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也就說這個孩子叫做柳清然
三月初,春日滿地金黃,柳枝随之搖擺,冬雪瑞白消失于此,冬梅豔色褪盡,枝頭春梅又放。紅杏白花,轉身年華便是姹紫嫣紅,這日雲煙團聚,早上還驕陽高懸,如今雨斜過街,天氣啊,說變也就變了。
花泥踏過,柳予安懷裏抱着一個一兩歲的孩子,讨債似的推開了‘雲歌琴行’的大門。
畢老爺子望着眼前俊逸潇灑的青年,頗為無奈的指着後院:“她在後院呢。”又瞧見了那個小孩子的正臉,微微一愣:“這個孩子是誰?”
柳予安笑了,将懷裏的孩子抱得更緊了一點,挑眉:“你外孫。”
“啊?”
畢雲歌正在老柳樹下調試手工小提琴,風動花香,就看繡球碎花微微浮動,人間惬意中,門被推開,惬意消失,她眼前的光被柳予安擋住。
不用擡頭,她也知道眼前的影子是何人,冷眼道:“怎麽了,被我拒絕之後還打算和我談戀愛嗎?”
“沒想和你談什麽狗屁戀愛。”性情實為暴龍的柳予安,洩憤的将這句話一字字的逼出口。
不滿他的态度,畢雲歌也一肚子火,把小提琴放下,一臉郁悶的擡頭:“那你來幹嘛……”視線落在那個長睫毛的小男孩身上,畢雲歌愣住了:“我去,這誰啊。”
柳予安把小孩放在地上,小孩站穩了,被暴龍推推後背,柳予安理所當然的開口:“清然,這是你媽。叫媽媽。”
小孩睜着漂亮的眼睛,稍稍歪頭,憨然可愛的笑了:“媽媽。”
畢雲歌被叫的一懵,先是一愣,來不及拒絕,被可愛閃了智商,她應了一聲:“嗯。”
應完覺得不對勁,她還沒開口,就看到柳予安按住那孩子的腦袋,順手抱起,把小孩推到那邊正在觀察現場情況的畢老爺子和雲歌母親的懷裏。
“岳父,岳母,麻煩你們陪這孩子玩一會兒。”
他轉頭回到畢雲歌身邊,自花旁而起的清風在年輕男女之間回蕩,口袋裏的鑽戒被青年拿出來,像是回憶起,極其不好的事情,他蹙眉,不滿的說:“兒子我已經找到了,你現在可以和我結婚了吧。”
畢雲歌傻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知道,我不能生孩子吧,懷孕的機率很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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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龍急了:“我不是說了嘛!!兒子我已經找到了,你不用給我生。我家沒有皇位,不需要嫡長子。現在可以了嗎?還有理由不結婚嗎?還是你想要女兒,我再給你找個女兒回來,有什麽難的,我娶你就是為了讓你給我生娃嗎?!!在你眼底我那麽混蛋的!!”
“那個……”畢雲歌眼眶發紅:“那個孩子誰啊,你把他帶過來,他爸媽同意嘛。”
提起這件事,柳予安面上一頓:“他爸媽不要他了,這孩子出生之後就被塞給一個保姆,保姆在我一個小侄子畫畫的地方做全職保姆,前段時間保姆得了癌症過世了,死前也沒說出這個孩子是誰家的,我們也沒辦法找到他父母,這孩子也沒個戶口。”深吸了一口氣,柳予安拉住畢雲歌的手将戒指給她套上,怕人跑了一樣,快速的定下來,他說:“我給他當爸,你給他當媽。咱們一家三口幸福的過一輩子,你要是願意的話,你爸媽我爸媽咱們一家七口一起住也沒問題,買房子的事情交給我,你就負責高高興興的生活,追你想追的事業,幹你想幹的事情。”暴龍擡頭,他問她:“還有問題嗎?能拿着戶口本跟我去辦結婚證嗎?”
