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秘影繡雲動摩诃

寧九微舉起酒壇,再度斟滿了崇軒面前的酒杯。

第三杯酒。

崇軒笑道:諸位長老可以喝一杯了。他見衆長老依言将酒杯端起,解釋道:因為這是最後一杯酒了!

滿盈的甘芳之汁随着舌尖的緩緩蠕動,将細微的滑膩感覺帶給口腔中的每一個細節。鮮涼的觸覺猶如冰封的大地一般,在體溫的鎖引下漸漸融化,綻放。人的心靈也便在這一刻暖暖地化開,包融進那無邊的浩瀚的世界中去。

崇軒滿意地舉杯邀請,猶如殷勤的主人一般。待那迷離的、金黃的感覺漸漸消隐入他蔚然流動的真氣中之後,他淡淡道:淩抱鶴已去了麽?

寧九微躬身答道:已去了。現在想必追上了曼荼羅教的五方聖像船。

崇軒點了點頭,道:那麽你該去了!

蕭長野拉着尹琇湖的手,并未展開輕功,向山下緩緩走去。他二十年心願一旦了之,心下之欣慰,當真難以言表。手中盈盈軟握,感受着尹琇湖脈脈的體溫,登時便覺心中平和喜樂,再無一絲不滿意。做不做天羅教教主,得罪不得罪少林寺,那是想都不去想一下子。此後青山碧水,海角天涯,兩人生生世世,再不分開。他轉頭望向尹琇湖,尹琇湖仿佛知道他的心意,盈盈一笑,對他眨了眨眼睛。蕭長野大喜,忍不住一聲長嘯,幹雲裂石直上。

他的嘯聲突然停止,眼睛不可置信地轉了回去,望向少林寺的方向!

郭敖三人驟然住步。他們也感受到了從少林寺上傳下來的那種極不舒服的感覺,那是種陰冷潮濕,仿佛毒蛇的尖牙一般的殺氣,邪惡而詭異,隔了這麽遙遠,還能隐隐傳來,少林寺究竟惹了什麽樣的對頭?

蕭長野喃喃道:他終于還是出手了......

郭敖搶前一步,道:誰?

蕭長野道:崇軒......就是逼下我教主之位的年輕人。

郭敖聳然動容,道:你說這股殺氣,是由他發出的?這不由他不驚,因為一個人若能将殺氣發放這麽遠,實在是匪夷所思!

蕭長野搖了搖頭,道:并不是他。但我知道他這幾年蓄謀稱霸武林,頗為培植了幾件秘密武器,這恐怕就是其中的一種了!

郭敖沉吟道:如此說來,少林寺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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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野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郭敖深吸了口氣,道:少林寺不能滅亡。蕭長野神色黯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郭敖霍然轉身,對着李清愁與鐵恨道:少林寺不能滅亡!

李清愁與鐵恨同時緩緩而又堅定地點了點頭。郭敖身形拔起,向着少室山頂沖去!三條人影猶如三支利箭,迅速地刺入了茫茫的山林之中。

蕭長野嘆道:他必定覺得今日之事,是因他随我闖入少林寺,殺十方、十宗,破羅漢大陣而引起的,所以他想為延續少林寺的命脈盡一份心力。可是我......

尹琇湖打斷他的話音,道:可是你從此之後就屬于我了,我要你只為我一個人活着。

蕭長野輕輕握着她的手,道:江湖中的紛紛擾擾,從此我們再也不管了!我只為你活着。

尹琇湖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我可不能只為你活着。我想養一只貓咪,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它咕嚕,你看怎樣?

蕭長野微微一笑,道:不但要養一只貓咪,還要造一所小房子,最好靠着個小池塘,到了夏天,我們可以養一群小鴨子,就有鴨蛋可以吃了。冬天若是結了冰了,就可以帶着小貓在冰上散步了。

尹琇湖微微閉起眼睛,嘆道:好美......

突然一個聲音隔空傳來:當真是好美的夢,尹琇湖,我是該可憐你還是該羨慕你?

蕭長野身子一僵,沉聲道:姬雲裳?

