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到深處人孤獨

初次見盧繪時，林靜宜就着實眼前一亮，女人美到一定程度真是讓人目不轉睛，她外着薄質的輕容花紗外衣，下穿連珠對稱紋六幅羅裙，足登鳳頭絲履，頭戴金絲扭結盤邊綴金箔花簪，配童子花卉紋銀釵，手戴金白玉镯，皮膚幽白，目光帶水，細眉輕描，朱唇略點，真是華美動人。如果她真要有意在李思沖這裏争寵，估計十個綠翹也不是對手，更別說林靜宜這個了無風韻，素面朝天的外來戶了。

剛剛好一個月，她又來李府，今日的盧繪清新明麗，着短襦長裙，披帛加半臂，略施粉黛，頭上珍珠花髻，配飾簡約，相較上次素淨許多。這次她沒有避開李思沖，而是直接約他到後院池中撫琴亭長談，林靜宜十步開外随着他倆慢慢引步前行，繞過假山，走過平橋，等二人駐足亭上時，林靜宜退到亭下侍立。

“中元節當日，我夢到姐姐了，她還是念挂你，托我來看你，上次只問了靜兒你的近況，今日，我...”

“莫說這個，中元節是祀鬼的鬼節，你姐姐她不是鬼魂。”李思沖咬牙擠出這句話，臉上陰雲密布。

“不是鬼魂是什麽，那就不要再托付我了，我不能終年因為這個牽挂你，我的崔郎如今也是鬼魂為什麽總不入我夢來，反倒是姐姐，總是來煩擾我，我真的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我畢竟出生山東士族，乃名門之後，我的貞潔操守去哪裏了，我該為我的亡夫憔悴，而不是你這個外人。”林靜宜望向有些失控的盧繪，再看李思沖，已經雙拳緊握，牙關緊閉，脖子上青筋凸起，冷峻的眼裏直冒火。

“我都說過，當日她臨終病榻前講的那番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她那樣的囑托，只是自己安慰她自己，”李思沖竭力克制，他伸手扶住盧繪的肩膀，盧繪開始顫栗，她在抗拒自己的感情。“她要你像她一樣照顧我，這樣的話，對你來說，很自私，她要我照顧你，我也是因為怕她傷心難過，才勉為答應。你清醒清醒，我不需要你來照顧，我很好！你呢，如果你願意再嫁，我...”盧繪掙脫開李思沖的手。

“我願意娶你！”李思沖剛說完，臉上“啪”的挨了一個耳光。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會再嫁的，我不會！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告訴你，姐姐的囑托我會照辦，我會常來看你，我...”盧繪顯然也沒想到自己會動手打他。

“夠了，夠了！”李思沖大吼，“你為何會如此聽從你姐姐，你要我挑明嗎？你放不下我，不是因為你姐姐，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想放下我，沒有人逼迫你，除了你自己，”盧繪淚如雨下，拼命搖頭。林靜宜也不知所措，正考慮自己是否要離開。“你為了你的貞烈隐忍，你發誓為夫守潔一生，我才忍耐，避讓！”李思沖上前攬住盧繪的腰，兩人臉對着臉，“今天，我要你正視你的感情！”李思沖探下頭想要強吻她，盧繪死命掙脫後退三步，臉部因為痛苦抽搐有些扭曲，她向李思沖做了個求饒的手勢，李思沖擡頭強忍下眼眶中的淚水。

“是的，是的，我想在你懷裏，我想擁有你，我幻想過我們的明天，但是我不能讓列祖列宗蒙羞，我不能讓自己成為街口閑談的笑柄。”盧繪抽泣承認。

“你的父兄找我談過，他們同意你再嫁，一來是為你的幸福，二來他們現在需要我的政治勢力。”李思沖整個人都垮掉了，他心疼地看着盧繪，“因為我知道你的反應，所有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言明自己的态度，但衛王也需要你家族的權勢。我，我想我最後會向你父兄提親的，”李思沖強迫自己恢複平靜，“今日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告訴你，近日內我就去府上...”

“我不會嫁給你的，我不能毀掉自己的名節！”盧繪仰頭迎視這個她內心其實深愛的男人，目光中的堅定，連林靜宜都畏懼起來。

只聽李思沖回答，“好，我遣人送你回去。”他回頭喚林靜宜，“送繪娘回府。”

林靜宜極為詫異，為什麽一個女人明明眷戀一個男人、關心一個男人、體貼一個男人，但卻不願那個男人娶她？如果換做自己，她早就享受并沉陷在這份炙熱的情感中了，明明伸手就能觸碰的情愛，她明明想得到卻要去排斥？為什麽她要把自己當做祭品一樣橫列在祖宗牌位前？為什麽她就不能有新的生命新的希望新的開始？她想李思沖應該能回答這些疑問，因為他同樣在防禦着自己的崩潰。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清風旋起，淚滿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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