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永不再見
到了走廊，經理引她進了最裏面的一間房，上面寫着“私人專用。”
他敲門後，道，“老板，宋寧澄小姐來了。”
然後對寧澄點點頭，轉身退下了。
寧澄不想其他，打開門進了去，裏面是一片幽深的環境，她看見正中央桌子邊坐着一個人，見他進來，只微微擡手，“請坐。”
寧澄毫不猶豫的坐下，開門見山道，“請問一下，您知道尹鏡去了哪裏嗎？”
“不寒暄一下嗎？這是我們第二次正式見面，這些天，你過得可好啊？”
“很好，請問尹鏡他······”
“你都想起來了不是嗎？那段缺失的記憶。”他微然道。
“是。”寧澄低下頭，手從桌面上放下來。
“感覺怎麽樣？”
“很殘忍，很可怕的記憶，如果我記得的話，一生都會被它折磨。”寧澄定定道，“但是，這是不該忘的，不管多殘忍多可怕，這是我該記得，該背負的東西。”
“老實說，你讓我有點意外。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怎麽樣，你都不會記得那段記憶。因為尹鏡不救你，你會在十三歲那年死去。尹鏡救了你，你會忘記這一切。”
尹凡曾無數次說過，身為守護神，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不能插手被護人的生活，不能參與人類的生活。
所以在尹鏡寧願違反規定而救下寧澄的時候，他嘆氣道，“這個世界，如果沒有好人，會亂了套，但如果沒有壞人，就不叫人間。”
尹鏡只說了一句，“我不能看着她不管。”
這件事造成的後果是，寧澄母親的中毒變成自然死亡，兇手不僅逃脫法律的制裁，而且獲得全部遺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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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十三歲的宋寧澄活了下來，陰差陽錯卻将母親的死全部怪罪在自己身上，甚至得了抑郁症。
“你的命格只停在十三歲那年，但尹鏡的出手相救，改變了這一切，也造成現在這個後果。”
“所以，是尹鏡救了我，我才活到現在？”
“你知道嗎？在你患抑郁症住院的時候，我和尹鏡去看過你很多次，看到你那麽可憐的模樣，我曾問過他，是不是當年順應自然死掉，對你還好一點。他什麽也沒說，但是我知道，他也一直對這件事，對你，心存愧疚。”
寧澄默然。
“所以你現在找不到他，很正常啊。當你想起來這一切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做你守護神的資格。”
“那是不是代表，我以前就看不見他了？”
“是他躲了起來，他躲起來之後，誰也找不到他。”
母親弑子，主動認罪加上證據确鑿，林嫂的審判很快下來了，而幾年前的那場下毒案，還在調查中。
寧澄終于去了監獄看她，林嫂簡直變了一個人，穿着囚服，臉瘦成了皮包骨。
看到寧澄來，她頭也不擡，低聲問了句，“你來了啊？”
“不僅來了，我也都想起來了。你和你女兒，害死了我媽媽，而企圖想淹死我。”寧澄冷漠道，“為什麽這麽做？”
“是，是勤勤欠了高利貸，我，我找太太借錢，但是太太這次不肯幫我。”她戰戰兢兢道，“而勤勤不小心知道你們要移居加拿大的事情，還有太太的儲蓄金。她不止一次和我提過，我都沒理她。但後來，因為債主逼得太緊，實在走投無路，才，才狠心要對太太下毒手。”
“所以只是為了錢，你就要我和媽媽的性命。”
“寧澄，我不想傷害你的。那天，我知道你放學晚，我想，等我們辦好事，拿了錢便走人。誰知道，誰知道你回來那麽早，我們，我們也是太害怕了。”
想起那日的場景，寧澄心中滿是悲痛。
林嫂繼續道，“我們拿了太太的儲蓄金，還了高利貸便計劃先回老家，誰知道在新聞上看到你沒有死，當時我們便以為一切都暴露了。我準備去警局自首的，但是又接到你媽媽律師的電話，說了遺産的事情。”
“因為反正也逃不掉，我們和律師見面之後，卻發現遺囑上寫着，你母親名下的全部遺産全部贈予我。警方那邊，你媽媽也變成了自然死亡。雲憶為這件事打官司，我偷偷去見你，卻發現你什麽也記不得了。”
“這些年，我一直過得不踏實，勤勤還在渾渾噩噩的生活，我一直想見你一面。上次在寧市見了你之後，我回家又和她提了這件事，沒想到她根本沒有絲毫悔意，所以我一氣之下，就······反正，我是要贖這個罪的。”
“寧澄，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忘記這件事。現在你記起來了，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是真心的，真心的悔過了。下半輩子，我都會為你和太太祈禱。我真是個罪人。”