畢雲歌笑着哭了,伸手抱住眼前的男人,頭埋進頸窩。
“沒有問題,可以跟你去辦結婚證。”
笨蛋情侶調整好情緒,轉頭去看那邊正在帶孩子的一對父母,正想和他們說明自己的好消息,靠近就見……
畢老爺子笑的一臉蠢像:“對對對,我是你外公哦,寶貝,來來來,叫外公啊。”
晶瑩的和諧家庭之光在二人身邊閃爍:“外婆在這裏哦,寶貝到外婆這裏來。”
柳予安摟着畢雲歌的肩膀,驚訝:“哇,你爸媽接受能力好強啊。”
“你爸媽能接受嗎?”
“我爸第一眼見到清然就淪陷了,表情和你爸差不多蠢。”
畢雲歌抱住柳予安的手臂,有些擔心:“安安啊,這個孩子是不是太漂亮了一點?別人會不會懷疑我生不出這樣的孩子?”
“你知道我廢了多大功夫才把他從我嫂子手裏搶過來嗎?好好珍惜,別嫌東嫌西的,再說了,到時候就說孩子像我就好了,不會有人懷疑的。”
“你想死嗎?”
“我只是在解決你擔心的事情而已。”
“很多人想要他嗎?”畢雲歌并不驚訝,這麽漂亮的孩子一定很多人喜歡。柳予安點頭又搖頭:“這個孩子是天才,标準意義上的天才。”
“怎麽說?”
“和我結婚之後,跟我們一起生活,陪他一起長大你就能明白了。”
畢雲歌笑着說他雞賊。
清然三歲那年柳予安要去全國巡演,雲齋的姚老先生死活不放漂亮孩子去國外,小小的孩子被留在雲齋由師兄師姐照顧。
說起雲齋要細細的介紹一下。
其主人姚老先生為國畫泰鬥,家中七個徒弟,正式的共有六個,其中第六個入門的周毅然是隔壁家裱畫老周的兒子,自小混跡于雲齋,算是半個徒弟。
入雲齋需要從輩。
此輩為‘然’字。
姚老先生的兒子,名為姚飛然,雲齋的大師兄。
二師姐,靜然。
三師兄,昊然。
四師姐,嫣然。
五師妹,夢然。
半入不入的老六,毅然。
小師弟,清然。
古調蔓延,清晨從一杯茶水開始,老先生坐在堂前望着正在和隔壁‘靈樞堂’家養的比熊玩鬧的清然,忍不住面露微笑。家裏的三徒弟柳昊然也就是柳予安的小侄子,咬着饅頭忍不住笑道:“師父,你這一臉春風蕩漾,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戀愛呢。”
說着一個拖鞋就飛出來了,出門吃早飯的夢然接住拖鞋,把拖鞋放回鞋架上,一臉惋惜的開口:“師父,對付昊然這種家夥,用拖鞋是沒有用的,我勸您還是拿秤砣。”
“我去,你謀殺啊!!”
“要你嘴賤,一天到晚沒個正經。”
少年無所畏懼的冷哼了一聲,對着那邊正在給比熊喂狗糧的清然招手:“小七,到哥哥這裏來。”
小短腿匆匆的奔來,撲倒大哥哥的懷裏。可愛到冒泡的孩子,四面都是粉色的小花花。
時光缱绻,春風軟暖,夢然在昊然身邊坐下,伸手捏了捏小孩子的臉蛋,又擡頭問昊然:“喂,聽說你又被告白了?這次誰啊,哪個班的班花?”
