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1)
“克拉姆陛下,因為您是我們相信着而跟随的‘寶物’,請您更正直,更自信地活着。”
“人和國家只要有心,就會變得無比高貴。”
“您感到幸福,就是我們得到的回報。”
——題記
成為塞亞的徒弟後,帕魯卡很快見識到師傅溫和可親的面具下魔鬼教官的真面目。
一套套系統的工具書,一大堆實踐的圖紙和零件,被塞亞迫不及待地試圖灌滿小徒弟的腦容量,着力打造出一個頂尖技術人才。
旁觀的伊恩看得不寒而栗,可是他發現,帕魯卡居然覺得幸福。
是幸福!
零件規格的極細微誤差,計算速度稍慢,不能立刻分析出新部件的功能,造出來的大型機床設計理念不夠完善合理,就會引來塞亞毫不留情甚至是苛刻的批評,可是帕魯卡總是虛心接受,繼續努力讓師傅滿意。
到後來,教育的初衷已經被遺忘了,在溫習的時候,兩人興致勃勃地沉浸在手動制造老式武器、車輛、飛機的樂趣裏。
炮管、活塞、彈簧、輪軸、齒輪、滑輪、棘輪、鏈條、皮帶、螺釘、螺母、墊圈、液壓器、螺旋槳、發動機……一個老小孩和一個真小孩就成天泡在這些東西裏面,拿着兩把萬用扳手,伴着滿身的機油味,臉上衣服上一條條油污杠子,玩耍得不亦樂乎。
果然,機械狂人是無藥可救的。
艾娜也無可奈何,只能嘆氣搖頭,等着哥哥玩夠,幫他把衣服洗了。
這麽一來,其他人變得沒人理,連克拉姆都是,艾娜和伊恩不止一次同情教皇,塞亞那個工作狂在愛情上真是不稱職。
不過克拉姆似乎覺得塞亞在身邊就很滿足了,而且他也有事情做。
“咿呀——”尤菲高興地投出一顆球,克拉姆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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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出去時,球變成了兩顆,透明七彩宛如肥皂泡,尤菲興奮極了,神勇地伸出兩只小胖掌,啪啪兩下拍回來,肥皂泡越來越多,兩道光環變成了球門形狀。
“呀!呀!呀!”
小尤菲一邊拍手,一邊用接觸者能力繼續和教皇陛下比賽抛接球,或者說飛行足球,漫天飛舞的彩球在兩人之間展開攻防,不過看起來,他們對得分并不在意,只是樂在其中而已。
不管怎麽說,克拉姆成了帶孩子的。
艾娜等人盡皆感慨:賢內助啊……
因為關系變得十分親密,晚餐時小尤菲還把自己碗裏的魚肉牛奶粥舀給克拉姆吃,讓高文大大吃醋了一把。
塞亞和帕魯卡?在餐桌上還熱烈讨論呢,估計放兩杯潤滑油在他們面前也會無知無覺地喝下去。
就這樣,當機械達人哥哥大人正式從謎的世界返回,已經是十五天後。
帕魯卡抱着新做的動力先鋒機甲機炮愛不釋手,這個東西有着火神炮的全部優點,又輕便個人化。發射的玻色子彈是塞亞新研制的成果,從能量層面粉碎膠子、消除磁矩。其他部件全是她個人打造,是她這些天來學習的結晶。
除此之外,還有她和師傅基于興趣和懷舊情結做出來的物品。
吉普車,螺旋槳飛機,飛空艇。
“新式武器只能用精密的光學儀器制作,不過手工打造老式的槍炮汽車,還是別有一股成就感呢。”
塞亞也非常滿意,機械和數學兩門學問,确實需要天賦。常人只會覺得繁瑣枯燥,只有天生沉迷其中的人會發現其中的無窮樂趣。除了熱愛還要天分,比如從引擎的聲音聽出微小的故障,調整零件時特殊的手感,快速分辨功率差異的能力……這些帕魯卡都具有,也有鑽研的虔誠和熱忱。
“哥哥,你終于回神了嗎?”
