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攝影師不會出現在照片裏

清晨,大年初三,雲齋的熱鬧非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了不少。

一大早上門拜年的人就一批随着一批,昊然也不管來者是誰,送來的禮一律收下。站在他身邊的夢然忍不住冷笑。

“你要是當官的,現在肯定在大牢裏蹲着。”

“太清高不好,人有時候需要這樣惡魔一下。”

夢然在他身邊蹲下,單手托腮,昊然扭啊扭啊,與她湊到一處,偷親了她一口,在被打之前伸手抱住自家媳婦,讨好的笑了笑,又擠過去親了好幾口,直把夢然鬧得滿心甜蜜。兩人小朋友一樣你親我一下,我親你一下。

小兩口正甜蜜,肖谷推門出來了,笑的很猥瑣道:“光天化日之下,哥,姐,你們兩個注意一點。家裏有四個未成年呢。”

“知道哥哥姐姐恩愛,你們就避開點。”昊然對他揮手:“去去去,你們今天不是要去什麽敬老院嘛,滾蛋滾蛋,未成年別在家裏礙眼。”

就看那小子樂呵呵的去倉庫搬東西,沒一會兒,門外就出現兩個熟臉,騎着摩托車,過來幫着搬貨。

夢然盯着肖谷年少的身姿,忍不住感慨:“真像啊。”

“什麽?”

“肖谷真的好像你啊,你帶他出去,肯定有人說你們兩個是親兄弟。那孩子舉手投足和容貌氣宇跟你太像了。”夢然覺得荒唐:“這個世上難道冥冥之中皆有定數嗎?怎麽會有一個這麽像你的孩子?”

“像我不好嗎?而且,那孩子也沒有很像我,他有他自己的思想。那不是我的複刻品。”

孩子們同他們問候告別,肖谷沖進屋子裏面拉出還在迷迷糊糊的柳清然,半拖半抱的把人帶出家門。

“我就不敢這麽勉強小七,咱們家肖谷比我虎多了。”

“那倒也是。”

雙雙嘆氣,無比驚訝,夢然盤膝坐下,靠在昊然的肩頸處,二人共享受這份久違的冬日暖陽,夢然說:“真是沒想到,咱們清然也有跟着同學出門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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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上帝看厭了嬌柔的小七,打算看看被青春沖昏頭腦的小七是什麽樣子。”

“清然一點也不嬌柔,那個孩子犟得很,流血不流淚的。千萬不要被小七那張漂亮的臉蛋騙到了啊,他其實很要強的。哎……他要是真的嬌柔,咱們家肖谷估計要寸步不離他。”

“夢啊,我之前就一直在想……”昊然忍不住發出困惑:“你說小七真的不在意身體不好這件事嗎?我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一點難過的跡象。問他他也只說自己能活下去就很好了,身體不好也不是什麽大事。”

夢然抿唇,有些心虛:“其實我覺得小七身體不好也挺好的,如果那孩子身體好,咱們家因為他過分優秀而受傷的人就會有很多。”伸手捏住自家男人的臉蛋:“首當其沖就是您。”

“我在你眼底是那麽小氣的人?!!”昊然不滿。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夢然稍顯難過,咬牙擠出那幾個字:“這是平衡的問題,是我們要面對的現實。”

昊然其實比夢然還要通透,自家媳婦說的話,他早不知道多久就想過。

望着暖陽,白雲,藍天,昊然蹙了一向舒展的眉宇:“也許小七也知道,所以他才什麽都不說。”

那是他們必須要面對的現實……

也是柳清然必須要面對的殘忍。

他景仰的哥哥,師兄師姐,其實……也會嫉妒他的才能。

敬老院裏很熱鬧,孩子們上串下跳,左右攀談,人人都忙着讨老人喜歡,忙着展示自己親切的一面,努力的往‘好孩子’的方向跳。

都很努力啊。

陸離推開倉庫的門,就見柳清然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對着大蛋糕發呆,一動不動,漂亮的像個木偶。

“小七?”他覺得好笑,也知道這樣的場面理所當然。

聽到聲音,那孩子側頭,露出迷茫的眼神,左右确定了一番,這才問出聲:“陸離哥哥?”

“嗯。是我。”這個孩子依舊沒有認出自己。

“你不出去嗎?”

“肖谷說外面人很多,我不想出去的話,就在這裏等着,一會吃飯的時候他會喊我。”

“你真夠聽他話的。”會長頗為無語,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盯着那孩子舒展的眉眼許久,真是個清豔霜雅的孩子:“不無聊嗎?”

