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1)

教皇廳的地板通過摩擦和不同的受力方向會變成活動路面,艾娜和伊恩興奮地在客房前面玩了好一會兒。

微笑的侍女耐心地等待,然後将他們帶進房裏,她身穿春季款的制服,俏麗的淺藍色,白色的蕾絲花邊點綴在膝蓋以上,下面是修長美麗的小腿,艾娜由衷懷疑是哥哥的設計風格。

像是晨光透過紗幔投射在清澈的水面上,那樣波光粼粼的地面,整面寬敞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高遠湛藍的晴空,感受到吹拂白色紗簾的和風,室內噴泉綻放出金線菊般美麗的水波,映射着點點銀光,潔白的石柱在天花板頂端開出金色的果實,藤蔓在柱廊間盤繞,整個房間燦爛華美,又讓人感到說不出的明朗大氣。

“兩位喜歡這套房間嗎?”侍女清脆的嗓音響起。

“喜歡,喜歡。”艾娜和伊恩沒有一點不滿。

有着一頭亮麗黑發的侍女卸下莊重的禮儀,掩嘴一笑:“你們是塞亞大人的弟弟妹妹嗎?”兩個少年少女彼此看看,伊恩指着女友:“路彌是,我會是他的未來妹婿。”

艾娜用手肘給了他一拐子。

“我叫愛蓮娜。”互相自我介紹後,愛蓮娜熱情地和兩人八卦起來,從塞亞的近況說到教皇的日常,半晌看看自己的終端手鏈,“失陪,我要幫忙準備諸位的晚餐和夜宵了,請期待今晚的菜式,我們海爾施羅姆的美食在全帝國也是有名的。”

顯然這是機械帝國最高規格的待客之道——人工服務。

愛蓮娜行了一禮,懇切地道:“對不起,帶兩位來這裏,我們的規矩是每次塞亞大人來,一定讓他和陛下獨處。明天早上塞亞大人應該會去餐廳用餐,到時我帶二位去。”

艾娜和伊恩能夠理解,甚至他們打算接下來都待在房間裏,直到塞亞來找他們。

愛蓮娜告辭離去後,兩人興致勃勃地探索房間。

如何使用房裏的設備,如何查閱地圖,如何呼叫機器人,如何操作網絡系統,一路上愛蓮娜都詳細告訴他們了,所以艾娜和伊恩沒有不便。

庭院裏,正是花期的黃色郁金香盛放着,一只蜜蜂在花叢裏飛舞,最後落在一朵馬蹄蓮白色的花苞上,歡快地晃動尾部。陽光穿過玻璃窗,透射進房間四角,溫柔地灑在複合金屬沙發椅上,金色錦緞面料反射出瑰麗的光澤,宛如無數只金色蝴蝶斑斓起舞。

精致的橡木矮腳桌上擺放着繪有百合花紋的白色細瓷茶杯,純正的帝國紅茶正散發着香氣,旁邊是郁金香形狀的咖啡壺和奶罐糖罐,足有兩英尺高的甜點塔堆滿水果蜜餞、芒果乳酪、椰子布丁、巧克力慕斯、藍莓千層派等點心零食,盡顯賓至如歸的細心。

客廳連接着兩間卧室,推開一扇門,裝飾華貴又不失淡雅的房間映入眼簾,精致的手織地毯随着門的敞開撒上绮麗的光斑,米黃色的絲質窗簾挽起,正對着窗戶的西面立着一組雕刻精美的長衣櫃,南邊是雪白的拉式梳妝臺、一面落地式襯有水晶裝飾的梳妝鏡,兩邊略小的附屬光棱鏡将整個屋子映照得異常寬敞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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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北面,雕刻着葡萄藤的四柱大床靜靜立在牆邊,旁邊有銀制的小書架和棕黑色的床頭櫃,精裝的書籍整齊地排放,鐵制燭臺彎曲着別致的花紋工藝,中央安裝的橄榄形光晶石吸收了充足的日光,放射出薄霧般的金黃色光芒。

