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鏡風閣之驚鴻照影(8)
“師父!師父!”
周平喊了好幾聲,梁熙才回過神,茫然問道:“怎麽了?”
周平道:“師父,下一場比武馬上就開始了。”
梁熙将目光轉向不遠處的人群,比武的高臺上,一個人被另一個人打倒在地,苦苦掙紮。下一場輪到他了嗎?可是彩衣怎麽還沒來?
“師父,你在找誰嗎?”周平很是擔心,不是擔心師父的武功,只是擔心師父今日的狀态,太不正常了,“要不我幫你去找吧。”
梁熙擺擺手:“不用了。”他知道今天自己表現得不正常,可是他沒有辦法。今天的比武雖然不是最關鍵的,但對他來說也是必須要贏的,可是從起床到現在,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彩衣。
彩衣,彩衣,彩衣。這個名字讓他心裏發甜又發酸,原來他以為她喜歡他,不是對師父的那種仰慕,而是男女間的愛慕,可就在他能确定她對他的感情時,他們遇到了姜逸。直到此刻,他也沒弄清彩衣對姜逸的情義到底是什麽,可他承認,彩衣多多少少也是把姜逸放在心上的。一想到彩衣的心裏還裝着別的男人,他就嫉妒,就生氣。一個姜逸也就罷了,可自從鴻影和宗朗回來之後,彩衣好像越來越在乎宗朗了。她看宗朗的眼神,變成了不加掩飾的深情,這怎麽能叫他不心煩意亂?
梁熙還沒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就輪到他了。今天他有三場比試,雖然表現得不夠理想,但畢竟是贏了。此外,和他一樣贏了滿場的是褚昊、邵宇軒和舒鴻影。
宗朗只贏了兩場,唯一的一場,就是輸給了風璇。風璇其實很奇怪,她以為他一心想打敗她。在鏡風閣,弟子打敗師父不僅不是不尊重,反而是一種榮耀,就連師父們,也會為教出這樣出色的徒弟而自豪。
宗朗明明可以贏,可在最後關頭,他卻故意輸給了風璇。當勝負已定時,風璇去拉跌坐在地上的宗朗,看到他仍舊笑得明媚。
比武大會持續了三天,最後一天,就是一場定輸贏了。褚昊對陣周平,舒鴻影對陣沐彩衣,梁熙對陣宗朗。
沐彩衣和風璇面對面站着,沐彩衣咬緊牙關,道:“師父,請你莫要手下留情,我也會拼盡全力的。”
風璇笑道:“好。”此時此刻,她的心中無比酣暢,根本不用什麽陰謀手段,她就能堂堂正正地打敗沐彩衣,不管是這場比武,還是另一場戰争。
教沐彩衣武功時,風璇全心全力,現在和沐彩衣比武時,她一樣全心全力。結果很快揭曉了,風璇勝了,沐彩衣敗了。這個結果完全在風璇的意料之中,她不擔心自己,而是擔心另外一邊,宗朗和梁熙的比試。當她匆匆忙忙趕到宗朗他們比試的場地時,比武已經結束了。所有人都在談論這場比武,風璇捂住耳朵,不知為何,她不願聽到結果。
她走出場地,去找宗朗。他會在哪裏呢?想來想去,風璇決定去平日裏教他武功的地方。
宗朗果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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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璇深吸了口氣,朝他走過去,問道:“怎麽樣了?”
宗朗背朝她,沒有回頭:“你希望是怎樣?”
風璇一笑:“我當然希望我的好徒弟能贏了。”
宗朗身子一顫,半晌才轉過身,抿着的唇不知是否在笑:“我宗朗,只願輸給你舒鴻影一個人。”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雖然他曾在心裏呼喚過這三個字,曾在夢裏擁她在懷時,溫柔地喚她“鴻影”,可他始終不敢真的說出口,而這一次,因為他贏了梁熙,贏了她愛慕的梁熙,他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在風璇聽來,這個名字從宗朗的口中喊出,似乎分外悅耳。作為師父,她忘了譴責他的沒有禮數,只道:“從今往後,你就與我平起平坐了。”她一邊努力笑着,一邊觀察着宗朗的表情,她贏了沐彩衣,他沒有絲毫的不高興,甚至沒有第一時間趕去安慰沐彩衣,這麽說來,她還是有很大的機會争取到他的心的吧?他成了鏡風閣的閣主,就和她平起平坐了,他們的師徒關系在外人看來就會淡許多。他不再是比她矮一截的徒弟了,許多事、許多話,她是不是可以開始做,開始說了?
