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事與願違

子骊昨天聽着雨後的一番內幕消息對着姐姐的別扭有了底,她笑着對賈敏說:“她一向如此,我姐姐是生錯了的性別,她若是個男人,這會肯定是頭懸梁錐刺股的苦讀寒窗去了,哪裏能挨着性子坐在下來聽戲呢。在她看來這些全是浪費了光陰的東西,耽誤她上進讀書了。你別多心,若是你拿着書本問她學問去,她保證會和你說一個晚上不停的。”

賈敏聽着子骊的話抿嘴笑道:“原來是這樣的,謝謝姐姐開導,我沒什麽的。尊姐的性子和我二哥倒是般配。他們都是喜歡讀書的人,最厭惡什麽出去應酬聽戲吃酒的。”說着賈敏看向上面微微一笑。

子骊聽着賈敏的話,忍不住想還真是個心有城府的姑娘,不愧是賈母親生親養的心肝寶貝啊。賈家是決定要和王家聯姻了。自己剛才是擔心子骞忽然走了扔下賈敏,叫客人臉上不好看。子骊不過是為了圓場那番話半真半假的。誰知賈敏卻故意的大聲的說出來。什麽子骞和賈政是一樣性格的話。分明是給上面的老太太和太太們聽的。她這麽精明的人豈會沒看出來子骞對着賈家的人不怎麽感興趣嗎?也不擔心娶一個不甘心情不願二嫂子回家,他們姑嫂有矛盾?

上面的賈家老太太故意裝着耳朵不靈光,她故意對着賈母問:“敏兒剛才說什麽呢?”

賈母笑着說:“方才王家的二小姐說她姐姐是個喜歡讀書的,不喜歡什麽吃喝玩樂,只是喜歡看看書學聖人之道。敏兒笑着說那不是和我們家的那個一樣了。這個孩子嘴上沒輕沒重的,夫人別笑話。這個孩子是生生叫我慣壞的。”唐夫人因為剛才子骞的離席正有些臉上不好看。她一邊在心裏埋怨着女兒的任性,一邊笑着說:“叫老太太見笑了。我家大丫頭性子古板。做事情說話都是一板一眼和道學先生似得。還請老太太和賈夫人別和她小孩子一般見識。”

“我就喜歡穩重的孩子,自從見着府上的大姑娘我是打心眼裏面喜歡。雖然小姑娘們本該是喜歡說說笑笑的,看着活潑開朗的好的。可是人不能永遠當孩子的,姑娘們慢慢的長大了就知道害羞,還要穩重些好,府上的大姑娘年紀最大,處事也是最穩重的。”賈家老太太一錘定音,她喜歡低眉順眼安靜的孫子媳婦。她的媳婦看起來端莊賢淑,實際上在家裏卻有點太活潑了,兒媳婦從小嬌生慣養,又喜歡玩樂,愛說說笑笑的。在賈家老太太的眼裏就有點不舒服了,她是從苦日子出來,這個家業來之不易,因此上過日子她總是能節省的就要節省些。即便是為了面子排場,做出來種種的排場,她總是要嘀咕下。

每天享受着使奴喚婢,錦衣玉食的日子,賈家老太太總有些心裏不踏實的感覺。因此她看媳婦散漫的态度,和喜歡享受的性格,在內心深處總有些不以為然的。

來了杭州見到王家的大姑娘,老太太在看見子骞的第一眼的時候就有了見到知音的感覺。子骞的沉穩和收斂異常的合乎老太太的脾氣。

賈敏對着祖母的話面無表情,賈母臉上依舊是笑容可掬,可是眼底卻沒了一絲暖意。子骊對着妹妹使個眼色,她們兩個拉着賈敏說:“坐在這裏怪悶的,我們出去散散去。”唐夫人聽着子骊的話,就想着把孩子們都打發出去,大人好安靜的說話:“也好,你們小姑娘家聽這些胡言亂語做什麽。看戲也不過是我們閑着無聊,打發時間罷了。多派幾個人跟着,不要去水邊,大奶奶你跟着她們照應着吧。”

王子騰的媳婦在唐夫人下首虛設了一個座位,可是她哪裏敢坐下呢,一直在老太太和婆婆跟前照應着,聽着唐夫人要她陪着小姑子和賈敏出去,她知道是唐夫人叫她歇歇的意思。張氏忙着答應了帶着三個姑娘走了。

