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準備準備就是元旦了 (1)
結果發布,掌聲雷動,話劇比賽在大家的喧鬧聲之中結束,鄭錫濤最近有些煩,他不太明白為什麽四班總是輸給一班,明明自己花出的時間和精力遠遠超過一班那群不靠譜的,被自家老弟踩在頭上的感覺并不好。手裏第二名的獎杯怎麽看怎麽變扭,那邊正在慶祝的一班揚聲商讨着今晚要去什麽地方吃飯,這聲音,真夠刺耳。
鄭錫濤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些對于第二頗為滿足的孩子們,無奈的搖頭,真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一班的孩子們将披風披上,最先撤退,他盯着他們身上昂貴精致的披風陷入沉思,如果柳清然是自己這邊的,自己肯定不會輸。
所以,自己是輸在一個柳清然身上。
裝備嗎?
他陷入沉思。
二班拿了第三,沈星辰望着肖谷嘴角那格外刺激人的笑容……
切。
我們也就只是輸在服裝上。
其實這兩位都知道這是自欺欺人,只要稍稍思略就能明白,他們差的不僅僅只是服裝和裝備,一班這次的劇本和演繹形式都遠遠勝過他們所有。
不甘心雖是不甘心,但是這個第一一班拿的實至名歸。
實至名歸的那些人捧着獎杯樂呵呵的歸來,肖谷黏着柳清然問他要不要出門慶祝。
最厭惡人多之地的小朋友毅然決然的拒絕了他。
由于中午兩個部門要在學校辦比賽,陸離麻煩肖谷他們留下,要是有點什麽事情還能喊着人幫忙,午休時間他們也就不打算歸家了,日頭正暖,盯着正在卸妝的少男少女們,柳清然把自己的帽子戴戴好,确定了自己要說的話,站起身,走到正在疊衣服的劉樂天身邊,又看了看其他幾個對服裝依依不舍的模樣,半是思量後,他問:“你們……想要這些衣服嗎?”
難得聽到他主動說話,劉樂天順勢擡頭,一臉愕然,怔怔的發問:“什麽意思?你要把這個給我們嗎?”
不會吧,這麽大方?這些衣服應該值很多錢吧。
肖谷能察覺到大方背後的秘密,但是他沒有說,就聽到許文靜連忙斷言:“那個……我們平白無故拿東西不好吧,不如你開個價,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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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誠實的擺手:“這衣服你們買不起的,開價太無聊了。”再說了,這些衣服本來就是從前設計出來的淘汰品,放在倉庫裏一直占地方給出去也好。
“那你是什麽意思?”鄭萬航問他。
柳清然細細想過,大着膽子開口:“你們好好學習的話,我就把衣服給你們。”
匪夷所思的答案。
劉樂天先笑出聲,憐愛的揉着他的腦袋:“小不點,你突然怎麽的呢?什麽意思。”
柳清然不習慣被不熟悉的人觸摸,轉頭縮在肖谷身邊,輕聲道:“反正你們要是想要衣服,就在我這裏立個字據,定個目标,期末考試考到那個目标我就把衣服給你們。下個學期你們成績繼續往上升,我就把首飾還有佩劍送給你們。”他與對面那些怔楞的孩子們對視,認真道:“我說到做到。你們自己好好考慮。”
面面相觑,那幾個先是沒弄懂這突然的轉折是什麽意思,可是瞧着肖谷樂呵呵又看到那邊孩子警惕又認真的樣子,嗯,我們應該沒有被耍。
王冠一問柳清然,笑呵呵的問:“那我們要考多少分才算合格?”
“這個你們自己定。量力而行,我也不指望你們一個月就能考到全班前幾。”
謝震覺得這個有意思,他本來就喜歡自己那身貴族衣衫,還想着要柳清然多讓他穿幾天,這孩子居然提出這麽一個雙贏的建議,為了避免小朋友失信,他連忙開口:“那我給你立個字據,下次考試,我考到班上前十二。”他成績本來就不差,自己也頗為好勝,既然清然已經主動出擊,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拼一個月就能有這麽好的一套衣服,上哪找這麽好的買賣去。
程遠素來沒個主心骨,聽到謝震開口,他也順勢應下,說着說着就要拿紙出來。
許文靜和沈靜怡聽着看着,小姐妹壞笑一下,互通了心意,拿出紙張開始寫保證書。
劉樂天和鄭萬航也忙不疊開始立字據,唯有王冠一一動不動,他成績不好,也不愛學習。
“喂,柳清然,我能不能換個方式,我這個腦子不是學習的料。”
“那我管不着。”小朋友慣會耍無賴,他眨着眼睛,冷靜的與其對視:“我也不要求你考的多好,哪怕你繼續不及格倒數都沒有關系,只要你誠心學,有進步,看在你的态度上我也會把東西給你的。”
“可我不愛學習。”他誠實到讓人毫無規勸的地步。
“誰喜歡學習啊。”肖谷一句話反諷而過:“你以為我們喜歡學習嗎?動動腦子好不好?!”
