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勸導
高三五班這次聚會,是因為一個男生很快就要出國念大學,大家聚一聚,算是給他送行。都是有錢人家的子女,聚餐也不會去什麽酒吧,都是酒店vip包間這種地方,刷的也是父母的卡。
本來聚會就是吃飯吹牛,喝酒也不過小打小鬧,最後誰也沒醉,就醉了一個白涵音。
白涵音在高三五班就是個頭兒,大家見是白涵音醉了,一起哄就把人扔給了袁傲。
袁傲頭皮都炸了,怎麽每次有女的喝醉的都把人往她這邊送,他想他和白涵音也不怎麽熟啊,一邊叫苦不疊,一邊給袁野打電話,轉頭又在微信群裏抱怨。
最後把他哥和齊嫣然一起招了過來。
齊嫣然抵達酒店包間的時候不少學生已經走了,有幾個女生還在,唯一的男生便是袁傲。
這小子雖然嘴裏抱怨麻煩,可到底沒有真的甩手不管走人,一直站在一邊,動着嘴皮子,指揮那幾個女生。
“你們誰給她家裏打個電話。讓她家裏來接一下。”
“是不是女的啊,男生都沒喝醉的,她竟然醉了!”
“哎哎,是不是要吐了……你看一下,別讓她吐身上!”
……
齊嫣然拎着包過去,袁傲一擡眼就看到她,連忙招招手:“嫣……齊班導!”
幾個圍着白涵音的女生都看過去,一見是齊嫣然來了都站了起來,有兩人讓到一邊,一個女生還在給齊嫣然嘴裏灌水,期望着能幫白涵音醒醒酒。
白涵音此刻躺在包間一側的沙發上,紅透了一張臉,閉着眼睛看上去醉得不清。
齊嫣然蹲在一邊看了看,朝喂水的女生道:“聯系過家裏了?”
女生搖搖頭:“我們都不知道她家裏的電話。”
齊嫣然對幾個女生道:“時間很晚了,你們都先回去吧,白涵音這邊有我。”又道:“家裏都來接麽?”
幾個女生點點頭,表示都有司機或者長輩來接,齊嫣然便讓她們全都走了,只留下一個袁傲。
袁傲這才彎腰湊過去,朝齊嫣然道:“嫣姐,我要先自證清白,她喝醉了和我可沒關系。那幾個女生說了,白涵音今天心情特別不好,一直在自己灌自己,誰說了都不聽。”
齊嫣然看着白涵音,拍拍臉,見她幾乎沒什麽自我意識,看上去也像睡着了,才對袁傲道:“知道和你沒關系。”轉頭看袁傲:“你自己回去?還是你哥那邊有人來接你?”
袁傲立刻表示:“我哥最遲五分鐘就到。”正說着,身後傳來袁野的聲音--
“袁傲。”
齊嫣然和袁傲一起回頭,正看到快步走來的袁野,這男人似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西服,好像沒有一天不在工作。
他走近,先是看了齊嫣然一眼,才轉頭看向袁傲。
袁傲立刻開口:“這女生和我沒關系!”
袁野冷哼道:“和你沒關系,怎麽最後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你在?”
袁傲叫苦不疊,心想哥啊,我怎麽知道啊,可能八字招爛醉女呗,不對!這明明叫責任感!
“我要想甩手不管我當然也可以走了,我這叫關心同學!”
袁野瞪了袁傲一眼,顯然不相信這種說辭。他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只看了沙發上躺着的女生一眼,對齊嫣然道:“通知她家裏吧。”
齊嫣然拎着包站了起來:“我去打個電話,你們看着白涵音。”說完便走到一邊。
包間裏還沒有收拾,領班推門掃了一眼,見還有人在,便進來詢問,袁野擡手示意等一會兒,領班便點頭出去。
齊嫣然站在床邊打電話,鈴聲才響了兩聲電話便接通,那邊傳來白太太的聲音:“齊老師啊,你好,這麽晚了打電話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啊?”
齊嫣然用輕松的口氣道:“白太太,是這樣的,今天班級有聚會,一群學生剛剛才散場,我看白涵音一直悶聲不太高興,就和她聊了一會兒。”
白太太當然知道白涵音出去聚會了,本來以為白涵音已經打電話給司機讓司機去接她了,沒想到現在還沒回家。不過又聽齊班導這麽說,也十分放心。
便道:“哎,齊老師真是謝謝你了,你幫我多勸勸那孩子。”
齊嫣然頓了頓,問道:“我想問一下,最近您和白涵音是不是在出國這個問題上有過點口角?”
白太太嘆道:“是啊,那孩子太倔了,就是不肯出國。”
齊嫣然于是道:“那這樣,現在時間也晚了,就別讓司機來接了,今天晚上就讓白涵音到我家住一個晚上,我來和她聊聊。”
年輕女孩兒夜不歸宿當然不可以,但如果是住在班導老師的家裏,那性質當然就不同了。
白太太之前在羅母那裏聽了不少這位齊班導的好話,初次見面的時候對齊嫣然印象又好,此刻見齊嫣然對白涵音如此關照,便十分高興,連聲回道:“那真是太好了,謝謝齊老師啊,麻煩你和涵音這孩子說說,多開導開導,你說話她肯定會聽的。”
齊嫣然:“好的,您放心。”
齊嫣然隐瞞下白涵音爛醉的事,挂了電話後便朝袁野道:“得麻煩你一下了,我打車過來的,你要是方便,開車送我一下。”
袁野還沒說什麽,袁傲已經半個腦袋探到前頭:“不麻煩!這是我哥應該做的!”
