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凍死他。
霍雲山的水性挺好,一口氣憋到足,順利逃出了那座神秘的院子。但也真如常人所料,半條命幾乎沒了,寒冷太消耗體力,腦子都有點遲鈍,她趴在岸邊不敢多耽擱,趁着夜色,脫得精光,把水擦幹,換上幹衣服,那把石頭尚有餘溫,被她繼續窩在胸口,涼透了才扔下。這番動作做完,霍雲山眼前發黑,腦子發暈,坐在地上,後悔沒準備食物,閉上眼努力調整呼吸。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輕嘯。
霍雲山睜眼,一把寒光閃閃的劍擱在了自己肩上。
第 30 章
“我勸你最好不要去。”陸謙說,“突厥四王子才踏入中原境內的時候,突厥王庭出了內亂,老突厥王被他的大兒子殺了,新王集結兵力,準備南下。四王子卻毫不知情,他的勢力太弱了,如今被圍困在小清涼山,被人一鍋端。”陸謙眼睛超屏風後瞥了一眼,繼續問:“他如今在中原是仇敵,回突厥是亂臣賊子,曾今的高貴的突厥四王子已無容身之地。你還要去麽?”
霍雲山回到這溫暖的屋子反而有點兒犯困,抱着一碗姜茶只管喝。
“你幹嘛不趁我下水前說?”霍雲山笑道。
陸謙對霍雲山所說的跟蹤監視毫不遮掩,笑說:“我只是好奇你怎麽逃遁,也好奇你是不是真能辦到。陸某敬佩得很。”
霍雲山挑眉冷笑:“就這麽個敬佩法?”
“那霍姑娘要怎個敬佩法?”
“放我走。”霍雲山故意道,冷笑一聲。
“好。”陸謙說。
霍雲山扭頭看他,從他臉色沒看出什麽意思,問:“陸大人,我說放我走。”
“我說好。”陸謙把門打開,說:“現在就可以走。”
霍雲山雙肩一抖,卸下裹在身上的一床被子,跳起身來,看着陸謙,走到門口,說:“你說話算話。”
“算話。”
“那你捉我回來做什麽?”
“一則怕您着涼,二則讓您知曉前因後果,再做決斷。”陸謙說:“門外已經備了馬和幹糧。”
霍雲山看着陸謙,早看清他的神色,也朝屏風後瞥了一眼,不客氣地奪門而出,翻身上馬,奔入夜色中。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陸謙對廢王說:“您說她真去?赦拓那裏就算今日脫險,也已經是死局了。”
廢王說:“我也不知道。”
廢王又問:“她真明白你的話了麽?”
陸謙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
霍雲山她連夜趕到小清涼山,山中靜悄悄的,馬驚了林中鳥,撲簌簌飛出幾只,發出驚怪的警告聲。
曙光中,她立在山頭,見一隊人馬朝西奔馳而去,辨不出是何人。
霍雲山調轉馬頭,朝山下沒命地奔去。
前隊人發現這個尾巴,拉弓上弦,瞄準射擊。
霍雲山在射程外停住,大叫:“孔雀!綠孔雀!”
一人一馬越衆而出,正是赦拓,周圍人收起兵器。
霍雲山這才看清赦拓一身血跡。
赦拓抱着霍雲山,盡力讓自己不倒下。霍雲山摸到他的袖管,濕粘的血滿手。她驚慌地拉起他的胳膊。
“沒事。”赦拓的小指不見蹤跡,血已經止住。他撫摸霍雲山的臉,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缱绻和不舍,他問:“你來做什麽?”