王冠一臉上一紅,最後也轉頭寫了個條子,只說自己會努力學習,沒說要考多少分。
瞧着滿屋子豪言壯志的少年,轉頭就見肖谷繼續笑呵呵,傻颠颠,這小子是不用自己多煩心,把整理好的試卷給他讓他刷題就好了,而且肖谷成績也不差,小太陽成天跟在自己身邊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自己有一份的,家裏的哥哥姐姐都不會忘了他的。柳清然看了看不情不願的王冠一,又看了一眼無所畏懼的肖谷,心底壞主意騰然而起,他天真爛漫的拉着肖谷的手:“肖谷,他就交給你了,你負責把他的成績提上來。”
本來還處在幸福狀态中的肖谷,聽了這麽一句,這就叫突生變故啊。
“喂喂喂,小七,你不能這麽害我啊!!”
人人都知道王冠一無心學習,最喜歡舞刀弄劍,平日裏物理考個位數也是有的,偏偏人家武學世家,別有出路,來南歌也不是為了學習,想着混個文憑好聽罷了。
聽着肖谷這麽嫌棄,王冠一倒也急了:“怎麽的啊,我是瘟神還是什麽的啊。你嫌棄給誰看啊。”
“你自己不願意學,我就是拿個鞭子追在你後面打也沒有用。”肖谷是個明白人,王冠一也算是自小就認識的熟人,他內裏是個什麽德行,自己大致還是曉得的。自己去監督他學習?那就是拿着白绫上吊,憋死自己。
柳清然不管,他悠悠的看了一眼肖谷:“我雖然不喜歡搞什麽連坐,但是你這個家夥好歹要做點事情,衣服我也不能白給你的。”
“說哪的話啊。”肖谷無所畏懼:“咱們不是說好了嘛,咱們兩個一條心,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衣服放在家裏,我想要,你還能不給我。”
“就是會給你,所以才給你找點事情做,白拿的話,你不會覺得臉紅嗎?”
“咱們兩個認識都多少年了,你還能不知道我,我要是不好意思的話,你現在根本就不可能和我做朋友。”
無話可說,畢竟肖谷這小子從小就皮厚,大事不慌,小事不急的。
“我不管!”小朋友也是個有脾氣的,立刻擺手道:“我管不着你怎麽想的,反正你把這件事給我處理好了,學的好不好不重要,關鍵是他要有一個學習的狀态。不難吧。”
“你怎麽這麽不講道理。”
柳清然把肖谷的話反原封不動的還回去:“咱們兩個都認識多少年了,你還能不知道我。我什麽時候講過道理。我要是講道理的話,早就朋友滿天下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半天,最後以肖谷的妥協告終。
劉樂天站在一旁盯着活色生香,牙尖嘴利的柳清然,越是相處越能感覺到這個孩子不是一潭死水,反倒精靈古怪,主意很多。他感慨,真能吵啊,遠遠望去,肖谷被氣的頭上冒煙卻還是覺得有意趣的容忍着那邊毫無道理卻氣壯如牛的小朋友。
伶牙俐齒,妙語生花,吵架都吵得很有趣味。
一看就是自小鬧習慣的了。
這兩個是真朋友。
毫不避諱,知根知底。
稍稍嘆了一口氣,他盯着小朋友拿着保證書細念的樣子,又發現他眼底觸及名字時的迷茫,或許有些事情是他多想了,又或者……
算了,先不急吧,等拿到了衣服,得了成績之後再找肖谷商量。
盡職盡責,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自第二天起肖谷就擔負起了教導王冠一學業的重任。其他的倒是還好,王冠一被謝震,程遠,劉樂天,鄭萬航他們幾個圍繞,從基礎開始補,也不是什麽難事,他自己被肖谷的态度刺激到了,也有上進的心思。
只是這英語和語文……
柳清然遠遠的就能瞧見那些人的低氣壓,王冠一其實不笨,只是少了耐心和沒有人教導,一家子武狀元哪裏有培育文狀元的閑情雅致。遠觀,遠聽,最後柳清然得出結論,這家夥基礎太差,差到可怕。
他靠近,王冠一有些挫敗的瞧了那孩子一眼,不太好意思的低下頭。
柳清然問肖谷:“你們掉坑裏了?”
