院的西門口找到了保姆車,一輛檔次不高的小型三菱面包車。
一個男人坐在門邊,明明已經三十多歲,臉上卻還冒着幾顆焦慮的青春痘,正心緒不寧地敲打着座位扶手。
他們銀星娛樂是業內一家規模不大的娛樂公司,每一年新簽約的藝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眼前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男生就是他們家的星探從大街上随手挖來的。
這個成焰剛剛滿十八歲,高中畢業,這個暑假被說動簽了約,還沒有來得及進行任何像樣的培訓,就匆匆忙忙地送進了《聲色偶像》的海選。
可是他們實在沒有想到,白瞎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空有一把說話極為好聽的嗓子,這個孩子渾身上下,就沒有一點和演藝歌舞沾上邊!
很多平常人稍加訓練,多少也能唱得像模像樣,只要肯包裝,砸錢修音調音,那都不是事,可是像這樣唱得荒腔走板的也是少見。
就更別提學跳舞時同手同腳,硬得像是僵屍直跳了!
光是才藝不行就罷了,性格也不讨喜,在節目裏總是一臉生無可戀的陰郁模樣,對人連微笑都欠奉。
從另外幾位同公司藝人傳來的彙報看,這個孩子好像還有嚴重的心理問題,根就沒辦法融入到節目組的人際關系裏。
胡帆一想起這事,就愁得發慌。
簽下這個孩子,現在看真是錯了。
并不是所有的美人都有天賦加身,不是每個普通人都承擔得起巨大壓力,這個充滿誘惑的娛樂圈,更容易變成一個巨大的、吞噬人的旋渦啊。
車門開了,成焰彎腰低頭,坐進了面包車,禮貌地沖着胡帆點了點頭,沙啞着嗓子:“胡哥好,我出院了。”
胡帆目光掃了他一眼,眼裏露出一絲惋惜。
不過是低價牌子簡單的白襯衫和藍色牛仔,配着一雙銀灰色的運動鞋,可是穿在他身上,卻顯得腰細腿長、骨架勻停,賞心悅目極了。
大概是在醫院裏休養得好,成焰整張臉上不見了過去的陰郁和木然,眉目俊美無俦,身姿舒展矯健。
雖然已經看慣了這張臉,但是胡帆不知道為什麽,忍不住扭頭又看了成焰一眼。
美人在骨不在皮,這個孩子平時就已經算得上皮囊極美,可是就是木木的,今天的他,卻好像有哪裏不同?
是那雙似乎靈動起來的晶瑩眸子,還是那舒展自然的動作?
成焰小心翼翼地試探:“胡哥,和我一起在火場裏被燒死的那個人,警察有沒有來問什麽嗎?”
胡帆一怔:“什麽?那天你不是對工作人員說你累了,要在裏面睡一會嗎?結果就倒黴遇上了火災?怎麽了,你和他見過?”
成焰心裏一顫:不好,假如透露出一點不對,這個身體可脫不掉關系,他來就是自殺,萬一被懷疑是吃藥再縱火自焚,那可真的要有大麻煩了。
成焰連忙點頭:“我那時候睡着了,被熏醒沒多久,外面火勢就太大了。”
“你真幸運!那個工作人員就被燒死了。”胡帆感慨着嘆了口氣。
成焰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道:“那個人火化了是嗎?墓地在哪?”
“聽說那人更慘,是個無親無故的,不過好像有朋友幫他打理了後事。”胡帆有點狐疑。“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老是問他?”
這個時候,成焰哪敢将自己牽扯進去,忙掩飾道:“畢竟一起遇到這事,總覺得他實在可憐。”
胡帆嘆了一聲:“誰說不是呢,這世上可憐人多。對了,小成啊,胡哥這幾天沒怎麽來看你,帶的人多,實在顧不過來。”
成焰真心實意地搖搖頭:“這裏挺好的,醫生護士都特和氣。”
在身體原主人的記憶裏,這個胡哥是真的忙,手裏帶的三個小藝人中,除了成焰是新簽約的,剩下兩個都已經簽約了一兩年,多少總有點事要打理。
剩下一個同樣被送去海選的男孩叫作周雲影,這次也同樣殺入了前二十名,人氣極高。
胡帆示意前座的司機開車,一邊沉吟着開了口。
“小成啊,今晚就是20進10的K賽實錄現場。”他嘆了口氣,“我已經幫你向節目組申請退賽了。”
這句話輕描淡寫,可他身邊的少年卻忽然擡起了頭。
他剛決定要繼承這個軀殼,好回到舞臺上,現在卻不讓他比賽了?!