牆上挂着一幅畫,像是布藝貼畫,色調高雅的花紋淺淺透明,如暈染了光澤的花瓣,散發出明亮的光輝,異樣美麗,一眼就可以認出是教皇的作品,艾娜和伊恩贊嘆着,站在前面看了許久。

克拉姆的個人風格太濃烈了,又純淨無拘,宛如世間所有的美都透射出他的身影。

金發少女跳着躺到軟軟的床墊上,肆意舒展手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适,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真沒想到,他們來到了星雲帝國,旅途伊始,她還以為和這個國度沒有緣分呢。

一路跋涉的記憶湧上心頭,從茫茫雪原尋覓的無助、怨恨、痛苦和寒冷,到信天翁下的邂逅;煉金聯盟的學習,為血肉法則殘酷的激憤;在特蘭歐姆島得知真相,有了嶄新的希望;五朔節的鮮血和混亂,歸一會的身影;在樹母之國的九死一生和峰回路轉;學者星球的頑強和活力,遇到克拉姆;和茵蒂克絲、丹特麗安一起潛入白沙星域,找回被羅切斯特脅迫離開的哥哥;拉非雷出兵時計領,得知寶貴的思鄉計劃;尋找第三類接觸者的輾轉與希冀,結識的人們和沿途的風景……到今天,來到這個塞亞留下最深足跡,也是給了他們最大庇護的帝國。

如果沒有哥哥,她一定不能走到這一步。

艾娜抱着天鵝絨枕頭,惬意地翻了個身。她的男友站在床頭櫃前,翻看一本黑色封皮的書,他的帝國語口語講得不錯,閱讀能力就不高了,看得磕磕巴巴。

“路彌,這個詞念什麽?”他頭痛地指着第一頁。

“念——呆——頭——”艾娜故意拖長音調,随即拿過那本書,認真鑒別,“《論社會起源的功能主義、沖突交換理論和符號心理學》……哎呀,是哥哥的風格,不過這字不像他的,是克拉姆。”

塞亞的字從前有書法家水平,如今一塌糊塗,畢竟N年不寫了,客串歷史學家時也是用文字處理機,只有畫機械圖表還保持原來的水平,精确簡練,透出他獨樹一幟的內斂強硬。

兩人瞧了瞧精致溫潤的胡桃木書桌,幾乎能想象,金發絕美的教皇坐在桌旁,拿着镂刻花紋的金邊鵝毛筆,輕輕蘸上黑棕樹籽細研而成的墨汁,在潔白而柔和的羊皮卷上寫下無比美麗的字跡;窗邊一臉不耐煩的數學家抽着煙,斷斷續續說着自己的感想,然後兩人一起探讨,忘記了時間,事後克拉姆細心潤色、補充、校對的畫面。

“唉。”寂寞的妹妹扔開書,又拿起,決定哪天收拾起心情,仔細研讀一番。

伊恩瞟了眼床鋪,嬉笑着轉向女友:

“路彌,今晚,嘿嘿……”

他一點不想去自己的卧室。

艾娜白了他一眼,算是默許。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回廳裏邊吃點心邊聊天,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悠閑時光。

窗外天光雲影,室內萦繞着茶點舒爽怡人的氣息,艾娜翻開一本《星雲帝國民俗大全》,簡要地介紹。

星雲帝國有近萬星系,雖然星系中不全是住人星球,數目也不及時計領的空島,其宏偉氣象卻遠勝那裏。

首都星海爾施羅姆位于母星系的軌道軸心,是母星系的“恒星”,當然其他的子星系也有自己的恒星和行星。海爾施羅姆還繞着所有的子星系公轉,它繞行一周就是教皇的生日,通常在公歷486年以上(伊恩覺得克拉姆好可憐,這麽久才過一次生日)。

