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太孫的處境

卿雲一直站在門前眼巴巴的等着賈政回來。誰知打聽消息的小丫頭走了一波又一波,還是沒打聽着賈政的消息。眼看着剛才被打發出去的小丫頭又回來了,她抓着她問道:“老爺和二爺說什麽呢?沒生氣吧。”小丫頭說:“書房那邊不讓我們走過去,不知道老爺和二爺說什麽。”你個糊塗東西,老爺生氣了還是沒生氣。不準你過去不會等着那邊的人出來問問!卿雲生氣甩開小丫頭,她要親自去看看。

小丫頭無奈的說:“姐姐叫我跑了幾個來回了,我的腿都酸了。二爺和老爺說正事呢,那邊太太剛教訓了琅嬛姐姐,我們還是安生些吧。”卿雲生氣的啐一聲:“你個小蹄子敢和我頂嘴起來!看我回去不教你乖——”

“你別生氣了,她還小呢知道什麽。何苦要鬧得雞飛狗跳的。”賈政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悄地站在一邊看着卿雲教訓小丫頭。小丫頭見着賈政回來了立刻撒腿就跑了,卿雲見着賈政就像是見着寶貝,上前噓寒問暖的:“二爺可是把我們吓壞了,前腳太太剛發落了琅嬛,後面二爺就跑出去了。老爺那邊的事情二爺還是別随便插嘴。官場上的事情,總要慢慢的學習。”

說着卿雲跟着賈政回去,丫頭們忙着圍上來服侍。賈政一擺手對着卿雲說:“你們先下去,我和你說話。”等着屋子裏面的人都出去,賈政對着卿雲正色的說:“我總不能在家裏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我和老爺說了,鄉試是一定要考中的。眼看着離着鄉試還有大概一年的時間,我仔細回想了下,該溫習的功課不少。我在這裏你們圍着反而是難以用心讀書,我想搬到外面的書房去住着。家裏也就是你一個人,多照顧下小丫頭們就完了。”

卿雲忙着說:“二爺要上進是好的,可是外面書房我們不能跟着過去伺候,小厮們笨手笨腳的,還一個個偷奸耍滑,哪裏能服侍好二爺。別的不說第一個老太太和太太先不會準許的。到時候太太問起來,位什麽二爺要出去,肯定說是我們服侍的不好。若是二爺嫌吵鬧了,把屋子多的人裁剪幾個也好啊。等着二爺高中了再回來服侍就是了。”

賈政還是不同意,固執的搖搖頭:“不好,裁剪誰都不好。還是我出去的好。”

“二爺出去了,大爺和族裏的爺們們就能随便找二爺了,二爺是要應酬他們呢還是讀書呢?咱們屋子裏的人,有幾個是到了年紀要出去的,二爺和老太太太太說明了,她們出去先不添人進來不就是了。斷然沒人說是被攆出去的話。”卿雲的話叫賈政想想也對,他點點頭:“也好,就按着你說的辦,我今天就去和太太說。”見着賈政同意了,卿雲心裏暗喜。

賈家的事情先放下,在京城太孫則是剛從金陵扶靈回來。太孫先去見了皇帝,又來後面見皇後和太後。

從太後的寝宮出來,肖忠良看着前面太孫沉默的背影,想了半天還是沒有什麽能安慰他的話。從一個被幾層長輩呵護疼愛的孩子到一夜之間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到處被人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太孫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他變得沉默起來。以前最喜歡的消遣也沒了興趣。肖忠良想着最近太孫殿下都是恹恹的,經常一個人默默地發呆,有的時候甚至不提醒,太孫會忘記了吃飯喝水。

眼看着太孫的圓臉成了長臉,肖忠良試探着說:“太後娘娘身子不好,皇後已經是忙的焦頭爛額了,太孫殿下也該好好的保重自己,您萬一病了皇後娘娘和太子妃該多傷心?奴婢知道太孫心裏不痛快,可是還請殿下保重身體,不能叫親者痛仇者快啊。”聽着肖忠良的話,太孫忽然停住腳,肖忠良沒防備差點撞上了。“哎呦,殿下——奴婢該死!“肖忠良忙着穩住身子對着太孫求饒。

“罷了,你也是為我好。如今我可是看清楚了那些嘴臉,當初是如何奉承巴結,現在一個個的跑的比兔子還快。我可算是嘗到了世态炎涼。我就是死也不能叫那些人如願!”太孫眼神變得淩厲起來。着幾天他嘗盡了人生百态。雖然來到世界上還沒二十年。但是短短的幾個月,太孫的心态就被磨砺成了歷盡滄桑的耄耋老人了。想着自從忽然失去了父親庇佑,太孫就像是個嬌嫩天真的小貓失去一切保護被仍在荒郊野外,四周全是窺探的目光。