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柳清然單手托腮,臉蛋鼓成一個包子,最後肯定了自己的答案:“不無聊,我挺喜歡這種狀态的。”

陸離無言笑了,伸手按了觸手可及的綿軟頭發:“外面沒什麽人,大家夥都在主樓,你去外面曬曬太陽吧。”

小朋友點頭,下一瞬,陸離那邊傳來副會長召喚的聲音,他提着蛋糕忙不疊的離開了。

冬天除了風聲,很難在這樣平和的地方聽到旁的動靜,這個倉庫很偏,将孩子們喧鬧的聚集聲全部隔絕。

是個等人的好地方。

他推開緊閉的門,因為手腳有些發冷,他決定去曬曬太陽。

門口一個小馬紮,他提着那椅子停在太陽之下,仰頭望着散發溫度的太陽,少年褐色的眼眸裏盛滿了晶瑩。

幽幽的時光,這麽緩緩流淌,他靠在牆邊舒心的欲要睡去。

是夢?還是現實?

有陣簫聲,凄凄傳來。

蕭聲其實很苦,吹得不好發出的聲音就很像人在嗚咽,他從小就不喜歡簫聲,因為家裏吹得好的人太少,昊然哥哥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拿簫出來……

怎麽聽,怎麽憋屈。

幼年的柳清然對‘簫’的認識,停留在‘凄苦’兩個字上。

困頓地,艱難地睜開眼睛,眼前老枯木之下,一個坐着輪椅的老人正在面對着自己吹奏音樂。

老人家見那孩子醒了,也放下了樂器,半眯着眼睛教訓道:“旁人都在幹活,你一個在這裏偷懶?”

柳清然還沒有睡醒,聽得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回答一句:“嗯,我不想過去。”

老人的眉毛很黑,很粗,英挺頗有俠氣,看着還挺仙風道骨,他很冷哼了一聲:“仗着自己是女孩子就這麽懶散嗎?”

不爽!

柳清然覺得什麽都能忍,但是被當成女孩子不能忍。

慢慢悠悠的打了個哈切,站起身,拿着小馬紮走到那老人家身邊坐下,小眉毛一皺,不滿:“我是男生。”

那老人一頓,盯着少年的臉看了幾遍才确定,最後搖頭:“那是我看錯了。”說完又狡辯:“男孩子各個朝氣蓬勃,怎麽你看起來這麽嬌柔?”

“我生病了啊。”小孩子無需收斂性格:“也不是我想嬌柔的。”他教訓道:“老人家,不要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情随便下判斷的,你永遠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給別人造成什麽樣的傷害。”

“你這是在教訓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

老人家捏緊手裏的樂器,緊繃的後背松懈下來:“我看你還挺享受‘嬌柔’的狀态的。”諷刺的語調:“外面那些孩子看你病弱,都不會讓你做什麽辛苦的事情吧。”

“那是因為我讨人喜歡。”柳清然手裏握着一個早上順手塞進口袋的手鞠,輕輕的抛擲着:“再說了,‘享受’算不上,我只能習慣而已,總不能因為得病了就成天要死要活的吧。”

“你還挺成熟,今年多大?”

“剛剛十三。”

“今天來的都是高中生吧。”

小朋友點頭,稍顯落寞:“我只是去學校學正常人是怎麽生活的,和他們不一樣。”

老人家睿智的看穿,諷刺道:“你自己認為自己是個怪物,異類,就不要怪旁人不拿你當正常人看。”

“我沒怪過別人。”柳清然說:“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

“那你為什麽還要去學‘正常人’的生活?自相矛盾。”

小朋友笑了,是炫耀的口吻:“因為我家人很愛我,他們希望我快樂。”

老人家的視線沉寂下來:“做‘怪物’不快樂嗎?”

小朋友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能用童話的方式說明:“怪物都是沒有感情的,他們只能憑借本能守護重要的東西。”

老人覺得這個孩子有意思,忍不住笑出聲,感嘆搖頭:“這些都不重要。”

“那什麽才是重要的?”

