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卓一凡裝睡沒一會就真睡着了，夢裏光怪陸離，他像是在一個滿是迷宮的小島上不停地跑着，要找什麽人，但是島上始終都是他自己，怎麽也轉不出去。
就在他急的滿頭大汗的時候，忽然看到前面有個人影一閃而過，熟悉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他師父，卓一凡心神大定，立刻跑着追了上去，但是他師父在拐角處轉身的功夫又變了一個人，模樣看不清楚，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暗紅色的襯衫……
卓一凡一着急，就醒了。
夏末秋初的天氣，郊外算是比較涼爽，但他還是睡了一腦門的汗渾身熱的難受，喉嚨裏也幹澀，眯着眼睛小聲念了一句：“水……”
旁邊有人坐着在處理公務，筆記本敲的啪啪作響，耳朵倒是挺好使，就是脾氣不太好：“水在一邊，自己拿。”
卓一凡聽着耳生，撐着床坐起來看了一眼，那人身上難得穿的素淨，倒是越發顯得那張臉妖冶，頭發梳上去一些，瞧着眉眼淩厲，這會兒正不耐煩的用一只手打字，另一只手垂着用不上勁。
卓一凡記得他，他師父介紹過，好像叫韓喬野。他之前打牌的時候就屬這人最壞，一肚子壞水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牌品見人品，可見這位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
卓一凡自己摸到瓶礦泉水打開喝了，喉嚨裏這才舒服一點，人也清醒了幾分，啞聲問道：“我怎麽在這？我師父呢？”
韓喬野單手把郵件回複完了，道：“你喝多了跑我這睡了一覺，你師父已經回去了。”
卓一凡愣了下，道：“啊？聚會結束了？”
韓喬野：“對。”
卓一凡立刻起身下來，看到一旁自己的外套拿起來穿上道：“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了，我這就回去找我師父……”
韓喬野暫停了一下手上的工作，擡眼看向他道：“你就這麽走了？”
卓一凡警惕的看着他，這些年他也是沒少被人搭讪過，他師父說了，遇到這種事兒首先要保持淡定，武力最後再用也不遲。他上下打量了韓喬野，印象裏模糊和那個帶着青黑眼圈的男人對應起來，拳頭都自信了幾分，這人瞧着就是貪圖享樂的那一類公子哥，撂倒應該不難。
韓喬野倒是不知道自己給人留下了酒色財氣的印象，只沖他揚了揚下巴，道：“你出去看看。”
卓一凡遲疑的邁步出去，剛下了床就瞧見床下一件被撕壞了的紅襯衫，和他夢裏的一樣，也和小韓總今天穿的一模一樣，領口那兒刺繡的玫瑰清晰奪目。卓一凡愣了一下，擡頭看向韓喬野，韓喬野沒回頭也知道他什麽表情，立刻譏諷道：“我可沒撕自己衣服的癖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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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一凡臉上有點臊得慌，可真走出去又忍不住倒吸一口氣——他基本把房間拆的差不多了。
猶豫了一下，到底沒好意思就這麽走了，他看了一圈又蹭着牆邊走回來，見韓喬野還在那工作，吭哧了半天才道：“那個，對不起，這房間記我賬上，我賠你。”