“呃?”聽到陰恻恻的女聲,塞亞回過頭。
艾娜氣得大喊大叫:“這麽多天,連澡都不洗!就睡在機器堆裏,現在馬上換掉衣服!髒死了,不洗幹淨不許出來!”
面對暴走族妹妹,哥哥只能聽命服從。
“哇哦……”帕魯卡驚嘆艾娜的氣場,高文閃到她身後,輕聲道:
“帕魯卡這樣不行哦,想成為克裏妮大人那樣高雅端莊的女性,就要注意個人衛生。”
灰頭土臉的小LOLI也被好爸爸押去洗澡了,其他人看着倉庫裏那充滿精細粗犷美感的車子飛艇,不得不佩服兩個機械狂的能耐。
那件墨綠色軍服已經徹底不能穿,塞亞熟練地拎着它出來,交給戀人處理,果然克拉姆不費吹灰之力地把裏面的污漬弄掉,還用不知名的手法熨平,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幹,默契十足。
哥哥,你被寵壞了。艾娜看得牙癢癢的。
“塞亞,這給你。”克拉姆開心地遞出一樣小物件,“我用你們做剩下的邊角料做的。”
古銅色的金屬古典優雅,精致地雕刻出花紋,錯落鑲嵌着溫潤的橄榄石,有着羽翼翅膀的美人魚慵懶地倚着鏡框,每一根發絲都栩栩如生,眉目如畫,鳳凰和龍翼的圖案被有機地結合,齒輪的內圈給這件華貴典雅的藝術品增添了機械制品特有的風格。
一面沒什麽用處的小鏡子,男人幾乎不會帶在身上,做工卻只能用非凡絕美形容,也只有克拉姆會花心思在這種東西上面。塞亞噗嗤笑出聲,收了下來。
“無聊了嗎?”他揉揉戀人暖洋洋的金發。
“還好,和尤菲玩。”克拉姆道,“以前,我也是給你和沙門打雜。”
“我…我現在有了個打雜的,那時也不是故意……”塞亞別別扭扭地穿上制服,把那面小鏡子挂在下擺,這是他表達歉意的方式。
“哥哥,我也有禮物送你哦。”
艾娜拿出一樣東西,全金屬制的煙灰缸,外形像小杯子,下面有六個輪子,旁邊的擱架可以放煙盒:“看你們做的這麽開心,也手癢做了一個。”
“謝、謝謝。”顯然,塞亞對這些天的入迷開始感到不好意思。
所以麽,哥哥這個人,就是吃軟不吃硬。艾娜得意地走開,還給克拉姆點個贊。
最近,她才知道塞亞身上的煙都是克拉姆卷的,真是被養刁了。
夠陰險有耐心的天然黑。
于是這之後,塞亞的專業行為再沒有超過六天,至少也會把個人衛生解決了。
看天色晴好,哥哥大人建議去野餐,大家一致歡呼同意。
乘着寬敞的老式吉普,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野外進發,伊恩駕車。
中間的座位,穿着荷葉邊新裙子的尤菲不住向後座的克拉姆伸出手要抱抱:“媽媽,咿,媽媽!”
