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高考

北城第一次聽力考試,是在九月下旬。難度适中,聞渺一次性考了滿分,不用再報名第二次,節省出更多的時間來複習其他科目。

高考是一場負重徒行,沿途丢丢補補,越接近目的地,身上的行裝越輕。聽力考試一次過的輕松感一直延續到她的成年日。

聞渺等這個生日等了快3年時間。起初無關任何人,只關她能不能越過這個分水嶺以後就變得所向披靡,放下一些不該銘記的執念。

後來,顧酌成了她人生裏一個美麗而奇跡的意外。喜歡上顧酌以後,20歲,成了另一個她日夜期盼的日子。

10月8號前一天,奚梓他們幾個約定好,8號白天放學去“江汀岸”慶祝聞渺成年,晚上的時間留給顧酌。

聞渺收到了很多新奇而陌生的成年禮物,奚梓的禮品袋裏,額外裝着一張紙條和一個避孕套。小酒窩生怕她不知道,在紙條上詳詳細細寫了注意事項。無人的時候,她把東西鎖進床頭櫃裏,和兩年前顧酌給她的戒指放在一起。

其實奚梓不說她也懂這些,惠姨亦母亦友亦師,這些自尊自愛自我保護的常識,早就交給她了。

認定好了,什麽時候都願意。

8號晚上,聞渺去四合院等顧酌下晚自習。高三晚自習加了半個小時,顧酌回來的時候,都快九點半了。

她站在門口,有鑰匙也不進去,借着淺淡的路燈光看着顧酌,甜甜的笑着。

兩年過去,他眉眼間添了幾分沉穩,卻依舊肆意輕狂。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尖上。

她忍不住回憶。

從16歲到18歲,一幕幕都是他,像畫卷,又像電影片段,彩色的,黑白的,開心的,苦澀的,都有。

他走過來,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神色虔誠,聲音低啞到極致:“寶貝,成年快樂。”

聞渺幾乎一秒就低泣出了聲音,沒有第三者知道,這些字句究竟意味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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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那段痛徹心扉的童年終于遠去。她相信的,因為擁有這些愛她的人,總有一天,她會迎來嶄新的、無比燦爛的曙光。

“小哭包。”

顧酌寵溺地笑笑,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單手打開鎖。平穩地走進屋子,把緊緊摟着他脖子的女孩兒放在沙發上。

聞渺整個人蜷在沙發裏,顧酌蹲了下來,直視她濕漉漉的眼,柔聲安撫:“不哭了。”

聞渺用手背把眼淚蹭掉。

顧酌從衣兜裏取出一個黑色鍍金的項鏈盒,“給你買了顆糖。”

聞渺看着他打開盒子,露出裏面閃着瑩潤光澤的純色項鏈。吊墜的形狀,是一顆小小的酸酸糖,兩邊各點綴着幾顆小星星,她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項鏈,看起來還那麽貴重。

這個牌子的定制項鏈,都夠付“江汀岸”那塊黃金地兩年房租了。

她有些不敢收。

顧酌把項鏈拿出來,擡眼道:“我幫你戴上。”

聞渺下意識搖搖頭。

“不要我戴啊?”顧酌把項鏈放到她手裏,“那你自己來。”

手心冰冰涼涼的,聞渺垂下眸,看了幾秒之後,又沉默着把項鏈放回顧酌手裏。

顧酌皺了下眉,“不喜歡?”

聞渺搖搖頭,又遲疑道:“這個可以退嗎?”問完,她飛快地看了眼顧酌的臉色,怕這個問題讓他覺得難堪。

還好顧酌神情未變,只是安靜地看着她,像是在消化她話裏的含義,兩秒後,他低笑了聲,起身在她身旁坐下。

沙發往下陷了一點。

見顧酌沒有說話,聞渺心下有幾分懊悔,她偏過頭來問:“不可以嗎?”

“嗯。”顧酌說,“不可以退。”

聞渺點了點頭,輕輕“嗯”了聲,不過一秒,她又淺笑道:“謝謝,我非常非常喜歡。”

顧酌眸光溫柔,沒有接話,他沉默着把聞渺的頭發攬到一邊,自顧把項鏈戴到她白皙修契的脖頸上,欣賞了一會,又看了看她愁成一團的小臉,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有錢。”

“嗯?”