“這坑不是您挖的嗎?”
細看,他們正在為王冠一的作文苦惱,柳清然拿起那作文看了看,最後點頭:“你這個文章寫的還沒有我家宸宸好呢。”
“他弟,今年四歲有餘,五歲不足。”
“……”
“……”
柳清然盯着那胡亂橫豎的字半天,最後搖頭:“你多看點小說吧。”他指着不遠處的書架開口:“那裏面有不少小說,古墓怪道,冒險行難。不要急着看結局,好好看看人家是怎麽寫的。”他從書架底部拿出一本《誅仙》放在書桌上:“我不知道如今的仙俠小說有什麽好的,但是我爸當年拿了這個給我看,我覺得寫得很好,裏面有道理,也有各種知識,保羅萬象,你慢慢看,好歹先積累一點文學常識。覺得好的句子就劃下線,回頭找個本子抄下來。”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書本上。
“學習本來就是循序漸進的,不可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再說語文和英語需要日積月累。作文你真的寫不出來,就看看小說學學人家是怎麽寫的,課文背不下來,你周六周末就來雲齋找我和肖谷,平時我們都是把古文唱出來的。還有……英語的話。”他定定的望着那邊對錯慘烈的英語試卷:“你看美劇嗎?早點關于外文的電視劇來看,好歹豐富一下語感和聽力。”
王冠一聽着那孩子口中最簡單也最輕松的辦法,松下一口氣。他還怕柳清然會看不起自己……現在看來,這個孩子也不是狗眼看人低的家夥。
嗯,還不錯。
《誅仙》嗎?
少年定下心神,翻開那本書。
連着好幾天,肖谷都能瞧見在課堂上看小說的王冠一,他幽幽的望了身邊的‘帽子’一眼,趁着下課他捏着那孩子的臉頰問他:“你知道什麽叫本末倒置。”
“知道。”
“那你知道他現在上課看小說,根本不聽課嗎?”
柳清然看怪物似的瞄了肖谷一眼,荒唐的問:“你覺得他能聽得懂?”
小太陽被反問的一窒,然後堂皇的讪笑出聲,毫無反駁的餘地,小朋友冷靜道:“因材施教,他不笨,只是基礎太差,你從小學的應用題給他補起,就拿我從小給你做的那套資料,沒兩個月他基礎就有了,之後再教他高中數學。”他嘲諷着,壞笑道:“哎嘿,我原以為你懂的,沒想到你這個彎都沒轉過來。”
肖谷按下不發作。
周六,柳清然因為‘随便在桌子上趴着睡覺’的罪名被姚老先生罵了一頓,關到自己的小屋子裏面罰了一天的禁閉。
肖谷端着午飯打開那扇被鎖住的大門,雀躍的跳到小朋友身邊,那孩子躺在床上裝死,怎麽都不看那死太陽一眼,肖谷知道他生氣,伸手捏捏他的腰,示好道:“行了,別氣了,吃飯吧。”
“我不餓。”
“你不吃是吧,那我找你師父去。”剛一說完就被枕頭打了腦袋,肖谷轉頭,放聲笑道:“你早聽話,不就早沒事了嘛。”
“我有不聽話嘛?”柳清然超級不滿肖谷愛打小報告這一點,猛地坐起來,兩個人差點額頭對撞,往後退了一步,小朋友盤膝抱臂,表情嚴肅:“你就是氣我說你不懂‘因材施教。’”
肖谷大方的很,一點也不掩飾,甩了鞋子坐上床:“對啊,你都知道你幹嘛還惹我?”
