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
在前往冰島法師群落的中心區以前,艾娜和伊恩先飛向它的轄區陰影城。
塞亞因突發事件離開以前,他們已經問清楚那兩名開發出第三類接觸的法師是誰。一位是今年316歲高齡的法魯戈大師,隐居在浮空城埃瑪裏的邊郊,久已不問世事。一位是陰影城的少年城主霖?琉。
據說這位城主是出了名的“刺頭”,脾氣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他的身世離奇,是本族的“人造人”,當他帶着一群遺民加入冰島法師聯盟,并未表露出過人的資質,反而和自己的同族也相處得不好。只有收養他的母親能親近他,但是這位叫瑪琳的女性在三十多歲時突然瘋癫,當時同族都懷疑是霖搞的鬼。霖沒有辯解,只是要求法師協會“貢獻”一座浮空城,展現出強大的陰影操縱能力。得到準許後,那些遺民沒有在這座城待多久,相繼離開了霖的地盤,之後陰影城就成為了一座孤城。
“奇怪。”遠遠的,歐羅拉的地形掃描系統就映射出清晰的全光維圖象,伊恩有些悚然,“那座島到處都沒有影子。”像小孩的簡筆畫,建築物沒有陰影濃淡,顯得怪異又令人不安。
“哦,陰影城也叫‘影子封閉的國度’,因為霖?琉的能力就是操縱影子。”艾娜不意外男友的“無知”,他把研究資料的熱情都花在鑽研深空女神了。
好歹他駕駛得挺熟。
“可是影子只是一種客觀現象,他是怎麽封閉它們?”伊恩同樣是一名精研法術結構的煉金師,立刻發現疑點,“法師開發的異空間确實有‘幽影空間’、‘陰影半位面’之類的空間,但那只是一種叫‘幽影物質’的暗能量高濃度區域,和物體的影子完全是兩種概念。”
艾娜攤了攤手:“不知道,這就是霖?琉的能力秘密了。不過我猜和他的第三類接觸者基因有關,也可能是精神上的幻覺。”伊恩颔首,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反正,他們馬上要得到答案了。
深綠色屋頂和白色牆壁的建築物,好像小學生畫的單調水彩畫一樣延伸着。人群歡快地過着自己的生活,一個滾着皮球的小女孩撞到經過的人,擡頭看清他的面目後,做了個調皮的鬼臉:
“大怪獸霖,沒爸爸的孩子。”
俯視她的青年……不,應該說還是個青少年,看起來不滿二十歲,鞭子般柔韌的軀體,如同朦胧的朝日般的金褐色雙眼。
當他垂下眼,密密的劉海陰影遮蓋了他的眉睫,一股光亮和影子似的東西,同時切入了這個地方的空氣。
“閃一邊去。”
“耶——”小女孩推了他一把,跑到小夥伴當中。回頭瞥了眼玩耍的他們,少年城主走向小街盡頭的房子,他的家。
幾縷冬日清減的陽光穿過虛掩的門扉,進入一間家具陰影層疊的房間,幾只打着補丁的小熊和長頸鹿布偶散落在地上。搖椅的聲音傳來,一個婦女彎腰收拾着打散的毛線團。一只暹羅貓從角落的陰影跳出來,喵嗚叫着溜達到少年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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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咪咪,你躲在這裏。”追逐途中,婦女撞上門口的養子,露出如夢初醒的神情,綻開大大的笑容,一把擁住對方,“霖,你回來啦,我燒了你喜歡的辣濃湯和海鮮奶酪焗面,我嘗了,好吃極了!”
