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氏族血脈】
直到二人離開後山已經到達府內,方渺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切過于奇異,她在這府中生活了二十來年,每日吟詩作畫,溫習四書五經,從未知曉府中那後山處竟然有什麽暗道機關,也從未對張管事的身份有所揣測。
夜深人靜,方渺然在榻上輾轉反側,最終還是起身,敲響了隔壁那扇桃木門,佛珞打開門時已是一副睡眼模樣,并不知曉方渺然這深夜找她作何。
“佛姑娘,深夜打擾甚是抱歉,但我對于白天所發生的事十分不解,實在輾轉反側,不知佛姑娘能否解開我的疑惑。”
佛珞聽完方渺然的話,示意對方進房,她先是轉身走到床榻旁,脫下紗衣直接躺下,而後向方渺然勾了勾手,示意方渺然過去。
方渺然走到佛珞面前,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也是這樣斜靠在床上,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
“方小姐,今夜微冷,不如你也上榻,讓我同你慢慢道來。”本不明白佛珞為何躺在床上,聽到這句話,方渺然瞬間滿臉通紅,氣息開始不如剛才那樣平穩。
“都是女子,不必介懷,我們年歲相當,你可以把我當做姊妹。”佛珞的臉上并沒有其他情緒,好像兩個女子睡在一起對她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聽到對方這樣說,方渺然也不再猶豫,掀開褥子,鑽進對方的被窩,但兩人還是隔着一段距離的。
方渺然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被窩,是佛珞身上獨有的香氣。她側身瞄了一眼佛珞,見對方此刻盯着幔帳有些茫然。
“方小姐,我其實很疑惑今日洞中那男子的身份,因着洞中沒有光線,我也只能看個大概。”佛珞喃喃自語,而後側身面對着方渺然道:“所以方小姐是為何難以入眠?”
“我對于那暗道入口的機關實在好奇,為何起先你不能打開,而我卻打開了呢?”
佛珞似乎預料到方渺然會問這個問題,似乎是早已思索好如何回答:“這開關其實是和氏族血脈有關的,懂得設置機關的人,都略知曉一二,便是有一種關卡,只有同族人才可開啓,但這機關需要一種十分罕見的感應石。
這石頭在我們江南地區是十分罕見的,因熱鑄成,所以大多分布在西洋地區,即便如此,那數量也少之又少,我想那方形寶石應該便是一塊感應石,至于是如何得來的,我難以揣測。”佛珞的聲量十分輕柔,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燭燈下明暗交疊。
方渺然陷入沉思,想起了什麽,立馬道:“以你所說,只有同氏族的人,才可與那感應器相應?”佛珞默認。“那麽這麽說,張管事與我是同氏族同血脈的人?”
佛珞現下卻不敢認定了,只是告訴方渺然,這極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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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渺然就這樣盯着佛珞,心中其實有很多謎題,她很想問佛珞到底是什麽身份,來教她琴瑟真的沒有別的目的嗎,她想起那次佛珞裝扮成黑衣人,在酒肆中追那文弱書的模樣,與現下的她判若兩人。
但佛珞明顯對這些事閉口不提,方渺然也不好追問。
兩人就這樣躺在床上談論着白天發生的事,不一會兒方渺然便覺得困意襲來,半刻鐘後就開始做夢,夢中她覺得自己被什麽包裹着,十分溫暖,感受到有人用羽毛輕掃她的臉頰,舒服又酥癢,那羽毛一離開,方渺然便又迎合上去,那羽毛開始變得乖巧,不再逃離,從方渺然臉頰掃到脖頸再到耳朵,夢中惹得她發笑。
一夜好夢。
方渺然睜開眼睛時,發現不在自己房內,有一瞬間的迷惑,而後才想起自己昨夜是和佛珞一起睡的。身旁不見有人,看樣子佛珞應該是比她早起。
稍稍整理了衣衫下床,環視四周發現對方也不在房內。方渺然推開房門,院內丫鬟告訴她佛珞一大早就出府會友去了,并留下一口信告訴方渺然先自己練習琴瑟,晚上她回來時檢驗結果。
