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人訊息】
一個月後,方艮參與的纰漏彙編終于完成,準備啓程回府,消息送達方府,妻妾翹首盼望。
這日方渺然還在房內練習書畫,聽到自己父親抵達的消息。立刻到達正房等候。
果不其然,方艮一到府內便傳令方渺然,聽聞愛女已在等候,方艮不覺面露欣慰。
正房內,方艮大致關心了一下方渺然近一月來有沒有認真學習課目。
出神期間,看到自己的女兒面目清秀,表情純真,自己不自覺地嘆了口氣,然後靠在藤木椅上,內心實在有些擔憂。
原來在京師的這一個月,方艮做事兢兢業業,踏實誠懇,得到成祖贊賞。
皇上想到方艮也算是文官大臣,得知其女貌美有才,便欣然賜了一樁婚姻,成婚對象為當今宮內三太子,言下之意數月後方渺然便要和三太子成婚。
“渺然,過來,爹爹有事跟你說。”方艮思索良久,決定還是告訴她。
“可有傾心之人?”方渺然當然是搖頭。
“此次前往京師,聖上重視方家,便賜有一樁婚姻,渺然,你也到了成親的年齡,為父也未曾想到,你會被許配給三太子,本是想着,等你遇到自己心儀之人,再談婚論嫁,只是……只是這次,為父也有些許為難!”方艮面露愁色。
畢竟方渺然是他一手栽培大的,精通書畫,前些年開始便一直被稱為作賦才女,簡直是他的心頭肉,再加上她性情單純,不善勾心鬥角,若是進入皇宮,實在是有些憂慮。
方渺然聽到這則消息後,先是震驚,看到方艮面露難色,心情有些複雜。
她常年浸染在筆墨紙硯中,沒有涉足過情愛之事,這些事對她來說都太過于陌生,現下自己竟然被許配給了太子,幾個月後便要成婚,頓時有些招架不住。
但轉念又想着自己的父親,上待聖上忠心耿耿,下對晚輩以身作則,這樁婚姻,也算是對自己父親地位的肯定,自己沒有理由反抗。
深吸一口氣:“爹,一切你做主就好。”手指攥緊了衣衫,自己是遲早要出嫁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就是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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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艮似乎看出自家女兒的低落情緒,連忙安慰道:“小女,為父向你保證,在宮中和在府中一樣,不會有人欺負你,若是念家,随時都可回府。”
聽到父親這番話,方渺然抑制住自己低落的情緒,随後莞然而笑,她告訴方艮,本已到了出嫁年齡,願意聽從父親的安排,希望父親不要過于擔憂。
二人一番寒暄,方渺然剛準備退下,突然想起那紅衣閣主還有一封書信需要轉交,關于這件事,方渺然先前猶豫了很多次,但最後還是實打實向方艮交待了離府之事,最終将信件轉交。
深夜,廂房內,隔着紗帳,盯着床頭挂起的麝香香囊,方渺然一雙明眸還未合上,對于将來,她極其困惑迷惘,而對于婚約這件事,她似乎也是無法選擇的。
常說,宿命如此。
【其實就是走個過場】
每年四月望日,整座南京城都擠滿了人,若是随意抓一街上人詢問何處逍遙,十有八九道:古鶴樓樓臺節。
這天夜市必定是人群簇擁,熱鬧非凡,火熱勝過往常。各地商賈官豪公子奔赴此地,就是圖個熱鬧。
一有達官顯貴踏入閣樓,随即便有人喊堂引路,打茶座吃花酒一個不少。
當然,吸引人的可不止這點,閣樓今年竟有一新規定,戌時有一對聯活動,若是有人接上對聯,出對子的主人滿意,便可和樓閣牌主佛珞共度一夜。
要說這女子,也是神秘,總是身着一襲紅色紗衣,有些妖冶,但卻沒有青樓女子的輕浮浪蕩氣息,給人感覺疏離又冷漠。
每日彈奏一首琵琶曲子便離開。不賣身,看樣子,也不太像賣藝的。
臨近戌時,閣內場主兒開始敲鑼打鼓,公子哥兒的眼球瞬間被吸引。
“各位爺,今日閣主佛珞出一對子,尋找有緣人,對出對子,方可到二樓入場,一共兩輪,最終勝者,進入佛姑娘的廂房。”
衆人一陣喝彩聲,個個胸有成竹,生怕自己胸中那點墨水兒沒地兒潑灑。
場主輕咳一聲,示意賓客安靜。“各位公子,今日對子主題關于數字,第一輪規則,半個時辰內,從一到十中挑選數字,可全選,也可擇選,押韻者,入內。”語畢,場主随即敲打銅鑼,當即計時。