宴席擺在王家後院子的水榭上,隔着一池清水就是翹角飛檐的戲臺,她們四個水榭邊上的走廊出來,子骊笑着說:“我在酒席上沒好好地吃東西,不如我們上上山的萬壑松風,哪裏在高處,能欣賞到外面西湖的景色,順便吃點心可好。”張氏感念小姑子的貼心,她伸手悄悄的捏一下子骊的手:“哪有你這樣做客人的,不問問人家敏姑娘的意思,自己先巴巴的說一堆。”

賈敏聽着能看見西湖,自然也是樂意的:“我很想看看西湖,來的時候就聽見人說這個宅子是靠着西湖的,可惜我們都不能出去親眼看看。隔着牆遠看也是好的。”

“總是能找機會叫你游一趟西湖的。眼前先遠處看看也好管中窺豹,心裏有個底子,到游湖的時候省的顧此失彼的。我們不如弄些精致船菜嘗嘗,就算是先嘗嘗鮮吧。”子骊拉着賈敏向山上走。沿着順着山勢建的游廊和寬闊石階,她們一轉眼就到了小山上的萬壑松風。

早有丫頭先一步去上面打開門窗,生爐子煮茶,調開桌案,迎接她們的到來。子骊一邊指點着園子裏面的景色,一邊和賈敏沿着山路款款而來,小姑娘們很容易就建立起來親熱的關系。賈敏在家的時候被母親保護的太好了,她雖然有兩個同父的姐妹,可惜都是庶出的,自然和賈敏備受寵愛的嫡出姑娘有點隔閡。忽然來了杭州,有人肯和她玩,賈敏很快的和子骊熟悉起來。

“我還奇怪呢,怎麽還在園子裏面建個假山,原來是為了看西湖。住在西湖邊上真真叫人羨慕,不用出門就能欣賞西湖的景色。一年四季每一天都生活在畫兒裏面。”賈敏欣賞着園子裏面的景色,站在半山腰上踮着腳想看外面的湖廣天色。

“其你剛來自然覺得新鮮,時間長了也不過爾爾了。我們快要到了,其實萬壑松風是新建起來的,以前園子裏面的水面很小,都是祖父喜歡山高月小,叫人挖湖,堆泥成山,月圓之夜在上面欣賞着牆外的月色最好的。”子骊拉着賈敏進去,早有丫頭端着食盒進來,打開看裏面全是杭州精致的小菜。

張氏還站着拿筷子步讓,子骊本想拉着張氏坐下來,可是一眼看見賈敏還在。做媳婦的可憐,不僅要服飾公婆丈夫,還要照顧小姑子小叔子,若是家裏沒人,張氏到時候可以坐下來和子骊和梓萌一起吃飯。只是有客人在跟前,張氏也是個腼腆的性子,必然不肯在人前失禮,她剛才在宴席上就沒來得及吃東西,再這裏斷然沒叫嫂子餓着的理。

子骊看着賈敏沒心思在吃東西上,笑着說:“剛從宴席上逃出來還坐着按席,我可是拘束的受不了了。後山上養着鹿呢,我看看去。”賈敏聽着有玩的也就跟着站起來:“我也去。”子骊拉着賈敏就走:“嫂子看着梓萌吧,她在席上沒好生吃,晚上肯定喊餓了。”就把休息吃飯的機會給了張氏。

兩個人在後山玩一會,正遇見了在修正院子的嬷嬷,其中一個嬷嬷手巧的很,拿着各色花朵用嫩綠的柳樹條子編成各式各樣花籃和小盒子,小籠子什麽,插上鮮花給兩位嬌貴的姑娘開心。

子骊也要學着編籃子,賈敏也是喜歡玩,帶着丫頭們摘花折柳,兩人糟踐了不少的鮮花,很快的兩個人的腳下已經是落了厚厚一層的柳葉殘花。正玩得高興地,就見着唐夫人身邊的桂花過來,她見着子骊和賈敏笑着說:“二姑娘跑這裏來了,叫我白白的爬山又下來。老太太那邊戲散了,叫姑娘們過去呢。”

子骊把手上的東西一扔:“散席了?沒想到這麽快!”“老太爺回來了,好像老爺和少爺也都陸續着回來了,好像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得了大人回來了,孩子也別玩了。子骊和賈敏交換個眼神,生在這樣的家庭裏面,她們都有着天生的敏感。

等着子骊到前邊去,宴席早就散了,賈敏自然是跟着賈母回了那邊去,這裏唐夫人拉着子骊問:“你們上哪裏去了?桂花出去半天也沒找着你們?”