聞渺思維有點中斷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指尖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顧酌捏在手裏玩,她低下頭去看。

顧酌漫不經心道:“買這顆糖花不了多少錢,不會讓我沒飯吃。”

“……”

這不是糖,這是money……

聞渺把“你怎麽會有這麽多錢”寫在臉上,她想說點什麽,話到口邊,又自動消了音。

顧酌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随意一瞥,就看透了她的心思。為了減輕小姑娘的心理負擔,他開起了玩笑:“我養得起你,就算養不起,還有這套房子。”

“養”這個字,聽起來就很寵,聞渺被暖到,嘴角不由自主上翹,接住顧酌的梗:“賣了房子,你住哪?睡橋洞啊?”

顧酌真就認真計算起來:“賣了這個,再買個小的,還能剩點,夠你花了。”

“我又花不了多少錢。”聞渺義正言辭地說,“還有哦,我可以自己賺錢養自己,才不要你養。”

顧酌秒變吃軟飯的模樣,死皮賴臉道:“那你順便也養養我呗?”

“好啊。”聞渺想也沒想就答應,“我努力。”

顧酌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整個肩膀都在抖,帶動着沙發也有些抖,片刻後,他笑着說:“算了,我舍不得。”

屋內暖意融融,顧酌話音剛落,聞渺就擡頭親了親他的下巴,溫軟的觸感讓他心神一蕩。

他稍稍偏開頭,從錢夾裏抽出一張銀行卡,抓着她的手腕,把卡塞到她掌心裏。

聞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爸媽每個月固定給我打錢,各打各的,所以我每個月都有雙份的生活費,用不完的,全存在卡裏。”

顧酌的聲音沒帶任何情緒,眼睛裏卻流露出一絲落寞,聞渺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也不急着還銀行卡,認真端詳了一會這張卡,才像是真苦惱地問:“你把卡給我,你不吃飯了?”

顧酌笑了笑,很理所當然的樣子:“這不就是在交夥食費麽?”

聞渺噎了兩秒,眨眨眼問:“交多久啊?”

“先交四年。”顧酌把她抱在腿上,商量道:“跟你哥哥說說,大學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可是……”聞渺耳朵尖悄悄紅了,躲開他投過來的殷熱眸光,有些為難地咕哝:“學校離這邊好遠,我想住宿……”

話還沒說完,臉上突然一痛,聞渺擡眼委屈地瞅了罪魁禍首一眼。

顧酌慢悠悠把手收回去,“我們在那邊租房子住。”

聞渺一怔:“我們?”

顧酌不緊不慢地說:“北城大學和北城電影學院就隔着兩個站。把房子租在你那邊,我過去。”見聞渺面容有些動搖,他添了句:“渺渺真忍心讓我獨守空房四年?”

這話一落,聞渺更是羞得整張臉都是燙的。她大腦漿糊了兩秒,才回想起剛才顧酌說的是“北城大學”,頓時有些驚喜地問:“你也打算讀北城的大學?”

“嗯。”顧酌不鹹不淡地笑着,像個妖孽,“舍不得我家小姑娘,還有――”頓了頓,他拖腔拿調地說:“小姑娘這麽搶手,不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我也不放心。”

“……”

這事還能不能翻篇了?

默了幾秒,聞渺問:“你有感興趣的專業嗎?”

“有。”

怕他會因為她放棄興趣,聞渺有些緊張:“北城大學有那個專業嗎?”

顧酌:“有。”

聞渺心下一松。

顧酌又道:“不僅有,還排名第一。”

聞渺愣了下,北城大學醫學專業全國排名第一,她沒想過顧酌會想讀這個,這會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象顧酌穿白大褂的模樣。

想了幾秒,忽然有點燥熱,顧醫生日後一定會勾心攝魂。帶着欲念的,她輕輕叫他:“顧醫生。”

顧酌被她叫的眸色一沉,擱在她腰間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緊。

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覺過去了半個小時。

聞渺看了看手機,十點鐘,該走了。她把卡放回顧酌衣兜,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小聲說:“不早了,我要走了。”