袁野默默擡手,将袁傲的腦袋推了回去。
其實自從齊嫣然在岩華清和工作之後,袁野和齊嫣然就沒再見過,一方面齊嫣然工作忙,另外一方面袁野又出差了很長時間,誰都沒有時間。
再者兩人的關系一時也不好界定,袁野有心,齊嫣然卻無意,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普通朋友,之前齊嫣然給袁傲當家庭教師兩人還能時不時見到,現在見面似乎也找不到合适又能頻繁使用的理由。
袁野還是老樣子,話少面孔冷,一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側身一步,示意現在就走。
又轉頭對袁傲道:“把你同學背上。”
袁傲瞪眼指自己:“怎麽又是我?”
袁傲:“你的爛攤子,你讓我來收拾?”
袁傲心道冤枉啊,比窦娥還冤,默默念着“這女的真的和我沒關系”,一邊默默去拉白涵音,一個公主抱,一把就将人抱了起來。
齊嫣然本來還想搭把手,見袁傲這一下抱得這麽幹淨利索,在旁邊默默補了一刀:“經常這麽抱女孩子吧?”
袁傲:“!!!嫣姐!!”
袁傲掃視過來一眼,看得袁傲後頸生寒,屁都不敢放一個,只覺得手臂彎裏一塊碩大的燙芋頭,恨不得直接丢地上。
白涵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六點多,在陌生的屋子醒來,還換了身衣服,她吓得臉都白了,一下子從床上起來。
她醒來的這動靜有些大,将床頭上的臺燈碰得掉在地上哐當一聲,很快引起了門外的注意。
齊嫣然推門,打開燈:“醒了?”
白涵音一見是齊嫣然,吊起的嗓子終于緩緩落下,吐出一口氣,又緩緩坐回床上:“齊班導?這是你家?”
齊嫣然穿着睡衣,端着杯溫水進來:“是我家,你昨天醉了,我就把你帶回來了,放心吧,已經和你家裏聯系過了……”
白涵音臉色飛快一白。
齊嫣然接着道:“我沒和你媽媽說你喝酒的事,只說你不開心,到我這裏住一晚,我開導開導你。”
白涵音這下又松了口氣,知道回去不用挨罵了,不必再面對媽媽的冷眼冷語。
她握着手裏的杯子坐在床邊,面對齊嫣然再一次的幫助,心理有些過意不去,最早她還找過班導的麻煩,現在班導卻這麽幫自己。
她猶豫着不知道怎麽開口,齊嫣然卻坐在床邊的躺椅上,看着她道:“放棄的更好的高校教育,你覺得你現在的選擇正确麽?”
一大早又聽到這話題,白涵音默默坐着,不吭聲,她已經為出國這事和家裏吵了個天翻地覆,她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錯的是偏執的媽媽。
她回道:“班導,你應該在學校裏聽過我家裏的一些事吧。”她悶頭,眼睛盯着玻璃杯,聲音更低了:“我媽沒生出個兒子,一直都特別懊悔,總希望我是個兒子能繼承家業。我家裏的哥哥也不是我親哥,同父異母的哥哥,我媽總擔心我哥以後把家業都搶走,想我去和我哥哥争。她送我出國,就是希望我學成了回來,以後幫爸爸管公司,和我哥争家産。”
齊嫣然點點頭:“你不想争?”
白涵音咬唇:“不想,我覺得那些都不是我的,我不想要。”
齊嫣然緩緩道:“那你就更應該出國。”
白涵音愣了愣,緩緩擡頭:“我媽去過學校,是我媽讓你勸我的麽?”