魏王和董貴妃步步緊逼,那些當初笑臉相迎的人一夜之間換了臉色,就連着父親在世的時候對他說那些靠得住的官員,有好些不忙着疏遠自己。想着方才過去見皇帝的情景,太孫只覺得冰冷徹骨,除了絕望就剩下絕望了。“你方才也看見了,在皇爺爺那邊魏王是如何對我。皇爺爺竟然裝聾作啞,任由着我被他奚落嘲笑。他現在還只是個藩王,我還是皇太孫!他是我的長輩不假,可是蔑視太孫是重罪!”太孫氣憤的攥緊拳頭,手上的青筋暴起來老高。

肖忠良看看左右無人,他對着幾個跟随的內侍使個眼色,幾個人立刻領會了肖忠良的意思,遠遠地散開了,看着別叫人過來。肖忠良正色的說:“殿下是正經祭告天地和宗廟太孫,魏王不過是陛下的庶子而已。他雖然是長輩,但是君臣大禮不能亂。在陛下跟前魏王敢如此放肆,一來是魏王勢大,京城和各地依附于他的官員不少。董貴妃深得陛下寵愛。大家不想得罪他罷了。二來未必不是陛下有意試探的結果。殿下想啊,陛下是何等樣人,陛下的韬略和城府豈能是一般人能妄自揣測的。陛下痛失愛子固然傷心,但是太子不少一般的兒子,是陛下在身邊一手一腳親自教導了幾十年的儲君。魏王讀書不及太子,更是身無尺寸之功,陛下疼愛魏王更多的是愛屋及烏,單純的是父親驕縱小兒子的感覺。魏王卻鼠目寸光,沾沾自喜,他現在越驕橫跋扈,陛下的心裏會對着他越來越警惕的。殿下何不精心任性,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磨砺自己的心性。以前陛下對殿下的評價就是聰明有餘,穩重不足,現在正是殿下磨練自己,獲得陛下完全相信的好機會啊。有奴婢當初伺候殿下讀書,記得書上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太孫聽着肖忠良的話臉上的憤怒逐漸緩和下來,他深深地吸口氣,無奈的說:“你說的我何嘗不知道。只是每天忍着,忍着,我就像是被浸泡在黃蓮汁子裏面都苦透了。我今天看着魏王的臉,以前的種種一下子湧上心頭,你叫我怎麽笑得出來。”

“殿下受委屈了,可是為今之計也只能卧薪嘗膽再圖以後了。其實殿下也不用太悲觀,王長春一幹人不是已經上疏陛下勸谏陛下不要過分重新魏王,以至于天下百姓暗自猜測,徒生枝節。太孫是正統,朝中自然有忠貞之士不會坐視不管的。殿下看,王家不就是對殿下忠心耿耿麽?”肖忠良見着太孫的臉色緩和了,心裏稍微松口氣。

回到東宮,太子妃身邊的貼身侍婢景芝正一臉愁容的站在宮門前,太孫詫異的看她一眼,沉下臉:“你怎麽不進去服侍?”

景芝無奈的說:“方才甄家的人剛走,奴婢奉太子妃的命出來送他們。”甄寧善進宮陪太子妃了?太孫心裏浮現出來寧善總帶着溫和笑意的臉,經歷了太多的陰冷黑暗,他比什麽時候都更需要溫暖和光明。

“甄家姑娘進宮陪母親了。也好,她性子溫和,善解人意,陪在母親身邊最好不過了的。若是子骊也在就更好了。她性子更活潑些,能容易哄母親開心。”太孫想起來自己還要守孝三年,內心有點小失望了。不過子骊和甄寧善能經常進宮,也不算是很難熬的。

“回禀殿下,甄家的姑娘沒來,甄家的姑娘病了,怕是以後不能再入宮了。”景芝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叫太孫剛燃起一點希望之火瞬間灰飛煙滅了。他以前對着寧善和子骊兩個女孩子誰做正妻還曾經猶豫過,子骊确實更可愛些。但是寧善的溫柔敦厚仿佛更吸引自己些,最後太孫心裏認定了叫子骊做良娣,他第二天見着寧善還覺得有點愧疚的感覺。對着寧善溫柔的笑臉太孫甚至心裏暗自決定等着以後要多補償些她。可是現在太孫只剩下了齒冷和不屑了。這個女人也不過是外表賢良內藏奸詐的小人!

肖忠良沒想到甄家竟然這樣勢利眼,忙着安慰太孫殿下:“殿下,還是快點進去吧。太子妃在等着你呢。”太孫臉上閃過不易察覺的一絲陰影,他似笑非笑的翹着嘴角:“是,快點進去吧。”說着太孫徑自去看母親了。

太孫進去的時候,太子妃臉上的淚痕還在,見着兒子進來太子妃勉強的擠出來一絲微笑,看着兒子:“大郎來了,你也辛苦了還來請安做什麽?”太子的梓宮已經安穩的葬入了陵寝,太子妃比太孫早幾天回到京城。朝中情勢危急,她一個女人無能為力。太子妃只能往外戚身上想主意,她希望甄家能幫着自己。結果甄家的太太進宮雖然也是一臉的哀傷。一個勁的勸她不要傷心。可是等着太子妃提起來甄寧善和太孫的婚,甄家的太太頓時顧左右言他,裝糊塗了。