她說着,就要從他腿上下來。

這時,顧酌忽然擡手壓住她的後頸,聞渺一個不防,被壓得與他只剩下五厘米的距離,她看清了他眼尾的紅。他神情像只兇獸,動作卻溫柔的像只貓。

她整個人壓在顧酌身上,聞渺察覺他又坐正了些,背部緊抵着沙發靠椅。與此同時,放在她後頸上的手又稍稍用了點力,瞬間讓兩人的距離變成了零。

唇瓣貼合上的一瞬,聞渺心都忘了跳動。

下一秒,顧酌把她推到沙發角落,身子順勢壓了過來,突然間天旋地轉,她害怕得雙手緊緊揪着他的毛衣。

沒給她一點反應的時間,顧酌就狠狠吻了上來。

大腦先是一片空白,從某個瞬間起,感知又全部上線。

皮膚能感受到他炙熱的呼吸,鼻間全是他身上的味道,他的吻帶着薄荷糖的氣息。就算被親得頭暈腦脹,也不影響她感受他急促而狂暴的動作。

她遲鈍地承受着,眼睛很快蘊起一層薄薄的水霧,整張臉浮現動人的緋色。她本想張開嘴呼吸,反而方便了對方攻城掠地。

耳邊回蕩着顧酌性感的喘息聲,聞渺漸漸軟成了一灘水。

漫長的一吻畢,顧酌欲念不減地咬了咬她的耳朵,才結束了這場情難自抑的親熱。

聞渺閉着眼,眼睫顫抖,狂亂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顧酌用指腹擦走她嘴角的水漬。

随即,他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輕響:“外面冷,今晚就在這兒睡。”

聞渺僵了一瞬,臉上的溫度又升了幾度,她緩緩睜開眼看向撐在她上方的少年。

眸光交纏,他低笑着說:“讓你睡床,我睡沙發。”

聞渺欲蓋彌彰地看了眼窗外,才轉過頭來輕輕“嗯”了聲。

之後,顧酌走進卧室,抱了床被子出來,又進浴室洗澡,她都處于意識混沌的狀态中,直到顧酌過來說“浴室有新的浴袍”,她才猛然回過神過來,逃難似的鑽進浴室。

這一吻過後,顧酌又過上了“清心寡欲”的日子。與此同時,高三生活緊張又循規蹈矩地進行着。

紀予忙着實習,跟着導師做項目,寫畢業論文,輔導聞渺高考的任務自然而然轉交給了江語舒。聞渺平時沒事總愛跑北城大學,把不懂的問題歸類拿過去問江語舒,能讓顧酌少辛苦一點就讓他少辛苦一點。

為了節省路上的時間,聞渺生日那晚之後,南泉弄堂收拾出了一間空房,添了張床,添了一組家具,給聞渺複習累了的時候休息,有時候太晚了,她也會直接在那邊睡。

顧酌想沖刺高考狀元,高三後半個學期,他特別特別的努力。他參加了全國物理競賽,每天都要學習到淩晨,和聞渺差不多一個點睡。

如果沒有小姑娘,他沒有那麽強烈的渴望想要考第一。全力以赴這個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挺難的,對有些人來說更是難如登天。

三月末,聞渺又回了趟福利院。因為念念有了領養的人家,離小城很遠,她回去送小姑娘一程。

藝考先來,那天,大家陪奚梓去考試,有娛樂媒體把聞渺和顧酌錯認為藝考考生,拍了照放在網絡上,稱“今年的藝考生顏值再創新高”,後來才弄清楚這是個大烏龍。

高考前夕,顧酌的父母回國來北城看他,顧酌和他們吃了頓飯。倆家長形同陌路,分別說了兩句鼓勵加油的話,孩子不帶情緒地說了個謝謝。

顧酌跟父母的關系比較簡單,他不怨恨他們,他們也對他負了該負的責任,18歲以前都給他打生活費。

18歲以後,各不幹擾。

若以後有需要,他會盡孝道。

他們,早就成了三個最親近的陌生人。

文理科考場分開,銘遠是文科考場,聞渺在銘遠考,顧酌在北城三中,奚梓在二中。

高考那天,送考部隊分開送,龍彪去了三中,許心願抱着兒子來銘遠送聞渺。

考完語文,送考大部隊加兩考生一起去南泉廣場附近的飯店吃飯。

宋洺看兩高考主角考完試面不改色,十分淡定,又想起自己當初走出考場時慌得腿軟,不敢問他哥,就悄悄問聞渺:“渺渺姐姐,感覺考得怎麽樣?”

聞渺自信地笑了笑,平淡道:“挺好的。”

因為準備得足夠充分,所以不必要慌張。

8號下午,北城下了場太陽雨,聞渺停筆擡起頭,看到了橫挂在考場外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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