如果那些離開陰影城的遺民看見,會大吃一驚,傳聞發瘋的城主母親瑪琳,此刻完全是正常人的樣子,開心地向她的孩子炫耀手藝。
她有着一頭奶油色的卷發和嫩草色的眼眸,雖然歲數已過了年輕的範圍,嬌小玲珑的體态和洋溢着透明感的氣質卻還如同少女。少年看着她的眼神有不易察覺的焦慮和深沉的溫柔。
“我吃過了,你喂你的貓。”他用不耐煩的語氣道。
“啊啊,可是霖總是不肯多吃點,才這麽瘦,打不贏小朋友吧。”
霖臉上閃過尴尬:“我不是小孩子了,城裏也沒人敢打我。”瑪琳擔心地道:“可是托馬斯會揍你啊,那個壞人。”說歸說,她眉間卻浮起戀愛的少女才有的甜蜜和依戀。
陰影城城主眼中浮起比黑夜更深邃的暗影,擁着母親朝裏面走去:“今天別去找他,我喂你吃飯,這麽大了喝湯還要圍兜,你麻煩死了。”語尾的抱怨熟稔得像已經說過千百次,連隐忍都變得習慣。
“知道了,人家最喜歡霖了,霖不要嫌人家麻煩嘛。”
走出幾步,少年停住,眉頭微妙地跳動了一下。
有人入侵?
當踏進浮空城,艾娜和伊恩驚訝地看到一座……正常的城市。
老舊的房子雜亂無章地塞在一大片平坦的空地上,描繪出城市漫長而生動的歷史。有些發黃的白牆攀爬着墨綠色的植物,在淡綠的瓦片上蔓延生長,屋梁似乎是木制,潮濕而朽爛的氣息讓空氣中彌漫着一絲惱人的黴味,淡色的炊煙從煙囪裏冒出來。
蔚藍澄碧的天空下是淡遠的青山,靜谧地倘佯于天地間。灰黑色的土壤鋪着枯黃的葉子,冬季的小河有些幹涸,卻別有韻味地流淌着。藍色的扶桑木圍繞着開闊的城市坡地,展現出一片仿佛不褪色的歷史風景。
因為是友好的來意,伊恩收起了深空女神,空間鈕是藍色金屬腰帶的形狀,綁在他的白色騎士服外。這件衣服是瑞泰爾的天使贈送,一直很得他喜歡。
兩人沿着一條土路走進城,清晰地看到城市的近貌,一些城民好奇地打量他們……等等!怎麽會有人?艾娜驚訝。
陰影城,早十年就成為一座孤城了啊,只有城主和他的養母在。
伊恩走向一群在石板路上玩游戲的孩子,他為人和氣善良,一向受小孩歡迎:“請問,霖?琉城主在哪裏?”
小朋友們面面相觑,一個女孩道:“這裏只有大怪獸霖,沒有霖?琉城主。”
大…大怪獸霖?兩個少年少女囧然,據說,陰影城城主是個相當美貌的少年啊,就算過了十年風華略減,也不到大叔的年齡,更別說恐龍了。
“因為霖會把牆上的影子變成怪獸吓唬人,他最壞了。”小女孩控訴。
原來如此。
孩子們互相嘻嘻笑着,又玩起游戲來,一邊唱起胡編的歌曲:
“霖是沒爸爸的野孩子,瑪琳撿了他,像撿一只野貓;
霖沒有衣服,瑪琳給他打衣服,毛衣也掉線;
霖沒有娃娃,瑪琳給他做布偶,最傻最破舊;
霖是大壞蛋,到哪兒都沒人要,我們不帶他。”
童稚的聲音,連散發的惡意也是天真無邪的。
艾娜和伊恩皺着眉,這種小孩子玩樂的欺負,他們也不好嚴詞厲色地糾正。艾娜打消了顧慮,如果這些人是幻影,霖?琉應該不會讓他們唱這種揭他瘡疤的兒歌。
可能那些遺民又回來了,或者其他的移民。