就在風璇自信心開始滿漲之時,宗朗說了一句話,就像一盆涼水澆滅了她的熱情。他道:“彩衣輸了比賽肯定很傷心,我去看看她。”
風璇的喉嚨裏像吞了塊石頭:“你快去吧。”
宗朗真的就一言不發地走了。風璇抓狂,這樣守株待兔行不通,她要趕緊主動出擊,當然,事做的太出格話說得太露骨肯定不行,可她只要稍稍把心意表一表,讓宗朗明白,她不僅僅可以當他的師父,也是可以當他的……咳咳,女人的。
晚上月黑風高。
宗朗拼命敲門,敲到裏面的人一出來,他就整個撲了上去,差點把對方撲倒。
風璇好不容易抱住宗朗不讓他摔倒:“你喝酒了?這麽大酒味兒!”
宗朗嘟哝道:“我敲那麽久,你怎麽才開門?”他很清醒,只是不得不裝成醉酒的樣子,有些話他等不及說了,可他又怕自己說了,他們之間連師徒也做不成了,所以他只好借醉酒吐真言,向她訴說他的情,即使被拒絕了,大不了睡一覺醒了,就當自己什麽都沒說過,什麽都不記得了。她還是他的好師父,他還是她的好徒弟。
風璇卯足力氣把他往凳子上拖,道:“你喝醉了不回自己的屋子,來我這兒做什麽?”
“找你做什麽?”宗朗往凳子上一坐,拿一雙眯起的眼睛去看風璇,“飄雪,我來找你你不樂意?”
風璇心一沉,把她當成飄雪了?她給他倒茶:“我不是飄雪,你走錯地方了。”把杯子遞過去,“你怎麽喝這麽多?腦子都不清楚了。”
宗朗去拿杯子,故意拿不穩,任杯子掉在桌上,笑着道:“我打敗了梁師父,我開心,多喝兩杯不成嗎?”
風璇借機問道:“彩衣輸了比賽,你怎麽還這麽開心?”
“彩衣?彩衣輸了算什麽,她本來就不可能打敗師父。”
風璇偷樂,道:“你就這麽相信你師父?”
宗朗道:“我信她。”
說完了就要站起來往裏面走,風璇去攔他:“這裏不是你的房間,我送你回去。”
可宗朗根本不依,打掉她的手繼續走:“這裏就是我的房間,你拉着我做什麽?”
風璇無法,只好扶着他走到床邊,他在這裏睡好了,她可以睡別的屋子。
“別走。”宗朗拽住風璇的胳膊,硬是把她拽到床邊,“飄雪,你跟我說說話。”
風璇無奈地坐下,道:“我聽着,你說。”
宗朗垂着頭道:“我喜歡一個人,可我不知該怎麽辦。”
風璇的心弦立刻繃緊:“你喜歡誰?”
宗朗沒直接回答,自顧自地說道:“我喜歡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了,久到我自己都記不清從何時開始的。可我不敢跟她說,因為她是我的師父。”
風璇覺得自己的心跳停了。
“我明知道這是不可觸碰的禁忌,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控制不住去多見她一面,控制不住想和她多說會兒話,控制不住在夜晚想她。”他側轉身面朝着風璇,把他一直埋藏在內心的話全說了出來,“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我會嫉妒,想到她可能愛慕梁熙,我會嫉妒到發狂。我只想把她變成我一個人的,我想把她緊擁在懷裏,感受她真實的溫度,而不是只能在晚上想……”
“別說了。”風璇聽得面紅耳赤,這臭小子,怎麽越說越不像話?
可宗朗不管不顧:“我想握住她的手,想親她的眼睛,想看看她為情所動的模樣,我……”
風璇用唇堵住了宗朗滔滔不絕的嘴。她剛才已經肯定了,肯定了他是故意裝醉,要真醉的連眼前人都分不清了,怎麽可能說話還這麽有條有理?連最煽情的排比句都用上了?
他假醉,好,她不拆穿,但她也要讓他明白她的心意。
風璇從未接過吻,第一次還是借着杜璇的身子,而且在吻之前,她的思維已經脫離了身體。這一次,也罷也罷,反正身子還不是她自己的,她就努力去想別的事情……
可越是努力,她的思維就越不能集中。她渾身發軟,想推開宗朗的力氣都使不出來,直到對方的手開始不老實地從她的腰跡往上移時,她才猛地推開他。
宗朗裝得可真像,她一把他推開,他哀吟一聲,就往床上一倒,不起來了。不一會兒,靜悄悄的屋子裏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宗朗睡覺不打呼嚕,風璇知道他是裝出來的,替他脫了鞋襪蓋好被子,就滅了燈離開了房間。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搞定了比武也搞定了宗朗。風璇掏出玻璃瓶,瓶裏的水也快幹了。她現在已經是白銀級別的了,等完成了這次任務,她會拿到比之前高出一倍的銀子,想想都無比開心啊!