這些天她和克拉姆感情大是不錯,高文暗地裏倒的酸醋已逆流成河。
金發青年笑着抱過小朋友,天青色的眼眸映着那雙嫩草色的眼睛,一樣的天光明湄:“我叫克拉姆哦。”
“克拉姆!”尤菲立刻學會這個發音,快樂地咯咯笑起來。
高文松了口氣,他總算不用糾正女兒了。
塞亞灰藍的左眼和灰色的右眼泛開溫柔而清澈的漣漪,在一股沖動下,一手遮住尤菲的雙眼,靜靜地和克拉姆吻在一起。
從後視鏡看見這一幕,伊恩握方向盤的手險些打滑,車裏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這兩個人……太不考慮別人的心髒了。
下午三點整,星雲帝國喝午茶的時間,日色正豔,原野上的天空有着顏料調繪不出的青藍,像克拉姆的眼睛,美麗得吸引所有過客仰望蒼穹。
吉普車停在平坦的草地上,綠野的芬芳迎面撲來,林鳥啁啾、葉露晶瑩,一切是那麽美好。
帕魯卡紅着臉搖搖晃晃下車,小聲咕哝:“怎麽辦,我本來是支持克裏妮大人和師傅的,可是現在……”
不用煩惱啦,他們是一個人。艾娜幫她打氣。
元氣小LOLI還是穿着洗幹淨的橘紅色背帶短褲,戴上同色的有長長垂帶的蓬松圓帽,看起來更加朝氣活潑,背着她新制作的槍炮,這幾天她吃睡都抱着它,難分難舍。
除了塞亞穿着妹妹喜愛的制服,其他人都換上了輕松的裝束,克拉姆是淺黃的襯衣和白色長褲,少女們都穿着漂亮的連衣裙,戴着遮陽的草帽,帽檐的緞帶反射着绮麗的光澤。
也戴着太陽帽的尤菲被高文抱出來,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大家鋪開格子桌布,擺上一起做的茶點。
帕魯卡用特制噴槍給大大的起司圓蛋糕現場裱奶油花,尤菲歡快地揮舞小手,高文笑着給每個人分蛋糕。雖然更同情妮可,但私心裏,艾娜一行更喜歡帕魯卡和高文父女,他們沒有那麽沉重的過去,滿懷嶄新的希望。
斑駁的陰影和光亮同時灑落葉縫,一望無際的晴空覆蓋住蓊郁的樹冠,陽光無拘無束地曼延,四野灑落輕盈的溫暖。
空氣清新而濕潤,融合了青草香和野花的芬芳,化為無聲的音符,萦繞在樹下的人們身邊。
綠白色的格子桌布上,有蘇厘芙,當地的特色甜點,類似蛋奶酥,像雲彩一樣雪白的軟糕,還有新鮮的蘋果塔、檸檬果醬蛋糕、魚子醬三明治、熏鲢魚夾菜培根,尤菲喜歡的烤布丁和草莓軟糖,水果椰棗、無花果等等。
塞亞端起自己的柚子茶,輕輕搖晃,克拉姆把包荷包蛋、熏肉、撥掉殼的熱蝦和色拉醬的面包卷放在他面前,開始又加牛奶又加蜂蜜地調他的紅茶。
直到滿滿一杯糖分的東西做好,他滿意地一口喝掉。
“吃慢點。”就算知道他不會噎着,塞亞還是擔心。
伊恩狂嚼一只成人小臂長的烤龍蝦,海島就是這點好,海鮮特色多。艾娜丢臉地看着他:“只有你午餐帶這個。”
“放松好麽,家人聚餐。”伊恩振振有詞。
值得一提的,他戴着海軍帽,作為被女友裝扮的條件,他堅持用籃子裝了這玩意兒。
“伊恩,尾巴拿來。”塞亞身體力行地截去一半。褐發少年對他的強盜行徑發出控訴:“你這是訛詐。”
更可恨的,哥哥大人吃完,還讓戀人給自己擦手。
你你你……大家真想訓斥他。
“哥哥,建個樹屋吧?”艾娜突發奇想。
“這可要經過鎮上居民的同意哦,不過多半會通過。”塞亞心念一轉有了主意,“可以造好樹屋後,做旋轉滑滑梯,做成滑水道,下面接游泳氣墊池,給尤菲玩。”
“太好了,尤菲一定會喜歡的。”高文很高興。
“師傅,我帶了口琴哦。”帕魯卡珍惜地從背包拿出一只舊口琴,燦爛地笑道,“你們要不要聽?”大家當然樂意。
栗子色雙馬尾的少女吹得很不錯,異鄉的曲調,帶着歡快又懷念的心情。