伊恩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一家酒吧:“艾娜,我們去喝一杯吧?”金發少女斜睨他:“你不要學哥哥,變成個酒鬼。”
自從熟悉了隊伍的氣氛後,塞亞也随便起來,一瓶瓶烈酒開,艾娜時常逮到他坐在窗臺抽煙,早上拎起被子都散發出一股煙味,沒少暴走開罵。
艾娜規定哥哥只能晚上喝一杯威士忌,塞亞倒也接受,但是他溜去朋友那兒喝酒吃肉時,艾娜就管不到了,偏偏他的朋友多如繁星。
哥哥變不良青年了。少女在心裏潸然淚下。
“塞亞有自控力的啦。”看出女友的懊惱,伊恩安慰她,“我看他有時是喜歡看你氣呼呼的樣子。我問過瓦爾兄弟,他們說塞亞最近戒酒了,都喝茶水。他在旅館也很少抽煙,多數是吃白巧克力條和做成雪茄的香蕉派。”
“哼,走吧。”艾娜芳心大悅,其實她也喜歡調一杯淡酒喝,調酒是一門很有趣的學問。
酒館是信息集散地,打聽一個地方最好的地點。艾娜順從男友進酒店,也有這個意義。
和城市的其他建築一樣,這裏充滿了歷史古城的氛圍。伊恩發現這個所謂的酒館是個啤酒屋,高朋滿座,十分熱鬧。剛剛進來時,他環視了一圈,這座城除了小商鋪,就屬海鮮餐廳和啤酒屋比較多,大概本來是個海濱城市。
打開的毛玻璃窗外面,可以看見山坡上一層又一層被陽光曬成淡鵝黃的房屋毗鄰而建,在視覺上形成鮮明的光影彩繪,像極了印象派的畫作。
純麥釀造的啤酒香醇可口,體質也不用怕喝醉,褐發少年給自己和女友都點了一大杯,問明金屬幣可以通用,又叫了奶油炖雞,黑啤酒牛肉,蚝、蝦和鲑魚的三色燒烤。
(艾娜,你沒有感應到霖城主的位置嗎?)伊恩問,他們一直維持着心靈連接。
(我懷疑霖?琉的影子封閉可能是空間能力,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收起了位面感應。而且他是精神開發的第三類接觸者,感應力恐怕更強,我盡量不想激起他的敵意。)艾娜解釋,(我在我們周邊布了空間壓縮屏障,不過我們還是要保持警惕。)
伊恩在意識裏應了一聲。
海鮮燒烤非常好吃,伊恩大快朵頤。艾娜有時拿這個沒神經的男友無可奈何:都不曉得這些是什麽就吃了。
不過她聽下來,周圍的對話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老板吆喝常客嘗試新酒的大嗓門也生動得就像一座小城裏最自然的閑話家常,不禁覺得自己神經過敏。
(艾娜,伊恩。)她的頭發裏傳出蓋亞細小的精神通訊,(你們看那個人灑出來的酒。)
角落一桌人顯然是碰杯碰出瘾頭,大聲笑鬧着。一瓶啤酒被手肘碰倒,裏面的酒沿着桌沿滴滴答答往下淌,這很正常……問題是它的色澤,當它從桌角和桌腿流到地上,蠕動了一下,像是深黑色的蚯蚓一樣擺動着,似乎脫離了某種定義後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具體的東西,直到本能吸引了它,縮進角落的濃黑陰影不見了。
艾娜和伊恩從頭看到尾,毛骨悚然。
不對!這裏不對!