星雲帝國的建國紀念日是當地瑪雅歷(艾娜吐槽哥哥的偷懶)朔望月的第一天,也是塞亞、克拉姆、沙門三位開國者建立第一座母星系環軌炮塔的日子。瑪雅歷只在節日時用,天文習慣上更多用「神聖圓周歷」,一種通過母星系和子星系位置來判斷時間和方位的歷法,而星球對季節的感受也是根據軌道離心率而來,只有海爾施羅姆保持古法,定為一年十三個月,每個月二十四天。巧合的是,星雲帝國和時計領對于“周”的概念一樣,都是六天,也有“小時”的說法,但是小到“分鐘”,就完全不是地球那回事了,更沒有“秒”的分法,一般人對于最小時間單位是叫“庫伯”,大約是一下擊掌再延遲0.05秒,然後往上推其他的時間單位。

所以伊恩立刻放棄了用帝國時來計算自己的行動,只等侍女來通知自己一日三餐和睡覺時間。

他一直覺得艾娜和塞亞很神奇,腦子裏像安裝了智能計算機一樣,再密密麻麻恐怖繁瑣的數據算式,他們都能超光速運算好,給出正确的答案,這會兒顯然艾娜就在腦子裏排好了時間表。

各行星系的民俗方面,實在太多了,艾娜只揀了首都星說了些,海爾施羅姆沒有中餐,只有早飯、奶茶(喝牛奶咖啡和茶)、晚飯和夜宵,人們見面習慣說“阿魯”(伊恩嚴重懷疑是賣萌),教皇個人的口頭語是“喵帕斯”(伊恩徹底肯定是某無良ACG青年教的口癖,太無恥了!),艾娜也疑惑:“據說是一種貓叫。”

“……”伊恩保持緘默。

無論如何,教皇的萌音通常只有他的愛侶能聽到,也不礙着別人什麽。

“海爾施羅姆也叫藝術之都,飛鳥之鄉,遷徙島之洋,玫瑰與詩琴之都,海港和群星的搖籃……別名衆多。有最豐富的藝術典藏,最動人的音樂,最美味的菜肴,最悠久的文化,最美麗的教皇。”金發少女合上書,下了個愉快的結論,“我們就在這裏度過一個假期吧。”

這時,一只連接着牆壁,古色古香,做成老式傳聲筒形狀的黃桐木管傳出他們熟悉的男聲:

“兩個幼崽,在嗎?”

“哥哥!”艾娜開心地蹦起來,伊恩差點一口茶噴出。

塞亞先是溫柔細致地詢問了妹妹的衣食住行,然後對另一個人說出嚴厲的警告:“伊恩,不許和艾娜一張床,回你的房間睡。”

褐發少年欲哭無淚,你不是正和情人卿卿我我嗎,怎麽還來監督我?

妹控也不帶這樣的!

窗簾的白色流蘇在清晨的和風中飄逸,陽光撒在上面,宛如綿延的金沙婀娜舞動。

天花板投影出晶瑩綻放的泉水,折射着太陽的光輝,水藍色的床像是滌蕩着潮水的大海,映出深深淺淺的醉人光影,海藍色的絲被下,兩個睡在一起的男性還沒有醒來。

當一面計時牆浮現出一個金色菱形光紋,整個房間響起一陣悅耳的音調,其中一個男子睜開眼。

毫無睡醒之人的朦胧,綻着銳氣的異色眼眸,一只眼睛仿佛鋼鐵鑄就的冷灰色,另一只眼睛如同抹上一層蒼郁的藍天,深透、教人難以捉摸的灰藍。

他第一時間看向枕畔,一張俊秀無雙的睡顏映入視野,傾瀉在枕被的金色長發柔軟清澈,宛如實體化的陽光,燦爛得不可思議。

“塞亞,喵……”教皇睡眼惺忪地揉眼,張開嘴要說他們之間的早安語,還沒發完萌音,就被戀人整個撲住,深深吻上他的唇。

修長有力的大手沿着優美絕倫的背部線條托起輕如雲的身軀,薄薄的綠色襯衣被拉到肩膀以下,近乎啃咬的親吻從激烈滾動的喉結、鎖骨到胸膛,在手掌下萌動的情愫從白皙清透的皮膚暈染開來,像是彩霞一樣的緋紅色。

該死!不是男性早晨時興致最高,為什麽我還是沒反應?