齊嫣然輕笑了一下:“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白涵音,這世上絕大部分人出生都非常普通,甚至更多人出生在窮苦沒錢的家庭,一生都在為錢奔波甚至為錢争吵。而你卻不在乎錢。”
白涵音咬唇,辯解道:“可我寧願生活在一個普通幸福的家庭裏。”
齊嫣然幽幽道:“我不想打擊你,但你還是太天真了,你從小就沒缺過錢,甚至沒和普通人交過朋友,你知道一個普通人的家庭是怎麽的嗎?普通并不等于一定幸福,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煩惱。”
白涵音眼神灰敗:“班導,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齊嫣然看着女孩兒的側顏,慢慢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出生在現在這樣的家庭,你覺得不好,你覺得憎惡,可又有多少人羨慕你一出生就不缺錢,一出生就是白家小姐。”
齊嫣然:“出生是很難改變的,白涵音,但你今後的路是可以自己選擇的。人只有讓自己變強大,才有自由的資本,有了自由,才能自我選擇。”
白涵音茫然了:“出國就可以讓自己變強大了?可我媽只想讓我學成回來争奪家産。”
齊嫣然:“你為你媽媽和白家當年的事困擾,就應該掙脫出來,你弱小,有些事你只能糾結無法改變,但如果你強大,你就擁有可以改變的能力。白涵音,‘書和遠方可以改變一個人’,女孩子好好讀書,不是為了以更好的條件嫁人,而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好。你家有錢,成績也好,父母也願意為了你的學業鋪路,你就該抓住機會。出國好好讀書,去更遠的地方走更多的路,你變強大後,才有拒絕的籌碼。”
白涵音心中一動,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些,家裏的親戚都說,學成回來幫公司打理事務,媽媽說可以回來真家産,姐姐說出去上學換個環境,哥哥說出國是個好選擇,可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些道理。
爸爸的道理都是對着手下人對着哥哥說的,媽媽的道理便只有家産,而齊嫣然的道理卻是--書和遠方可以改變一個人。
白涵音坐在床上,一直以來固執的想法突然被這些話打動了,她被齊嫣然說動了。她兀自想着,如果出國呢?如果出國,她可以遠離白家,可以學自己想學的東西,可以交更多的朋友,走更遠的路,看更多的書。
她突然有些期待四五年之後的自己。
她問齊嫣然:“班導,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一直在鼓勵我幫我?”
齊嫣然笑笑:“我也不是每天都想管別人的事,我只幫我覺得可以幫的人,白涵音,你人不錯,值得更好的未來,如果我的勸解可以改變你往後人生的路,我很願意和你再多聊兩句。”
兩天後,齊嫣然在辦公室接到了白太太的電話。
對方在電話裏連聲道謝,說:“齊老師,真的太謝謝你了,我家涵音脾氣那麽倔,都被你說通了,她願意出國留學,我和我家先生都特別感謝你。”
齊嫣然笑笑,客氣道:“是您女兒自己想明白了,我也只是勸了兩句。”
白太太連忙道:“哎。齊老師你太客氣了,這次真的太謝謝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你。親家一直誇我,這次得倫在我在她面前誇你了。”頓了頓,又道:“齊老師,過兩天家裏有喜宴,要是不忙,就過來吃頓喜酒。”
白太太在電話裏好一通感謝,又客氣又熱情,請完了喜酒又問齊嫣然有沒有男朋友,她這邊有很多富二代富三代的年輕人,都是适齡未婚,熱情得讓齊嫣然有些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挂了電話,旁邊陳肖蓉湊過來:“哎哎,我剛剛可是聽到了啊,有人給你介紹男朋友呢?”
齊嫣然笑看她:“這你都聽到了?”
陳肖蓉:“你電話那頭的聲音大啊,”又道:“是家長吧?我可聽說了啊,聽說你們班那個白涵音也要出國了,還是你給勸動了,她家當然得感謝你了。”
說着陳肖蓉還來了精神,兩眼放光:“我和你說啊,以前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家長感謝班導,我們學校是不好送錢送禮的,就真的有家長介紹男朋友的,還就真成了!後來那班導直接辭職了,嫁給有錢人當少奶奶去了!現在過得可潇灑了!”
齊嫣然被雷了一下,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邊道:“看你說的,跟親眼見了似的。”
陳肖蓉道:“我是沒見到啊,我入校晚,那班導都嫁了,劉班導入校早,應該見過的。”轉頭:“是吧,劉班導?”
每每提起那件往事,劉玉明心裏都要被針紮一下,當年她和那位班導一同入校,兩人關系密切,只是最後那人嫁給有錢人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她卻繼續留在學校當着班導,年紀也上來了,看上去沒有任何出頭的機會。
劉玉明幹巴巴嗯了一聲,收拾了幾本書站起來就走出了辦公室,态度冷漠。
陳肖蓉也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就冷了臉,撇撇嘴。
劉玉明前腳趕出辦公室,後腳就有一個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站在門口敲門,手裏還拿着一個足有一米多長的長方體盒子。
他站在門口:“請問哪位是齊嫣然?”
陳肖蓉咦了一聲,齊嫣然開口道:“你好,我在這裏。”
男人進來,看了看手裏的單子,抱着盒子進來:“你好,這裏有齊小姐的花。”
陳肖蓉瞪眼驚嘆:“花?”
男人走到辦公桌前:“是的,一位先生送的花。”
齊嫣然在遞過來的簽收單上簽名,又接過長盒,打開,赫然是躺在盒子裏的一捧鮮花--火紅色的玫瑰,代表,愛情。
陳肖蓉抓着齊嫣然的胳膊,兩眼放光:“天啊!!剛說完你也收到了花了!難道有土豪在追你,你也要嫁進豪門了?”
齊嫣然轉頭拍陳肖蓉:“你安靜點,激動什麽?”說着拿起禮盒花束裏擺放着的卡面,展開,掃過一眼,眸光一動,飛快将小卡片合上。
那是花體英文--fromye。
ye?
桌上的手機震動,齊嫣然一邊站起來一邊接電話,走出辦公室,站在走廊落地窗邊。
那邊的男人開口:“收到了?”
齊嫣然愣道:“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