不約而同的,兩人握着武器沖出大門。
在跨出門的一刻,“氣場”變了。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受,不是構成物質的力場變化,也不像某種能量被扭曲了,而是充斥着他們的一種無所不在的東西變了。視象的變化更驚人,黑白的格子圖紋彎曲纏繞,形成螺旋甬道一樣的街道、樹木和煙囪。剛剛還有正常色調和陰影的建築物變成了鮮明的馬賽克,分不出平面和立體,如同小孩子搭歪的積木那樣矗立在原先的位置。而天空,像是交織的灰色綢帶一般看不到頭,完全與雜陳混亂的地面揉在一起,肉眼再也無法辨識任何方向感。
整個城,剎那間變成了讓人眼花缭亂的碎片拼圖。
“嘔,我想吐了。”剛才吃進去的美味好像都轉化成屬性不明的物質,褐發少年臉色慘白。
“這就是個教訓,叫你以後動口以前先動動腦。”艾娜放開位面感知,蹙起眉。
“可是我沒有感覺到危險。”
“直覺派總認為百發百中,事實上那只有30%左右的準确率。”少女嚴陣以待地握緊曲變的劍柄,“小心,我不能調用這個地方的空間能量。”
“霖?琉城主!”伊恩大喊,“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回應他的是深沉的靜默,來自這片巨大的天地,評估着,打量着。
少年輕松地打趣,試圖拉近和未來夥伴的距離:“我們是來這裏談天、喝酒、泡馬子。”包圍他們的平和氣氛猛地一變,一個清凜的聲音透出危險的意味:“泡馬子?我的母親……怎麽可以讓你侮辱。”
乳化凍翻譯的語言不能直譯某些異邦詞彙,在中文中,“馬子”的發音就接近瑪琳。
伊恩張口結舌:我是不是搞砸了什麽?艾娜尖叫:“徐朔,你忘了班級裏大家都跟你說,不會開玩笑就別開!”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遲了,大批陰影塑成的人形從城市各處湧出來。
艾娜手指一彈,幾縷湛藍的電絲綻放又熄滅,而不是本來至少有十尺長的閃電洪流。
她從而确定,霖?琉把這裏變成了陰影位面。在幽影物質占壓倒性的陰影位面,所有産生光與火的法術都很難生效。如果這不是陰影位面和正常世界的簡單重疊,而是霖的意識凝聚出這樣一個空間,那麽,他們的魔法統統都會失效,這就和在TRPG游戲中施法成功需要通過意志鑒定一樣。
溝通位面和改變空間性質完全是兩個級別,艾娜心下暗駭,不愧是第三類接觸者,一開戰就帶來一個數量級的鎮壓。
曲變變換形态,化為九節鞭的形狀,随着少女手腕的舞動帶出迷夢般的藍色。
百倍重力的增強和運動軌跡的加快使這件首席煉金師的鍛造物威力無窮,陰影生物如同被沖潰的堤壩,撕開一大片,長鞭的每一擊都異常沉重,纖細的鞭身好似活物,能夠向任何角度彎曲,湛藍的尖端可長可短,變幻莫測。
褐發少年四周浮現出無數黑色騎.槍的身影,以無法辨別的高速飛向四面八方,他也在同時發現無法控制最擅長的離子能,頃刻改變了戰法。
那些騎.槍仿佛一節節漆黑線條的結合體,并不連貫,像穿透幻影一般穿過黑白格子的建築物,産生了一系列沉悶的轟鳴。似乎被什麽力量拉扯,固态的風景像是燒融的玻璃一樣變得軟化模糊,流淌出一條條水晶般的溪流,那些都是空間裂縫。