韓喬野晾了他一會，把事情處理完了，這才合上筆記本轉身上下打量了他。卓一凡硬着頭皮跟他對視，總是理虧多一些，他喝斷片了，真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
韓喬野道：“你喝醉了做的可不止這些。”
卓一凡有點心虛，貼在牆邊沒敢動，眼睛卻是忍不住去瞟地上那件被撕碎了的襯衫，磕磕巴巴道：“我、我還做什麽了？”
韓喬野騙他：“你非要喊我爸爸。”
卓一凡有點吃驚的擡起頭來，提高了嗓門道：“胡說八道！”
韓喬野半真半假的繼續道：“真的，你一會喊我爸爸，一會又抱着我哭，喊我師父，還說全世界最喜歡我。”
卓一凡這次抿着唇沒反駁，站在那保持沉默。
韓喬野原本還帶了點調笑的心思，這會兒見他不吭聲反而看不順眼起來，簡直像是發現一只野生的小東西，撿起來一看竟然是戴着項圈已經認主的，心裏煩膩的不行，站起身來催他道：“走啊，還愣着幹嗎？”
卓一凡“哦”了一聲，轉身就要走，被韓喬野擡高了嗓門又喊回來，“哎，我說你就這麽走了 ？”
卓一凡剛醒過來還有點沒進入狀況，傻乎乎道：“不是你讓我走嗎？”
韓喬野嗤笑一聲，擡了下巴沖着桌子那邊道：“瞧見那些東西沒，給我裝好了帶上，”他從兜裏掏出一把車鑰匙扔他懷裏，又道：“然後去開車，送我回去。”
卓一凡向來是能用錢解決的事兒就不多給自己找麻煩，剛一擰眉頭想拒絕，就瞧見韓喬野指了指自己那條垂着的胳膊，淡聲道：“瞧見沒有，你喝醉了撒酒瘋，這就是鐵證，要不是你師父打電話來好言好語的勸了一會，我早去驗傷了。”
卓一凡理虧，摸了下鼻尖，只能認命去開車。
韓喬野披了外套走在前面，也沒有半點輸了陣仗，單看那張臉還跟男模似的，尤其是表情，特別國際化，擺着一張厭世臉，活像全世界都欠他一大筆錢。
卓一凡把車開出來，是輛煙灰色敞篷跑車，顏色倒是比想象中的低調，不過光沖那蟒蛇車标和流暢金屬外殼，也能看出來主人性格外放張揚。卓一凡挺喜歡車的，國內很少瞧見有道奇蝰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但是越瞧越覺得連那豎起來和蛇瞳一樣的車燈都像主人，帶着點不可一世的張狂。
卓一凡悻悻收回目光，等着韓喬野慢悠悠來了，伺候着這位爺上車，彎腰給他調座椅，再親手給系上安全帶。他開出去沒兩步就聽見那人懶洋洋開口道：“你頭上戴的那個挺可愛，平時除了兔子還喜歡什麽樣兒的？”
卓一凡擡眼看了看後視鏡，這才瞧見自己頭上還有個粉紅色小兔子的發卡，連忙紅着臉拽下來，争辯道：“這不是我的！”
韓喬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拖長了音調哦了一聲。
卓一凡臉紅道：“真不是我的！我都不知道哪兒來的……我想起來了，是下午一起喝酒那個胖兄給他女兒的，我倆喝多了不知道怎麽就戴我頭上了。”
韓喬野道：“給你也合适，也跟小姑娘一樣動不動就愛臉紅。”
卓一凡道：“臉紅多正常啊，臉皮厚的人才不臉紅呢！”
韓喬野道：“我一般臉紅都是熱的，還真沒害羞過。”他擡了擡下巴道，“給我開點窗。”
卓一凡憋着一口氣伸手給他開了敞篷，讓他吹吹風徹底清醒一下。
也該着他們點背，開到半路就下雨了，卓一凡伸手去關車頂的時候，卡了一下，韓喬野道：“你會不會啊？”
卓一凡單手用足了力氣，憋氣道：“這破車都是我開剩下的，我當然……”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咔吧”一聲，像是什麽卡在裏面斷了，卓一凡手放在摸了一下觸感，“你剛開哪兒了，這怎麽卡着個東西啊。”
韓喬野道：“你是不是又給我弄壞了？”
卓一凡停路邊試了一下，敞篷又倒退回去了，檔板卡在那半天都沒再有反應。
