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依舊無家可歸
柳清然和江弘時的對話結束後,崽子慢慢的走回話劇部。
他想着剛才江弘時說最後一句時的表情,回想起很多年前昊然看他的表情。
師父叫他們背一篇很長很長的古文,自己背下來了,昊然哥哥沒有。
自己背出來了,師父很高興,但是昊然,夢然,嫣然,毅然,都不高興。
一向好強鬥勇的昊然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是誰對柳清然說過,他這種行為叫做恩将仇報。
天賦會傷害到別人。
優秀也會傷害別人。
明知道優秀不是一種罪,卻還是像罪人一樣。
肖谷從鄭萬航那裏得到消息,說柳清然去找江弘時聊天了,他有點不放心,把學生會的事情處理完,馬不停蹄的往外沖,沒走兩步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外發呆的崽子。
他松下一口氣,走到崽子身邊,戳戳那孩子的臉蛋,他問他:“怎麽了?看什麽呢?”
“我剛剛和江弘時說了話,想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崽子轉頭看他,不安的問他:“肖谷,你也被我傷害過嗎?”這是他一直想問卻問不出口的事情。
“我?”肖谷捏着他的肩膀:“我不記得了,但是我從認識你開始,就覺得我一定要變得很厲害,如果我不厲害,你就不會和我做朋友了。所以……你不是我的目标。我沒想過要贏過你。”
“我不是你的目标?那你的目标是昊然哥哥嗎?”
Advertisement
“也不是啊,我想要成為昊然哥那樣優秀的人,但是他也不是我的目标。”
盯着肖谷那張清爽帥氣的臉,柳清然笑了:“看來我問錯人了。”
肖谷也是天賦高那一挂的,他傷害旁人更多才對,被旁人傷害的事情……大約很少。
這世上物以類聚。
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太陽,和自己是一類人。
腦袋上一疼,谷哥彈了自家崽子一個腦瓜崩:“別胡思亂想。清然你只要高高興興的就好了。”
“如果我高興了,旁人不高興了呢?”
“誰?”
“家人。”
“真正的家人,是不會和你計較那些的,如果他們計較,說明他們不是你的家人。”
柳清然垂下視線,點點頭:“啊,哦,我知道了。”
為什麽是這個反應?有些不對勁,肖谷卻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只能把這件事在群裏和家裏人回報一下。
這天晚上,趙長寧和李雲浩拿着到手的巨款,興沖沖的跑進雲齋附近的樂器店,從樂器店離開,兩個人歡騰的笑了兩聲,然後分開,說是各自回家。李雲浩滿意的望着自己手裏的新吉他,冰封的情緒漸漸稀釋。
自己掙來的錢,買的喜歡的東西,不錯,不錯。
騎上摩托,他在藝術街停下,随後停好車,坐在藝術長街邊,他望着來往的人,又看了一下大屏幕上的時間,還早,才九點。
回去那麽早……
不能回去那麽早。
今天水吧也休息,他背着吉他漫無目的的開始亂晃,不知道何去何從,最後找了一家咖啡店開始寫試卷看書。終于十點半了,從這裏回去家裏少說也要半個小時。他不再續杯,出門去車庫找自己的摩托。
回到家,正正好好十一點。
站在門外,他聽到了一些說笑的聲音。
不會吧。
拿出鑰匙推開家門,屋子裏的光明亮如常,他甚少在這個家裏看到這樣的光。
客廳裏,李元浩那一家子完完整整,整整齊齊,歡聲笑語,絡繹不絕。
那些人聽到開門聲,有人回頭,繼母笑着問他:“怎麽弄到現在才回來?快點,爺爺奶奶過來了,雲浩過來和他們問聲好。”
爺爺奶奶?