得到茵蒂克絲和丹特麗安的指點,兩個少年少女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伊恩對亞原子粒子的開發就進入了極為精細的層面。所謂亞原子粒子,是指比原子更小的粒子。包括外界散射的粒子,如光子、中微子等;也包括人體自身的組成部分,如電子、質子和中子。
當凝聚到誇克層面,他就能無視大部分力場或空間對他能力的禁锢,通過內部的粒子重構和波動,産生向外輻射的強大作用力。此時,伊恩就用聚合的正電子吸收外面的陰電,形成兩極元磁場,鎖定沿途粒子運動的路線,破壞空間架構。
在暗處觀戰的霖挑了挑眉,這可不是法術,是靈能。
第一類接觸者中,伊恩被認為是靈能域的開發者,但靈能不是獨屬于接觸者的能力。
靈能是一種源自心靈或血緣的力量,比如艾薇因的塞維拉奇古族,比如化物族。通常來說,靈能者可以通過自身的意志控制周圍的力場,以力學結構結合微粒,造成許多類法術效果。他們和同類接觸者的區別,就是前者只可以遺傳,不能學習,後者卻還可以開發到更深的層次。
無論如何,天賦靈能者極為稀少。在負宇宙的生命中,只有極少數具備這樣奇妙天賦的人,他們無一不是強大的塑能系法師。
法師協會的精英?來幹什麽?他們想收回這個地方?霖一時将信将疑,但這一刻,他被挑起了鮮明的戰意。
艾娜抓住男友造成的空隙釋放了兩個法術,秘法眼和閃耀彩塵。前者生成魔法眼傳遞視覺信息;後者産生一團彩色的發光微塵,落到區域內每個物體表面,暴露出隐形對象的輪廓,都是對付善于潛伏和幻象的陰影類法術有效的方法。
理論派的笨蛋。霖一眼看出兩人沒有經歷過法師間的戰鬥。
艾娜腳下的影子霎時變成漆黑不透光的圓井狀,吞沒了她整個人。
“陰影之井”,将目标的影子變成暫時性通道,連接陰影位面,持續時間結束後會回到真實世界,卻會受到驚懼影響。
落進陷阱的少女本人和褐發少年大驚,霖也略略一驚,因為他的法術陷阱沒能鎖定伊恩。
托了塞亞贈送的盲點手.槍的福,伊恩在陰影城城主的領域也成了一個法力真空,但這不代表霖就沒手段收拾他了。
陰影城城主能夠從他的位面召喚無窮無盡的陰影仆役,而他們每個都擁有法力池,也能施法,可以使用不亞于八級的咒法系法術(召喚、創造),不低于七級的塑能系法術。除此之外,這些法術還在陰影位面得到極效強化,變得更為強大。
鋪天蓋地的衰弱射線、暗影箭、陰影之網把伊恩埋進了法術的海洋,他急忙用多重力場包住自己,能量卻飛快地下降。用游戲術語形象地表示,就是他的血條一眨眼快見底了。
當艾娜好不容易用位面感應的能力從另一個陰影位面爬回來,發覺和男友的心靈聯系中斷了,而在她的視野裏,出現了很多個伊恩。
阻斷心靈鏈結。
投影術。
艾娜剛剛來得及用生物定位術(指出熟悉生物的方向)鎖定男友,一只看不見的魔法盤瞄準她投出,在10英尺範圍內引起劇烈的爆裂動蕩。
“法術吸納器”,可造出魔法能量圓盤,虛體且隐形,吸收周圍的法術,接觸魔法物品會引起爆炸。
霖?琉對她的曲變印象深刻,也感應出艾娜的能力傾向。
又一個異能者。
冰島吃錯藥了嗎,揮霍兩個資質不錯的小法師,還是把我這裏當學徒教學基地了?