塞亞心下痛罵自己的破身體,明明他渴望這個人都渴望得瘋了,只想進入他、攪動他最深處的柔軟、印下自己獨占的印記,可是一次次沖到臨界點,總是仿佛有無形的禁锢般被擋了回去。

他隐隐發覺自己的問題并非性向原因。

下意識沒有深想,塞亞無聲地嘆了口氣,在愛人額上親了下:“起來了。”

他跨下床,自在地脫下汗濕的罩衫,背脊挺直肩膀寬闊,健康的小麥色肌膚透出恒星日曬的誘人色澤,矯健優美的身姿挺拔結實,整個人站在那裏高挑修長,如同古希臘的雕刻一樣動人心魄,散發着一種亘久的魅力。

克拉姆看呆了,像小貓一樣蜷縮在被窩裏。

“塞亞,還幹不幹?”

塞亞沒好氣地看過去。

我寧願你做我算了!

不過真做了,他脆弱的身板絕對會斷掉。

因為這悲劇的巨大體能差異,他連幫克拉姆疏通一下都不行,幸好這心心念念結合的家夥其實也沒什麽欲望。對于宇宙的強者來說,要找到身體上湊合的伴侶太困難了,所以他們會把體質做禁欲的調整,何況克拉姆并不是人類。

他沒有穿上衣,重新覆了上去:“讓你親到夠。”克拉姆開心地抱住,親了又親。

與此同時,艾娜和伊恩換上了當地風格的衣裳,艾娜是蘋果綠的襯衣配上橙黃色的褲裙,伊恩是同款的葡萄紫上衣和雛菊藍膝褲,衣服的雙肩都有三角形的雪白襯墊,束上皮腰帶,襯出青澀而挺拔的身材。

蓋亞和麗薩也換上了适合自己的新衣服,櫻草色和石榴紅的上衣,清一色米色的短裙。在走廊碰頭後,都說昨晚睡得非常好。

“不知道哥哥今天會出來嗎。”艾娜已經想哥哥了。伊恩猜測:“應該不會吧,久別重逢總有說不完的話。”

果然,早餐時塞亞和克拉姆都沒出現,帝國人民暗自歡欣鼓舞,艾娜落寞地戳着盤裏的美味佳肴,食欲都沒了。

兄控神馬也讓人頭痛啊。伊恩暗暗為自己的戀愛前景擔憂。

“嗨,幼崽們都穿的很可愛。”

沒料到才出餐廳沒多久,衆人看到了大步走來的青年。

“咦,哥哥,你穿制服了。”艾娜眼前一亮。

墨綠色的修身收腰長衫,在雙排扣兩側到下擺前面的曲線部分是象牙白邊,裏面是高領白襯衣和藏藍色的領帶,強調坎肩的設計越發襯出青年英氣的肩頸線條,一邊肩膀上有八瓣梅和齒輪的标示,象征首席飛行員和機械師的雙重身份。袖管前端從收攏到膨開,顯出古典高雅的風格,從上臂的軍徽印記延伸出細細的白線勾勒出簡明的幾何圖案,純白的長褲和黑色軍靴與他的整體形象十分搭配,幹淨,英挺,強悍利落。

“好帥哦。”金發少女眼中小星星直冒,餘人也有同感。

塞亞當仁不讓:“嗯哼,小倉鼠,趕快甩掉這個不成熟的菜鳥,投入哥哥的懷抱吧。”艾娜連連點頭,伊恩快要悲催得造反了:“不帶這樣欺負人的!我要跟你決鬥!”