高文給稍涼的茶水倒上熱的,沒有讓席間出現任何的冷場。尤菲趴在他膝上打瞌睡,緊緊抓着克拉姆送她的彩色氣球。
琉霖和伊恩相繼表示不會樂器,後者還說會用吃來支持大家的表演,被女友毆打了一拳。
艾娜吹了兩首,口琴在贊揚聲中被傳到蓋亞手裏,綠發女孩和蜥蜴人少女的水平是兩個級別,反響都“強烈”,克拉姆接過後,挽救了衆人差點被麗薩摧殘破裂的心髒,陶醉了許久,最後是塞亞。
黑發青年試了試音,慢慢吹起一首艾娜記憶裏的曲子。
一如既往,他吹出的意境無比曠遠,即使在這熱鬧的野餐,沒有寂寞的音色,也像無數飛翔着找不到土地的蒲公英,喧鬧又無聲。
對高文的能力,後來塞亞也做了番指導。
他沒有修改遺民能力研究部給高文的穩定儀,他既不是全才,也不是世上最聰明的人,星雲帝國英傑荟萃,相關部門對遺民的接觸者能力鑽研已久,理論翔實技術優秀,實在不需要他班門弄斧,只是想到高文從前的職業,對他做出一些提議而已。
博弈論是數學的一個分支,是用公式衡量個體之間的行為,預測行為産生現象和結果,研究優化策略的學問,在國際關系、軍事戰略、政治學、生物學等領域都有應用。高文原本是小國的王夫,兼任外交部長,他擅長的博弈是國家間的制衡,對數學理論精研不深,但已經具備了基礎的概念和豐富的經驗。
他的接觸者能力是“機要混亂”,通過一種即時狀态的改變,對周圍所有的物理現象和能量分布産生影響,形成一個獨特的“狀态空間”。具體的幹涉程度是取決于當前時間的原始狀态,和所有變量的集合,所以高文本人無法控制。
如果塞亞自身有這個能力,就可以用他擅長的數論建立模塊理論,進行算術編碼,達成整個區間的可控,但是高文不行。就算穩定儀幫他修正,狀态是随時改變的,一旦他的腦波匹配不上,就會造成嚴重的自傷,所以只能遏止了這種能力,惟獨顯現出比較安全的,第三類接觸者的精神能力——敵意消除。
可是正像艾娜等人想到的,這是個無差別擾敵,對自己人危害還更大的雞肋能力。
這時候,高文的博弈才能就至關重要了。
塞亞建議他改變一下思想形态,比原先粗略的“敵意消除”更深入。
高文可以把敵人和自己人想象成博弈的雙方,假設雙方都處在不肯退讓的僵局(在不願降價的洽談公司,國與國之間很常見),那麽就可以重新為雙方選擇策略,比如:調整格局(增加或減低人數),談判,改日再戰。
當然,這是強制的虛拟狀态,使得敵人一開始就處于不公平的定義下。如果敵我戰力接近或平手,幫助不大,只是再來一局而已;然而在己方壓倒性不利的場面,這能力就異常有利了,甚至能起死回生,把自己人打包退守,而敵人只能眼睜睜看着這群賴皮的家夥揮手跑路。
用伊恩的話說,這是複活點啊,高文,我們将來要是全體陣亡,就在你和小尤菲家滿血複活了。
此招術命名為“無效共鳴”。
琉霖感嘆:“你還是這麽厲害,艾娜的‘次元反轉分離之術’也是你教她的吧。”
“嗯哼。”塞亞當仁不讓,“那只是一個實用類的小技巧而已。關鍵是,遺民的能力千奇百怪,如果不能讓他們大放異彩的話,怎麽也辜負了荒神的心意。”
“不要把那種東西說的好像恩賜一樣啦。”艾娜磨牙,她雖然不恨神(喚醒荒神的是時鐘),但也對那些可怕的東西沒有好感。
高文很振奮,他因為女兒無法外出,但身為一個有自尊心的男人,蒙受星雲帝國的恩惠和庇佑,卻不能盡一份力,一直深感遺憾,如今有了機會,當然喜出望外。
“不過要達到複活級別的狀态重置,還要加深高文和你們之間的理解,換句話說就是增加好感度。”塞亞也用了一個游戲術語。
艾娜敏銳地聽出兄長把自己排除在外:“哥哥,你又不把自己當隊伍的一份子了!”