艾娜一樣被這波攻擊打得半死不活,要不是肉體強韌加曲變的保護,她這會兒就去見閻王了。
察覺女友的危機,伊恩趕緊用力能沖擊波把周圍死纏不休的陰影仆役撞開,同時用“日光射線”無差別亂射。
霖輕松反擊——法術反轉。
陰影世界綻開明亮的光輝,金黃的光斑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收縮、彙集,剎時變成大地上一個耀眼的光點,伊恩整個人被強烈的光芒包裹,灼傷幾乎突破了騎士服的保護。
霖的攻擊還不是到此為止,“投影術”的目的除了短暫迷惑艾娜,還是用陰影物質制造逼真的鏡象,模仿受術者的動作,進行相互連接,以此交錯出被投影者的位置。
盲點的幹擾被突破,伊恩腳下裂開一個暗紅色的空間缺口。
“深淵幻景”,産生深淵的幻象,使進入此區域的生物陷入絕望的掙紮,結束後還會被持續震懾。
接着一個“銳牙陷阱”抓住金發少女,陰影仆役所發的“群體疲乏之波”使她陷入了精神疲勞的狀态。
兩人被打得完全懵了。
這次艾娜先對自己用了“預知傳送”的法術,可以感知區域內的傳送法術,并且使敵人的傳送延遲。但是霖并未對她故技重施,而是簡潔地阻斷了她的法術施放。
他們從未經歷這樣的戰鬥。
過去,煉金聯盟的知識幫助他們架構一切法力模型,超越同級的冰島法師。他們還可以通過虛拟成像與假想的怪物戰鬥,擁有豐富的理論知識,他們也不是沒有實戰經驗,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和一個法師正經地戰鬥過。五朔節那天情形太亂,他們對敵的只是四枝花法師,又有塞亞的強力馳援。而歸一會大主教,克拉姆,他們強大絕倫,卻都不是法師。
時至今日,艾娜和伊恩才知道,真正強大的法師是什麽樣的。
環環相扣,智力威壓。
“霖?琉,我們是遺民!”和這樣的敵人拼太危險了,艾娜當機立斷地喊道。
那些陰影仆役的法術停頓了一下,從深淵回來的伊恩得以喘口氣,緊張地關注陰影城城主的反應。
從四面八方傳出那個清凜的少年嗓音,不露一絲破綻:“開着超級機器人的遺民?我倒不知道遺民這個落魄的宇宙種族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
兩個少年少女囧然,想起調查報告上,霖?琉一個顯著的特征:多疑。
伊恩悲催地看向女友:“我們弄巧成拙。”
“嗯。”艾娜同樣悲傷。
看來這次真的要拼命了,和同胞打成這樣,為哪般啊。
都怪伊恩的賤嘴!
位面感知能力發威,艾娜開始大肆吸收陰影能量,補充消耗的精力。霖感到她的變化,一怔:她不是心靈感應者?
異能者之中只有心靈感應者和念動力者,沒有空間接觸者。
以為是某個魔法道具的作用,霖并未多想,席卷整個陰影位面的魔力動蕩使艾娜再也無法有效的吸收。
少女也因此确定了寶貴的訊息:當霖對他們法力攻擊時,他的空間不能徹底禁锢她的天賦,由此可見,對伊恩也不行。
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時機,艾娜先對自己施了兩個法術:
陰影禁制,以施法者為中心破壞所有的幽影能量,相關法術也将被破除。
避免位面效果,獲得對特定位面的防護,避免受到該位面的傷害。
法術等級很高。霖驚訝,這樣的小法師應該不能學到那麽高級的法術。
哦,特權階級。
霖嘆了口氣,他也很想出去賺錢買法術書,可是瑪琳的情況……
艾娜筆直地穿過陰影仆役的隊伍,曲變在她手裏變成了兩把光劍,水藍光華閃過,輕而易舉将陰影大軍剁成了數以萬計的黑色殘片。
幾乎在同一刻,伊恩身邊出現了白森森的寒冽凍波,撕破了周遭的昏暗。
絕對零度冷凍場,使範圍內所有物質和能量的原子停止運動。
敵人的能力,或者說裝備(?)出乎意料的強大,霖有了點興趣。
下一秒,陰影仆役集體消失。
伊恩和艾娜驚駭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不透光的黑影,不,是他們本身變成了幽影物質的媒介,黑暗從他們體內散發出來。
發散的黑幕包攏了天與地、整個浮空城,構成了比之前更牢固的障壁,密實而深不見底。不同于之前的人形仆役,虛無的影子抖動着,仿佛一團團半凝固的黑色瀝青,接連從每個角落浮現出來。艾娜感應到其中有一種類似DNA的物質在生成,從中躍出一個少年的輪廓,握着一條長鞭襲向她。
不好!我的思維被解析了!