“哈哈哈!”塞亞暢快地大笑,揉了揉他的腦袋,“飯都吃過了嗎?”大家點點頭。

悲憤稍抑的伊恩左顧右盼,想找應該在的另一個人,卻見克拉姆遠遠墜在後面,猶豫徘徊的步伐似乎源自過去的某個習慣。

他還是昨天整潔的雪白無袖長衣,水綠的襯衣,和塞亞正好相配。戴着那條精美絕倫的黃金碎星鏈子,領口的紐扣是淡金色的天然深海珍珠,沒什麽配飾卻襯出無上的高貴。

黑發青年橫了他一眼:“幹什麽,過來!”教皇像得到特許一樣,開心地奔過來。

……還是小M本質。衆人無語。

塞亞翻開袖管看了看:“我今天要去工作的地方看一看,不能總拿薪水不幹事,你們沒事的話就一起去吧,那邊的軍用港口挺有看頭。”伊恩注意到他換戴了星雲帝國的技師手表,深深淺淺的孔雀綠,瓷器般溫潤明亮的釉色融合了冷峻剛硬的質感,給人清爽深幽的印象,顯然為他選這副手表的人很了解他。

“給我們看軍事機密可以麽?”伊恩疑惑。

“你拿出去賣都沒關系,星雲帝國的技術要是這麽容易掌握,早被歸一會那幫無孔不入的家夥滅了。”塞亞自信地道,這是首席技師的驕傲。

克拉姆道:“我帶了便當。”衆人嘆氣:是,是,你不必表現得這麽“賢妻”啦。

“這次是我做的。”塞亞黑着臉,他可不想一群小輩在軍港拉肚子,“大夥,去嗎?”

艾娜等人當然答應,反正他們也很閑。

走出幾步,幼崽們沒發現的空擋,哥哥大人捂胸晃了晃,扶着脖子靠到了牆上,他穿高領制服,絕對不僅僅是職業所需。

“塞亞,沒事吧?”克拉姆緊張地扶住他。

“閉嘴。”

這段對話,再度讓偷聽的星雲帝國民衆誤會了兩人的攻受關系。

騎着水上摩托馳騁在湛藍的海面上,伊恩忍不住歡呼出聲。

風煙似的雲劃出蒼穹的軌跡,揚起的水霧紛紛揚揚,一股壯闊的豪情從胸腔湧出。

行進了約三千多海裏,大海律動的波濤突然出現一陣抖動,無法被任何瞬息捕捉到的變化,水銀色的光屏從海底綻開。

流光溢彩的表面如同液體般流動不停,閃爍着瞬息萬變的紋路,從中湧動出完全穩定的結構,孔雀開屏般越來越開闊,籠罩在彩虹色的絢麗光輝中,绮麗萬千地在海天間不斷延長。

沒有人世的詞語能形容這景象的瑰麗壯觀,宛如傳說中頂天立地的巨人。

它純淨,優美,澄澈,像光彩明亮的背景,又似完美清晰的實景。

艾娜等人目眩神迷,那是一座銀色巨塔,仿佛無數晶瑩鏡面的結合,流線型的軀體萬點缤紛,不是反射光,它的表面光滑無隙,甚至找不出分子的結合點,堅硬無瑕,構造精密又夢幻,像百萬朵鮮花在海洋上綻放,又像百萬對羽翼交纏舒展,分明是金屬的質感又有着花苞般生動柔和的曲線,比生命更像生命,只有最鬼斧神工的藝術家能構築出這樣超出常理的造物。

千屏之都。

研讀過星雲帝國歷史的金發少女知道,這是首都海爾施羅姆最大的海底都市,第一空港,所有星門和星艦的統合處,也是帝國工業技術、民用技術、船舶技術、能源技術、自動智能技術、太空航天技術的科研基地之一。

随即,她眨眨眼:“哥哥,它有點像艾基爾的煉金聯盟分部,難道——”

塞亞點點頭:“是的,煉金分部是仿造它,不過煉金聯盟的結晶塔是從量子漲落取相似值的随機點來建造固态物,只能算最低水平的能量實體化。這是可控式量子技術制造出來的要塞,堅固程度、還有內部機能的高端程度不能相比——我們進去吧。”

