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一瞅,就這一瞅,霍雲山看出這孩子不是個純良善類。
“這一吊錢說好我來就有。這念什麽鬼歌的有什麽關系?我又沒說一定答應你,你莫不是還要抵賴吧?”說着不屑地切了一聲:“你以為我稀罕這點兒錢啊,老子還真也不差你這點兒錢!”
霍雲山被氣笑了,把剩下的銅子兒丢進他手裏,問:“你叫什麽?”
那小子竟然哼哼一笑:“怎麽,問了好找人揍我啊?”說着攥緊拳頭揚長而去。
霍雲山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嘆,從前運氣太好遇到的人都太好了,如今到了京城這個大林子,被個小娃子給耍弄了一番。
無法,霍雲山去昨天的面攤會了賬,老板娘看見她來,拿出個荷包,問:“姑娘,這是你掉的嗎?”
霍雲山一看,說:“咦,是我的呀,昨天不知掉在哪裏了,你在哪裏撿到的?”
“昨兒問了一圈,只有你跑的快,料到也是你的。”老板娘把荷包拍在霍雲山手裏。
老板也過來,說:“唉,裏面的東西丢了吧。這附近有一夥子小叫花子,沒人教沒人管,得手了随手就把這扔了,收攤的時候揀着的。沒多少錢吧?”
霍雲山聽完呆了呆,摸了她的荷包還敢跟她打秋風,還要錢,膽子忒大。她摸摸鼻子,心裏罵的開花,嘴裏也不好意思說,随口答:“幾個銅子兒。”謝過老板,趕緊走了。
太丢人!
霍雲山忽然想起師父從前說她有赤子之心,難道是輕信人太好騙的意思?
這件事一出,恐怕她在京城乞丐這個圈子裏傻名赫赫了。
霍雲山自嘲夠了,耳邊聽着梆子已經打到二更。從這裏趕去福王府已經來不及,只好爽約,灰溜溜地回了客棧。
第 4 章
鐵七爺這邊一直到晚間落鎖也沒接到人,估摸是霍雲山想擺個架子,但也怕霍雲山又變卦不來了,合計明日再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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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第二天才伺候王爺吃完早飯,就來人通報霍雲山到了。
鐵七爺松了口氣,心裏很高興。
但李慈晏很不高興。他白白等了一晚上,難以安眠,一會兒覺得這女大夫或許是個有本事的,一會兒覺得這藥丸可能是瞎貓碰着死耗子;一會兒覺得劉備還三顧茅廬呢,一會兒又覺得這人故弄玄虛,虛有其表,又是來騙錢的……總之就是沒睡着,一晚上在床上翻燒餅。早晨起來心情很煩躁,尤其看到霍雲山一臉神清氣爽地進來,更加暴躁。
李慈晏擡起頭瞪着霍雲山,用兇狠的目光仔仔細細把她打量了一番。
霍雲山雖然穿的是女裝,但明顯改良過,朝方便行事的男裝修改了,穿在她身上給人一種雌雄難辨的感覺。人也是這樣,五官端正,但疏于打理,略顯粗犷,頭發有些淩亂,眉毛沒有修過,因為這條粗壯的眉毛,讓這張臉在英氣上占了上風。
李慈晏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說不上來喜歡還是不喜歡。只是去看她的時候需要先在心裏醞釀下。她坦然從容的氣質讓李慈晏意外,好像對她來說自己只是衆多求醫者中的一個,并無差別。這也很讓人讨厭,尤其是霍雲山直挺挺的脊背,直愣愣的眼神,讓李慈晏很煩躁。
“得開窗,太暗。”霍雲山說。
這是挑釁!李慈晏瞪她一眼。
“掌燈,掌燈,掌燈!”無奈鐵七爺在一邊飛快地答應。
四人魚貫而入,一人舉了兩根高粱稈子粗細的蠟燭,點燃後滿堂輝煌。
霍雲山看見李慈晏憤懑扭頭的樣子了,假裝沒看見,上前抓住李慈晏的胳膊,一翻,把上面的帕子掀掉了。鐵七爺剛要去撿,霍雲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福王殿下的袖子刷了上去,露出一節白淨淨的小臂。
其實霍雲山是想看清楚他皮膚上的紅線。但她自己穿慣了窄袖,不曾料到福王殿下的袖子這樣寬松,手上用了力氣,一撩就撩到了胳膊肘上,因為霍雲山暗處有點兒看不清,湊得很近,于是這情景看着就有點兒怪。
李慈晏只覺得胳膊一涼,低頭看見霍雲山湊得那麽近,呼出的氣都噴到他皮膚上,他剛要發作,眼睜睜看她竟然上手了,粗糙溫熱的觸感讓李慈晏一驚,本能地把手抽回來,但霍雲山的手正搭在他手臂上,這一抽,讓霍雲山結結實實順着他的胳膊從頭摸到尾,最後落在他手裏。
李慈晏呆了一瞬,鐵七爺也呆了一瞬。
霍雲山也茫然擡頭:“怎麽了?”
