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現出苗頭】
方晉同方渺然踏出古鶴樓, 發現今日仍是綿綿細雨,檐頂上的水滴答滴答,門外休駐多時的馬車夫見兩人踏出閣樓, 連忙接納。佛珞打開二樓的木窗, 聽着這細軟的雨聲, 目送兩人離開。
方家派來的馬車車輪轱辘轱辘,緩慢轉動, 駛出南京城。
方渺然同方晉坐在車輿內,感覺同佛珞這一離別,應該又是一段時間了。現下清閑, 便有了足夠的時間來思考, 剛才佛珞的行為是超出自己想象的,她從未想過這個女子竟然對自己說,有朝一日會來帶自己逃離皇宮的高牆。
原來平日自己心中想的, 她都懂。
方晉坐在一旁也獨自思索着什麽。在這臨近婚約之際, 他才發現,所有人其實都是不開心的。看着自己妹妹神色雖然已經不似以前那般焦灼, 但也看不出任何一點出嫁時該有的興奮。而對于自己而言, 方晉心中也并不認同這樁婚約, 總覺得方渺然的事應該自己決定才是。而自己的父親方艮,似乎也是無奈的在執行聖旨罷了。
那車夫在這路途中加快了路程,想要早些抵達方府, 唯恐中途稍有延誤。這一天一夜的路程, 活生生地被縮減了一大半。
到達方府時差不多已入深夜,那馬車剛停下來, 侍從黃二郎子便打開了大門,恭候方晉和方渺然到達府內, 順便傳來口信,說方艮在正房內等候兩人。方渺然踏下馬車時,因着一路颠簸,胃部還一陣翻滾,沒緩過氣。
方渺然聽後輕嘆了一口氣,拖着疲憊的身子,與方晉一同來到正房。
十幾日未見方艮,還是一副嚴厲卻又慈祥的模樣,但眉眼間還是滲透了些許憂慮。方晉同方渺然都知道方艮在想什麽,一定是害怕方渺然進入宮中被那些整日浸泡在權勢中的人算計。
看着方艮這樣,方渺然放緩了語氣,柔聲問道:“爹,天色已晚,是有何急事相告?”
方艮看着方渺然,叢藤椅上站起來,方渺然朝前走了幾步,挽住了方艮的手臂。方艮眉頭皺得不成樣子,有些顫顫巍巍地說:“詩賦大會那事,爹也聽說了,竟沒想到那太子婚約前還在青樓浪蕩!小女,進宮後,他若是做出什麽讓你覺得委屈,給爹說,千萬別憋在心裏。”
聽方艮此言,方渺然才知道方艮以為自己因為那太子之事傷了心,但實際上自己當初除了一絲驚訝之外,心中倒是沒有什麽波瀾。
方渺然看了看方艮,只好順着他的意,點了點頭。
見方晉還站在方渺然身後,默不作聲,方艮輕咳了幾聲,不知在想什麽。
“渺然,你先退下,我有事同你二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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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晉早就被方艮無視慣了,本站在門旁游神,聽着方艮叫自己,立馬拉回了神思。方渺然點了點頭,松開方艮的手,轉身朝門口走去準備離開,走到方晉身邊時,想要說什麽,欲言又止,還是開門離開了正房。
穿梭過花園池塘,回到自己房內,發現這秋夜最愛下雨了,這夜雨不但細密,落在身上也是冰涼。
洗漱後躺在床榻上,已是一段時日沒有睡在自己床榻上了,此刻覺得十分溫暖。方渺然裹了裹薄被,卻又無法入眠。
毫無疑問,因着此刻腦子裏想起了那個女子,想起被她抱在懷中入眠的夜晚,那種被溫暖和柔軟環繞的感覺,打破了自己喜歡獨自入睡的習慣。
方渺然盯着幔帳,聽着雨聲,發現這雨下得愈大,這樣的感覺就愈是強烈,心中的那股念想找不到地方釋放,她只好裹緊這被褥,就像被那人抱住了似的。
倒是奇怪,腦子無論怎樣都清醒着,與此同時房檐上的瓦片發出細微聲響,方渺然不禁豎起了耳朵,經歷了曲凝那件事後,心中總是有些後怕,怕又什麽人來劫持。
方渺然緩了緩呼吸,盯着幔帳外,發覺沒有關上木窗,心跳不禁加速,不知那瓦片發出的聲響是被風吹了還是有人在屋檐上,倒是希望自己多想了。
就在方渺然還在愣神時,那瓦片響得更厲害了,像極了有人踩在上面的聲音,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咻”地一聲,掉了好幾片瓦下來。
現下方渺然是确定了,這房檐上一定有人,她立馬坐起身來,有些猶豫,不知該站在原地還是到那門口去。
房檐上接着發出窸窸窣窣幾聲響動,聽到那腳步聲離木窗越來越近了,方渺然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轉瞬間,一個人影閃到了房間內,方渺然吓得差點叫出聲,卻又在下一刻看到那身影時平複了心情,原來是佛珞。
方渺然趕忙赤腳走下床榻,朝佛珞走去,借着微弱的燈光佛珞卻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方渺然噤聲。
方渺然接收到訊號後立馬打住了要叫對方的想法,站在原地,等着對方下一步動作。
