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為兄親事忙,少年又爬窗。
年前各家設宴頻繁,徐氏忙得連軸轉,他們家要在京城長住,各家關系就該打點起來。另外還有件事一直哽在她心頭,那就是長子的婚事還不見着落,趁着去各家赴宴的工夫,她也好暗暗相看誰家還沒定親的姑娘。
阿沅跟着去過兩家,卻沒想到在座的夫人卻把主意都打到了她身上,明裏暗裏打聽她是否許了人家。
徐氏一面得意于女兒的讨喜,一面對長子嫌棄得要死。明明是來替兒子相看的,最後總是歪了話題,聊到如何教養女兒。
阿沅在一旁陪聊,在夫人問到她的時候,就腼腆地笑笑。一次宴會回來,她總能收獲一堆見面禮,從镯子到釵子,不一而足。
回到家裏,徐氏嘆氣:“要是你阿兄有你一半省心,我也不會這麽急了。”
阿沅寬慰她道:“阿兄緣分還沒到,您別急,這事急不來。”
“不急就更不來了。”徐氏一提到林潮就來氣,“你看看他那眼睛長頭頂上的樣子,人家好好的姑娘哪會瞧上他!我看他是想娶個仙女回來呢,也不想想仙女怎麽會看上他?”
這都快把林潮貶到地心去了,阿沅不忍道:“說不定到時候阿兄要娶個公主回來呢。”她說的不過是玩笑話,卻沒想到一語中的。
“阿讓這些日子還忙着?”徐氏不想再提起林潮,轉而想到了女兒的未婚夫。
阿沅點點頭,不過還有兩日就可以歇年假了。
“話說回來,阿讓的大嫂如今還獨自住在外邊?”
程诩的失蹤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沅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大嫂是誰,也想起來程讓并沒有和她提起過江芸香的事,包括程家的那個嫡長孫。
就好像這兩個人已經不在了一樣。
雖說叔嫂不宜關系過近,可這般撇清的做法也不合人情。
看着女兒一臉茫然,徐氏輕聲嘆氣:“她也是個可憐人,我記得之前阿讓不是說他大嫂帶着孩子自己住嗎?按理說程家遷進了京城,她也該一起才是。”
Advertisement
說起這個還是因為她昨日才去過程家一趟,府中卻沒見到江芸香的面,她有心想問問,卻被何氏三言兩語擋了回來。
阿沅卻是肩膀一痛,像被人劃了一刀。她下意識蹙緊眉頭,心裏暗暗猜測程讓是不是受了重傷。
這是她摸索出來的規律,程讓每日都要訓練,小傷小痛不計其數,但她平時并無多大感覺。分開半年間,她也就兩次能明顯感覺到身體的不适,一次是九月十二那日左臂刺痛,一次是十幾日後的暈眩嘔血。
因此她猜測只有程讓受傷到了皮開肉綻的地步,她才會有同樣的痛感。
很久沒體會過這種突如其來的疼痛了,那陣痛雖很快散去,但麻麻的感覺一直沒消。程讓今日還在羽林軍中,就算訓練應該也不會動刀啊,以程讓的身手怎麽會受傷呢?
她一時間又慌又亂,心緒雜亂無章,完全沒辦法思考,連阿娘說的話也沒聽到。
“阿沅,阿沅?你想什麽呢?”
她的視線茫然地盯着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怔怔道:“阿娘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去歇一歇。”
徐氏一下子急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請大夫?”林家之前聽了徐飛舟的建議,去西南黔州尋過巫醫,可惜到現在還沒找到有本事且願意到他們府上來的醫士。徐飛舟又要到年後才能上京,若是阿沅不舒服,只能去外面找大夫了。
聽着徐氏關切的話語,阿沅眼底一酸,她在這裏擔心着程讓,她的阿娘又在擔心着她。她不能讓阿娘擔心,打起精神,她搖搖頭,“我就是想睡一會,昨夜沒睡好。”
徐氏松了口氣,點點她眼睛下面的微青,“那你快去睡一會兒,以後不必這般早就起床。”
阿沅回到自己房間就去召喚十九,十九的聲音聽起來很沒精神,“早啊阿沅。”
“不早了。”阿沅皺眉看看外邊碧空如洗,陽光灑滿院圍的角落。
“我最近加班啊,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囫囵覺了。”十九打了個哈欠,“你遇上事了?”
