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 千言萬語,只變成這句。
可王韶之就是這樣的,他總是很為她着想,哪怕剛才受了輕視,他也不想讓自己為難。
還惦記着叫自己吃瓜。
窦妙笑一笑道:“好。”
她穿了身素色的裙衫,在這竹林裏,像是天上的月光一樣,王韶之微微垂下頭,想起張氏說的,窦妙必得嫁個門當戶對,他心頭滿是酸澀,耳邊卻聽見窦妙的聲音:“韶之,欲速則不達,不管是鄉試,還是別的,你不要着急。”
她緩緩說來,像是提醒。
王韶之眼睛一亮。
看向她的時候,笑容像湖中的漣漪,蕩漾的越來越濃。
誰說她不肯呢,她性子那麽決絕,若是不肯,一早就不會讓自己走近了,他想得沒有錯,她就是想嫁給自己的。
“妙妙。”他心潮澎湃,眼神如海般灌滿了情誼。
窦妙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略低下頭道:“我走了。”
王韶之嗯了一聲。
窦妙就轉身走了。
他站在原處,看了許久。
等到蔡氏出來,二人才一起回去。
蔡氏輕聲道:“你可問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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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韶之想到窦妙叮囑的,說道:“沒有,她一個姑娘家也不好說,我還是先用功念書罷。大嫂,這事兒不急,便算是二夫人不肯,以後準有法子。”
起先還垂頭喪氣,現在又神采飛揚了,蔡氏心道這小子不老實,必是問出了什麽,可也不逼他,瞧這樣子總是好事兒,她尋思會兒道:“那二夫人不是好相與的,還好二老爺為人樸實,我叫你哥哥得空與他吃飯喝酒,不能斷了聯系。”
王韶之點點頭。
她叫他不要着急,定是心裏有數,她那麽聰明,指不定已經有萬全之策,他再加把勁兒,等明年考上舉人,便是家世差一些,可也算是京都才俊,到時候再請窦餘祐美言兩句,興許就能成。
如今他是有些急躁了。
得了她一句話,他這心裏啊,就像陰天迎來了太陽,整個放晴了。
卻說他二人離去,張氏聽下人禀告,說王韶之跟窦妙私下見了一面,她忙問說了什麽,幸好是寥寥兩句,也隔着距離的,她沒有擺在心裏。因在她看來,自己這寶貝女兒絕不會看上王韶之。
那麽清高的丫頭,尋常連個客人都不願見,非得哄三哄四,怎麽可能會想嫁給王韶之呢?
她叫人把瓜果拿一些送去上房,大房。
西瓜端來的時候,帶着涼意,夏日裏就是要放在井水裏才好吃呢,窦妙把一碟子的瓜都吃完了。
到得去劉家前,張氏給窦妙布置了任務,叫她畫幅壽圖,她倒是沒拒絕,只等畫好拿去張氏那兒,見到一桌子的壽禮,這排場,哪裏是賀壽,去賄賂才差不多。
窦妙有些看不慣:“您這拿過去,只怕不妥。”
張氏道:“咱們不比大房他們,劉大人是你父親恩師,送什麽都不為過。”
“就是過了,娘,劉大人為人清廉,看重父親也是覺着父親辦事公正,對上峰對下屬都不卑不亢的,換句話說,就是父親老實,您要突然送這些,指不定就對父親改觀了。”
張氏一怔,說得挺有理兒。
她這相公啊,真沒多少優點,就是為人正直,可就因這性子,不讨人喜歡,要不是劉大人,他想當京官還不知得熬幾年呢。她拿走幾樣:“這樣行了罷。”
“不行,再拿走點兒,禮輕情意重,差不多就好了。”窦妙為父親前途,也難得費心。
張氏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抿嘴笑起來。
雖說平日裏她疼窦妙,可母女兩個尋常話并不多,遇到事情,別說有商有量了,窦妙都不太聽,今日卻認真,還與她說這些。
她嘆口氣:“妙妙,你要是一直這樣,為娘可就高興了。”
窦妙心道,那她可不高興。
平日裏,張氏都與她說些什麽,要麽是哪家姑娘嫁入了名門望族,要麽是教導她相夫教子,要麽是對大房的壞話一籮筐,讓她争口氣,她才不想聽呢。
聽了耳朵難受,心情都變不好,感覺自己是個情緒垃圾桶。
有這時間,她不如做些別的。
她假裝沒聽見。
張氏沒法子,裝扮一番,見窦妙也收拾得頗是妥當,便與她去上房與老夫人作別。
大房自然也去的,不可能說一家就一房去,家族之間,都是息息相關。
幾人坐了轎子。
等到劉家二門處才下來。
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因劉家低調,不太愛與人來往,故而要說去,只有窦光濤去過,女眷是第一次,實在是劉老夫人大壽,劉大人作為孝子,今日才擺了宴席。
但即便這樣,人也不多,張氏有些失望,原本希望女兒叫更多人認識呢。
不過幾日後,還是有了好消息。
京都秦家,竟然有意與窦家結親,說到秦家,雖稱不上是名門望族,可比窦家好,根基深厚不說,到得這一代,秦家能人輩出,秦家老爺乃督撫大員,秦家兩位公子都是翰林,不過這秦三公子是兩次未中,蹉跎到二十三歲還未娶妻,許是因這一點,也不曾考慮窦慧,而是看上了窦妙。
張氏一聽就很滿意,她本來對女兒嫁人的要求,一是門當戶對,二必不能是庶子,三是最少考上秀才。
這秦三公子都很符合。
就是年歲大一些,也大不了多少,至于舉人,除非是天資卓絕,尋常人二十來歲考不上太正常了。
別說論家世,窦妙肯定是高攀的。
窦餘祐心裏着急,說道:“那秦三公子是不是有隐疾啊?”