佛珞不在府內,方渺然只好一人在亭苑裏練琴,不到午時,張管事竟尋到這院子裏來了,告訴方渺然方艮在正房等候她,想起昨日他從石室中出來,方渺然對這個人的感覺同以前相比已大不相同,仿佛這人也披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正房內,方艮一如既往一副慈父模樣,毋庸置疑首先詢問方渺然琴瑟練得如何,方渺然答已大有長進。
方艮預料之中滿意地點點頭。方艮看了一眼張管事,示意對方先行退下。
“愛女,半月之後,南京城裏有一詩賦大會,為父知曉你因着要出嫁其實十分煩悶,不如那時同你二哥出去游覽一番。”方艮看着方渺然,眼中蓄滿了疼愛。
方渺然從正房出來就碰到了方晉,這些時日倒不見他的蹤影,關于方晉推薦佛珞為自己的老師,方渺然此刻不知如何說起,因着這幾日她與佛珞相處,發現佛珞并非她想象那樣難以相處,相反兩人其實話題頗多,趣味相投。
方晉率則率先跟方渺然打了招呼,依舊是那副不安分公子哥兒的模樣:“五妹,那琴瑟老師可好?”方晉說話間在方渺然身邊左竄右竄,見方渺然沒有回答,又語:“嘿,五妹,你不回答我,我也知曉,你定是大有長進,那日我見你倆在那亭苑中有說有笑,甚是歡喜。”
方渺然見方晉那得瑟模樣,便開口道:“還多虧二哥替我操心,尋覓到這般好老師。可要說起歡喜,比不上你同蕭公子一起時那般歡喜。” 談起蕭和,方晉那纨绔公子便乖乖地閉了嘴。
這其中是為何,也只有方渺然這樣的心細之人知曉了。
因着兩人關系甚好,多年來也形成幾番默契,便未繼續這個話題。
方晉告訴方渺然自己被方艮傳到此處,也不知又有什麽教條絮叨,晚些時辰來找方渺然細說,兩人分別前,方晉似乎想起了什麽,叫住了方渺然,他告訴她,佛珞其實不是他請來的,是那人主動要來的,自己只是假裝做了一回媒介罷了。
方渺然回到房內,把那首佛珞教給她的曲子彈了一遍又一遍,整個下午顯得無比漫長,好幾次方渺然都想走出房門,但卻一步都沒有踏出去,她思忖半天,找不到原因。
直到酉時,方渺然才聽到房門外傳來了佛珞的聲音,她這才發現,整個下午,她不過是在等候佛珞罷了。
不一會兒,對方敲門的聲音響起,方渺然站起身來去開門,內心雖有些波動但神情淡然,所以當她看到佛珞時,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原來是佛姑娘回來了。”
今日的佛珞一反往常,她神色飛揚,見到方渺然那一刻便露出了笑容,方渺然見對方這麽歡喜,忍不住去想佛珞是去見了什麽人。
“方小姐,這琴瑟練得如何?”佛珞率先踏入房門,衣衫就要擦過方渺然的左側腰間,方渺然見狀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未得到回複,佛珞轉身望向方渺然。她見方渺然沉默不語,便走近對方,想着興許是方渺然沒有練好,便說:“無礙,我們可多加練習。”
“不,佛姑娘,我練習了一下午,想是現下已經可以彈奏給你聽。”方渺然一邊說一邊走到琴瑟旁,也不拖沓,坐正身子便開始彈撥,這樂律每一聲都在音律節奏上,不僅如此,佛珞還從中聽到了別樣的情感,她凝視着方渺然,在揣測僅僅半天時間,這少女的內心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
一曲畢,方渺然背對着佛珞,佛珞看着她纖弱的背影,不知道為何感受到了方渺然的情緒有些低落。
“方小姐,此次彈得極佳,只是不知為何我從這聲音中聽出了幾分落寞?”
方渺然其實從一開始佛珞回來就感覺自己很奇怪,明明自己好不容易見着對方有幾分欣喜,但看着佛珞會見友人回來如此開心,心中竟有一絲別扭,忍不住去想佛珞是否是去會見心上人。想起佛珞也有心上人,方渺然心中竟有一絲急躁,搞不清楚其中的緣由。
“我不知曉,興許是一個半月後我便要出嫁了吧,那日我爹回府,告訴我這消息時,我還在這房內練習書畫,其實那三太子與我素未謀面,我一想到入宮,心情便有些煩悶。”方渺然雖這樣對着佛珞說,但也許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自己煩悶的原由。
佛珞聽後輕嘆一口氣,其實當她第一次聽到方渺然要與三太子成婚時,就很驚訝,本以為方渺然會許配給哪家富家子弟,未想過竟然也會卷入官僚糾紛。
“方小姐,我知曉你定是煩悶不已,現下我也無法去讓那聖上收回這紙婚約,思來想去也是覺得自己能力薄弱,無法幫方小姐解除煩悶。
只是你心中若是裝有什麽,大可告訴我,興許我與你同聊幾句,你心情會好些。”佛珞走到方渺然身前輕拍對方的肩膀以表寬慰,似乎想起了什麽,又道:“對了,方小姐,晚上來我廂房中找我,我有東西與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