雨也跟着嘩嘩地落下，一時間車裏除了雨點打在座椅上的聲音就只剩下一片安靜。
韓喬野單手扶着額頭，嘴角抽了一下道：“我真特麽是服了。”
卓一凡伸手掏手機，磕巴道：“車我也負責給你修，那什麽，你自己先打車回去吧，你胳膊也不能淋雨……”
韓喬野喊住他：“我今天還就不信了，你就這樣開，我看還能遇到什麽更倒黴的事沒有！”
卓一凡覺得這人挺奇怪，剛起來的時候對他雖然也不熱情，但也沒嫌棄的這麽明顯，這麽會兒功夫就兩看相厭，還非要跟他待在一起繼續看，這不是有病嗎？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看了一眼手機，剩餘電量微弱，按兩下就徹底關機了。他也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去借韓喬野的，那人還真借給他了。
卓一凡把他師父的電話號碼背的滾瓜爛熟，打過去的時候，韓喬野還在一旁看了他一眼道：“背的挺熟練啊。”
卓一凡沒理他。
電話那邊一接起來，卓一凡立刻就道：“喂師父嗎，我回來了，快進市區了……”
韓喬野不爽，大聲提醒他前面要轉彎，卓一凡忍了一下，旁邊那人變本加厲又嘲諷他：“轉彎不減速，你想害誰呢！”
卓一凡忍了一會也不樂意了，畢竟是從小順風順水長大的，還真沒受過這麽多氣，想都沒想就頂回去了：“副駕駛的基本禮儀不知道嗎，要麽自己開，要麽閉嘴。”
韓喬野沖他擡了擡自己胳膊，冷笑道：“我倒是也想自己開，你猜，我是為什麽不能自己開車的？”
卓一凡：“……”
跑車開着敞篷風裏雨裏轟鳴聲原本就響，這會兒電話裏的聲音混在風中都聽不清楚了，再加上個韓喬野故意搗亂，好半天才聽出接電話的是龍宇，不是他師父。
龍宇問道：“一凡，你跟誰在一起呢？”
卓一凡支支吾吾道：“沒誰，就一個朋友。”
旁邊那人立刻很大聲地嗤笑了一聲，一點都沒客氣地嘲諷回去。
卓一凡：“……”
卓一凡老實道：“我把韓總打傷了，我現在開車送他回家。”
龍宇擰了下眉頭：“傷得重不重？怎麽回事？”
“胳膊傷了，”卓一凡有點不好意思道，“我喝多了，沒控制住自己。”
龍宇道：“你把電話給他，我跟他說。”
卓一凡知道他們認識，就把電話給了韓喬野，韓喬野接過來依舊還是那副死德行，半點沒因為是老同學就給面子，恨不得給卓一凡列十大罪狀了。說完他拆酒店的事兒又抱怨道：“他劈衣櫃的時候我怕他喝多了沒輕重傷了自己，就伸手擋了一下，合着該我倒黴，胳膊差點骨折！這還不算完，小孩醒了倒是認錯了，這不開車送我回去嗎，我覺得他這個态度還是不錯的，誰知道他一上車就把我車敞篷弄壞了！”
卓一凡在一邊辯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車是老款，怪我嗎！”
韓喬野一點都沒讓着他，張口罵道：“放屁的老款，你把我擋板卡敞篷那還硬掰，能不壞嗎！”
兩個人打着電話就吵起來，卓一凡據理力争，韓喬野在那邊冷嘲熱諷，把龍宇晾到一邊去了。
過了好一會龍醫生才道：“老韓你去下醫院，我給急診那邊打個電話，你先處理下傷口。一凡你送下他之後，來我這一趟，你師父擔心你一晚上了。”他又補充道，“酒店那邊失火，你也不能回去住。”
這算是一錘定音了，那二位雖然勉強，但也都答應了一聲，這才挂了電話。
卓一凡送了韓喬野去醫院，韓喬野斷了胳膊像是半截身子癱瘓了一樣，愣是讓卓一凡去推了一個輪椅過來送他去了急診。
先去拍了個片子看了下，比想的要嚴重一些，小韓總那胳膊就是骨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