發覺霖改變戰法的真正原因,艾娜咬牙搶攻。陰影法師能創造出完全模拟受術者的永恒幻影,而且以霖的能力,随着時間的流逝,她和伊恩的能力會被複制更多!
幻影手中的武器沒有定性,随着九節鞭的揮舞,周圍的陰影随之不斷晃動,拉伸分裂出瞬息萬變的黑色鞭影,全是化為動能武器的空間本身,能量飓風将少女倒刮出去。
以趕來襄助的伊恩為目标,數十把漆黑騎士槍拉長成型,帶起一片縱橫交織的黑色暴風,磁場分割将他的冷凍場切割得支離破碎,刮起的能量旋風也将他變成了半空中翻轉的紙片。而幻影的左手毫不間斷地釋放出黑色的旋渦,這是模仿艾娜的空間鋸輪,從四面八方向她飛去。
無數黑色旋渦命中的前一瞬間,硬生生地翻轉,折成多個詭異的銳角,反過來朝幻影飛去。與此同時,金發少女出現在敵人上空,變回細劍的曲變朝他的頭頂直直斬下。
次元反轉分離之術。
順利剖開敵人的身軀,艾娜卻沒有絲毫高興,心下一寒,眼前的存在發生了奇異的扭曲,幾乎分開的兩半身體随着這種扭曲重新合起,這也是“次元反轉分離之術”!
這是超魔技巧。霖感嘆還有這樣巧妙到出神入化的魔法技術,暗暗佩服研究出這套實用戰術的人。
金發少女操縱周圍的時空,糅合的能量波引進一個奇異的球狀空間,朝一個基點聚焦。在霖的感知中,就如同一只蝴蝶輕輕扇動了蝴蝶,掀起一場狂風暴雨的襲擊。
高斯空間軌道炮。
艾娜覺悟了,說到運用法術的技巧,她連霖一個零頭都不及。臨時思考比不上長久的經驗,索性強勢碾壓,一口氣打敗他。
細得看不見的螺旋射線直直射向眼前的敵人,月亮般純淨的白色光輝崩壞了場界上的能量,陰影位面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真空。
曲變的形态起了變化,艾娜背後展開蔚藍的能量羽翼,細劍變化成長.槍形狀。擊穿位面的射線以多達數十個角度往返轟擊,引爆出一片崩潰的雪白浪潮。
幻影不斷閃爍,每當有炮擊打在他身上,他就會消失,陰影随之補足被打出的空洞,然後他在別處出現。
艾娜根本捕捉不到敵人的身影,這片幽影空間,哪個都可能是陰影城城主的化身,也可能哪個都不是。
這家夥的幻術類法術使得太好了!少女感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魔法的最高級別,就是假亦是真,真亦是真。
“精湛的技術,可惜打不中也沒用。”白茫茫的虛空,重新化成少年虛影的陰影城城主提槍,一擊破開少女護身的空間防禦罩,再次令她敗退。
不用他說,艾娜在第一擊就已經發現,能夠還原能量的高斯空間軌道炮看似強大,在敵人的領域內,射程和方向卻會被透析,進而遭到反制。
全無征兆的,伊恩的拳頭出現在敵人前方,秀美的面容滿是認真之情,單薄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承載着力場壓縮的龐大壓力,陰影位面出現一片疊亂的能量真空,壓碎了少年的虛像。
毫無停頓,四周那些抖動的影子再次凝聚出能量,一個群體隐形掩蓋了動靜,沒有進行武力攻擊,而是籠罩出法術。
群體定身、虛弱徽記、枯竭之波,瞬息間狂發的法術又把艾娜和伊恩打回原來只剩一張血皮的狀态。
兩人快要淚流滿面了,陰影法師最擅于黑暗、陰影、負能量的操作,能力側重于死靈、附魔和幻術三個派系,對塑能和改變這兩個派系有着不小的抑制作用,恰好是伊恩和艾娜擅長的法術克星。
它有個弱點,強光作用下能量會減弱,但是在陰影位面,情況就不一樣了。
陰影城城主,正好消除了這個最大的弱點。在他的領域,他就是王者,他的法術靈活機變,無所不在。
群體暗示術,影響兩人想要用接觸者能力複原的目的,反而給敵人補充了能量。
啊啊啊——我們完全被他壓着打啊!清醒過來的兩人快要崩潰。
“這樣就精神動搖,你們太嫩了。”少年的虛影道,“不打擊你們了,死吧。”陰影城城主仁慈地道。
不要啊!!
