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種啓示】
兩人一同下山,一路心情都十分雀躍。時辰還不晚,便打算在集市中再逛逛夜市。
方渺然回想起自己兩個月前來到南京城夜市看那些稀奇雜耍,忽然天降大雨,被那紫衣男子帶去古鶴樓,那是第一次見佛珞的場景。
此刻夜市的街道燈火通明,絕不亞于白天的熱鬧程度。兩人見前方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十分熱鬧,便也走近去看,才發現是一茶莊正在猜謎題送綢緞布匹,興許是為了聚攏人氣。
這茶莊在南京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出名,至于為何猜謎題送綢緞布匹,想是因為那茶莊掌櫃又開了一家綢緞鋪子,既興隆了自己茶樓的生意,也算是為自己布莊宣傳了一番,這算是南京商人的常用伎倆。
“第三場謎題,猜中者将獲得本店送出的一匹織金錦!”那主持活躍氣氛。
周圍看客聽後一陣吆喝,陣仗十分熱鬧。
“謎題是:什麽動物最容易摔倒?”衆人聽後面面相觑。
有猜馬的,豬的,狗的,牛的,羊的。那主持聽後紛紛搖頭,捏着那手中的織金錦假裝拭淚,惹得衆人一陣哄笑。
“嘿,你們可使勁猜呀,這謎題可一點兒不難!”
此刻站在佛珞身旁的,是一面容黝黑,老實巴交的男人,一看便是純樸人家。興許是路過此地來看熱鬧的。
方渺然見佛珞低頭在那男人耳邊說了句什麽,滿臉笑意。
衆人還在紛紛猜謎,場面十分熱鬧。
不多時,那男人有些猶豫,緩緩開口:“是…狐…狐貍…?”
那主持聽了半天終于聽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示意衆人安靜,在人群中尋找那說出狐貍的人。
“狐貍??誰說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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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黝黑的男人被推出人群外,緊張得一臉窘容。
“嘿,你來跟大夥兒說說,為何是狐貍??”
那黝黑男子結結巴巴,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因為…因為狐貍最狡猾(腳滑)。”衆人一聽,還真是有道理,拍着巴掌叫好。
那黝黑男子抱着那塊織金錦,眼神在人群中尋找方才站在自己身旁的那兩人帶着面紗的女子,發現二人已經不見蹤影。
這男子心存感激,想着自己妻子剛生下小孩,若是用這布匹去換銀子,便可以改善一下窘困的生活,算是上天有眼。
“佛姑娘聰明伶俐,熱血心腸。”兩人早已遠離那人群,并排穿梭在夜市街頭,方渺然笑着開口。
佛珞聽後轉過頭看着方渺然,笑着回答:“方小姐不也早就知道答案麽,于你而言小菜一碟。”
方渺然輕輕一笑,沒有開口,手中還攥着下午那和尚送給兩人的白玉。
兩人本還有說有笑走着,走到那城門廣場,佛珞突然在那布告欄處停住了。
方渺然跟随其停下腳步,朝那布告欄一看,原來是兩個月前張貼的關于自己婚訊的喜帖,至今還沒有撤下。
“只剩一個月了呢,方小姐。”
方渺然站在佛珞身後只得看清她的背影,不知她是怎樣的表情。
“嗯。”方渺然短短回應一字,似乎有千萬情緒堵在胸口,卻不知道說什麽。
“沒有任何準備?”佛珞轉身,方渺然盯着對方的眼睛,深邃的看不清意圖。
“是。”僅此一字,不再多語。
“回吧。”這次佛珞沒有與方渺然并肩同行,而是走在了她的前面。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沒有多餘的交流,回到了古鶴樓。
不太清楚佛珞在想什麽,方渺然此刻也沒有心情去揣測,對于這樁婚約,自己從一開始便是沒有選擇的,充滿了妥協,那個時候雖然不願意,可也沒有覺得有什麽。
可現下好像有什麽東西變了,她十分抵觸這婚約,距離婚期更近一天,自己的心情便更難受一些。
出府也有四五日之久,想着應是再過一兩日便要回府,不知那時佛珞還會不會和自己一起,一想到這裏,方渺然心情更加雜亂。
兩人折返古鶴樓時,佛珞并未回房,而是說自己有事在身,讓方渺然先去沐浴,晚些回來。
佛珞其實是去看方晉的傷勢如何了,因為瞞着方渺然,這說辭講得模模糊糊,方渺然便會錯了對方的意,以為佛珞是不願意看到自己而找的說辭。
于是在佛珞離開後,方渺然一人待在房內,覺得很是煩悶,沒有心情沐浴,便推開二樓房門出去走走。
佛珞千叮咛萬囑咐讓方渺然不要去一樓,可今夜一切都顯得不同了,方渺然就着那煩悶心思無處釋放,一個人扶梯下樓,來到了這一樓的花花世界。
眼裏看到的是完全不同、且與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奢靡放縱在這裏一覽無遺,那些有地位有身份的男子帶了一些女子,她們臉上所展現的谄媚與讨好,是自己從來不曾見過的,也難以想象的。
方渺然對現下這環境滿是不适,便在那大堂處轉了個彎,到了客房處。
這地點光線不像剛才那地方那般敞亮,而是光線晦暗,給人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
一股香氣飄到方渺然的鼻間,因着這香氣和佛珞房間裏的氣味有些相似,方渺然循味而去。
走到盡頭,她才發現,原來是兩個女子,那兩個女子身形高挑,阿娜多姿,緊緊抱在一起,相互望着對方的眼神有說不盡的意味。
現下方渺然告訴自己趕緊離開,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她看着其中一女子輕輕撫摸着對方的肩胛,俯下身子在嗅着那女子身體的香氣,最後竟做出了讓方渺然咋舌的事。
原來,兩個女子,也可以親吻麽?