時間的裏程給了老人答案:“你自己想不想做怪物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不想?”柳清然聽到這個回答,莫名,奇怪,荒唐,最後搖頭:“這不重要。”

“那你覺得什麽才是重要的?”老人的答案被反駁,他不爽。

小朋友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幼稚的辯論開始:“那你的家人也覺得你重要,你又覺得他們重要,你們一輩子都只能在圈圈裏面打轉。蠢得很。”

柳清然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他搖頭,說了最後的反駁:“如果我的改變和任性會讓家人受到傷害,我寧願什麽都不變。”

“冥頑不靈。小子,你有朋友嗎?”

“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有多好?能讓你這樣的人喜歡?”

柳清然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索性用了最簡單的方式回答:“就是那種,下輩子還想要遇見,無論我是什麽狀态,是什麽人,無論有多痛苦的經歷都想要遇見他。肖谷就是這麽好的人。”

“那他是怎麽看你的?”

“我不知道,我沒問過。”

老人說:“為什麽不問?”

“問了,不如自己想的那麽好,不是會有落差嗎?為什麽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你害怕受傷害?”老人冷眼相望:“說的好聽,說是不希望家人受到傷害,你不過是個自己不想難過的自私小鬼而已。”

“那又怎麽樣?人都是經不起考驗的。我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人。”柳清然反駁回去:“老人家難道認為自己不自私嗎?你要是不自私就應該留在主堂裏和其他的老人一起受罪,享受那些學生的‘同情’和‘敬愛’,而不是在這裏和我‘兩小兒辯日’。”

老人被他說得一窒。咧了咧嘴巴,最後咬牙:“伶牙俐齒的小娃娃。”

兩個人吵累了,沉默了。

雲兒浮動,顏色微微泛涼。

天色很柔,空氣很靜。

柳清然看天看累了,提起自己的小馬紮:“您慢慢看,我先走了。”

老人家覺得無趣就揚聲了一句:“別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想的那樣!你沒有那麽了不起。”

柳清然頓了頓。

他背對着那老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嗯,他知道,知道自己沒有那麽了不起,他能做的不過是完成肖谷的願望,畢竟別人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只要肖谷因為自己的改變高興就好了。我們是家人,因為是家人,他願意成全肖谷的願望。

可是……

還要怎麽樣呢?

像那些人一樣,不滿就自暴自棄?不如意就發洩脾氣?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亂七八糟?又或者把一切的不好全部都怪到旁人頭上。

別人可以。

自己不可以。

就是不可以。

父親也好,師父也好,師兄也好,爺爺也好,肖谷也好,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受到傷害,如果真的成為累贅,真的讓他們傷心!!

不可以。

不可以失去任何人。

他會沉默。

只要不失去一切,他會一輩子都沉默。

會算到的。

一定能算計到。

柳清然握緊拳頭,無論如何,一定,一定!

大家都能獲得最好的結局。

怪物也無所謂,既然他們願意接受自己,怪物也可以。

誰都不知道自己考慮了多久,認真的計算過多少次得失。

匆匆一句話就要毀掉他至今的努力!不可能!死也不可能!

疲倦深藏在孩童的眼眸之間,他側過視線,陰冷而望:“我說過,你不知道的事情,不要随便下判斷。”

老人家望着那孩子的背影,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他從輪椅上站起身,轉身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卻又回頭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拿出手機:“老姚啊,是我,老黃。嗯,見到了,聊了兩句,嗯,是漂亮,一眼就瞧出來了。不過……你家這個,真是夠頑固的。”

那扇門被推開。肖谷回來倉庫找柳清然,卻發現那孩子有些不對勁,像是經過一場大戰後的疲倦,嗯?他問:“怎麽了?”手放在那孩子的後頸下方:“怎麽看起來那麽不高興?”

“沒怎麽。”說完,他又搖頭:“是,不想說。”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孩子死死的低着頭,怎麽都不願意擡起來,肖谷在他身邊坐下,伸手搖了搖小朋友的肩膀:“走了,去吃餃子吧。”

“我不去了。”

“有人欺負你了?”

“不算。”

“那就是有人招惹你了。”

“嗯。”

肖谷撸起袖子,怒沖沖的開口:“說!誰?!我替你揍他去。”

“是個老人家,你打他會被抓的。”

“……”

柳清然露出一雙眼睛,眨了眨,小動物似得動了動腦袋:“他說我做的不對。”

“什麽不對?你做什麽了?”肖谷聽不懂。

小朋友挺直腰背與肖谷對視,認真的開口:“他說我把家人看的最重要不對!我自己想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他說的有道理啊。”

清然忍不住一個白眼,差點氣到,直接伸手給了肖谷一拳,打在肩膀上:“你有沒有心啊!!我可是為了你才淌學校這個渾水的!!”