“不是。”黑發青年揮手,“投身宇宙的人,只會把自己的命交托給搭檔和船。”
“我們就是你的搭檔啊。”艾娜嘟嘴,塞亞露出神秘的微笑,沒有回應。
伊恩興致勃勃地問道:“怎麽提升好感度?”商人用大公無私的語氣道:“哦,首先,在肉體上坦誠相見。”
除了克拉姆、蓋亞、帕魯卡和尤菲(三個小LOLI不懂),大家的臉色都變得不好看,他補充:“開個玩笑。”
“塞亞(哥哥)!”
衆人對他一貫的惡劣毛病怒而抨擊。
“簡單的說,一起接收DOLL信仰系統的深度鏈接。”塞亞一點也沒有愧疚之意,側頭看向戀人:“克拉姆,交給你了。”金發教皇點點頭。
怒氣稍抑後,艾娜忍不住好奇:“對了,克拉姆,我還沒有感覺到DOLL系統呢,拉非雷的深空女神搭載了分機,但是沒和你聯機。”
“是的。”克拉姆有些難過,“即使在星雲帝國,拉非雷也不會和我聯機。”
你們父子關系還真糟耶。知道內情的艾娜和伊恩心道,伊恩岔開話題:“民用船上有搭載這樣的系統嗎?一般的騎機呢?基于技術保密原則,應該只有軍隊配備了這樣的分機系統吧?”
塞亞肯定:“是的,普通的商船、民用客船和私人愛好者的騎機不搭載DOLL武器系統分機,不過帝國的原住民出生就和克拉姆精神連接了。等你們到白雲之鄉,就在那做DOLL信仰系統的連接。”
衆人知道艾娜定下的行程:布雷塔尼亞,白雲之鄉梯雅那,蒼穹之都賓尼法斯特,樂園愛伯恩。白雲之鄉是下一站。
高文建議:“那麽出發前,泡個溫泉怎麽樣?隔壁島有布雷塔尼亞非常有名的溫泉旅社。”
“哇——”想到溫泉的美妙,艾娜和帕魯卡首先歡呼,麗薩聽蓋亞解說後,也很感興趣:“熱的泉水?蠻有意思的。”
顯然大家一致通過,小尤菲尤其迫不及待,又爬到克拉姆的大腿上。
“我去調試飛艇。”有技師自覺的塞亞起身往倉庫走去,艾娜想起一件事,制止想跟來的帕魯卡,追了上去,小聲道:“哥哥,你和克拉姆也去嗎?“
“難道我們不去嗎?”塞亞莫名其妙。
“你一點也不在意克拉姆的裸體被人看到?”
“都是爺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啊!”
真是的,你太沒有攻的自覺了。見克拉姆跟了上來,艾娜胸悶地回到客廳,發現男友明顯在想不好的念頭,往他的後腦勺扇了一巴掌。
克拉姆跟上戀人的腳步,和往常一樣和他肩并肩走。
“塞亞,我不小心把你的邏輯之罪丢了。”克拉姆萬分沮喪地道。
“太好了。”
“啊?”
“每次想到你貼着它洗澡,我就恨不得它掉了的好。”塞亞打心底慶幸,看了看他,關切地道,“你沒事吧?”他知道克拉姆一定十分寶貝自己給他的禮物,會弄丢邏輯之罪,當時恐怕遇到很大的危險。
“嗯,沒事。”對戀人的關心,克拉姆開心地綻開笑顏。塞亞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想起妹妹剛才的話,莫名的,起了別樣的心思。
以前他和克拉姆、沙門在泳池洗澡、跳水,從來沒有這樣的顧慮,怎麽……
“你——”塞亞捂住頭,困難地說完,“泡溫泉時,穿上短褲。”
“咦?好的。”克拉姆不解地答應。
名為洛桑的小島是一座火山島嶼,島上有着活體溫泉,落日的景色美不勝收,金黃海浪一樣的雲海鋪滿了天空。
旅社是灰色屋頂的雙層建築,溫和的室內設計、季節性的裝飾和紙燈籠使整個旅社充滿了親切的氣氛。
伊恩已經燃了,趁塞亞和克拉姆在櫃臺拿牌子的時刻,站在男更衣間前面,目光炯炯地看向身邊的夥伴:
“霖,我們偷窺吧!”
