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司夜審
白家自白棠回來後,一直都是其樂融融的氛圍,連白離偶爾和白棠擡杠都像是小孩子在打鬧,惹得郭氏和白起笑話他們倆沒長大,跟小孩一樣。
只是今日四個人齊坐在前堂,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不一樣,白棠心裏發憷,偷摸着瞟了好幾眼白起,見他皺着眉,心裏更是忐忑。
“哎!”
這一聲嘆氣惹得所有人不由挺直背,連一向強勢的郭氏都緊張得拽着袖口不說話,看了看坐着的白棠,欲言又止,一臉糾結。
白棠讓白起這一聲吓得不輕,下午她還和郭氏在房裏看話本,郭氏還給她提了些意見,說是有些細節不夠寫實,誰知道這事兒讓白起知道了。
晚飯後,白起和白離兩人聽說這事,迫不及待的讓白棠把話本拿給他們看看,這一看就出事了,白起和白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邊看還一邊擡頭打量坐在一邊嗑瓜子的白棠。
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把所有的家仆都趕了出去,只剩下他們一家人在前堂裏坐着,大眼瞪小眼了快一炷香。
“女兒啊,要不是我知道你平時都在做什麽,你又是個女兒身,我真以為自己窩藏了兇手在家裏。”
“老爺!”郭氏嗔道:“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女兒這樣子,哪裏能是兇手和幫兇,我看你是糊塗了,都是巧合而已,再說了,那私奔能是一天兩天的事?這案子才發生幾日?棠棠這本子也才開始賣出去,難不成她還沒回長安就預想到那四小姐要私奔了?”
白起瞪眼,“你看你,就是這副急脾氣!我話才說一半,你就噼裏啪啦說一堆,能不能想想我說的話到底什麽意思,棠棠是我女兒,我還能冤枉她嗎!”
白棠腦中繃着的那根弦,在這瞬間,突然送下來,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向對面坐着的白離,見白離頗為無奈的樣子,更是想笑。
正笑着,忽然感覺到白起瞪眼看來,白棠連忙收斂笑意,兩手放在膝蓋上,乖乖的坐着。
“你還有心情笑,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讓大理寺那邊查到,你肯定要帶去問話,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寫一點什麽才子佳人的佳話也就算了,怎麽還喜歡寫兩個人不得善終,小小年紀,把人心想得那麽壞——”白起原本想說教一番,樹立一下自己嚴父的形象,可忽然想到什麽,停了下來。
邊上的郭氏和他心有靈犀,看向白棠的眼神裏盡是歉疚。
怎麽了這是?白棠一臉莫名,不知道兩人怎麽一下不說話了,還用這種眼神看着她。
“阿爹,阿娘你們怎麽了?”
“都怪我們,讓你受苦了,要不然你也不會這樣寫,都是我和你阿娘沒能多陪陪你。”白起嘆了一聲,看向郭氏。
聞言白棠才反應過來話裏的意思,忍不住笑起來,“你們在想什麽,你們才沒有對不住我,這個、這個就是我瞎編的,不過是覺得從前那些人都喜歡寫才子佳人的風月之事,又有窮書生和大小姐最後結成連理,我肯定寫得不如別人好,那就另辟蹊徑,寫點別的,說不定還能受歡迎。”
“真的?”
“真的。”
這下白起和郭氏松了口氣,唯有白離坐在旁邊看三個人跟戲臺上演戲一樣,打了個哈欠,端着茶喝了口醒醒神。
“所以這話本已經賣了不少,要查到小妹身上怎麽辦?大理寺那些人可比刑部的人要難纏得多,審起人來,那可不管你是男是女。”白離看一眼白棠,“小妹這細皮嫩肉的,有細胳膊細腿,能受得了?阿爹你身在臺院,再清楚不過了。”
白起瞪一眼白離,吹胡子瞪眼的樣子惹得白離無奈撇嘴。
一家人裏難得有個正經的,還沒地位,白離卻覺得自己還是回書院裏待着比較有存在感。
“不過你哥的話說得對,大理寺要查到這上面來,那肯定得傳你問話,但哪有他說得那麽可怕,大理寺那也是衙門,也要秉公辦案,不會屈打成招的,放心好了。”白起摸了摸胡子,想了一下,“你寫這東西做什麽?”