我們情願你繼續打擊!!!
一瞬間,艾娜和伊恩腦中只有這個念頭。
濃郁的黑暗淹沒了金發少女,柿子總是挑軟的捏,霖選擇了第一個出手的敵人。
一時間,艾娜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抛進了虛空,這裏是永恒的黑色,只有無盡的空虛寂寞,宛如空曠寂寥的宇宙。而她失去了意志保護的身軀,每一寸都好像填滿了冰冷的海水,龐大、洶湧、沉重的壓力超出了人類心靈承載的極限,這些感覺的灌注,足以撐破一具脆弱的人體。
這才是第三類接觸者真正的力量!?
意識昏茫的漂浮中,她依稀看到一根暗綠色的藤條把近身的霖打回去,換來他一聲咕哝:“原來還有一只。”
蓋亞細小的呼聲讓金發少女稍稍找回了抛飛的五感,仿佛在冰洋中點燃一團火,血液的溫度開始上升,戰意被喚醒、激蕩、澎湃,剎那間沸騰出火山般的燎原大火,升起一股不懈的剛烈意志。
不!我不要死!
我還沒解開哥哥的暗示,我還沒複活地球,我要和哥哥、伊恩一起回家!
一枚閃閃發亮的銀章從少女的胸口浮現、化為灰燼簌簌飄落。
加入煉金聯盟時,柏利克一視同仁對他們進行了血統掩飾。伊恩在囚獸星意外脫落後,換成了能夠掩蓋到第三類接觸者的金章。
而此刻,艾娜也開發到了離第三類接觸只有一線,第二類接觸的最深階段。
位面共生。
少女的身形化為一片漆黑的空洞,深黯不見光,她的意識世界相反的飄出無數恍若潔白羽毛的晶體,融入那片冰冷寂靜的心靈宇宙。
此時此刻起,她就是陰影,陰影也是她,陰影位面不滅,她也不滅。
黑暗消失了。
從淡遠的青山下,潺潺流動的小溪敲擊出生命的音符。澄藍的天空仿佛能洗去俗世的一切憂慮苦惱,塑造出空靈坦蕩的胸懷。山坡上的小城宛如停滞的歷史畫卷,古舊又溫馨。那些城民依舊過着他們無憂無慮的生活,從來沒有毀滅,也從來沒有戰鬥。
這片安詳的畫面中,走出一個少年,夕陽把他并不高大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比什麽都鮮明。
那雙金褐色的雙眸讓人想起朝陽,又莫名的冷寂,像是唯一被抛棄在流動的時光中的旅者。
他有一頭暗綠色的短發,接近濃黑的墨色,雙手抱胸的樣子透出不羁和威嚴:“你們不是法師協會的探子,煉金聯盟來我的地方有何貴幹?”
“不是,我們真的是遺民,霖?琉。”伊恩驚魂未定地道,扶着尚未恢複神智的女友。
金發少女眼神憤怒,死死抓着細劍籠手的右手還凝聚着不松懈的戰意,但是當她慢慢找回聲音,翡翠色的眼眸有某種溫潤的情感緩緩流動。
“遺民是宇宙中的孤獨客,你開發出了那種感覺,應該知道。”
“……看起來是。”陰影城城主目光一動。
“我叫琉霖。”綠發少年一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