離得近了,艾娜等人發現底下光輪似的支架是宏偉的多重橋型走廊,每道懸空廊橋的長度都超過最大的航母,延展出寬闊的臂架,功能類似起降的甲板。塞亞駕駛軍綠色的水上摩托穩穩停住,艾娜等人也停好,克拉姆從後座下來,他每走一步,銀色的基座就亮起一朵花朵般的閃光,仿佛某個裝置被激活一樣,無聲地震顫了整個建築。

一眨眼,銀色的金屬之海綻開了。

艾娜一行随着基座下降,這座構築在海下的城市向他們展現出巍峨的雄姿,令人驚嘆的大!模糊的地平線目力所不能及的宏遠,站在至少三萬英尺的高度也無法俯瞰,金屬的山峰綿延起伏,那都是星際規模的巨艦,每一艘,圍繞它的反重力操作臺、物資運輸軌道、能量線路、機械輔助裝置就大到不可思議。更引人注目的是一臺臺巨神兵似的巨大機械體,有翼形的輕靈機身,也有高大威武的人形機甲,那就是星雲帝國最引以為豪的武裝化部隊——騎機和戰機。

“哇啊!”伊恩合不攏嘴來,“太太太棒了!”

“是吧是吧。”塞亞一臉獻寶,對這些崇尚大炮巨艦的男人,艾娜橫了一眼,不過麗薩也認為那些大家夥非常酷。

“這些東西,其實也就造的時候有趣。”塞亞說出标準技師的見解,“開始産業鏈就沒意思了,星雲帝國唯一的優點,是機械藝術化。每個技師、設計小組都有自己的獨創審美,搞集體複制會被認為是沒有創意的表現。軍隊的實質是受雇于克拉姆的私人衛隊,又以他的名義租給各星系,用這樣的關系确立概念。若非如此,集群主義很容易讓人沖昏頭腦,誤以為那些是自家的呢。”

難怪你會寫出社會論那種書。艾娜和伊恩心道:思考這些人民心理的深度問題。

克拉姆應道:“嗯,在星雲領,個人分工必須淩駕社會地位,自我又處在尋求角色和被自己肯定的中間狀态,我也沒有‘我’的概念呢。”除了塞亞,大家都聽不懂。

“簡而言之,就是吃飯、睡覺、讨論讨論政治、玩玩哲學、研究研究美學、聽聽音樂會、八卦八卦小報、偶爾上個班,領個錢,再回家睡覺。”哥哥大人的解釋讓小輩們無言以對,這是理想社會嗎?大概吧,他們是不懂。

“集群主義是危險的嗎,哥哥?”艾娜想起歸一會的狂熱,和地球的一些現象。

“也不完全是。”塞亞揉揉戀人的金發,“星雲帝國也有群體性的事件,就是抵制這家夥的抽風。”衆人汗顏。

塞亞揮揮手:“直接去太空部的總機塔吧,我看看那幫小兔崽子是不是還活着。”

“有一些新兵加入,大多數人還活着。”克拉姆操作自己的終端手環,仿佛有個包裹他們的肥皂泡抖動了一下,景色變了。

那是個真正的龐然大物,宛如停留于無垠黑色虛空中的小行星,“他”正是一艘母星系級的總艦。剛出爐的新艦繞着它試航,常規練習的騎機和戰機排成隊做演習作戰,司令室的戰術屏幕實時播放着它們的動向,軍官們低聲商議評點,通訊士忙碌地确認現場的情況,穿插着機器人倒茶的身影。

“喲,帕克,你這老家夥還沒死啊。”

極富穿透力的男性嗓音打破了室內的氣氛。

“塞亞?依路安那!”領口印着金色雙翼和七瓣花的魁梧男子有着銳利的眼神、粗犷的嘴角,稀稀落落的亞麻色胡子,五十後半的容貌,他吃驚地轉向來人,“你這老不死的溜號男,我才要對你說這句話……啊!教皇陛下!”