阿沅有點猶豫,但心裏憋着滿滿的話,除了十九,她想不到還可以找誰說。
“想找你聊聊。”她直接脫掉鞋上了床,窩在被子裏和十九說話,“程讓好像受傷了。”
十九疑惑,“好像?到底受沒受傷?”
“我肩膀很痛,像被人砍了。他應該真的被人砍傷了。”
“等等,你肩膀痛跟他受傷有什麽關系?”十九沒理清這關系,在那邊猶自淩亂,難道阿沅穿越了成了古人,她們之間就有代溝了?
阿沅卻是一愣,難道十九并不清楚她和程讓之間的共生關系?她在心裏繞了會兒,果斷換了個話題,“沒什麽,我就是心裏堵。”
十九輕易被她的話帶跑了,“想開點啦,心裏堵就多出去走走,看看天看看水。哎呀說的我都想出去旅游了,但我的年假還沒批下來……”
她越說越遠,兩個人倒是順着旅游這話題越說越多,最後結束時還意猶未盡。
結束通話以後,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阿沅長嘆一聲,尾音在空氣裏纏纏繞繞,她凝神細聽,窗棂上似乎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
随即是一聲貓叫,“喵~”,像被人捏住了脊背。
她心下猛地一跳,掀開被子随意裹了件外袍就跑出內室去開窗。窗下少年正倚着牆根而坐,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另一只手在給白毛順毛。
她跪在窗臺下的凳子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長長的發尾正好掃在少年的額前。
“你怎麽來了?”阿沅驚訝道,眼睛緊緊盯着他的左肩,但有衣服遮着,什麽都看不到。
程讓仰起頭,視線對上阿沅的,輕聲道:“阿沅,我痛。”他收回撸貓的手,摸向自己的左肩,“我受傷了。”
阿沅不防他就這麽說了出來,驚訝遠遠大過于擔憂。沒有看見預想中的表情,程讓心裏一哽,原本只是裝的三分疼,立馬上到七分,“被人砍了一刀,好疼!”
就差龇牙咧嘴了,他本想誇張一點,但又覺得那樣肯定不好看,有損于他的形象,最終還是只從語氣上渲染自己的傷情。
阿沅這時候已經一點都不擔心了,甚至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當然沒怎麽用力。
“阿沅……”少年癟着嘴,委屈兮兮的。
“你進來不怕被我阿娘撞見?”大白天就敢摸到她窗下,幸好這會兒院子裏沒有侍女。
程讓站起來,高大的身軀正好替她擋了外邊的風,看見她的外袍有些松垮,他直接替她攏緊,“在屋子裏也不能穿這麽少啊,天冷着呢。”
剛剛還在撒嬌說自己疼的少年一轉眼就變成了會照顧人的鄰家哥哥,阿沅咳了聲,自己攏着外袍跟他說話:“肩膀受傷了要不要換藥?”
這反應不對啊,程讓手上動作一頓,阿沅怎麽這麽淡定?他都受傷了!都不為他流兩滴眼淚嗎?或者也要問問他怎麽受的傷啊!
內心的失落與委屈交織,說出來的話也堵着氣,“不要。”
阿沅嘆氣,果然鄰家哥哥的表象都是騙人的,她下了凳子,離開窗邊。
程讓一臉茫然,這就走了?不多問一句?他馬上就要答應了!
他正後悔着,屋子門打開了,阿沅站在門邊對他歪了歪頭,“進來吧,我給你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