少年攥緊吉他的背帶,換了鞋子走到客廳中央,爺爺奶奶也不是很熟,也就是過年給個壓歲錢的關系,記憶力父親和爺爺奶奶的關系不太好。
出于不給自己找麻煩的原則,少年認真禮貌的給他們打了個招呼。
“這麽晚啊。雲浩,在學校幹什麽啊?你爸給你打電話你都不接的。”奶奶喝着茶,靜靜的質問。
他看着奶奶,想着從前拿到的壓歲錢,還是忍住了甩臉走的想法,禮貌柔聲道:“我在學校加入了話劇部,最近學校要辦慈善會,我們話劇部要協助學生會處理賬務還有雜事,所以回來的比較晚。電話的話,我們做标牌的時候手機都是放在置物櫃裏面,所以沒有聽到。”
大家對他的解釋很滿意,沒有人再多問,他準備就此溜走,卻意外的和某人對上視線,爺爺笑望着他,指着他身後的吉他問:“你背的這是個什麽?”
“吉他。”
“你屋子裏面不是還有一把吉他嗎?”繼母問他:“這把是新的?”
“嗯,看中很久了。所以繞道去老板那裏拿貨。”
“高中生還是要有一點高中生的樣子,這些興趣愛好還是等到高考完再弄。你是哥哥要給你弟弟做一個表率。就算你成績好,也要稍微顧一顧你弟弟。知道嗎?”說這話的人是繼母的父親。
這位老人的話,他不願意搭理,只是輕聲嗯了一下,随後轉移話題:“那各位慢聊,我先回屋了。”
“等一會兒。”父親做好準備一樣,上前拿下他的吉他,他下意識的把吉他搶回來,警惕的護住。父親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伸手把孩子拉到沙發上坐下,笑着說:“大家一會兒吃宵夜,你也一起吃一點。”
李雲浩有些叫天不應,他側過視線去看那邊正在準備宵夜的管家,用眼神責問他為什麽不提前通知他家裏有這樣的龍潭虎穴。
可惜管家背對着他。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不自在的坐在位置上,少年将吉他細心的放好,然後用話劇部教過的優雅坐姿,挺胸坐好。
啊,人生第一次體會到,如坐針氈是什麽意思。
“雲浩。”那邊的爺爺喊了他一聲。
少年順勢看過去,就聽到爺爺悠閑發問:“你剛剛說你在學校參加的話劇部?”
“是。”
“你也要上臺表演嗎?”
“嗯。”
爺爺點頭,覺得有意思接着往下問:“演的什麽角色啊。”
“一個國家的大臣。”他覺得那個故事三言兩語數不清楚,所以只能用最簡短的話來陳訴。
“剛剛元浩說,這次你們學校要辦慈善會,要舉辦各種各樣的活動,你們話劇部要演嗎?”老爺子溫和的笑道:“家長開放日那天你要給我們留一個好位置啊。”
他搖頭,幹淨利落,毫無親近感的把事情解釋清楚:“話劇的分鏡和布景還在讨論之中,音樂系統也不完全,大型道具也沒有準備好,定妝也只确定了一半,所以,這次我們不會在家長開放日出演,等到所有的準備都做好後,才會面世。”
“哦。”老爺子來了興趣,接着說:“你們部門很認真啊。”
“嗯,我們是認真的。”每天累死累活,要是不出一個好成績,那就真的想死了。
“元浩在學校沒有加入社團嗎?”老爺子将視線轉移到一直悶聲靜坐的李元浩身上:“爺爺看你放學就回來了。”
李元浩沒有說話,那邊的外婆幫着解釋:“元浩專心學習嘛,不弄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父親也道:“南歌的部團活動很有名,學習的同時,也要注意課餘時光。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叫你哥哥幫着你多看看。”
李元浩沒有說話。