有了這一晚,風璇和宗朗開始了心照不宣的暧昧模式。雖然風璇和宗朗整日都像泡在蜜糖裏似的,沐彩衣和梁熙卻一直愁眉苦臉的。風璇不知其中緣由,難道是兩個人在比賽裏輸了才不高興?不管怎樣,風璇都不用管他們了。
沒過幾日,鏡風閣和天龍教的争鬥就開始了。天龍教逼得甚緊,鏡風閣人心惶惶。這天晚上,風璇正和宗朗邊走邊商議對策,忽然聽到有人在牆角哭,竟是沐彩衣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梁熙将沐彩衣抱在懷裏,撫摸她的秀發,“就算是姜逸,他這次來鏡風閣,也不一定是沖着你來的。
“可我覺得他就是沖着我來的。”沐彩衣哭得不成人形,“上次分別時他就說過,總有一天會再次來找我。”
“那,那我帶你走吧,帶你走得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到。”
“帶我走?”沐彩衣不可思議地看着梁熙,“你不管鏡風閣了嗎?”
“我……我管不了了。彩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梁熙!”風璇忍不住從暗處走出來,“在鏡風閣生死存亡的關頭,你不想着如何擊退敵人,卻想着如何一走了之?”
梁熙的聲音痛苦地顫抖着:“鴻影,你不要怪我,我不走,彩衣很可能被姜逸抓走啊。”
宗朗冷冷道:“鏡風閣怎麽會有你這種閣主?”
梁熙本來就因沐彩衣心系宗朗而看他不慣,現在被他這麽一說,更是覺得沒有面子:“宗朗,你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若換做是你,你心愛的人可能随時會被其他男人帶走,你不想辦法保護她嗎?”
風璇道:“你就想着如何保護彩衣,可你不想保護自己的家嗎?梁熙,你從小生長在鏡風閣,這裏就是你的家,這裏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你的親人。”
梁熙不理她,仍固執地盯着宗朗:“鏡風閣和舒鴻影,換你,你選誰?”
風璇看向宗朗,他的眼神很堅定:“我不會選擇離開,保護不了鏡風閣,我不配當閣主,保護不了鴻影,我不配愛她。我一定會趕走天龍教的那幫人。”
梁熙道:“哼,這是你一廂情願,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會帶走彩衣。”
風璇看着梁熙,他仍舊穿白衣,仍舊是原來英俊的臉,可風璇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吸引力了。她不禁感嘆,舒鴻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宗朗才是那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
最後,宗朗道:“你們走吧,別再回來了。”
梁熙抱着沐彩衣走了,風璇啧啧贊道:“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好徒弟,有骨氣。”
宗朗抓住她的腰,把人帶到自己跟前:“以後我就不是你的徒弟了。”
風璇道:“不要自欺欺人了,就算嫁給我,你還是我的徒弟。”
宗朗哈哈笑道:“也罷,我就再當一段時間你的徒弟,不過……”他故意把聲音放得極低,“等到洞房花燭夜的那天,我會讓你明白的,我不僅是你的徒弟,更是你的男人。”
風璇幹笑了幾聲,趕緊轉移話題:“你真的有把握趕走姜逸?”
宗朗道:“不得不有。”
七天後,天龍教退兵,鏡風閣再次恢複了平靜與安寧。鏡風閣新任閣主威名遠播,在往後的十幾年裏,成為江湖一個不敗的神話。此乃後話不表,只說三年之後,宗朗去江南游玩,竟再次遇見了沐彩衣。她着最普通的民婦裝扮,身子也微微發福。
宗朗與她久別重逢,自是要一番暢談。當年梁熙帶沐彩衣走後,兩人四處漂泊、浪跡天涯,開始時日子過得倒也潇灑自在。時間久了,沐彩衣原本不安定的心終于收了,肯一心一意去愛梁熙,但她對他好了,他反而對她不好起來。盡管沐彩衣說過一百遍一千遍愛他,梁熙仍然心有懷疑,一方面,他總是想着以前她和姜逸、宗朗糾纏的事情,另一方面,他開始後悔當初為了沐彩衣神魂颠倒,不僅丢了閣主之位,還棄鏡風閣而去,背了一世罵名。當叱咤風雲的翻雲劍淪為茶米油鹽、家長裏短的奴隸時,他終于忍受不住,和沐彩衣分開了。
“我呢,後來漂泊到了江南,也遇到了一個真心對我好的男子。我嫁給他,為他生了娃娃,能過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很知足了。”
沐彩衣雖然滿臉堆笑,可宗朗卻看出了她的不甘和辛酸。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只能祝福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姑娘,能真的得到幸福。
他告別了沐彩衣,就急忙往客棧趕。他為她買的熱乎乎的包子,現在都涼了,沒關系,他再跑一趟就是了。想到她吃到熱包子時的開心模樣,他就滿心歡喜。
“真是不懂,這包子有那麽好吃嗎?”
宗朗笑着搖搖頭,罷了,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願意為她去做。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字數爆表= =好像已經連着寫了好幾個HE了,要不要來個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