“我我我……”小朋友是知道肖谷是個小心眼,但是自己确實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從小到大多少次都是自己真的惹了他,肖谷就去找人告狀,自己被罰,他過來送飯,然後兩個孩子坐在床頭床尾這樣對峙一番。
是啊,這都多少年的老黃歷了。
“我就惹!!你等着吧。”他脾氣上來也不是個好孩子,轉頭拉過被子到頭就睡,肖谷笑呵呵的坐在他身邊。
“我等着,我看你能怎麽惹我!”
肖谷說是這麽說,怕也是真的怕,當晚就好飯好菜好笑話的伺候上了,争取不要被整的太慘,這樣的惡性循環自小到大,他們兩個也真是不膩。
其實柳清然最後也沒有整他,只是一個星期沒和他說話,一個字都沒說,對他好依舊的,該給飯的時候給飯,該一起玩的時候一起玩,但是就是一個字不說,死都不開口。
肖谷認慫了……
這種柔刀子割人一點也不輕松。
周一清然恢複了正常,開始和他對話,肖谷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決定以後絕對不再打小報告,後果越來越嚴重了……從前好歹只是整人,譬如把自己不及格的卷子翻出來,又或者把自己收到的情書公之于衆,都無傷大雅,現在直接不理人,好,你厲害,你牛,我不和你一般計較,我忍着你,你是弟弟,我讓着你。
那天小朋友正在剝桔子,肖谷盯着他半晌,最後感慨道:“咱們兩個這麽多年沒有絕交,真是真愛。”
“誰和你是真愛。”說着塞了個桔子到那太陽的嘴裏。
“算了,就這樣了,都是自己選的,湊合過吧。”
柳清然滿肚子火,直接把一個橘子塞進他嘴裏,肖谷邊笑邊吃着口裏的蜜味。一旁看戲的劉樂天頗為嫌棄肖谷,只道他不知道珍惜身邊有個竹馬,還成天埋汰他。
柳清然也是個眼瞎的,旁人看都不看一眼,一雙眼睛只望着那二百五的小太陽。
心裏雖然瞧不上那兩個人天天幼稚的吵鬧,到底還是因為羨慕。
真好,自己也想要這樣的竹馬。
算着算着日子就到元旦了,陸離因為保住了甜點和料理兩部,如今被全校贊譽,因為‘廢部’這件事橫空出世,一瞬間全校都繃緊了皮,深怕劉主任拿他們的部團開刀,幾個文體活動的部長忙不疊的展開了‘元旦晚會’的排練。還有好幾個比較閑賦的部團,那些部長都急急忙忙的往學生會跑,将自己部團将要展開的宏圖大業事無巨細的一股腦訴出,為此以表忠心,懇求學校放他們一馬不要拿他們的部團做補習教室。
劉主任願望落空,頗為不解,他為的是學生好,學生卻不領情,他為了學校的盛名,可是校長卻說他目光短淺,昨日他見到三班那個吳敬文,那可是個好苗子啊,這是可惜了,來了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學校。
這不今兒,劉主任同他講解題目時,無聊說起了拿奪部團教室的問題,吳敬文那孩子居然也搖頭:“世上也有做料理發家的人,我小叔叔也是學做甜點的,現在在城市裏開了三四家分店,富碩的很。料理和甜點部并不是一無是處,老師你随意剝奪別人的部門活動,這很不好。”
其實當時吳敬文是想說,主任你很不道德,但是到了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為難的說了句,這很不好。
劉主任聽了這話極為不高興:“你說的那都是少數,你們唯有努力學習才是正道。”
吳敬文側目看去,頗為不解,他問:“咱們學校能考上一本的有多少人,您知道嗎?去年有多少人被保送了,又有多少人選擇去國外念大學,或自費,或自考,這些您知道嗎?”