李雲浩覺得這樣下去肯定會惹出麻煩,也就開口:“他是中途轉學過來的,部團招新都在開學時期,而且,最近學生會在嚴查賬目,慈善會也在辦理,每個班級都很忙,不一定非要加入部團。”
“是嘛。”繼母伸手握住兒子的肩膀,她望着雲浩的眼睛,明顯的察覺到他的謊言,她沒有拆穿,輕聲道:“如果可以的話,你們兩個在一個部團就好了,感覺你們那個話劇部很正規的樣子。”
這次李雲浩沒有再說話,繼母的這句話他怎麽回答都不對。
清冷的空氣在空氣中漂浮,他覺得訓練三個小時,都沒有在這裏坐着累。
好想快點回屋子,他還想要試試新買的吉他。
“雲浩,給我們彈個吉他吧。”繼母天真爛漫的開口,她無視了身邊親生兒子的抗議視線。
雲浩無法無視,他不希望李元浩對他的仇視心理加深,所以,他拒絕了:“那個……剛買回來還沒有調音,而且還要不少準備要做,過幾天再說吧。”
“是嗎?那過幾天要彈給我們聽啊。”繼母依舊燦爛的笑着。
不要這麽親近,不明真相,必有暗鬼,繼母這樣讓他覺得害怕。
吃了東西,他打了個哈切,背着吉他和書包上樓休息。
他想要關門的時候發現……
裝在門上的那些鎖已經被人全都清理掉了。
他有些頭疼,想着要不要去找電子鎖回來裝上。
洗了澡,把寶貝吉他拿出來,輕輕的撥響,店裏的工作人員已經幫他調過音了,少年熟練的彈奏出一直在練習的曲子。
随着曲子唱出溫柔的歌:
【迎面而來的自由的風,尋找比太陽還要溫暖的夢。】
【就一起溫柔的微笑,終于平靜得以相擁。】
【心清澈的像是雨後的晴朗,不沾分毫紅塵。】
果然新吉他就是不一樣啊。
他唱完,門外傳來敲門聲,時間掌握的也太好了,好像門外的人就在等他唱完一樣,走到門口,擰開鎖,打開門。
“爺爺?”
“哦,剛剛聽你在唱歌就沒有敲門,能讓爺爺進來嗎?”
他側過身讓老爺子進門,老爺子環視了一下屋子的構造,又看了一眼放在地毯上的樂譜,吉他,劇本,笑着問他:“你在學校過的很開心吧。”
“嗯,話劇部的孩子都很溫柔,很好相處。”
老爺子也盤膝在地毯上坐下,他拿起那本寫滿了批注的劇本,又看了一下夾在劇本之中的舞美設計稿,以及分鏡集。最後嘆了一口氣,擡頭望着那邊那個站在月光之下的孩子:“你回來的太晚了。”
“學校……”
“我和你奶奶去你們學校接你去了,門衛告訴我們,你們早就走了,然後我們看到你在街上亂晃。”老爺子問他:“你不想回家嗎?”
沒有隐瞞的必要,老爺子是父親搬來的救兵。
“我不想回來。”
“你倒是誠實。”老爺子淺笑出聲,又拿起少年放在床腳邊的耳機:“我聽你爸說,你每天天不亮就往外面跑,晚上也等到所有人都睡才回來。周六周日,更是一整天都見不到人。能和爺爺說說嗎?你為什麽不想回來?”
“我以為我和爸說的很清楚了,他既然喊您來勸我,您也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意思。我理解他,我也會裝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是我不可能和他真的父慈子孝,他想要的那種親子關系我沒辦法。”
“為什麽?”
“世上很多事情沒有為什麽的。我不能和他真的和好,是本能。”
“本能?”老爺子又拿起那本劇本,細細的看着劇本上的筆記還有心得體會:“元浩,為難你了嗎?”
“我和他不熟。”
“呵。”老爺子好笑的清脆出聲:“你倒是什麽都不瞞着。”
“爺爺你是聰明人,我瞞着你只是自讨苦吃。”少年認真的望去,随後他側過視線,将吉他抱在懷裏,平靜的撥動琴弦,不再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