“來找你。”霍雲山說。
赦拓看着她,默然良久,說:“你走吧,我如今已無處容身。”
霍雲山說:“我也是,我被人追捕,也在逃亡。”
赦拓愕然。
“現如今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什麽都沒有了,都自由了,逃亡都有個伴,多好,這是天意,讓我們在一起,違背不得。”霍雲山淚中帶笑,卻是真有歡喜。
赦拓看着她的眼睛,說:“對,天不負我。”他緊緊抱住她。
“不!”赦拓突然推開霍雲山,說:“我還沒有倒下,只要活着就有機會。”他從懷中摸出一團血跡淋漓的布,遞給霍雲山說:“你幫我,把這個交給李慈煊。”
“廢王?”霍雲山接過,是撕下的袖子,上面似乎有斑駁的血書。
“轉告他,多謝他出手相助,這份情我赦拓銘記于心。”赦拓捉住霍雲山的手,說:“不要拆開,幫我,交到李慈煊手中,一定親自交到他手中,我的命就在這裏了。”
霍雲山說:“好。”
赦拓說:“你上次拒絕我,我傷心了很久。”他一把抱住霍雲山,故作輕松地說:“對心愛的女人就是沒辦法。下次我就直接把你搶走,不說那麽多廢話了。這次我去不知是生是死,你不要去也好。”他眷戀地用臉去撫摸情人的青絲,說:“我舍不得,我會心痛。”
霍雲山不知道他是舍不得她去死,還是舍不得離開她。
赦拓已經放開她,翻身上馬,陌陌望着霍雲山,探身下來狠狠吻住她的嘴唇,然後放開她。霍雲山看到他明亮的眼裏閃着溫柔的光,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就像上一次的分別,似乎是想牢牢記住她的樣子,嘴角露出一點笑。
霍雲山看見這一笑,忽然很難受,心裏像被重錘砸了一錘,悶疼悶疼。她站在赦拓投下的陰影裏,只感覺到心痛。
她跟赦拓有一種相似的無奈。因這無奈不得不走上陌生的路。他們就像沙漠裏的菟絲子,有着頑強的生命力和随遇而安的能力,但是沒有根。當兩棵菟絲子相遇,他們欣喜和相惜,但一陣風吹過,又滾落得不知去向。
“等我回來。”赦拓說。
“等我。”霍雲山說。
二人遙遙揮別,直到望不見彼此,目光仍留在遠方。霍雲山不禁想,若他們倆就是戈壁沙漠上相遇的流浪人該多好,可以相互跟随漫無目的地游蕩,因為有了對方,所有的游蕩都是幸福的旅途,所有的停頓都是甜蜜的回憶。
可惜,人在這世上被賦予了太多的身份。身份讓人不再是單純的人,給人帶來一些什麽的時候,也給人戴上了枷鎖,讓人不再只為自身最初的意願生活。
不識身份時的相識相愛是最真摯的感情。
霍雲山把血書交到李慈煊手中,陸謙在一邊看到霍雲山神情憔悴,問:“您要緊嗎?”
“他說他的生死全在這裏,您救他的恩情他銘記于心。”霍雲山眼巴巴望着李慈煊說:“還有多謝您出手相救。”
李慈煊看了她一眼。明白最後這一句是也是她想說的話。
他說:“我知道了,你放心,你暫且住下,有些事情還要請你幫忙。”
等霍雲山辭去,陸謙問:“信上寫的什麽?”
李慈煊把血書遞給他。
陸謙展開,正反查看,只有血跡,再看,還是沒有字跡,擡頭去看李慈煊。
卻見李慈煊舉目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等李慈煊回過神,已經日影西斜,如血的殘陽照在身上,有種悲涼的凄豔。李慈煊看着桌上的“血書”,嘆了口氣,這哪裏是血書,這分明是最動人的一封情書。
這哪裏是情人間的書信,分明是封絕交信。
霍雲山跪坐在被褥中,手中捧着一張薄薄的書信,短短一個月,她的傷寒還沒痊愈,赦拓的态度就已轉變。
柔奴搶過信來,讀完柳眉倒立,把那信撕得粉碎,罵道:“天下男兒皆薄性,突厥男人也一樣!今日山盟海誓,轉頭就娶了公主貴女。就該讓他死在小清涼山,救他做什麽?姐姐,天下男兒多得是,沒了這個忘恩負義之徒,讓殿下再給你物色幾個好的,讓你挑。莫非就在一棵樹上吊死?”
霍雲山沒有聽見柔奴說些什麽,只是愣愣的,她忽然想起那夜赦拓在她耳邊說的話:“我做了什麽,你也會這樣吧?”霍雲山其實理解赦拓,在這樣的局面下,只有借助妻子家族的力量才有可能翻身。她向來覺得自己是個灑脫之人,原來心也會痛,不禁想,她與赦拓只有在身邊的時候才是彼此愛的人麽?一旦分別,便各有背負,不再是自己。
柔奴還在罵。
霍雲山忍下心中痛楚,輕輕嘆了口氣,說:“男人啊,總有那麽點兒雄心壯志。”
柔奴噤聲,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雲山。
霍雲山仰頭對她說:“你去對廢王說,問他要我做什麽?”
“你要幹什麽?”
“我欠了他一個情,自然要還。”
“還了之後呢?”
霍雲山沒說話。
“你要走嗎?又要離開我?”柔奴撲到她身邊,抱住她說。
霍雲山沒有再敷衍她,說:“朝雲,年少時候的事情我真不記得了,我也不記得我是謝家大小姐,我就是邊塞孤兒裏普通的一個。我記憶裏就在龍官寨長大,眼裏看到的是大漠戈壁,耳中聽到的邊塞俚語,京城離我太遠了,廢王、錦衣衛他們想要什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