劉主任被他問的一懵。
吳敬文出于好意提醒了劉主任一句:“南歌的學生除了極少一部分是需要靠高考謀出路的,其他的……家底殷實,精神富養而且成績優秀。就舉幾個例子好了,一班的肖谷和劉樂天,四班的鄭錫濤,還有六班的王思源,這些都是學校排名前幾的男生,您口裏那些貧寒學子大多都徘徊在學校的二十名左右。我家也是富裕的,不用指着高考唯一這一條路。就算是那些成績不好的,他們将來的出路也很多,随時都可以從頭再來。”
吳敬文是明白的,這也是父親當初送他來南歌的意思,讓他看清楚這個世上除了學習還有其他很多東西,找到自己的興趣愛好也是生活重要的一部分,還有南歌的學生非富即貴,趁着年少發展一些人脈也是好事情。
劉主任不懂,他只當吳敬文是在用‘貧寒’‘富貴’這兩個字嘲諷他,于此之後,他再沒有主動幫吳敬文輔導過數學。
吳敬文樂的輕松,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課餘生活都被這些可有可無的試卷代替。競賽也有正規的競賽程式,他不喜歡劉主任頤指氣使的訓練方式,比起被旁人給自己制定莫名其妙的訓練計劃,還是自己從頭一點一點的做規劃比較好。
訓練獨自學習的能力很重要。
告別了吹胡子瞪眼的劉主任,他捧着自己的試卷往回路走,一個轉角一群高三的沖撞過來,直直的撞到了一個女孩子手裏的練習冊,就看那些高三的忙不疊的道歉卻沒有停下腳步,吳敬文遠遠的看了看,哦,原來是月考和模拟同時發榜了。
他聽到那個女孩子無奈的嘆氣,準備幫她撿東西的時候,另外一雙手先入了視線,手指很長,很細,皮膚很薄,白的不太正常,窗臺陽光就這麽落了進來,落那雙手上,皮下的青筋可見,看起極其脆弱可悲。
是柳清然。
這種感覺,這種要死不活的病态感除了柳清然全校沒有第二個。
女孩子的東西被整理好,那女生對着柳清然說了聲謝謝,落落大方的離開了。
吳敬文與那戴着帽子的孩子面對面,他看不見那孩子的眼睛,還是沒忍住,就笑着問他:“你……還記得我嗎?”
那邊小小的孩子擡起頭,一雙眼睛裏盡是空幽荒蕪,他搖頭:“我們見過嗎?”
“從前見過。大概兩年前。”
“哦,那我不記得了。”那孩子松下一口氣,又問:“你是肖谷的朋友嗎?”
“不是。”吳敬文有些失望的搖頭,他說:“兩年前,雲溪街後街我被一群高中人堵住搶錢,你和肖谷沖過來幫的我,還帶我去警局,記得嗎?”
記得不記得……
柳清然記得這件事,但是記不清人了。
“哦,我記得,你叫吳敬文。”他記憶力極好,見過看過的東西就不會忘,只是記不清人的臉。
“嗯。”被人記得到是開心,他還想要說些什麽,轉頭一陣鬧哄哄的喧嘩聲,樓上肖谷忙不疊的跑來,一副老母雞護崽子的神情擋在那孩子身前,警惕的望着他,肖谷問柳清然:“不是叫你等我,你先跑什麽啊跑!”
“你管我。”像是在生氣又像是熟悉慣了的态度,肖谷幾欲發作怒火,最後還是忍下來,好聲好氣的說:“你考慮一下我啊,你一個人亂跑,我多擔心啊。”
“愛擔心不擔心。”依舊傲氣的态度。
行了肖谷耐心告罄:“我不就吃了你一個三明治嘛,你至于給我臉色看嗎!?你怎麽那麽小氣!!你一點都不可愛了。”
“那你找可愛的去吧,還有!搶食物就是不共戴天,別跟我廢話了,離我遠點!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忍了一個早上沒吃的三明治!!”
為了食物能這麽吵,也是厲害,吳敬文聽着他們的相處聲鬧,忍不住笑出聲,當年他被帶到雲齋治療傷口的時候,這兩個也為了一塊漢堡吵了半天。
“不好意思,您哪位啊。”肖谷拉着柳清然的後領,那人禁锢住,問了看戲的吳敬文一聲:“我看你很眼熟啊,咱們是不是以前見過啊。”
吳敬文正要揭曉答案,肖谷卻打斷:“不不不,你讓我自己想,我肯定見過你。”
“他叫吳敬文。”破壞者是柳清然,随口揭露答案。就看那小太陽褐瞳一耀,驚喜道:“哎?你認出他的嗎?你能認出來他嗎?”