不小心瞄見一旁的主君,空軍總指揮帕特羅夫?米加貝裏連忙行禮,其他軍官和現場人員也轉過來。伊恩注意到那些坐着的成員沒有解除椅子周邊的安全固定力場,而且馬上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只是表情很是遺憾。

因為教皇陛下很少來軍隊閑逛。

帕克和軍銜較高的軍官迎了過來,帕克的神色很是不好,為自己的失言,當然這筆賬要算在塞亞頭上。

艾娜看到他,想起一件事,除了瑞泰爾,星雲帝國也有成熟的基因改造技術。在生育前做基因優化,去除遺傳疾病已經是明文的法律了,所以通常星雲帝國的國民能健康地活兩百歲左右。如果家長有興趣,還可以繼續改造孩子的基因,使他更強壯,更聰明,更美麗,他們認為雕琢後代的基因也是一種另類的藝術,當然要有合格的技術證明,或者委托專門的醫療機構。

而能加入軍隊的人,壽命還更長。要成為駕駛騎機的騎師或巫師,必須體魄出衆,或有感應天賦。當他們開始駕駛那些強大的機械,就會和DOLL能源系統連接,每次實際操作都是錘煉他們的身體機能,所以平均壽命在五百歲以上,像帕克羅夫這樣的高官更不用說,難怪克拉姆先前說塞亞認識這裏的大部分人。

艾娜覺得安慰,至少哥哥不是每到一個地方,就要适應時光與人情的流逝。

“這個是陪客。”塞亞毫不客氣地把戀人的腦袋撥到一邊,綻開奚落的笑容,“這把胡子真別致,你也到了要拄拐杖的年紀了。”

指揮官眼中怒火熊熊:“教皇陛下,砍了這厮的腦袋吧,我執刀。”

教皇陛下認真地看了看愛人的脖子,道:“不行。”

“喲,聽到沒。”

帕克勾起損友的脖子威脅:“你不要嚣張,誰都知道你只是男寵罷了。”

“很敢說嘛,又想被我打得屁滾尿流嗎?”

真……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伊恩等人聽傻了眼。

“屁,等你爬上男妓這光榮的職位再來耍威風,只搞到一位教皇陛下算什麽流氓,還有正無窮個等着你呢!”帕克豎起中指。

“少來,我兢兢業業奉獻後宮已經有八萬八千多個年頭了,是你這個只會嘴上耍狠的毛頭小子能比的嗎?”塞亞豎回去。

艾娜一行繼續傻傻地聽着。

“我們養育教皇陛下!你這個離家出走的負心男!”

“好了好了。”顯然塞亞對這件事也有點愧疚之心,停止了唇槍舌劍,抱住愛人輕聲囑咐,“你在這裏玩玩,晚上我陪你去看歌劇。”

“嗯。”

帕克在旁邊咕哝“平常對教皇陛下好些也不能抵消你的惡行”之類的話。艾娜一行算是徹底明白,他們,或者說帝國人民和教皇戀人是怎麽相處的。

“小鷹,你們随便逛逛,叫上克拉姆,所有地方的權限都會向你們開放。”塞亞大手一揮。帕克奇道:“這串是什麽?拖油瓶嗎?”

艾娜等人生氣,讓他們洩氣的,哥哥大人還承認了:“就是這樣。”

同病相憐的,他們只好跑到屏幕那邊和克拉姆紮堆,一起找樂子,至少這個比好萊塢3D大片精彩多了。

塞亞和軍官們聊開來,帕克沒說幾句就和友人扯皮:“你技術總監的職務我已經給霍恩了。”

“那敢情好。”塞亞巴不得無事一身輕。

帕克無奈地聳了聳肩:“得,有教皇陛下護着你,我哪敢奪你的職。”

塞亞沒有問近來星雲帝國的科技發展,只關心了一下軍隊的現況,克拉姆遠遠看了他一眼。

“哥哥。”艾娜和空着的通訊兵聊了會兒,興致勃勃地道,“這位大哥說你是首席飛行員,太厲害了!可以現場參加演習,你能飛給我們看看麽?”看到哥哥出風頭,她面上也有光。

從小,哥哥就是她的驕傲。

“你哥哥的飛行員名頭早就過時了,小艾娜。”黑發青年溫柔一笑。

“哎喲,你這樣謙虛真惡心。”帕克拉過他,惡狠狠地悄聲道:“在妹妹面前裝乖寶寶麽?你這個斯文敗類!”