“我們去了山上,賈家的三姑娘很想看西湖的。”子骊如實說了。唐夫人自然知道女兒都做了什麽,她身上撫摸着子骊:“也好。你關心嫂子是好事,我當初叫她和你們出去也是這個意思。你這幾天還是收收心,別胡鬧了,我特別請了嬷嬷教給你們們觐見太後和皇後娘娘的規矩,你們祖父和父親得了消息,皇上的聖駕已經到了江蘇地面上了。沒幾天聖駕就到杭州了。”皇帝要來,子骊腦子冒出來一個念頭就是王老爺監督修整的行宮修好了麽?

王長春老爺子自然是已經把行宮修整好了,他已經是幾天沒回家了,現在得了消息,王子春老爺子倒是松口氣。好在行宮的工程已經完成了,他三番五次的檢查了,總算是沒了纰漏,才肯回家休息。洗了澡出來,老太太看着丈夫深深地嘆息一聲:“幾天沒見你怎麽瘦了一圈了?跟着去的人都是吃閑飯的不成?他們是怎麽伺候的!”

“沒事,千金難買老來瘦,我以前都覺得自己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要發胖了。你看我現在精幹不少吧,我這幾天都是騎着馬來來往往的,若是蒙古人還敢來送死,我還能上戰場劈死他們。家裏還好吧,賈家一家人都來了,家裏的事情不少。”老爺子舒服往躺椅上一躺,舒适的翹着腳:“兩家婚事,他們怎麽個意思?”

“自然是願意的,他們還說委屈了大丫頭了。你看他們家的小哥兒怎麽樣?我聽着賈家的人說,他們家小哥兒還算是個不錯的,知書達理,喜歡念書肯上進的。”老太太想着今天宴席上大孫女的表現,心裏有點嘀咕。

“我看着那個小子還好,就是迂腐了點,被書本弄的傻裏傻氣的。不過要是慢慢指點下,還能好。你怎麽有心事的樣子?”老爺子和老太太多年的夫妻,妻子每個細微的神色變化,他都能察覺出來。

老太太嘆口氣把今天的事情說了:“……我是沒想到大丫頭心裏有想別的想法。差點叫人家姑娘臉上過不去,還是子骊出來圓場,拿話岔開了。難怪子騰的媳婦對着子骊偏心些,她想着她嫂子就在哪裏立規矩,特別帶着她出去,叫她有時間吃東西墊墊。”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子骊那個丫頭會做人,心地不壞。誰都看見子騰的媳婦在人前侍奉長輩無暇吃飯,獨獨她想着了,還找機會叫她歇一歇。做人啊,萬事要留後路,以後這個家還不是子騰的,那個時候她們做姑娘都已經出嫁了,和娘家的關系就要看當初做姑娘在家的時候留的後路了。聽着你說,我發覺子骞似乎太急功近利了,她那個性子還想入宮,什麽都挂在臉上,別說在宮裏,就是嫁出去到婆家,我都擔心的很呢。其實她嫁到賈家也好,兩家差不多,婆家看在咱們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她。叫她安分些,你叫媳婦去勸勸她。”王長春老爺子嘆口氣,閉上眼睛養神不語了。

至于唐夫人是怎麽勸子骞的子骊不知道,可是子骊第二天見大姐的時候可是吓一跳。子骞就像是一夜之間生了大病,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起來。

可惜全家上下沒人注意子骞的不舒服,她似乎只是萎靡不振了幾天就一切如常了,皇帝的聖駕到了杭州,王家上下都被皇帝要來杭州的緊張期待的氣氛給淹沒了。

子骊這幾天和姐妹一起跟着一位老嬷嬷學習宮中禮儀。這個老嬷嬷是當初在宮內侍奉前孝儀皇後的,她不像是一般的嬷嬷嘴碎唠叨,總帶着勢力和俗氣。這位老嬷嬷給人一張空谷幽蘭的感覺,子骊第一次見她,心裏浮現一個念頭。這個女人便是優雅老去的吧。