密閉的車廂裏,他平日裏顯得木然的一雙幽深眸子裏,閃着驚愕的光。
嗓子暗啞又難聽,可是他還是一字字吐字清晰,急切地問:“為什麽?”
胡帆幾乎要翻個白眼。
這孩子,果然是個傻的!
還問為什麽,難道不知道自己是靠一大群黑粉為了看笑料,才被送上第二十名的嗎?
他語重心長:“你看你這嗓子,也沒法子開口啊不是?我琢磨着,咱們試試往影視圈裏轉,唱歌跳舞的确不太适合你。”
趕緊退出這種高手雲集的歌舞類比賽吧,還能留點最後的臉面。
以後混演藝圈當個摳圖小鮮肉,參加一些低成的網劇什麽的,說不定能招徕一批顏狗呢!
成焰沉默了一會兒,正當胡帆以為他想明白了的時候,他擡起了頭。
“胡哥,我想唱歌。”他被煙火灼傷的音色沙啞得像是漏風的風箱,可是坐在那裏時,他的眸子裏卻全是熱切的、明亮的光芒。
“我想試試看,也一定會加油的!胡哥,給我一次機會吧。”
大火無情,可似乎也懂得憐惜,并沒有在他的臉上身上留下任何傷疤。這樣熱切地懇求的時候,少年面目俊美如玉,眼熱情又生動。
胡帆愣愣地看着他,明明見慣了這張臉,可這一刻,對着這雙光華流轉的眼睛,他的心忽然跳了一下,有種奇怪的錯覺。
眼前這個被全網黑嘲、羞辱譏諷的少年,好像是一個落難的王子一樣,穿着破衣爛衫,在充滿貧民的集市踯躅走過,卻姿态高貴,毫不在意外人眼光。
……
《聲色偶像》章節前往一期的錄制現場,經過工作人員的指引,六百名經過層層篩選的年輕觀衆,已經有序就座,熱切地等待着節目的開始。
舞臺中央,絢爛燈光已經開啓,專業的音響設備調試畢,主持人也已經在下面候場。
現場執行導演在後臺匆匆前行,接着電話:“什麽?上午說要退賽的,現在又改主意了?主持人串詞都對好了,現在又改,開什麽玩笑!”
星二臺在衛視中的綜藝地位居高不下,各家娛樂公司還真不敢造次,電話裏,胡帆正低聲下氣地求着情:“林導,孩子剛出院,就急着趕過來,想要認真參加這最後一場競演呢。拜托拜托,就當有始有終吧。”
執行導演正要不耐拒絕,可是一擡頭,就正看見走廊盡頭匆忙跑來的成焰。
臉上帶着因為天氣炎熱帶來的微紅,一雙長腿奔跑如風,目光遇到林導演,他剎住了腳步,微笑起來:“導演,我沒遲到吧?”
林導就是一怔。
參賽選手太多,更加才藝出色的幾個奪冠熱門他記憶深刻,這個小男生他只是稍有印象,只記得資質差、身上笑料多,可是剛剛這一笑,雪白整齊的牙齒配着明朗的笑容,竟然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不滿的話忽然卡住了,他鬼使差地沖着成焰揮揮手:“快去化妝間準備!”
……
節目來在主樓演播大廳進行,一周多前的那場大火将那邊燒得一塌糊塗,欄目組臨時把錄播現場改到了副樓。
這裏的後臺要小得多,化妝間裏更是顯得逼仄,二十來個選手都擠在一大間裏,正緊張地排隊等待最後的定妝。
負責的化妝師有兩組,每一組都是臺裏有名的化妝師帶着幾個助手,分別負責一半選手的妝容。
成焰急匆匆闖進化妝間,坐在化妝鏡前的一個男孩子看到他,猛然一愣,遲疑後,才叫了起來。
“成焰,你怎麽來了?”