張氏呸的一聲:“別胡說。”
“怎麽胡說了,娘不是口口聲聲說那秦家好嗎,那為何要娶妹妹?咱們家可配不上。”
張氏氣得一推他,差點叫他往後摔了。
“你妹妹這等樣貌,這等才學,配誰不行?那秦家老夫人最是注重女子才情的,先頭兩個孫兒媳都是書香門第出身,妙妙如今在京都已有才女之名,他們自會注意,豈有不滿意的?”
那秦公子又排在第三,女兒嫁過去不是做長媳,故而對窦妙的身份也不是很看重,總歸仍是個嫡女。
窦餘祐自然不甘心放棄:“還是叫人查一查為好,指不定哪裏還藏着個私生子呢,娘,不是兒子說,這些人家聽着是富貴,可那些公子哥兒都不是……”
沒說完,就被張氏趕出去了,一疊聲的道烏鴉嘴。
看着門啪的一下在眼前關上,窦餘祐臉都黑了。
這麽下去不行啊!
他滿心發愁的往窦妙那兒去。
窦妙正在畫畫呢,遵照明玄大師的意思,她如今多半時間都是在畫細筆畫。
宣紙上,兩棵棗樹惟妙惟肖,挂着的棗子紅通通的,只看得一眼,就好像能想到它落在嘴裏的甘甜滋味。
窦餘祐突然進來,把兩個丫環都吓一跳。
窦妙往前看去,他這一張臉很是吓人,她眉頭皺了皺,讓奴婢退下去。
擱了筆,她問道:“哥哥,出什麽事了?”
窦餘祐卻是第一眼看到她的畫,他心裏的火氣一下子消淡許多,回憶起年少時的光景,感慨一聲:“也不知這兩棵棗樹可還在?現在定是開滿了棗花,你還記得,結了棗子,我總給你摘了吃呢。”
窦妙點點頭。
窦餘祐嘆口氣:“那會兒休泰也常來,咱們就在樹下下棋。”
妹妹雖然不在旁邊,可她坐在不遠處,聽見他們為輸贏嚷嚷,總是忍不住笑,那時候,王韶之就會紅了臉,不争贏了,只會說再來再來。
可這樣子的時光一去不複還。
“妙妙,娘興許要把你嫁給秦家三公子了。”他眼睛忽地紅了,為王韶之失去妹妹,為他們三個人将來的別離。
窦妙默不作聲,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窦餘祐忽地道:“我去與爹說,不能叫你嫁入秦家,要是非得讓你嫁,我就,我就……”
“哥哥,你莫管了。”她終于開口,“又不是定了的事情,你就,你就的,你能做什麽呀,小心被娘打,我可救不了你。”
窦餘祐喪氣。
“再等等罷。”她說,趁着這事兒,她得想個法子理清楚。
她的目光清澈如水,窦餘祐慢慢平靜下來,一握拳道:“好,就再等等。”
可誰想到,張氏動作也快,請了秦家夫人做客,一早也與窦妙說,叫她出來見見秦夫人,窦妙答應了,這日好好裝扮了一回,頭發梳了個飛仙髻,頭上插着張氏送與她的花蝶金簪,柳眉如黛,明眸似水,再有一身鮮豔的裙衫,這一露面,叫所有人都很驚豔。
秦夫人暗道,難怪都傳這窦二姑娘生得漂亮,真正不是吹牛,便是名滿京都的徐瓊,只怕也及不上她,只未免太過花哨,這等行徑,實在與她這才女之名不符。
那徐瓊就很素雅,叫人喜歡。
窦妙見過秦夫人,秦夫人還是很客氣,送了一對手镯給她,窦妙道謝完,回到椅子上坐着。
為招待客人,早就上了瓜果點心。
窦妙順手就拿了一些,往嘴裏塞,只聽輕微嗑瓜子的聲音,秦夫人聞聲看去,見到有半片瓜子皮,從窦妙紅潤的唇瓣裏吐了出來,飄飄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