林中樹枝忽然被一只無形的手甩開,折斷,空出一丈寬的一條道來,姬雲裳神情冷漠,猶如暗夜女神一般,自林中緩緩走了出來。她長曳的黑色疊雲裙層層劃動,猶如水波一般,将她托着,越行越近。姬雲裳冷漠的眼神盯在蕭長野與尹琇湖的身上,突地冷冷一笑。

蕭長野皺眉道:你已得了西昆侖之石,還來這裏做什麽?我夫妻就要歸隐山園,江湖上的事情,就不要再找我們了。

姬雲裳目光最終注在蕭長野的臉上,凝視良久。蕭長野就覺得她的目光如最深寒的泉水,竟然從他的眼睛中直透而下,穿入他心神的最深處!

蕭長野怒喝道:姬雲裳,別人怕你,我卻不怕!你究竟要做什麽?

姬雲裳目光并不收回,如同一支無形的冰錐一般,直錐入蕭長野的心底。蕭長野駭然發現,他的目光猶如被凝滞了一般,姬雲裳不動,他的目光竟然也分毫不能轉動!姬雲裳淡淡道:你已經怯了!

蕭長野一怔,突然暴怒道:我是怯了!我同湖妹相聚之後,是舍不得死了,你究竟要怎樣,幹幹脆脆說出來,不是很好?

姬雲裳收回目光,道:我遇到一位生着紫眸的少年,他自稱淩抱鶴,對我說了一句話。

蕭長野道:什麽狗屁的話!

姬雲裳皺了皺眉頭,多少年了,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粗魯的言語!夜風漸起,蕭長野袍袖臨風,獵獵而動,他滿頭黑耀的長發為山風所鼓,化作一頃烏浪,紛飛而出,露出那張堅毅的面孔來。

姬雲裳皺起了眉頭。她冷冷道:這你就不必知道了。現在你只用做一件事。

蕭長野皺眉道:什麽,講!

姬雲裳聲音更冷:死。

蕭長野心頭一震,姬雲裳冰寒的目光再度侵襲而至!破風之聲從冥冥中驟然響起,仿佛地獄的蝴蝶,自斑斓中升騰而起,向蕭長野飛了過來。這一擊空靈清闊無比,竟然沒有絲毫殺氣。但此招一出,周圍的光線一齊暗了下來。

這一招竟似超越了世間所有的萬物,又似是那無處不在的主宰本身,在執行着他深深厭倦的審判。這一招猶如一聲嘆息,怒指向蕭長野。嘆聲雖然輕微,但無人能夠躲過。

這是必殺的一招!

此招一出,所有的生機都被剝奪殆盡,剩餘的只有死!尹琇湖的臉色變了。

此招一出,蕭長野已陷入了絕境。

蕭長野一聲怒喝,猶如突然陷身荊棘中的猛虎。這奇詭一般的出手将他全身的真氣一齊引動,蕭長野淩空拔起,一如寒夜冷電!

他斜飛的身子淩空翻滾,布出十幾道真氣,向姬雲裳攔去。但奇怪的是他并沒有繼續出招,也沒有躲閃,而是身子一折,落向尹琇湖的身側。

蕭長野畢竟是當世第一流的人物,姬雲裳此招雖然強至不可思議,但他若全力出手,未始不能勉強接下。但他深恐姬雲裳一招将自己隔開,然後對尹琇湖痛下殺手,所以也顧不得自身安危,只想護到尹琇湖身邊。

就在昨天,他神功初成,傲視天下,無論對着什麽敵人都充滿了必勝的信心,但現在,他心中只想着尹琇湖,再也沒有鬥勝的信念。

所以,他只有死。

沒有人能在姬雲裳的招數下分神做任何事,絕對沒有。

蕭長野身子還未落下,自姬雲裳手尖溢流出的暗光潮湧突然裂開,化作一點漆黑的飛芒,倏然就釘入他的前胸!蕭長野一口鮮血噴出!

尹琇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突然起身,向姬雲裳沖去。她也算天下第一流的高手,此刻舍命一擊,自非等閑。無數道極其銳利的真氣淩空而發,瞬時漫天皆是,雖不似蕭長野那樣強橫霸道,卻尖銳以極,無孔不入。

然而姬雲裳根本不看她,出手的姿勢也未有絲毫改變。

尹琇湖覺得胸口一滞,一股巨力淩空落下,将她全身經脈一齊封住。同時她手中那湧動翻卷的暗芒也倏然頓止!而蕭長野宛如一枚鮮活的标本,被封在暗光暈轉的琥珀中,一動不動,仿佛死去了一般。

尹琇湖嘶聲尖叫道:放了他!我給你梵天寶卷!

