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巫都篇(31)

外婆微笑着,然後她老人家的手臂無力地垂下去,停止了呼吸,尊敬的外婆與世長辭,死的時候笑容滿面,溫暖如春天裏和煦的陽光。外婆心底的秘密再也無法揭開。外婆死後,花藤權杖上的留音珠紫光閃爍,把外婆沒來得及說的話釋放出來,觞,找到三生卷,好好的活着。一瞬間,我的腦海裏全是外婆最後的叮囑。觞,找到三生卷,好好的活着。

我把貫穿外婆胸膛的毒劍拔出來,抛到地上晃了幾下,發出冷清的白光。無數破碎的柳絮從天上紛紛揚揚地落下來,覆蓋了外婆開始冷卻的軀體。淚水在我眼角停留,弊在沉默,他滿頭都是飛絮。

我抱起外婆的軀體,很小心很小心,惟恐打擾她老人家升入天國。外婆蒼白的頭發沿着我的胳膊一直垂落到地上,讓我想起了泊山潋滟的瀑布。依照外婆生前的囑咐,我把她放在希望河邊的孔雀筏上,花藤權杖卧在外婆旁邊,我和弊把沾滿露水的紫茉莉花瓣一點一點撕碎,覆在外婆的軀體上,我們為外婆祈禱,安撫外婆的靈魂,期望外婆有一個美好的來生。

外婆安靜地躺在孔雀筏,如睡在了花叢中。河水輕微搖曳着,蕩滿縷縷陽光碎片,流光溢彩。我和弊跪在了地上,看着承載外婆的木筏順着流水漂向下游,悲痛萬分。周圍的狼騎獵人和蝠駒騎士都沉默着,只聽到了風的呼呼聲。

弊說,哥,看在外婆的份上,這一次我不為難你。不過,下一回,我決不會對你手下留情!哥,請你多多保重。弊告辭了,後會有期。弊站起來,踏上了蝠駒戰馬,馬鞭一揮,揚長而去,糾墨和後面的兩千騎士緊緊地跟着他,走過的地方塵土飛揚。

我依然跪在岸邊,注視着希望河,黑色的瞳仁裏落滿塵埃,黝骨插在河邊,我用殘留在手心的海棠花花瓣吹起古曲《魂》:月魄荒唐,花靈仿佛,相攜最無人處。欄幹芳草外,忽驚轉、幾聲啼宇。飄零何許,似一縷游絲,因風吹去。渾無據,想應凄斷,路旁酸雨。日暮,渺渺愁予,覺黯然銷卻,別情離緒。春陰樓外遠,入煙柳,和莺私語。連江暝樹,欲打點幽香,随郎黏住。能留否,只愁輕絕,化為飛絮。

夕陽西下,夜幕四合,一跪就是一個晚上。小時侯和外婆相處的日子如希望河的的水紋一樣在我的記憶裏順暢地鋪展,我聽到了外婆微笑的聲音,很輕,很輕,沒有輪廓,但是在我耳邊揮之不去。

第二天我騎上獵人部落中的一匹快馬,沿着希望河岸離開泊山。臨走的時候,我對那些獵人說,好好地照顧泊山,我們共同而美麗的家園。他們說,主人,請您放心,多多保重,祝主人一路順風。我向他們揮手告別,快馬飛奔,馬蹄鐵下的花草在倒退,河面上波光粼粼,而我的眼前一片迷茫。多少煙花事,盡付風雨間。多少塵間夢,盡随水東轉,看見的熄滅了消失的記住了,開到荼靡,花事了。留下的記憶不過是一地花瓣,風吹走了,就沒有了。

在古林的盡頭,我找到了聆汐,她擔心地說,三天了,怎麽才回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我告訴她,我沒有出事,是外婆出事了,她老人家與世長辭了。我憂傷地抱着她,淚流滿面。後面傳來一陣狼吼聲,我回頭望去,是我放歸山林的通靈神狼,它朝我奔來,撲到我的懷裏傷心地嗷嗷直叫,我含着淚,跪下來地抱緊它,它柔軟的皮毛拂在了我的臉上,我的狼舍不得他的主人,狼要永遠地跟着它的主人,跟着它的主人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這一回,我不再趕它,我知道它離開了主人後會感到寂寞。廣袤的蒼穹下,慢慢行走着一男一女,還有一頭戰馬大小的狼。他們凄婉的身影綿延數丈,身後的腳印紛紛落滿枯枝敗葉。他們憂傷而幸福地朝着未知的前方走去,周圍鳥語花香,草長莺飛,清風吹動了他們的秀發,牽引着他們遙遠而華麗的夢。

