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些事對程杳而言,是噩夢。永生不願回想。

但她現在要說給陳覓言聽。

“記得我跟你說失去味覺的事嗎?”

陳覓言蹙着眉點頭。他猜到她要說什麽了。

“其實不是因為生病,是中毒。”她聲音很平靜,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是我媽媽做的。”

她說到這裏,感覺到手突然被陳覓言握緊了。

她看了陳覓言一眼:“我沒事。”

陳覓言沒做聲,黑湛湛的眼觑着她,目光極複雜。

程杳想了想,說:“我爸爸有了別的女人,大概在我兩歲的時候,我媽媽也知道,我初中時,他們分居了,但誰也沒有告訴我,我一直以為他們感情很好。那時我在外地上學,周末回家,每次他們都很高興、很親密,我不知道他們只是為了騙我。他們談好了條件,等我上完大學去國外,他們就離婚。”

想起那些舊事,程杳依然覺得自己傻得可以。明明有很多苗頭,她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她吸了口氣,語速更慢了:“後來我畢業走了,中間有一次放假,我偷偷回來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她垂了眼眸,聲音低下去。

陳覓言聽得難受,将她的手攥得更緊。

他想叫她別說了,別去想了,但又希望那些壓在她心裏的痛苦都能被倒出來,不再折磨她。

程杳調整了一下心緒,“就那一次,我中了毒。是我媽媽從她實驗室弄來的,她放在湯裏,本來要給我爸爸喝,結果被我先喝了。”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才往下說,“我中毒昏迷,我媽媽崩潰了,沒等我醒來她就自殺了。”

這些事陳覓言已經從邵岳那聽過一遍,但此刻由程杳自己說出來,他的心疼只增不減。

他沉默地抱住她。

“陳覓言,我沒說完。”程杳拍拍他的肩,聲音很平靜。

“好,你說。”他退開,但仍緊緊捏着她的手。

程杳說:“我至今不太清楚我中的毒是什麽。她大概對我爸爸太絕望了,所以弄出那樣的東西。陳覓言,我不想對你隐瞞什麽,”她看着他,“我不再是你以前認識的程杳,我現在很糟糕。”

陳覓言想說什麽,程杳打斷他。

“陳覓言,我性格很糟,經常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那次車禍……我現在27歲,我記性很差,醫生說,等我過了三十歲,只會越來越差,可能什麽都記不住,沒辦法正常生活,等我再老一些,身體器官的化學性衰竭會更明顯,我比別人更容易生病,也會比別人早死,我沒有味覺,做不出好吃的飯……還有,陳覓言,我不能生孩子。”

看到陳覓言臉上震驚的表情,她突然有些說不下去。

混混沌沌的那幾年,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體有多糟,不擔心什麽時候會死掉,更不會去想生孩子的事。但現在……

“醫生說我很難懷孕,我的身體也不可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她低下頭,再擡眼時發現陳覓言的眼圈紅了。

一直平淡的語氣出現裂縫,她聲音微顫,“陳覓言,我這輩子已經毀了。”

頓了頓,她穩住聲音:“我說完了,陳覓言。”

“如果你後悔了,那就走吧,如果你這一次不走,那……”

那怎麽樣呢?

程杳狠狠咬了一下唇,淡粉的唇瓣立刻紅得像血。

她無聲地對他說出下一句——

那我這輩子都不會放了你。

陳覓言眸眶通紅。

萬千情緒在他眼裏和心裏升騰。

片刻後,他重新抱住她。

“你說話要算數。”

我不走,所以你也不能反悔。

——

林頌聲離開後,程杳和陳覓言在聖托裏尼留了一周。

陳覓言是初次來聖島,程杳帶他将整個聖島跑了一遍。第六天,他們回到Oia。

晚飯後,他們在露臺吹風,談起回程。

陳覓言告訴程杳機票訂好了。

“嗯。”程杳應着。

陳覓言注意到她有些心不在焉。

“不想回去嗎?”他問。

程杳搖頭:“不是。”

“喜歡這裏?”

“說不上喜歡。”程杳笑了一下說,“要說喜歡,我還是最喜歡愛丁堡。”

“是麽?”陳覓言側首看着她,目光溫柔,“我也去過愛丁堡。”

程杳驚訝:“什麽時候?”

“在美國讀書時,有一段稍長的假期,和一個師兄去過。對了,那個師兄就是Robby的主人。”

“去做什麽?”

“沒做什麽,師兄好像是想見什麽人,但沒見到。”

他當然不會說,那時他仍懷着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念想,只是想去她待過的地方看看。

程杳挑着眉笑:“所以你只是去陪着跑路的?”

陳覓言彎了彎唇:“嗯。”

他望着她時,總是不自覺地柔了眉眼。

程杳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湊上去親他的臉。

陳覓言先是微愕,緊接着便回吻她。

這幾天幾乎都是如此。

程杳仿佛對親吻這件事着了迷。弄得陳覓言受寵若驚。

這一次也一樣。

他們吻得難舍難分,沒一會,兩個人身上都熱起來。

陳覓言貼着程杳的耳垂說:“回房裏?”

“嗯。”

進屋兩分鐘,他們就脫光了對方的衣服。

程杳躺在床上,陳覓言的身體疊上她的。

似夢似醒之間,程杳睜着眼睛看着視線裏那張臉。

陳覓言閉着眼,額上沁着汗。他微微蹙眉,薄唇輕抿着,每動一下都讓程杳發顫。

“陳覓言……”程杳擡起光裸的手臂,輕輕摸他的臉。

“師姐……”陳覓言伏下身,貼着她雪白的肩。

“叫我的名字。”她說。

陳覓言睜開眼,目光如火一般熱。

“程杳。”他喚了一聲,沙啞的嗓音有致命的誘惑。

程杳摟着他汗濕的肩膀。

“陳覓言,快一點。”

“嗯。”他的動作快起來,很用力,程杳的腦袋抵在他溫熱的胸口,發出一聲聲隐忍的軟音。

“別忍着。”陳覓言親她的耳垂,“叫出來。”

程杳叫不出來,她身子一陣陣顫着,口中含糊地喊他的名字。

——

程杳滿身的汗,一大半都是陳覓言的,黏黏膩膩,她卻不覺得難以忍受。

她窩在他懷裏,輕輕地摸他的下巴。

“有點刺手了。”她說。

“嗯,我明天刮。”

“不用。”她擡頭啄了一下,說,“我喜歡。”

“會紮到你。”陳覓言的手指在緩緩摩挲着她柔軟的唇瓣。

程杳低笑了一聲:“沒關系。”

“那好,過兩天再刮。”

“嗯。”

房間裏安靜下來。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屋裏也是黝暗的。

過了幾分鐘,程杳輕聲問:“陳覓言,你真的……不喜歡孩子嗎?”

“嗯,不喜歡。”他這樣說。

程杳沉默了一下,說:“今天在小廣場,我看你跟那個叫Jason的小孩玩得很開心啊。”

陳覓言的手指僵了一下。

“一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孩子,你會不會遺憾?”

陳覓言摸到她的手握住。

“不許亂想。那根本不算什麽。”

他手指收緊,微微用力:“我喜歡到想擁在懷裏的,除了你,沒有別的了。”

程杳沒說話,頭窩在他臂彎裏。

陳覓言也沉默着。程杳突然的問話戳到那塊一直堵在他心裏的石頭。

他擔心程杳的身體。

他不在乎有沒有孩子,但他在乎她能陪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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