姬雲裳慢慢地笑了。她并沒有去看尹琇湖,而是盯着蕭長野微微扭動的身軀。那暗淡的光芒猶自在空中妖異地扭動着,将鮮血不住從蕭長野的胸口擠壓出來。蕭長野掙紮着以目示意,要尹琇湖趕緊逃走。

尹琇湖的淚水慢慢流下,她身子一軟,跪倒在地,哀聲道:你想要什麽東西,我給你!

姬雲裳終于将目光收了回來,她淡淡道:我想要的東西,你已沒有了!她的真氣突然一吐,蕭長野的身子宛如強弓射出的硬箭,轟然向後甩出!他全身武功仿佛完全失去了一般,與那碗口粗細的樹木撞在一起,就聽咯咯幾聲響,兩只胳膊一齊斷折。

姬雲裳再也不看他們一眼,黑色的華裳夜水一般脈脈流動着,漸漸融入了這無邊的暗夜。

若沒有她,你或許可以一戰!

這是她臨去時最後的一句話。

尹琇湖哭着撲到了蕭長野的身前。姬雲裳去了哪裏,說了什麽話,都已不重要了。姬雲裳的武功如何,她比誰都清楚,她深知若再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恐怕就見不到蕭長野最後一面了。

蕭長野被一股無形的勁氣釘在大樹上,就如挂住了的風筝一般。他身上的錦袍第一次顯得那麽黯淡而髒亂,尹琇湖失聲痛哭,緩緩跪倒在他面前,用手捂住了不住顫抖的嘴唇,再也說不出話來。

蕭長野極力伸出雙手,想要撫摸一下她的頭發。但他的身子已同那樹無法脫離,周身勁氣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再也無法提聚半分。他就虛虛地在空中撫摸着,一面慘然笑道:不怕不怕,那惡女人已經走了,我們不用怕了!他的手距離尹琇湖的長發尚有半尺多遠,他單調地重複着這個永遠不能觸及目标的動作,臉上泛起一陣溫和的笑容,似乎這樣便獲得了無上的滿足。

尹琇湖飽含淚水的眼睛擡起,卻忍不住一陣心悸,拼盡了所有的心力,才克制住不低下頭來。

蕭長野目中滴下兩行血淚,姬雲裳這一招強猛霸道,裂碎了他的雙目。他的身前從頂門穿面門,過鼻梁,經下颌、前胸,一道血槽深可及寸,沁滿了鮮血,便這麽一劃而過,幾乎将他分成了兩個。蕭長野堅毅的面孔登時變得如夜魔枭鬼一般,極為猙獰凄厲。尹琇湖緩緩閉上眼睛,将臉緊緊貼在蕭長野的腿上,用力抱住了。滾滾的淚水,卻再也忍不住流下!

蕭長野柔聲道:我好像已經老了,還沒過幾招,就感覺有些累了,你不要急,等我休息片刻,我們就下山去,到我們共同的安樂窩裏去。

他強掙紮着笑道:我們去一處沒有人能夠找到的地方,養一只貓咪,還要造一所小房子,最好靠着個小池塘,到了夏天,我們可以養一群小鴨子,就有鴨蛋可以吃了。冬天若是結了冰了,冬天若是結了冰......

尹琇湖就覺他的身體突然松弛了下去,一陣冰冷以他為中心,迅速蔓延了出去。她驚恐地擡起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頭已垂下的蕭長野。滿頭長發依舊被山風鼓動,飄散飛舞,這個身軀,卻再也不能說出柔情蜜意,作出輕憐密愛來了!

一瞬間,尹琇湖就覺得世界急速地旋轉起來,強大的力量将他們兩人甩到宇宙的兩端去,她就眼睜睜地看着死亡的波濤從蕭長野那一端洶湧傳來,迅速将她的世界吞沒。

那冰寒的感覺從她兩手之間津津然傳了出來,仿佛大地中唯一的永恒,向她的心神侵蝕而去。醉過,歡樂過,笑過,哭過,本來已覺無憾的世界,頃刻之間全都是悔恨與痛苦!