“你是說真的嗎?”琉霖以為他腦子壞了。
偷窺帕魯卡、蓋亞這樣的未成年女孩,是道德問題,而偷窺擁有強大戰鬥力的四名女性,還包括了智商問題。
褐發少年眼裏火光熊熊,他此刻确實處于腦子燒壞的狀态,只燃燒着一個念頭:溫泉!溫泉!我正在動漫游戲裏必然發生美好事情的溫泉旅社!
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霖。”他搭住朋友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聽着,偷窺就是……溜到艾娜她們那裏,然後……”說着,他捂住鼻子,滿腔熱血快要化成紅水瀑布噴出來。琉霖徹底無語了一陣,道:“好吧,你設想一下她們的反應。”
伊恩打了個寒戰,想象變身成巨大蜥蜴噴火的麗薩,蓋亞濕漉漉的眼睛,帕魯卡通紅的蘋果臉,女友暴跳如雷手握西洋劍捅過來的樣子,一時沉默。
“而且,我不認為塞亞會不收拾你哦。”投下致命一擊,想在妹控哥哥眼皮底下玩偷窺,簡直活膩了。
“可是!在澡堂裏,不偷窺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啊!”願望眼看要破滅,伊恩不甘心地抱頭呼號。
“你這種想法,到底是怎麽來的啊?”琉霖不明白。
深受日漫熏陶的徐朔,骨子裏和哥哥大人一樣,是個有着不良思想的宅男。
“只好看克拉姆了。”伊恩郁悶地嘆了口氣,随即,雙眼又變得朦胧,飄起夢幻的火星,“可以通過他想克裏妮……”
“走好。”琉霖突然道。
“咦?”伊恩打了個寒噤,一只他非常熟悉的大手帶着讓人渾身發毛的輕柔力道拎起他的後領。
“啊啊啊啊——塞亞,我保證我只是想想!想想!”
竭力澄清的褐發少年被憤怒的哥哥大人拎走。琉霖和站在原地的克拉姆對視一眼,做了個“自作自受”的手勢。
這時,女士們已經惬意地享受着溫泉的舒适。
脫下各色花樣的睡袍,四個如花似玉的少女下了水,白茫茫的霧氣為她們增添了朦胧的美感。
蓋亞露出不同于平時的輕松笑靥,在水裏靈活地游來游去,綠蘿似的秀發在水面鋪開一波波漣漪。麗薩放下桔紅的馬尾,爽快地跳到水裏,接着哇哇大叫着跳上岸:“好燙好燙!這就是溫泉?”
“麗薩姐姐,沒事的啦,溫泉只是有點燙,你泡泡就舒服了。”
“唔~~”紅發少女勇敢地再度嘗試,很快就靠着石頭,舒服得想哼歌了,“哎,人類世界也有好東西嘛。”
“艾娜,你的身材真好。”帕魯卡是标準LOLI身材,羨慕金發少女窈窕優美的體态。
“哈哈,我也是到了這個世界才變大的,本來只比你大一號。”艾娜熟練地用橡皮筋紮起長及腰部的金棕色長發,整個身段一覽無遺,伊恩看了保準噴鼻血。
“嗚,我沒有變。”雙馬尾蘿莉沮喪地盯着自己的胸口。艾娜安慰她:“哥哥說,貧乳才是王道!”