客堂內頓時一片嘩然,文人墨客也好,公子哥兒也好,紛紛開始拼湊自己的對聯,也有一些莽漢尋思自己也搗鼓不出個什麽玩意兒,中途放棄,直接吃花酒抱姑娘去。
半刻鐘到,首先插出人群的是一秀氣男子,面目白淨,直接脫口而出:“上聯:二三四五下聯:六七八九,橫批:缺衣少食。”場內有人叫好,有人哈哈大笑,嘲諷這人腦子的确是缺一少十。
話歇片刻,又一聲響亮充斥滿堂:“童子看椽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先生講命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發聲的是一白袍明目劍眉男子,手搖黑紙扇。
其身旁站立一高挑秀雅的紫袍風流公子随即接話:“一孤舟,二客商,三四五六水手,扯起七八葉風篷,下九江,還有十裏。”
話音剛畢,客堂裏便掌聲如潮,這二人的确是對得好。
“好是好,缺點火候。”一男聲響起,那男子手持羽扇,從楠木凳上坐起來,黑曜色的長發被上好絲綢束起,一襲上品紫袍柔緞。
對方嘴唇輕抿,望着白衣公子,似笑非笑:“十裏遠,九裏香,八七六五號輪,雖走四三年舊道,只二日,勝似一年。”
蕭和與方晉踏入古鶴樓時,已是一番花天錦地之景。
方晉雖生性浪蕩,但肚子裏還是有些墨水的。兩人一直坐在大堂等待戌時的對聯大賽,先是那面目白淨的男子來了一橫批“缺衣少食”,此人功底不能算差。
之後蕭和來了一聯,自己也緊跟其後,但那羽扇男子的确是讓自己驚訝了一番。此般迅速的對上自己的下聯,實在奇才。
不服也服!
幾人進入第二輪,即興對聯。
閣樓裏那女子出一上聯:“碧野青天千裏秀。”
各自沉吟一番。
那白淨男子道:“丹楓彩霞萬山紅。”
蕭和脫口而出:“紅梅白雪兩山明。”
方晉不甘落後:“黃沙白日萬年長。”
羽扇男子不慌不忙站在一旁,笑盈滿面:“諸位甚是才學滿腹。”
他随即轉身面朝二樓,似乎在與閣樓中那人說話:“姑娘出聯‘碧野青天千裏秀’想必也是習得經書之人。”男子輕搖羽扇,思索一番,而後對出下聯:“佛珞山間惹新愁。”
稍後,二層閣樓房門被推開,吃酒的男子個個頓時鬧聲嘩然。
那閣主身着紅色紗衣,細腰削肩,悠悠踏出房門,柔軟墨黑的頭發散落在肩頭,她扶在木欄杆上,俯視着樓下的客人,掃視一圈,并沒有看到方晉等人,倒是視線落在了羽扇男子身上。
男子見狀立馬合上扇面,抱拳行一揖禮:“陶某榮幸,終于一睹佛姑娘芳顏。”
方晉在一旁有些氣餒,有些悔恨平日貪圖玩樂,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心想要是自己五妹在此,定輪不上那男子!
深夜,閣主房內,陶姓男子坐于大理石大案旁,目光緊緊鎖在佛珞身上,房內香氣溢滿,那男子被這氣味誘得有些頭腦微醺,想要立刻靠近這紅色紗衣女子,可下一刻便被阻止。
男子投去疑惑的目光,女子開口:“陶公子,莫非認為,與我共處一室,便可妄為?”她眼神淡漠無情。
陶姓男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可與閣主共度一夜,并非等同于這女子便屬于他。
不知該說是這閣樓今日本就存心下此套數,還是該怪大家本就會錯了意。思索一番,男子似乎清醒了許多,也沒有亂來之意。
佛珞走向窗臺,一琵琶架在木桌上,她也不語,坐在琵琶旁,指尖細撚輕攏,琵琶立馬發出清脆的聲音,玉珠走盤,泉水叮咚,曲子節奏逐漸變快,彈奏的主人好像要表達些什麽。
陶姓男子靜坐在一旁聆聽,不知為何,好似是想表達對一個人的念想。頗有“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卷流蘇帳”之意。
曲畢,羽扇男子忍不住拍手稱快。“不知佛姑娘彈奏此曲時,念及何人。”
佛珞眼神微閃,沒有回答。
“陶公子,今日這對聯大賽,想必你也清楚,只是走個過場,現下夜已深,門外有侍從帶路。”
男子本想再作停留,見主人已經下了逐客令,無奈只好告辭。
站起身時,恰巧袍內那玉佩一聲清脆掉在大理石案上,男子倒覺得無礙,撿起玉佩準備離開。
臨走一言:“佛姑娘,陶某甚擾,今夜便不作停留,還望下回相見。”
那男子從玉佩掉落到拾入囊中不過幾秒時間,但卻未逃離過佛珞的眼睛。
她站起身來,朝那門外的男子道:“封塵,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