尹琇湖慢慢站起身來,用手輕輕地拭着蕭長野臉上的血水,她拭得極為仔細,仿佛只有在這動作中,她的生命才有意義一般。她柔聲道:現在真的沒有人來打攪我們了,你不要怕了,你沒有說完的話,我來替你說完......

蕭長野的臉逐漸被她擦拭幹淨,仿佛只是熟睡一般,貼着她的臉龐溫和地呼吸着。她輕輕地吻上那魂牽夢萦的嘴唇,滴滴淚珠宛如粉色的蓮花,在蕭長野的臉上開啓: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少林寺的和尚根本困不住我,但是......但是我好想看你為我拼命的樣子......我......

她嗚咽道:到了冬天,我們就帶着小貓在冰湖上散步......雙臂緩緩伸出,将蕭長野冰涼的身軀抱住,緩緩用力。突聽格的一陣輕響,蕭長野的肋骨白森森地刺出,貫入了她的體內。

尹琇湖臉上顯出了一絲迷朦的微笑,輕聲呢喃道:你牽着我,我牽着小貓......她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輕,終至在這凄清的夜色中散開,散得無聲無息了!

郭敖三人展開身法,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再度來到了少林寺的山門。寺中依舊一片燈火通明,藏經閣的殘骸仍在熊熊燃燒着,映照着周圍的夜色更加黯淡而晦澀。但方才繁繁擾擾的吵鬧聲已經完全靜了下來,偌大的少林寺,片刻之間,竟仿佛整個變成了空空的廢墟。

鬼魂盤踞的廢墟。

這種感覺何等詭異!郭敖皺了皺眉,身上所感覺到的邪異的壓力更重,心神煩惡,隐隐然竟然鎮壓不住。這突然到來的沉寂骎骎然形成了秘魔般的恐怖,嘶吼在他身側。

李清愁緩緩環顧四周,他已經隐約感到一種極為妖邪的魔魇,已沉沉盤踞在少林寺的上空,天空中飛動的赤雲,就宛如它垂下的條條巨臂,随時準備攫人而啖。

而更為可怕的是,這種魔魇竟然隐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鐵恨一聲不吭,只将全身氣息遠遠探出,從風光月影淡淡的痕跡中,仔細尋覓着這寺中尚且躍動的生機。微茫之中,他已經鎖定了少林寺人群最集中的地方。

藏經閣。

郭敖三人身化飛電,向藏經閣而去。

飛電倏然頓住。

藏經閣的餘火映照下,就見幾十位老僧盤膝而坐,列成了長長的一排。在他們面前,筆直地站着幾十位灰衣人,他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的頭蓋骨都已撕去,漆黑的顱腔宛如上古洪荒巨獸張開的口,仰天無聲怒嘶。

李清愁心下一沉,當初在苗僵,他未能盡掃的秘魔之影,終于又被魔教煉成,為禍人間!

這些秘魔之影的身後,是淩亂地或蹲或坐,或卧或立的中年、青年僧人,這些僧人也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臉上都是一片絕望的神色!

這一切的對面,高高的牆頭上,點着一抹紅影。傲兀地淩駕于這一切之上,宛如統治者在巡視着自己的領地,狻猊在選獵山中的獅虎。

李清愁一怔,這次主導秘魔之術的人,竟然不是寧九微,而是當初她在客棧中遇到的紅衣小姑娘!

郭敖目中噴出一串怒火,咬牙道:上官紅?

上官紅微笑道:是郭叔叔!

郭敖深吸一口氣,道:上次讓你逃脫,你還敢在我面前出現,真是好大的膽子。

上官紅甜潤的童音笑嘻嘻地道:上次讓你逃脫,你還敢在我面前出現,真是好大的膽子。

郭敖怒道:魔教孽子,該殺!

他身前霍然亮起一道利電,郭敖的身形就随着這利電破空而上,向着上官紅一閃沖去!他親眼目睹少林寺如此慘狀,想必在自己離去之後,又發生了劇變,這劇變必定與上官紅有莫大的幹系。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郭敖胸口都快炸了開來,一劍出鞘,便再也不容情!

若是換了別人,見上官紅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必定會小心行事,無論如何不敢如此大意。但郭敖游俠江湖,浪蕩慣了,哪裏管什麽有恃無恃?他想殺,便出劍,至于出劍後是你死還是他死,那就管不了那麽多了!