“真的嗎?師傅那麽說?”帕魯卡雙目一亮,她差不多把塞亞奉若神明,一聽這話,失落都不翼而飛了。艾娜靠在岸上,有點糾結地一手撐頰,仰望溫泉旅社後院繁星點點的夜空:“他大概也是哄我的,雖然哥哥以前是喜歡小LOLI,現在嘛,我希望他有點對男人的鑒賞力。”
在男士那邊,最小的一員——小尤菲躺在木桶裏,額頭蓋着一塊溫熱的毛巾,幸福地飄着。
高文溫柔地推着女兒,聽到拉門的聲音,他擡起頭。
頓時,高文覺得自己的腦袋像帕魯卡炸膛的鍋爐,要噴出蒸汽爆炸了。
臉紅的琉霖和揉着大包的伊恩沒什麽,問題是後面兩個人。
當地的溫泉有種小魚,旅社還是建議客人穿着緊身短褲泡澡,所以,四名男性都穿着褲子,但是……克拉姆穿了不穿,實在也沒大分別了。
注意到高文的眼神,再想到伊恩和琉霖在更衣室的反應,哥哥大人沉着臉站在門口。
伊恩轉過頭,反正他在之前已經夠丢臉了,索性豁出去:
“塞亞,你真的要讓克拉姆泡澡嗎?“
他在更衣室,看到克拉姆把衣服脫下來的時候,差點腦充血昏倒,由衷懷疑自己是個潛在的同性戀,好不容易把崩潰的信心重新樹立起來。
有的人就是美到打破性別界限,無論對男女都殺傷力無窮。
“克拉姆,我們走。”塞亞下定決心,摟着戀人的肩決定去逛沙灘,晚上自己在小浴室洗。
他媽的,這什麽世界,它不正常還是我變異了?
“塞亞?”
當克拉姆困惑的聲音随着關上的門一起消失,留下的人們才松了口氣,從爆血管的困擾中解脫了出來。
出發的前一天,塞亞再度帶着妹妹來到滑翔道。
熟悉的大掌牽着手,有些粗糙的感觸暖暖的慰貼,艾娜情不自禁地将小指塞給他握住,幸福地笑起來。
就像以前放學,被哥哥牽回家的日子。
塞亞回過頭,灰藍的左眼流露出一絲困惑,卻不是不開心的樣子。
然後,握得更緊了些。
舒适的海風從銀白金屬長道的一端吹拂而來,涼爽清透得讓人想就這麽縱身而起,朝着天際輕盈地飛翔而去。
“哥哥?”
艾娜一路都沒有問,此時,看他卸下挎在肩上的背包,才吐出內心的疑問。
塞亞拿出來的是一對小小的折疊式骨架,看上去像是一片片拼裝上去的菱形金屬片,中間連接着非常精致牢固的立體齒輪,內部有機芯,前端是連接雙肩的系帶,做的十分巧妙,完美地扣進肩胛骨凹陷的部位,當塞亞按下背帶的一個按鈕,艾娜哇地叫出聲。
從那奇怪的骨架,延展出了銀色的光絲,一圈圈律動開來,那旋轉的光流帶着某種只有機械師能創造出來的奇妙韻律,精确又充滿另類的生命力,從中組合成半透明的黑色羽翼,漆黑如夜,全金屬風格,分外冷峻,每一片羽毛都鑲嵌得精美無瑕,透着不可思議的質感。
“機裝型人形翼?試做型II。”
塞亞朝妹妹綻開大大的笑容:“這可是真正的,用‘自己的翅膀’在天上飛哦,原本是自己做了玩的,回頭送給伊恩,艾娜也拿一個。”
“哥哥……”金發少女漸漸明白了,激動地接過背包。
黑發青年伸出手:“和哥哥在一起,就不怕了。”
“嗯!”