“的确如此。”寧澄冷冷道，“你是個罪人，餘生的每一天，你都要活在悔恨之中。你該慶幸法律現在保護了你，如果我當年活下來，還沒有忘記這件事。我會對你做出什麽事，連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寧澄······”
“我不可能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寧澄眼中浮現厲色，她第一次知曉仇恨是何滋味，“所以，你好好忏悔，為你的罪過，為你犯下的惡行。我們，永不再見。”
寧澄一個人在街頭游蕩，她的心從來沒有這麽空過，那裏好似什麽都沒有，就像她一樣，也許早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冷風徐徐的吹着，手上突然多了溫暖的溫度，回頭，發現尹鏡站在自己旁邊，帶着責怪的語氣道，“這麽晚了，為什麽還不回家？”
“那你呢？”
“什麽？”
“尹鏡，已經不是我的守護神了，為什麽還要來找我？”
“你恨我嗎？”他突然問道。
“恨什麽？”
“我所改變的一切。”
寧澄搖頭，眼淚卻簌簌掉下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好慌啊，尹鏡，你能告訴我該怎麽辦嗎？我不想恨你，我不想恨任何人。”
突然，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尹鏡摸着她的腦袋，輕聲道，“你可以恨我。”
所有的不安，慌亂，在那一刻徹底釋放，寧澄在他懷裏放聲哭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尹鏡擦了擦她的眼淚，問道，“好些了嗎？”
她點頭，又緩緩的開口，“其實，我不是要恨你。反過來，我是想謝謝尹鏡。”
“謝我？”
“嗯，雖然這樣說，可能不太對。但是，能活下來，真好。”
能遇見你，真好。
幾月後。
陽光從窗戶邊照進來的時候，寧澄醒過來，以為能看到旁邊的人，結果起身一看，那人竟然盤坐在床上，閉着眼睛休息。
這睡姿，難道他是這樣睡覺的？
寧澄小心的拍了拍他的肩，“喂，尹鏡，你昨晚，就是這樣睡的？”
“不是啊。”他搖頭。
“還好，還好。”寧澄想，總算不那麽奇怪。
“——不止昨晚，我一直是這樣睡的。”
“什麽，一直這樣坐着，修仙似的睡？”寧澄誇張的問。
“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啊，我們人類都是要躺着睡的，哦，對了，你不是人類。不過，你這睡姿，讓人看着也太不舒服了，你要不要試着躺下？”
“為什麽？”
“哎呀，試一下嘛。”寧澄站在床邊，慢慢将他的身體扶倒，“對了，就這樣，放松你的身體，一點一點，一點的睡着······”
慢慢的引誘他的腦袋挨到寧澄的枕頭上，她滿意的拍手。“好了，現在你有睡意嗎？”
“嗯，我昨晚沒睡好。”
“那這樣，你繼續睡，我去做咱們的早餐。好了我叫你啊。”
“嗯。”他閉着眼睛答道。
等到寧澄關門出去，床上的人像彈簧一樣談起來，坐好，然後滿意的閉着眼睛入眠。
過了一會，做好早餐的寧澄小姐，推開門一看，自己的訓練竟然毫無效果，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時間過得很快，入了冬，又到了過年的時間。
寧澄和雲姨去了媽媽的墓地看望之後，又飛回了法國。寧澄無處可去，外面天氣又冷，她只好和尹鏡整天窩在小窩裏。
這天天氣難得暖和起來，寧澄突然來了興致，把畫架搬出來，要給自己的男朋友畫一張素描。
“為什麽要畫我？”
“這個嘛，我和你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啊。自從在夢裏見過你之後，我就想着把你畫下來，可是呢，你的臉不是常人能畫出來的，非常具有挑戰性。我現在也對你有所了解了，一定要實現我這個願望。”
“那好吧。”
尹鏡坐在寧澄指定的椅子上，又按照寧澄的四分之一的側臉角度擺好，這才開始動工。
人像畫得細致，至少要兩個小時以上，所幸尹鏡坐得住，寧澄又畫得入神，所以兩人十分默契的，沒有中場休息的完成這副素描。
作品完成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已經沒了蹤影，寧澄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終于完成了。”
“我看看。”模特從椅子上下來，觀賞了畫中的自己，中肯的評價道，“有我十分之一的□□。”
“謝謝啦，美少年，我知道我畫不出你的天人之姿。”寧澄扭頭，擡頭往尹鏡臉上一抹，上面頓時出現黑乎乎的手印。然後嘻嘻哈哈的跑走。
畫上的尹鏡，始終微笑着，看着某個方向，好似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