秦嬷嬷已經六十上年的年紀,她鬓邊上已經染上了白霜,可是眼神依舊清澈,渾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齊齊一絲不亂。整個人腰板筆直一絲不亂更難得的是,秦嬷嬷不是那種陰沉沉,在深宮裏面變态的老嬷嬷,她臉上總是帶着暖意。因此雖然宮中的規矩繁多,學起來實在不容易記住,可是有這麽個良師指點着,子骊也沒覺得學規矩的日子很難受。

這天秦嬷嬷講觐見太後,“太後是上年紀的人,上年歲的人耳朵不好,說話不能太小聲,也不能太快了。要慢一點別西裏呼嚕的一串子話的都倒出來了。”子骊聽着秦嬷嬷的話忍不住苦惱起來,她說起話來,說好聽的叫口齒伶俐,說不好的叫太快了,若是秦嬷嬷非要自己改變說話的習慣,她真的難受死了。

秦嬷嬷随後又說了些別的,太後是當初先帝身邊的一個不怎麽得寵的嫔妃,她不過是在先帝身邊服侍的時間比別人長,僥幸生了個皇子,後來大局穩定,後宮裏面的各色美人越來越多了。太後那樣長相不出挑,性格溫和,不會賣俏的也只能守着兒子過日子了。其實太後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做太後,當今皇帝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皇子被封到屬地,她也就跟着做個王太妃罷了。誰知當今陛下造反成功,把侄子趕下皇帝寶座,太後也成了天下最幸運的女人了。

秦嬷嬷板着臉囑咐着三個小姑娘:“太後不喜歡人家提起來以前的事情,你們知道麽!”子骞她們三個忙着點頭稱是,子骊心裏嘀咕着這個不用說,拿腳趾頭想都知道。太後做嫔妃的時候不得意,自己的兒子還是篡權上來,她怎麽會喜歡提以前的事情呢?

等着秦嬷嬷講完了,她特別對着子骊說:“二姑娘嘴角爽利是好的,只是上年紀的人不多多少少耳朵背,在太後跟前回話二姑娘要千萬記着別和平常似得,叫太後聽不清楚。在宮裏和外面不一樣,叫太後聽不清回話可是大不敬的。”後果太嚴重吧!子骊頓時感覺壓力山大,她只能答應了秦嬷嬷的要求,說回去要好好地練習回話,一邊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子骞似乎察覺出子骊的郁悶和為難,姐妹兩個并肩走着,子骞拉着她的手安慰着妹妹:“你別想太多了,回去好好地按着秦嬷嬷的話練習。“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十幾年的習慣還能一下子就改了。你看聖駕已經到了杭州,祖父父親都忙着接駕沒回家。太後和皇後娘娘想是旅途勞頓,休息幾天也該見杭州的命婦和官員眷屬了。我哪裏來得及啊。秦嬷嬷也是,她何不早說!”子骊忍不住埋怨起來秦嬷嬷的馬後炮。

“她上年紀難免糊塗了,其實我有個法子。太後她老人家也沒時間和我們一一說話的,到時候你只要在邊上安穩呆着別在太後眼前顯,就算是裝啞巴。不說話總可以的。”子骞想出來個渾水摸魚的法子。

“這個法子好,你倒是可幫着我打馬虎眼啊。”子骊和子骞打招呼,眼看着她的院子就在眼前,姐妹兩個分手各自回去休息了。

沒幾天果然太後和皇後召見了杭州的命婦和官員眷屬,子骊前一天就被秦嬷嬷帶着到老太太和唐夫人跟前演戲這些天學習的成果,老太太和唐夫人看着沒什麽差錯了,才放心的對着秦嬷嬷說:“嬷嬷辛苦了,三個孩子頑劣不堪叫嬷嬷費心了。“

秦嬷嬷笑着說:“老太太是謙虛了,府上的姑娘們都很好,二姑娘聰慧,我昨天叫她滿點說話,一晚上就改正了。”

唐夫人驚訝的看看二女兒,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着子骊:“她說話一向叽叽喳喳的,我今天還納悶呢,怎麽也一字一頓起來了。”子骞被大家探尋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舒服,她調皮的吐吐舌頭,拿手捂着嘴,等着她攤開手掌的時候,赫然是個小小的金果子。

“我含着它就不能說的太快了!”子骊拿着自己的秘密武器

“使不得,你小孩子家的不知道的,這生金子吞下去要死人的!”老太太對着孫女快捷方法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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