“不能。”柳清然推開貼近自己的少年,嫌棄道:“他自報家門過來的。”
“這樣啊。”眼底的光澤消失,肖谷也開始回憶吳敬文這個名字,随後想起:“哦,你是那個雲溪街後面的眼鏡哥啊。”
柳清然瞪了肖谷一眼,順勢輕拍了那少年的後背,肖谷反應回來立刻道歉:“啊,抱歉,抱歉,我沒有貶低你戴眼鏡的意思。請你不要在意。”
吳敬文搖頭:“沒事,沒事。”
“你找清然有事嗎?”肖谷大方的問。
“沒什麽事情,偶爾在這裏遇上了,說兩句而已。”吳敬文确實沒有什麽意思,當年被救之後他本來有些厭惡見到這兩個人,畢竟他們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可是兩年過去,他見識到更多的東西,才放下那份糾葛和憤懑,明白這是恩人,恩者并非仇者,況且這兩個人根本不記得他。
相向告別,吳敬文望着走廊盡頭,肖谷纏黏柳清然的模樣……嗯,還真是和從前一模一樣。
王冠一數學的進步驚到了班主任,班會上他把數學試卷左右看了看确定了這張卷子是王冠一親筆書寫的,最後老穆伸手拍了拍王冠一的肩膀:“這就對了嘛,不要每次都交空卷上來,老師也很困擾的。”
你困擾什麽啊……肖谷忍着沒說,你改過一次卷子嗎?卷子不都是清然幫你改的嗎?!!
機敏的狐貍察覺到肖谷的不滿轉過頭與他對視了一眼,又一瞪,随後笑盈盈的捏捏柳清然的肩膀:“幹的不錯。”
“起開。”
“怎麽了,你今天吃□□了啊,怎麽跟個炮仗似的?”
柳清然斜睨着心虛的肖谷:“沒有,我好得很。”
穆素太了解他們兩個,自小就抓着這兩個啓蒙數學,一般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解釋。
第一肖谷吃了清然辛苦做出來的餅幹屋。
第二肖谷吃了清然留下來的漢堡。
這兩個小祖宗從小吵架就沒有離開過吃。
“你又吃了他什麽東西?”
“三明治。”
“……”老穆想罵肖谷不長記性,最後還是作罷,算了讓他們鬧去吧。
其實也沒鬧兩節課,小朋友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睡醒的時候就把這些有的沒的忘得差不多了。肖谷也機靈的岔開話題,晚上賠了他一個三明治,這事就算揭過。
元旦眼看着就要到,肖谷背書背的沒滋沒味的,一個懶散靠在柳清然身上:“小七,我看不下去了。”
“宵夜去吃雲齋後面那家燒烤和湯飯。”他随意加了個條件:“如果你能把書背完的話。”
好了,打了雞血小太陽馬達全開,沒過十分鐘背完了。柳清然抽背完,兩個人背起書包準備去上體育課。
劉樂天正在盯王冠一背書,聽到那兩個晚上要去吃東西,先是忍下,然後和謝震對了眼神,他們同時轉頭問:“你們說的那個烤肉是什麽?”
“一家燒烤店,肉是沒有切的那種大長條,就這麽放在火堆上烤,烤到六七分輸後,再拿下來放在烤盤裏烤。他們家湯飯也是一絕,熬好的清湯配上香辣牛肉和玉米飯,就這麽一拌。”說着說着肖谷就要流口水,鄭萬航連忙捂住他的嘴巴:“行了,我們知道那很好吃,你就不用這麽細致的介紹了。”
“那家店在哪啊?”劉樂天問:“你們兩個怎麽知道那麽多好吃的店。”這兩昨天中午跑出去吃了烤魚,前天吃的串串香……
嗯,為什麽不喊上我!!!!
論,中國人對吃的怨念。
“在雲溪街那邊。”
“就文化區那,是不是?”
“你不是才回國沒多久嗎?”程遠發問:“你怎麽知道。”
“我家住那邊。”
“……”
“……”
王冠一小時候跟着自家父親去過雲齋附近的‘武堂’一次,肖谷就是武堂的弟子,兩個武師傅一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他跟着肖谷去雲齋玩過。那真是個雕梁畫棟,水色清雅的穿越地。他随口道:“柳清然你家不也在那嘛。”
“那是他師父家,他家還要再往前一段路。”
聽着就很心驚,肖谷側眸問了劉樂天一句:“喂,你家小區叫什麽名字?”
“鳳嶺。”
肖谷點頭,柳清然也點頭,兩個人都在思量,最後都搖頭,肖谷問:“我怎麽從來沒在小區裏面看到你?你家是別苑?還是別墅?”