肖谷想了想覺得這樣想也對,他腦子不能轉的那麽快,明明知道柳清然這番話裏有漏洞,卻怎麽都找不到!!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肖谷一頓,連忙搖頭:“不對,不對,大家送你到學校來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你自己想什麽才是最重要的!我要你聽我的,去和大家接觸,一起成長也是為了讓你知道比起‘我們這些家人’怎麽想,你自己在想什麽比較重要!”

對,就是這個意思,不能本末倒置。

柳清然的表情變的僵硬,他不再說話。肖谷偷看了他好幾眼,最後搖頭,試圖将快樂傳染:“行了,不要在這幅表情,去吃餃子吧。”

“你……不罵我?”

“罵你有用嗎?”是多年的無奈,肖谷苦笑卻憐惜:“慢慢來,哥們一直陪着你,我會變的更好,更強大,将來賺大錢給你換一個新的工作室。為了回報我,你也要好好的思考該怎麽活下去。”肖谷說:“記得嗎?你和我說過,咱們兩個都要好好活下去。”

柳清然點頭。

他會好好的考慮,重新規劃自己和肖谷在學校的生活。

走到主堂之上,柳清然看見了舉着相機正在記錄全過程的謝震,他認不出人但是認識自己的相機,謝震也看見了他,走到他身邊對他露出清爽的笑容:“要看看嗎?”

“不用,你天賦不錯,好好學。”

謝震點頭,很感謝柳清然的認可,卻也有自己的迷惑,他笨拙的動了動眉眼:“清然?”

“嗯。”

“這麽叫你可以嗎?”

“只是名字而已,想怎麽叫就怎麽叫。”

冷漠又疏遠的回答,可是謝震覺得輕松,他的眉宇上挑,舉着相機拍下人來人往的現場,他問:“你為什麽會給我相機?你知道什麽了?”

“程遠把衣服還給我,我可以理解,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有主見的人,不過是随波逐流,順着場景不得不那麽做而已,等到現實在他面前展現,他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跟上你們的節奏,自然就放棄了。”柳清然拉開椅子在喧鬧人群中坐下,面無表情的開口:“可你不一樣,你成績不錯,三觀也正,最關鍵的是你有上進心。你和程遠不一樣。你會選擇把衣服還給我,只有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

“你的理想破滅了,你發現你根本沒辦法成為肖谷。”

好厲害的觀察力,謝震失笑,蹙眉:“這和你把相機給我沒有關系。”

柳清然擡頭,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死死的鎖定謝震,他問:“謝震,你覺得站在舞臺後的人很可恥嗎?”

“不。”

“你會羨慕站在舞臺上的人嗎?”

“會。”

兩個人一問一答,誠實相待。

“通過話劇表演,你發現自己和肖谷的差別了嗎?”

“發現了。”

“你覺得你是站在舞臺上的人嗎?”

……

……

……

“不是。”

漫長的沉默,謝震選擇了誠實面對自己的心。

柳清然嘴角彎彎,一笑生花:“是啊,那就可以了。既然你不是站在舞臺上的人,也不覺得站在舞臺後的人可恥,那就給你找一個适合你的位置,你一定能在這個位置上發現自己的閃光點。”

柳清然說:“肖谷很像我昊然哥哥,你們都看的出來,我家大谷也很崇拜我哥,但是,肖谷從來沒想過要成為昊然哥哥。肖谷是肖谷,昊然是昊然。”

視線相交。

“你是你。你不需要成為任何人。”

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這些聽起來很簡單的句子,做起來其實很難。

想要從自己憧憬的人的影子裏走出來真的很難。

清然,這真的很難。

你有你自己的位置。

我能找到我自己的位置。

你不是站在舞臺上的人。

我可以成為站在舞臺後的人。

“謝震。”柳清然的聲音是破散雲霧的一縷清風,他在那裏,他說:“攝影師不會出現在照片裏,可是他始終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你明白。”

“我明白。”

“明白什麽?”

“攝影……很有意思。”

嗯,能這麽想,就好。

少年昂首,尋覓着可以停留的位置。

他已經邁步。

活動在學生們的努力之下,熱鬧圓滿的結束。鄭錫濤他們幾個還鬧着要去慶功,柳清然本來想讓肖谷跟着去,自己先回家,結果小太陽先他一步開口,就看小太陽頗為疲倦的打了個哈切,臉上還帶着王子的妝容,趴在小七肩頭抱怨道:“早知道昨晚不跟昊然哥哥打游戲了,累死了,回家睡覺。”

“該!”