叫他的人長着一張俊俏臉孔,眉峰細而彎,是現在最流行的花樣美少男的模樣,不算絕色,但是也足夠漂亮和顯眼。
成焰繼承了絕大多數原主人的記憶,認識這少年正是和他同一公司的那位亮眼新人,比他早兩年簽入銀星,已經頗得公司的器重。
周雲影。
“我沒事了,謝謝雲影哥關心。”他笑了笑,也感激這明顯的善意。
周雲影不顧化妝師正在給他撲散粉,飛快起身,上上下下打量着成焰:“你沒事就太好了,這幾天想去看你的,可是節目組排練,根不放人。”
周雲影的聲音大,早就驚動了化妝間裏的一群少年們,很多雙眼睛都齊齊看了過來。
有好奇,有不屑,更多的是驚訝。
任誰都聽得出成焰嗓子沙啞難聽得厲害,來玩笑一樣地被送上了前二十,就已經叫很多有才華的選手心生鄙視了,現在都這樣了,還要腆着臉來蹭出場?
旁邊,被打斷了的化妝師不耐煩了:“到底敘舊到什麽時候,可都等着上場呢!”
他一眼看見成焰,眉頭就是一皺,伸手把他抓過來,按到了椅子上:“你來,先給你化妝。”
衆少年吐了吐舌頭,紛紛坐了下來,周雲影也在成焰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乖乖地由着身後的一名女化妝師幫他繼續化妝。
“上午聽胡哥說,幫你申請退賽了,我正為你可惜呢。”他小聲道,在鏡子裏探究地看了成焰一眼,“你怎麽?……”
明亮的碩大化妝鏡裏,那名化妝師正舉着眼影盤,左右看了看,挑了一款極濃的深棕金色,向成焰眼皮上面抹去。
可剛剛只抹了一下,他的手,就忽然被成焰抓住了。
少年的手腕纖細,用的力氣也不大,卻很堅決。
他明亮而漆黑的眸子望着鏡子,迎上那位化妝師的目光。沙啞着嗓子,他一字字地說:“吉米哥,我不想要這樣的妝。”
化妝間裏,一瞬間忽然安靜了。
那名叫吉米的化妝師的臉色,忽然陰沉起來。
他斜着眼,冷笑一聲:“哎喲,這是哪位大明星啊?我是臺裏指定的化妝師,所有的妝容要統一安排,要注重舞臺整體效果,你懂嗎?”
他的唾沫星子都快要噴到成焰面前的鏡面上:“你不想要?你還想指定啊?整個屋子裏,你瞧瞧,有幾個人敢說自己指定的!小小年紀,沒有大明星的命,倒有大明星的做派了?!”
成焰靜靜地看着他,不說話,目光卻越來越冷地探究起來。
不對,在這具身體的記憶裏,他所有奇形怪狀、形容如小醜的濃豔妝容,都是這個叫吉米的化妝師親手所為,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問題!
原先的這個成焰性情懦弱,根不敢質疑,更沒有膽量去挑戰電視臺禦用化妝師的權威,就這樣,生生地被這樣濃妝豔抹了整整五期。
假如說,歌爛舞渣是原主人自己能力不行,那這些明顯充滿惡意的妝容,又怎麽可能正常?
最重要的是,別的選手根沒有一個人被這樣對待!
“吉米哥,我不挑剔這些的。”他不卑不亢,目光毫不退縮,“男孩子,化不化妝其實無所謂。您趕時間,就給別的哥哥們先化吧。”
他垂下頭,濃密得如同兩把小扇子的睫毛掩住了一瞬間銳利起來的眼波。
“我素顏上臺,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要素顏驚豔了,大家手裏的燈牌舉好了嗎?
今天有紅包掉落喲,感謝大家開文就陪伴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