看着兒子憔悴的臉,太子妃心疼的拉着兒子坐下來:“你身邊的奴婢可都還安分,眼前的情勢你可看見了。真正是人走茶涼,連着自己家都靠不住了”

“母親別傷心,兒子一定要努力孝敬母親。那些小人不需要在他們身上費心神。我以後一定要母親安享尊榮不被別人欺負。”太孫暗自下決心,在聽見甄寧善的消息之前,太孫對未來還有些迷茫,他雖然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不能退縮,要和魏王争一争。可是至于怎麽争,太孫心裏沒一點底。現在他對着未來有着清晰的認識。他已經站在了人生緊要關頭了。要是退後一步不僅自己自身難保,就連着母親和身邊親近的人都要跟着掉進萬劫不複的深淵了。

太子妃看着兒子一夜之間變的陌生的眼神。這是她放在心上呵護了十幾年的寶貝,“我的兒,全是我拖累了你。”太子妃抱着兒子再也忍不住滿腔哀傷和凄涼,抱着兒子哭起來。

母子兩個抱頭痛哭一番,心情總算是平靜下來。太子妃眼神閃過一絲陰沉和狠絕,她對着身邊的奴婢使個眼色,立刻殿內伺候的人都悄悄地退出去了。“你也知道了甄家的事情,我真的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是見利忘義的小人,虧得當初我還一片癡心的想着娘家人,要看重寧善做太孫良娣!哼,真是上天有眼,叫他們露出來小人面目。若是真的娶了那麽個東西進來,可是惡心死了。大郎別把那個小賤婢放在心上,我給你選更好的。”

“母親別為了那起子小人生氣,沒的氣壞了身體。依着我看還是王家才是真正的忠心耿耿,堪稱是中流砥柱,母親可知道王長春聯絡着不少人上疏給皇爺爺。雖然皇爺爺留中不發,也沒表态,但是有人站出來,肯定會有更多的官員和天下的士子會站出來秉持公道。”太孫寬慰着母親,以前都是他在和太子妃撒嬌,現在他卻像個大人一樣保護母親了。

“真是長大了,我是個婦道人家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可是我只囑咐你一件事,在皇跟前不能耍小孩子性子了。魏王勢大,雖然你還是太孫,可是搖搖欲墜,朝堂上多的是勢利小人像王家那樣中正耿直之士少之又少。你還是收斂脾氣忍耐忍耐吧。你皇爺爺是個極有主見的人。今後魏王能不能坐上太子,即便是坐上了太子之位,能不能坐穩了還未可知。現在就由着他得意幾天。到底是你的叔叔,你也只能忍耐了。“太子妃一向溫和不怎麽插手前朝政務。但是她嫁進來幾十年了,對着皇帝還是了解的。自己的丈夫是如何在太子之位上戰戰兢兢,平衡着群臣和皇帝之前微妙的平衡,她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的。魏王驕橫,就算是坐上太子之位早晚會因為儲君和皇權的沖突被厭棄。

“母親的話我記住了。”太孫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太子妃又拉着兒子說了些機密話:“你身邊的奴婢難免也有些見利忘義的小人,你趁早把他們打發了。”太孫點點頭:“是母親說的對,我已經叫肖忠良暗地裏盯着他們了。現在還沒發現什麽,也就是個掃死的小內監以前是從董貴妃那邊撥過來的,我已經悄悄地叫人打發了。”

太孫告辭之後,太子妃眼神閃過一絲陰狠,她拍拍手,幾個心腹奴婢進來聽她吩咐:“那幾個妖精現在怎麽樣了?”太子妃問的是幾個太子生前得寵的姬妾。

“她們都被看管起來,吃的東西都是從牆角的洞裏面遞進去。這幾天她們老實不少,也不敢吵鬧了。”太子妃奶娘楊嬷嬷給太子妃端來一杯茶。那天太子出事的情形又浮現在太子妃眼前,太子人到中年,卻越發喜歡沉浸在溫柔鄉裏面,最近幾年太子身邊服侍的都是些嬌豔的姬妾,為了房中助興,太子甚至開始服用仙丹。

“人都不在了,娘娘何苦要還要抓着不放,白白的叫自己傷心。那些賤婢哪裏值得娘娘再費心呢。全送到那邊去叫她們接着服侍太子殿下吧。”楊嬷嬷做個狠狠一劃的動作。

“我是疑惑的很,雖然丹藥會損傷身體,可是太子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麽好端端就——我是疑心啊。你去好好地拷問那幾個賤婢,還有這幾年在太子身邊服侍的人都要嚴加審問,我總是疑惑太子忽然薨逝和她們脫不了幹系。”太子妃對着楊嬷嬷招招手,叫她過來,主仆兩個低聲的商議着什麽。

太孫回了自己的寝殿,一個小丫頭過來服侍他換衣裳,小丫頭笨手笨腳緊張的動作惹惱了太孫,他黑着臉呵斥一聲:“滾出去!”小丫頭頓時吓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殿下,有好消息,王将軍打了勝仗了!”肖忠良一臉歡喜的進來,殿內本來快要凝滞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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