一劍淩空,宛如長天飛雪,敫光閃耀,郭敖一躍三丈,向上官紅淩空罩了下去!

上官紅微微笑着,他手上忽然顯出了一支笛子,上官紅舉手湊到嘴邊,輕輕地吹了一聲。然後他便昂頭看着郭敖,漫天的劍光,他竟似一點都不在意一般。他的目光歡欣而揶揄,仿佛是看着一具被絲線牽扯着跳舞的死人!

李清愁驚道:小心!這秘魔之影他也曾身受其害,後來合了避毒珠、木靈兩大聖物,才将魔毒逼出。如今沒有木靈,他連自保也未必能夠,更不用說救人了,何況眼前的秘魔之影和當初相比,何止多了十倍?

那笛聲短促嘶啞,極為難聽,郭敖心中一震,不知道他要發動什麽邪法。但他藝高膽大,你有邪法,那我就一劍貫穿,破法,殺人!當下一聲嘯喝,真氣催動更急,劍氣也更明亮!

上官紅的臉色變了。

并不是因為郭敖的劍氣,而是他的笛聲響起後,那三十具秘魔之影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展開反擊,替他阻擋住郭敖的劍招,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仿佛連入魔的靈魂都已經完全失去了!

他并非這秘魔之影的祭煉之人,只是臨走的時候,寧九微匆匆傳了他使用之法,這下突變奇來,又哪裏能夠設法應對?

雪芒耀眼,轉眼便将周圍一切萬物全都遮住。上官紅臉色慘變,尖叫道:郭叔叔饒命!

郭敖冷笑不絕,全力催動劍氣。光芒激繞之中,就見上官紅身子一陣奇異地扭動,原本矮小的身體驟然暴縮,竟然縮到了兩尺來高!郭敖的劍招所取,本是他的咽喉之處,此時他的身子足足縮了一尺有餘,一劍穿出,竟然刺空。郭敖此間刺出,本不留餘力,此時劍招落空,真氣回挫,胸口便是一窒。鎖骨人妖的鎖骨奇術天下獨步,又加上他專以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的形象出現,雖然明明知道此人可惡,刀劍相向的緊要關頭,往往不免為他形象所惑,掉以輕心。但郭敖的劍術何等淩厲,上官紅雖然借着此等奇術逃過一難,卻也駭得臉色全都變了。郭敖變招何等迅速,還不等得上官紅喘過一口氣來,長劍靈蛇一般顫動,再度追襲了過來!這一劍郭敖已有前車之鑒,那是志在必得的了。上官紅若再想以縮骨術逃開,那是想也休想。

尖銳的劍嘯一響,大蓬的鮮血濺開。劍神之劍自然不會兩度落空,郭敖手上一沉,知道已經刺入了上官紅的體內。他拔劍,那長劍卻重了幾分。他已看清楚,長劍上既然刺了一截小小的,雪白粉嫩的手臂。就在那電光石火之間,上官紅竟然以截骨分身之術,用一截手臂代替了自身,受了他這追魂奪命的一劍。

郭敖長劍震動,将那一襲紅袍攪碎,卻見其中空空如也。就在他一劍中的的瞬間,上官紅已然借了這寬大紅袍的遮掩,悄然遁走了。高牆之外一片黑暗,戒律院中房屋衆多,他這一逃走,可真不好尋找。郭敖劍氣催動,要待于微茫缥缈之中尋出上官紅的蹤跡,但上官紅顯然也已準備好了應對之法,劍氣縱橫來去,竟然連他的一絲氣息都尋不出來。這時,鐵恨的身影突然從一旁掠出,向戒律院西面去了。

鐵恨身為名捕,這追蹤之術自是所長,郭敖雖探不出上官紅的氣息,但鐵恨卻憑着多年累積的經驗,瞬間辨識出了上官紅的去向,幾個起落,就已追遠。李清愁眉頭一皺,他深知上官紅此時身上所藏,都是寧九微培育的天下劇毒,若非精通避毒之術,必被暗算。而鐵恨生性梗直,怕難免要中上官紅的詭計,于是施展輕功也跟了過去。

郭敖廢然收劍,正不知去留,就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施主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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