鐵李二人見霍雲山這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反倒不好多說,不然顯得自己多心小氣。
“沒什麽,沒什麽,霍大夫您請。”鐵七爺趕緊說,他看見李慈晏腦門上青筋都突出來了。
“不止一個原因,一個是外傷。”
“是,半年前王爺摔了馬,可只是擦破了點兒皮。”鐵七爺說。
霍雲山又問:“摔下來碰到頭了嗎?”
鐵七爺也不清楚,扭頭看李慈晏。
李慈晏抿嘴不語,看向別處。
“爺,霍大夫問您上回從馬上摔下來,碰着頭了嗎?”鐵七爺只好再問一遍。
“你告訴她,頭疼了兩日。”
鐵七爺聞言看了眼霍雲山,說:“王爺說,摔着了,之後頭疼了兩日。”
霍雲山一臉蒙圈地看着他二人,鐵七爺只得尴尬地賠笑。
霍雲山問李慈晏:“平時愛吃些什麽?”
“這個,我們王爺不太愛吃青菜,其他都還行。好像沒什麽特別偏愛的。”鐵七爺搶答。
霍雲山又問:“喜歡吃雞麽?青蛙?蛇?”
“都吃,吃的少。怎麽,這跟吃有關?哦,魚比較愛吃。”鐵七爺答得飛快。
“生魚?”
“不不不,王爺最讨厭魚腥味,得煮的熟透了入味了才吃,丁點兒腥味兒都不成,哪裏吃得了生的。”
霍雲山說:“如果我料的不錯,這是兩個毛病。發熱是身體裏有蟲子,你到時候再仔細看看他身上有沒有紅色的線。”霍雲山對鐵七爺說,“這個腿的毛病,可能是摔了頭,當時沒什麽,但是受了內傷,經脈受損阻滞不通。”
屋中靜了一靜。
霍雲山以為他二人會說:“一派胡言,身體裏怎麽會有蟲子!”
不料這二人對視一眼,均默然無語,若有所思。
鐵七爺聞言想到的是他曾看見李慈晏後背的一條紅線變換了位置,當時他以為自己眼花。
而李慈晏想到的更多,他回想起自己發病初時全身發癢,真如蟲爬。還有昨日才在《千金要方》看到的白蟲。他心裏已經信了三分。而且上次摔馬,當時頭正好撞在一塊石頭上,感覺很不好,但是竟然沒事,此時想來,這霍雲山說的恐怕是真的。這事他對旁人都未曾提起。
鐵七爺看李慈晏神情,心中有了計較。于是對霍雲山說:“霍大夫,這能醫好嗎?”
霍雲山想了想說:“我盡力。”
李慈晏看了她一眼。
霍雲山說:“我只能盡力,看病不是修車造船,你又不是我造的,我哪知道你腸子怎麽彎的,我得尋摸着來,治好治不好可打不了包票。”
鐵七爺趕緊說:“诶,诶,是是。霍大夫,您既然能診出什麽病症,是什麽原因,那就是從前遇到過這類病啊,以你以往的經驗看,能有幾成把握?”
“真說不好,三成吧。”
看着霍雲山豎起的三根手指頭,鐵七爺剛熱起來的心又冷了一半。
李慈晏臉上的神色也不太好。
鐵七爺說:“霍大夫您此番都來了,也診出了病根,那請您先開個方子吧。”
霍雲山聽他這話說得暧昧,二人神色又勉強,就知道他們沒下定決心,想試試自己,讓自己拿出點手段來。本來這事挺讓霍雲山倒胃口,明擺着不信任麽,但人家是王爺,也是這麽說,既然都來了,自己亮亮本事,也讓人家心服口服。
于是就提筆寫了個方子。
鐵七爺把方子承到福王爺眼前。
福王爺也是久病成醫,卧床後沒什麽事情消磨,越發愛琢磨藥典醫書。他從小熟讀經史,悟性又高,多年下來,對醫理算得上精通了,看霍雲山這個方子,他有點兒看不懂,君臣配伍有點不一樣。于是默然,将這紙方子放下了。
霍雲山一看,這二位還在猶豫,于是說:“你們二位商量好,要治再來找我。”說完要告辭。
鐵七爺反應過來,說:“霍大夫,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到這裏吃了再回去也不遲。就是粗茶淡飯,怕怠慢了您。吃了再走,吃了再走。”
鐵七爺這一嗓子其實沒指望能喊住霍雲山,不料霍雲山真的停下了,想了想,轉身說:“行,吃了再走。”她想的是在這兒吃了過去正好擺攤看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