女子之間,原來,可以有那樣的關系麽?
這讓方渺然在那電光火石之間身體發麻,手心冒汗,本是煩躁的心情瞬間被那震驚覆蓋了。
心中被刻意壓制住的某種情愫,在此刻好像開始發芽,得到了答案。
那兩個女子已經離開,方渺然都還在愣神中,未有發覺有人已經朝自己走來,是一醉熏的男子,搖搖晃晃,方渺然想要從他身旁繞道,對方卻阻斷了自己前進的道路。
“朝哪跑?”那男人嘿嘿笑一聲,朝前撲來,差點抓住了方渺然的衣服。
“幹什麽?”方渺然後退一步,對這男子充滿了厭惡,現下不知道朝哪兒走,只能向後退。
那男子撲了個空,摔在地上不知疼痛,竟然趴在地上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我看你朝哪兒跑,這麽可愛清純的姑娘,來這酒樓喝什麽酒吶”那男子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跄跄想要撲倒方渺然身上,方渺然退一步,對方搖搖晃晃地前進一步。
直到背後已經貼到了牆面,無計可施。
現下心中有些恐懼,但卻又知道,不可作出一副驚吓模樣,不然那男子會更加興奮。
“不要靠近我!”方渺然說這話時,眼眶已經紅了,但表情卻還十分倔強,絲毫看不出平日的那般柔弱氣質。
“喲呵,姑娘,這可由不得你,我還靠着你給我解酒呢。”
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就要靠了過來…方渺然內心感到一陣惡寒,閉上眼睛,那種絕望充斥在心中,幾乎快要哭了出來。
那男子撲到方渺然身上,一大股酒氣讓她差點嘔吐,方渺然閉着眼睛想着此刻要是佛珞在就好了,自己不應該不聽佛珞的話擅自來到一樓,明知這一樓的男子都不是善茬。
如此絕望之際,卻未見那男子有下一步動作。
睜開眼發現那男子身後站着一白衣女子,女子的一只手掐住對方的脖子,那男子嗯哼一聲,因為呼吸不暢滿臉被漲得通紅。
方渺然從未見過這樣的佛珞,眼睛蓄滿了憤怒,面若冰霜,掐着那男子的手因着用力太大,竟然青筋凸顯。
那男子竟被佛珞掐得雙腳都懸空了起來,表情猙獰又痛苦。
直到那男子已經開始翻白眼,佛珞才松手,撲通一聲,那男子癱軟在地上昏迷過去。
看到佛珞,方渺然沒有忍住,眼淚便簌簌地掉了下來。
剛才那種絕望又後悔的情緒,在見到這個人以後,得到了化解。
她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敢靠近佛珞。
佛珞就這樣望着她,不言一語。
兩人陷入僵局。
佛珞終于向前走了一小步,也僅僅是一小步。
下一秒方渺然便撲倒了她的懷裏,大聲哭泣,這哭除了方才的驚吓,應是還夾雜着別的情愫。
“不是早就叮囑過你,讓你不要來一樓?這裏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佛珞拍着方渺然的肩膀,語氣中充滿了焦急。
“我…”方渺然頓時有些語結,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覺得佛珞去見了別人,不想理自己,所以才跑出來的吧。
“你?方才有多危險你可知道?方渺然,你竟也有如此叛逆的時候,讓你別做的,你偏偏去做了,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如何向方家老爺交待?”佛珞說着說着,語氣竟有些顫抖。
方渺然呆在一旁,印象中,這應該是佛珞第一次叫自己方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