裝上機械翼後,少女抓着兄長的手,飛上曾經恐懼的藍天碧海。
因為不放心而跟來的伊恩看着這一幕,欣慰又有點失落。
“兄控和妹控,真是讓人無力。”
他看向身邊的人,金發的青年靜靜地站着,宛如這個不會倒塌的傳奇帝國,無比深遠的目光延長了時間的長度,容納了宇宙的潮起潮落,那天青的瞳色幹淨澄澈,仿佛這世上最後一塊淨土。
看到這樣的克拉姆,伊恩突然感到——
所有缤紛絢爛的表象下,都是一顆沉靜而安定的心靈。
難怪塞亞會被他吸引。伊恩早就感覺到,黑發青年那漂泊無定的靈魂。
克拉姆啓口,音色低沉,迷人靜默:
“伊恩,他們還會回來的。”
“嗯。”
少年也安靜下來。
“伊恩伊恩!”才說着,已經适應新飛行方式的艾娜興奮地揮手,“你也來,棒極了!”塞亞哼了一聲,輕盈地落回愛人身邊,把機裝翼給未來的妹婿。
關上籬笆的木門,高文遺憾地對懷裏的女兒道:“我們要暫時離開家了,尤菲。”
“啊?唔?”幼小的女孩還不明白。
一行人準備到宇宙港搭乘民用船“GO47-0015”號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白雲鄉。
根據艾娜在書上看到的介紹,那原本是個齒輪上的領地,這些位于天空的巨輪各有自己的重力、氣候、寒帶和熱帶,被白金色的雲朵普世照耀,瑰麗如幻象的國度。如今,在梯雅那的城市上空,層層疊疊的雲海中,還保留着那壯觀的古建築。
如此強烈的個人風格,一猜就知道是誰的作品。
“一開始星雲帝國只有三個小領地,首都星極光之城、白雲鄉梯雅那,蒼穹之都賓尼法斯特,其他都是後來發展的。”
難怪。艾娜恍然大悟,這三個星球民俗最多,只有歷史悠久的地方有這樣的現象。
坐在候機室的座椅上,塞亞一臉懷舊地道,“那時星雲帝國只能叫做‘領’,人口才三萬左右,我是個初出茅廬的白銀煉金師,克拉姆也是兩眼一抹黑地在摸索,沙門只懂得管理機器人,在負宇宙造恒星太難,失敗太多危險性又大,我們就一起想暫時讓民衆安頓的辦法,我覺得沙門的船上生活不太被喜歡陸地的人接受,就想了這個主意。”
也是。艾娜等人贊同,向往安穩的人們,終究是不适應天空的,即使在戰艦上比較安全。
伊恩興致勃勃地問道:“住在齒輪上感覺怎麽樣?”塞亞摸了摸後腦勺:“這只是小問題啦,在那期間,發生了各式各樣的事情。那段時間是星雲帝國的成熟期,無論對我們,還是人民……”
琉霖突然心生觸動:“你們在創造一個國家。”
衆人,連同克拉姆在內,一齊注視他。
有着曲折的過去,心思深邃的陰影法師道:“不是白銀女王那樣随性又惡意的創造,你們在認真建造一個國家,孕育了人性的國度,必然會有許許多多的問題。比如沖突、對立,因為克拉姆不是人類。”
哥哥大人露出那種成年人特有的,風霜淡定的狡黠笑容:“說的沒錯哦,霖,比如說,我們都沒有考慮排廁系統,在當時引起很大的怨言。”
你不要說到想隐藏真意的話題就開惡劣的玩笑,艾娜等人已經了解他這種古怪的性子,無力地吐槽。
克拉姆開口:“如果琉霖是指我是不是殺了反對者的話,是。”
衆人噎了一下,你不要冷不丁說這麽恐怖的話啊!
尤其是艾娜和伊恩,想起了在丹特裏安的飛船上看到的友人的另一面。
屬于帝王的陌生面容。
他們暗暗慶幸塞亞出于謹慎的習慣,張開了隔音力場。
“自由是把雙刃劍,政權倒塌,秩序崩潰,混亂無法遏止。對利益和地位的追逐使人們散播謊言和麻醉,信仰缺失,我們制定的道德與法律幼嫩不堪,抵擋不住人性的沖擊。”
塞亞一字一字道,仿佛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