佛珞對着方渺然朝屋檐上指了指,方渺然會意。方渺然朝佛珞使了個眼色,想要詢問這人是不是跟蹤佛珞而來的,佛珞卻搖了搖頭。
屋內此刻悄然無聲,兩人的注意力全在那屋檐上,似乎任何聲響都逃不過兩人的耳朵。
也就過了那麽一小會兒,極其輕微的瓦片挪動聲再次傳入兩人的耳朵,方渺然此刻站在原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先聽到聲音的是佛珞,她快步幾下一閃,閃到了屏風後,悄聲躲藏起來。
方渺然躺下,不敢輕舉妄動,知道有佛珞在,雖然心中緊張感有所緩解,但依舊疑惑那屋檐上是什麽人。
此時那扇木窗開始左右來回拍動,屋外風吹得嗚嗚嗚聲響,屋內蠟燭被吹得閃跳。方渺然攥緊衣裳,不多時,随着風聲,蠟燭“撲”地一聲熄滅了。随之而來的是布鞋的落地聲。屋內一片昏暗,幾乎什麽都看不清。
“噠、噠、噠……”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步伐十分緩慢,朝方渺然這邊走來。那人走到方渺然床榻前便停了下來,方渺然不敢睜開眼睛,因着這黑暗中即使睜開眼她也看不出個究竟,呼吸不免有些不穩。腦子裏一直想着佛珞就站在不遠處,她會保護自己的。
方渺然順了順呼吸,佯裝一副睡睡模樣,等待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感受到對方在自己床榻上站了一小會兒,因為閉着眼,方渺然此刻聽覺尤其的敏銳,那人的一舉一動都傳入了她的耳間,感覺那人步伐流暢,明顯是可視這周遭的黑暗的,他在衣衫兜裏摸索了一會兒,而後拿出了什麽東西,放在了方渺然的床頭。
方渺然此刻心中好奇極了,一是這人到底是何人,二是他到底放置了何物。佛珞站在屏風後靜靜觀察這境況,未有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那人似乎也未有劫持殺人之意,放置了那東西在方渺然的床頭,輕手輕腳走至那木窗前,摸着那窗檐,向外一跳,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進行得悄然無聲。
方渺然此刻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這一片黑暗,等待着佛珞的下一步動作。佛珞走出屏風,三兩步走向木桌旁點燃了上面的燭燈,待到這房間重新恢複了光亮,方渺然才敢撐起身子,望向佛珞,現下有時間仔細看那女子,方渺然心跳不免加速,表面卻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
佛珞走向床榻,低頭看方才那人放置了什麽東西,兩人一看,發現原來是一封信,方渺然伸手拿起那封信,将信一翻,那信面上竟大大寫了佛珞二字,字跡溫文儒雅,看起來十分舒服。
看到佛珞二字,方渺然望向佛珞,見對方神情也是有些詫異,沒想到這信竟與自己有關。
方渺然把信拆開遞給佛珞,佛珞坐下來與方渺然一同查看,信上潦潦幾字:轉至佛珞,西洋,未亡,莫尋。
方渺然感到雲裏霧裏,不知其中的含義,看向佛珞,發現她竟滿臉震驚,捏着信紙的手爆起了幾根青筋。
“佛姑娘,這是何種意思?”方渺然見佛珞有些愣神,還未從驚愕中反應過來,輕聲問道。
佛珞聽到方渺然叫自己,抖了一下,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是誰?怎麽會找到這裏來?”
見佛珞并未回答自己的疑問,方渺然有些擔憂的看着她,伸手去撫摸她的頭發,安撫她的情緒,佛珞感受到方渺然的手掌,腦袋輕輕地靠了上去。
“渺然,方府一定有什麽秘密,方才那人我覺得很是熟悉,說起這信件的內容,我暫時還無法告知你,但你相信我,不會對你隐瞞什麽。”佛珞說這話時,眉頭緊緊鎖在一起,方渺然看着心疼極了,伸手去撫平她的眉頭。
兩人擁抱在一起好一陣子,方渺然才想起問佛珞為何出現在了方府。
“你同方晉離開後,我便離開南京城,想要見到你,連夜趕來,怎知到達時竟見有一個徘徊在你屋檐周遭,轉了好幾圈,我站在房檐上觀察那人的舉動,後來便是我讓你噤聲的事了,未想到竟有這樣一封信。”佛珞一邊說話一邊盯着方渺然,伸手去牽她的手,不多時,她又道:“方才在黑暗中,雖模糊,但可推測出是個中年男子。”
方渺然聽後眉頭一跳,不知為何,講起中年男子,她腦海裏便跳出一個人:張管事。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可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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