塞亞迅雷不及掩耳地踹了他一腳,對戀人露出更柔和的笑容:“那好,克拉姆做個見證,我跟這小子打賭,我贏了,他得脫光衣服在這個司令部倒立。”

“你輸了呢?”帕克吹胡子瞪眼睛。

“我倒立在你頭上。”塞亞面不改色。

“你他媽的!”

罵歸罵,帕克還是派出手下最強的飛行員,倒不是他對比賽結果很有信心,而是想再次見識軍中也奉為“傳奇”的,塞亞?依路安那的飛行技術。

伊恩有點擔心,他知道塞亞有“完全預知”那樣奇妙的能力,反應能力也不可思議的高。但是這種比賽,考驗的還有手速、體力,那些經過能量錘煉的騎師有天然的優勢,塞亞的體質不如他們。

艾娜卻胸有成竹,的确,強者的速度比常人快得多,但人體和思維都有上限值,那些超光速的人類強者,不過是使用了量子場交換或通過銀海來實現瞬間移動罷了。有哥哥自己開發的心靈控制系統,他可以彌補他體能不佳的唯一缺點。

首席飛行員,指的是比電腦運算更快速的反應力、計算力、判斷力、集中力、動态視力、手腦協調能力,這是基因和大腦變異的産物,不是誰都能辦到的。

她相信,哥哥這麽長時間占據“首席”之位,絕不是因為他和克拉姆的關系。

被挑選出來,躍躍欲試參加比試的是一位年輕的飛行員,駕駛一架銀白的騎機,像一只白色的猛禽般,優雅又殺氣騰騰。而塞亞是自己的老搭檔,經過多次改造的“夜行者”,全黑的騎機。

虛無的子夜光澤流轉着多彩的霓光,仿佛奇幻的宇宙極光,它飛行起來,會扭曲對手的視界,這是它唯一的能力。

宇宙中對戰,用的都不是肉眼,而是360度視野的“空識”,輔助的數字智腦傳輸天文距離的攻擊,還有生命信號探測、引力波遙感、高維矢量波讀取等高科技功能提供大量實時判斷數據,再用感應平臺手動操作。

黑發青年戴上機能額環,坐進駕駛艙。小輩們振奮地聚集在視窗前,拭目以待。整個總機塔乃至得到消息的軍部都為這場比賽歡騰不已。

沒人考慮教皇的戀人在大庭廣衆如果輸了丢面子怎麽辦,輸了就輸了呗,叫塞亞大人自罰喝酒,再在總指揮官頭上倒立跳個舞,多好。

看不見的連線從操作臺連接到青年的太陽穴,天花板降下一對耳套,圓潤的三角,就像《人形電腦天使心》小叽的耳朵,塞亞左右戴上,遺憾地道:“此等萌物,應該給克拉姆。”

因為飛行員和總控制臺是時刻保持通話的,這句話大家都聽見了,不約而同地抽了抽嘴角。

你……你給女性士兵做了兔耳形狀的信息傳感器,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的居心嗎?軍部的人們抓狂。

可惡的是,至今還沒人做出質量超過那玩意兒的成果!

死宅。伊恩捂臉。

關閉機械控制系統,關閉智腦輔助系統,漆黑下來的船艙裏,只有一股金屬物特有的氣息和光路交流産生的微弱聲響。

用手發動引擎,騎機傳出充滿力量感的震動,雖細微,卻十足清晰,進入宇宙的失重感傳來,塞亞微微一笑。

是的,他喜歡這個。

兩架騎機都飛到了沒有重力的虛空,一黑一白,在戰術屏幕上清楚無比,懸挂上不同的标識。

那青年顯然看過所有首席飛行員的視頻,很熟悉塞亞的戰法,一開始就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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