有明暢公主給的通關令牌,我們一路沒有遇到什麽大麻煩。在一座叫碎石的偏僻小鎮上,我們順利地和空谷大師會面。有這麽一位歷經滄桑的前輩閡們在一起,我們如魚得水,信心增加了很多。可是,空谷足音大師滿臉顧及地說,我們面對的不是其他王國,而是強大的巫帝國,每時每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巫帝國的疆域極其遼闊,我們一路上要走上萬裏的路程,路經百餘座大大小小的城池,路程漫長而危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巫帝國的爪牙。安全起見,聆汐女拌男裝。後來,我們慢慢察覺到有人在暗地裏幫我們,可是到底是哪一路的人誰也不清楚。

我們在碎石鎮的一家旅店裏暫住下來,打算明天一早馬上離開。旅店外面的招牌上醒目地寫着安樂客棧,走進去,客人都悠然地進餐,安樂萬分。店小二熱情地招待我們,把我們當作貴客,空谷大師對他說,我們要三間客房。

晚上空谷足音大師出去有點重要的事情要做,通靈狼趴在房間冰冷的地板上,敏銳地嗅着周圍的一切。我很晚才入睡,月光詭谲華美地鋪在屋子裏,猶如縷縷血腥的劍光。在我入睡的時候,沿着月光的痕跡,從窗戶外面飛進一只匕首,匕首插在我的頭前。

通靈狼警覺地直起身子。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危險将要來臨。我拔下匕首,從床上起來,跑到聆汐的房前,我問,聆汐你睡了嗎,有沒有異常的事情發生?裏面沒有聲音,我很吃驚,把門撞開後闖進去。我叫着,聆汐,聆汐。依然沒有回音。月光灑進黑屋子,我朝窗頭看去,床鋪淩亂,聆汐竟然不見了。我摸一下她的床鋪,冰涼冰涼的,說明聆汐根本就沒有在床上睡過。

我跑出屋子,用輕快的掣風步飛檐走壁。整個客棧非常安靜,大街小巷的狗吠聲清晰地傳入耳中如陰魂在哭泣。街上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個敲鐘的老頭,老頭邊敲邊說,半夜三更,小心火燭。我問老頭,老人家,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一位秀氣的公子路過。老人神秘地說,到底是位公子還是小姐?我後退一步,祭起黝骨神劍,敲鐘老人微笑着朝我說,你看看你的背後是誰?

我回頭看去,什麽也沒有,當我回過頭時候,老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是一位靈力異常強大的高人,可是我不知道是敵是友。從四面八方又傳來了敲鐘老人的聲音,半夜三更,小心火燭。那種聲音似乎很近很近,一層疊一層,響徹整條大街,可是卻看不到老人的身影。

我暫時返回客棧,發現聆汐就站在我的房間裏,及地的長袍落滿月光,聽到我的腳步聲,聆汐回過頭,她擔心地說,你去了哪?我摸着她的秀發,我說,我去過你的房間,你卻不在。

她說,我還好。我有一種預感,有些神秘的人一直在跟蹤我們。所以,我把床鋪缭亂地鋪開,然後出去偵察有什麽可疑的人或事。果然,我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什麽事情?

白天接待我們的店小二詭異地死在了房頂,鮮血順着琉璃瓦流下。

死在了房頂?

對,就是死在了房頂!聆汐突然看到了我手裏的匕首,然後說,觞,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我差一點忘了這事,我對她說,在我剛入睡的時候,從窗戶外面飛進來的。我意識到了危險,就跑到了你的房間看你是否安全,可是你不在,後來在大街上發現了一位神秘的敲鐘老人,就是這些了。

聆汐從我手裏拿起匕首,朝月光明亮照到的地方走去。她說,觀察一下匕首,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我靠過去,在月光的照耀下,模糊地看到匕首刃上寫着幾個紅色的字:四更前馬上離開,店小二是埋伏在此的幻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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