“別墅那邊。”
“哦,清然家在別苑這邊,南北啊,沒見過也正常。”
劉樂天好半天才聽懂,這才立刻側目:“我們住一個區啊。”
“嗯。”肖谷點頭:“不過我們在南邊,你在北邊。”
“這該死的緣分。”想起方才肖谷口裏的那些食物:“既然咱們住的那麽近,你們晚上吃宵夜帶我一個。”
“合着你打算去蹭宵夜啊。”許文靜背着書包靠近:“行了,先別急着說什麽宵夜了,快打鈴了,遲到要被罰跑啊,還不快點走。”
一夥人反應回來,開始收拾東西,伴着上課鈴往操場上狂奔,柳清然慢慢悠悠的走在隊伍的最後,無所謂,他去的是早還是遲并不重要,老梁也不會在意他去還是不去。
他開始在記憶裏搜尋劉樂天這個人,并且将從前認識的所有姓劉的人的資料開始對比。
無。
他們從前沒有過任何交集。
坐在操場邊,一班二班都被留下來做跳遠測試,其他的班級已經解散,鄭錫濤喝着礦泉水靠近那邊正低頭自己研究花繩的少年,他在他身邊坐下:“呦。”
小朋友側頭,鄭錫濤察覺到他眼底的迷茫和陌生,頓時有些惱火,忙介紹道:“我,鄭錫濤,鄭萬航他哥。”
“哦,你好。”
“你記性太差了吧,這麽快就不記得我了。”他對于這個小天才多有好奇,也多有看不起,文文弱弱,弱不禁風,真是不夠男人。雖然言行舉止不娘,但是長得這麽漂亮又文氣的過分,實在不是男人的樣子。
“有事?”
熟悉的開場白,上次自己來找他說話,他也是這個反應,真是夠冷淡的,白長了這麽一張臉,十二歲的小屁孩不是應該很可愛嗎?這樣寒寒的算怎麽回事啊!!
“沒什麽事情,我想找你借點東西。”
“借東西?”柳清然覺得奇怪,他有什麽東西能借給他?
“嗯。”鄭錫濤想了想,措辭,最後開口;“你借給肖谷他們的演出服能借給我們一份嗎?我們也要在元旦晚會上演出。”
想起某個姓穆的老狐貍說的話,又想想這段時間自己因為想要幫肖谷和陸離惹出來的事情,他決定拒絕,所以低下頭搖了搖:“我只有那一份,還是找我奶奶要來的,沒有多的了。”
鄭錫濤也知道是這麽個結果,也沒有多說,又說:“那明年再辦這種比賽的話,我可以找你借嗎?我們可以給錢給你,或者你要別的一些什麽我們也可以幫忙。總之不會讓你白借。”
“明年?”柳清然都不知道自己明年還念不念書了,當然了,能不念是最好的,要是必須要念那也沒有辦法。
“明年如果你有的話,可以借給我們嗎?”
他嘆氣,不能說的太死,也不能說的太活,索性把問題推給肖谷:“那要問肖谷,他同意的話,我有的話,我會借給你的。”
“為什麽要問肖谷,那不是你的東西嗎?”他不太懂這個孩子的邏輯。
“我的東西就是肖谷的,我在學校舉目無親只能靠他罩着,我要是不老老實實把他哄好了,我肯定有的罪受。”少年的視線變得輕松平和:“一班和四班畢竟是兩個班,我拿東西給你肯定要和他說一聲。”
“可我聽萬航說,你整天都氣他,不是怕他的樣子。”鄭錫濤有時候會懷疑萬航口中那個牙尖嘴利恨不得咬肖谷一口的小怪物,和眼前這個死水一樣的孩子是不是一個人。
要是真的,那這個孩子人前人後差別也太大了。
這麽會裝的嗎?
“他是肖谷嘛。”簡單的五個字,說明了一切理由。
別說人家會裝,只能說你們不熟,他和肖谷怎麽鬧怎麽玩都是理所當然的,旁人怎麽想那是別人的事情。
鄭錫濤總覺得自己被怼了,但是回想起來也不覺得柳清然這幾句有什麽錯處。他想了想複又說:“你既然覺得‘舉目無親’為什麽還霸着肖谷一個,找別人做朋友不行嗎?”
那個孩子笑了,死水下的漣漪在眼底浮現,空幽柔和,他說:“不行。”
“那你就活該被他拿捏。”
柳清然聽了這話明白了眼前這個家夥,是個情商低的老大哥,他一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