摩托車在雲齋前停下,肖谷的頭盔卡住,柳清然一邊無語的笑着,一邊幫着那孩子拔頭盔。

“肖谷,你腦袋怎麽這麽大!”

“我高啊,我腦袋太小不是很奇怪的嗎?!”

兩個人鬧鬧笑笑,街坊鄰居都看過來,終于那東西拿了下去,肖谷揉着被弄疼的耳朵,拿回頭盔看了兩眼,一臉無語:“靠!這不是我初中時候買的頭盔嗎?怪不得小了呢。”

“你自己拿的時候不看,怪誰啊。”

“切。”

說着肖谷就用手去勒咋咋呼呼的小朋友,對面‘文房四寶’店鋪的店主何叔見他們兩個笑鬧,負手而立于原地,和氣的中年人氣質儒雅,笑盈盈的對清然和肖谷點頭,揚聲問:“這麽晚了,你們兩個去哪了?”

肖谷小時候跟着這個叔叔學過造紙,頗為親近的開口:“何叔好,我們學校今天有活動,我帶他出門參加去了。”

“哦?我們小七也會出門和同學一起玩了啊。”是驚喜的語調。

柳清然不太好意思的點頭,又反駁:“是他帶我去的,那都是他的朋友。”

何叔對兩個孩子擺擺手,說是天氣冷,叫他們兩個快些歸家。

得令的孩子們先後腳的推門進雲齋,正在院子裏剪梅花的夢然見到兩個小鬼立刻笑道:“玩的好嗎?”

“還可以。”

兩個孩子進主堂對老先生報了句平安,轉頭回屋。洗完澡,兩個都冒着熱氣,各坐一處盤膝在床上打撲克牌。

“小七。”打着打着,肖谷開始沒話找話。

“幹什麽?”

“我過年的時候聽了幾句閑話,你說何叔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攤上那麽個兒子。”

柳清然聳肩,也随他八卦:“我聽師父他們說何叔的兒子在牢裏面犯了事情,被幾個大頭的給打死了,就是去年的事情。”

“啊?”

“嗯。”小朋友聳肩,無奈開口:“他不回來,也算不上什麽壞事,免得鬧得何叔活不下去。”

“這事,我真的不怎麽清楚,我就知道何叔他兒子挺壞的,以前去鄰居家借醬油都能聽到她們說他壞話。到底怎麽回事,你知道嗎?”

柳清然重新發牌,有些為難:“我那個時候還小,昊然哥哥跟我說的,那個兒子又是借高利貸,又是和社會上的惡棍混在一起,做了不少惡事。何叔本來的家底不少,都給那個兒子敗光了。後來,他闖了一個滔天大禍,說是殺了人,被關進去,這才消停下來。”

“那何叔老婆呢?”肖谷開始理牌:“我好像從來沒聽大家提起他老婆。”

“你知道自古慈母多敗兒嗎?”

“啊?”肖谷轉彎到也快,立刻想明白:“你是說,那個兒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他媽媽慣得?”

“嗯,慣得他無法無天,何叔的兒子被關進去的那年,何叔忍無可忍和她離婚了。”柳清然抿唇:“那女人現在也不知道去哪了。昊然哥哥有時候去街頭找人嗑瓜子的時候也會問兩聲。有人說她死了,有人說她瘋了,還有人說她回家鄉嫁人了。”

小太陽頗為同情的搖頭:“何叔真夠慘的,這麽單純給人弄沒了那麽多錢。”

“慘是慘。可是單純就不一定了。”柳清然有些頭疼的,順手打着牌,随口道:“何叔還是留了一部分家底的,他有個印刷廠呢。”

記憶有些模糊,柳清然說:“我那個時候太小記憶有點不太對,但是,我好像……聽何叔說過,一個只會給自己帶來不幸的家人,不如直接切割掉。”

“真的?”

小七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當年那個兒子在外惹了事回家躲藏,警察好快就找過來了,大家都說是何叔報的警。”

“大義滅親?”

“差不多吧。”

“哇,好大一出戲啊。”

柳清然笑了笑,出完了最後一張牌。

贏了。

肖谷的臉變了變,最後輕咳了一聲,喊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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