“初三(2)班。”
“嚯,學姐啊,你現在通殺啊。”
昊然淺笑着捂住了清然的眼睛,由此,兩岸柳樹可見,堂中先生可見,枝頭鳥兒可見,少年湊上前在少女的頰邊停頓,靠近,貼上,又極快的撤退,稍有紅暈染上臉頰,卻又一臉舒心的望着高空飛鳥,遙遙無際,他沒有去看那邊羞紅臉頰的夢然,笑說:“我可是校草啊,怎麽說,也要校花來配吧,班花不夠的。”
捂在小孩子臉上的手被拿下,夢然沒有說話,只是仰頭與那少年同看一片天空。
“切。”
捧着新茶上前的姚飛然繼承了父親的穩重與不茍言笑,一身寒山似的嚴厲氣宇,叫全家的孩子都要警惕三分。茶水被放在木桌上,一瞬茶香滿屋,大師兄站在父親身邊問:“爸,要讓他們兩個去祠堂面壁思過嗎?”
姚老先生喝着茶,微微斜了自家兒子一眼:“你上次和靜然面壁思過的時候……以為大家沒有看到嗎?”
……
……
“父親,偷窺,不是君子行為。”
“你親人家女孩子就是君子行為了是吧!!”
“父親,我們是兩情相悅。”
“……”
關于大師兄和二師姐的事情,從老姚先生的角度來說。
這都是自家的好孩子嘛!!
自産自銷多好!!
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當然靠譜了!!
進了我們家的門,還有出去的道理嗎?!
所以當隔壁裱畫家的周毅然帶着裱好的畫卷推門而入,無視了坐在主堂等待的自己,踩着滿地花泥直徑奔向正在短橋上寫生的嫣然,就看二人相視一笑,羞赧滿面,姚老先生盯着穿堂飛花,捧着茶杯嘆氣:“都是青春啊。”
身子稍稍一沉,低頭,小孩子拉住自己的衣角,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姚老先生的心得到了治愈。
他感慨,果然家裏最心疼師父的就是我們清然了。
疼愛到無邊無際。
柳清然是個天才,這是昊然最先發現的,過目不忘,學習能力極強,理解能力極高。
柳清然有輕微的臉盲症,這是姚師父最先發現的,這個孩子認清一個人的臉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
察覺到這兩點的家人們,覺得不妙,聚在一起開了個會,最後他們決定讓這個孩子留在家裏學習,以免在學校被人欺負。
因為老姚先生為畫界泰鬥,家中常來各路教授與名師,稍稍拜托就能得到極高資源,留于家中教學可以針對性的加強孩子的能力。
由此。
柳清然的世界被封閉在雲齋與家人身邊。
許是清然這個孩子自幼就經歷了被父母抛棄一事,雖說他并沒有什麽意識,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從某些角度來說,他肯定受到了影響,畢竟這個孩子乖的讓人有些心疼。
即使是孩童時期也沒有任性過,每天都很安靜的跟在家裏人的身邊,讓他學什麽就學什麽,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小小年紀,跟着在父親,師父,各路名師身後,不知學了多少東西。雖說這孩子樂在其中,享受接受新知識的生活,可他到底太小,免不得讓人擔心。
雲齋所在的老舊街道上,多的是匠人。
這邊是做傘的,那邊是織布的,走過街頭就能看到雕刻硯臺的手藝人,制墨,做筆,還有晾曬紙張的工坊,這邊誰家的蠶絲飛出木門,那家的墨香又飄了滿街,風筝節快到了,小街大院都是玩鬧的聲音,喧鬧依舊喧鬧着。
獨獨這雲齋二樓的私人書房中冷靜如霜,仿佛清然自己給自己建造的高塔,兀自封閉。
童話故事裏被封印的公主或者王子,最終都會得到救贖。
柳予安趴在二樓書房外的走廊上盯着角落裏正捧着本厚重書籍津津有味的清然嘆氣。
這個兒子好的有點過頭,是個天才,音樂天賦也高,鋼琴跟着外婆學,小提琴跟着爸爸學,畫畫跟着師父學,其他的亂七八糟的跟着老師學。
學識倒是不用擔心,性格也乖巧溫順,人更是漂亮可愛到不講道理。
但是怎麽說呢?
要是這個孩子能更像小孩一點就好了。
父親抱臂,給清然找個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