“還不都是上回你去衙門去遲了,咱們女兒以為是她害了你,這才想着補貼家用,還真別說,這寫得比案情還精彩,就是沒寫怎麽捉到兇手的。女兒,你要不要問問你阿爹,請教一下這捉拿兇手和審問的細節,寫起來更順手。”郭氏說着說着忍不住誇起來。
邊上白起聞言,斥道:“你看你,又來了,破案和審訊的細節能對外說的嗎?”
白棠看着兩人一會兒一會兒的又開始吵嘴了,輕咳一聲提醒他們,這是在開家庭會議,不是吵嘴的時候,難怪白離覺得自己是家裏唯一的正經性子。
想着想着,看了眼白離,見白離若有所思,有些好奇。
“哥,你在想什麽?”
白離擡眼看着白棠,想了想,“你在寫的時候有想過兇手是怎麽作案,然後怎麽躲過衙門搜捕一直藏身在什麽地方嗎?”
白起一聽這話也好奇起來,和郭氏暫時休戰,同時看向白棠。
感受到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棠倍感壓力。
破案的細節她又不擅長,她真的就是想編一個故事,別出心裁,寫一點大家都不怎麽寫的東西,她還想寫妖魔鬼怪的故事呢。
那到時候城裏出現有人裝神弄鬼是不是也要算在她身上?白棠正在心裏暗暗吐槽,忽然想起什麽來,瞳孔不自覺放大。
完了該不會和在鎮上一樣,心有所想,就成了真,可她還一直想着白樹早日改邪歸正呢,怎麽不見老天爺幫她實現這個心願。
“怎麽了?”
“阿爹,大理寺真的會抓我去審問嗎?”白棠委屈的擡頭看向白起,想到大理寺那地方,就覺得渾身發毛,“我真的不知道,也真的沒有寫,我就是——”
見白棠委屈的模樣,郭氏心疼不已,拍一下白起的胳膊,起身走到白棠身邊,把白棠的頭攬到懷裏靠着,低聲安慰。
“不會的,你阿爹那是吓唬你,大理寺抓人也要講證據,這件事情和你有什麽關系,巧合罷了,而且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懂事,還想着補貼家用,你阿爹遲到都是家常便飯了,上月扣得俸祿,可不止你回家來的那天。”
聞言白棠看向白起,白起悻悻的摸了摸胡子,惹得白棠忍俊不禁,倒是邊上的白離沉吟了片刻,想到什麽,敲了敲桌子。
“也許真的就是巧合而已,別多想了,這事兒大理寺都還未查到,家裏倒是先亂了,本來就和小妹沒什麽關系,倒讓你們說得有什麽似的。”白離起身,伸了個懶腰,“大理寺那些人可比咱們眼尖,這話本傳出去,指不定早就傳到他們耳朵裏了,不上門來問,那就不打緊,別自己吓唬自己。”
白棠點點頭,剛才被吓着,全都賴大理寺,誰提到大理寺那地方能不被吓着?尤其是大理寺專審重犯,能被傳去大理寺的,多半都回不來。
更和別提大理寺如今已有寺獄,把人直接往牢房裏一扔,都不用移交刑部大牢了。
剛放下心來,就聽到門口有動靜,白棠臉上的笑僵住,抓住了郭氏的衣角,幹脆直接把臉埋在她懷裏。
“老爺,府衙來人,讓你去一趟大理寺,案情有新進展,刑部和臺院的人都已經過去了。”楊管家走進來,看了一眼,見白棠的樣子,連忙問道:“小姐這是受什麽委屈了?”
白起連忙起身,連官服都顧不得換,直接往外走,“晚上記得把門拴上,當心有賊到家裏偷東西,前兩日剛抓了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孩,竟然靠着身材矮小,偷盜了不少財務。”
郭氏一聽,應了一句,擔心的看着白起離開。
擡頭看向門口,白棠楞了一下,忍不住問,“這個時候去大理寺,是抓到兇手了嗎?”
距離命案發生已經四天,再不破案,怕是要引起宣威将軍府的不滿,尤其是案子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傳言遍地飛,事關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傳出這樣的流言來,怎麽可能不施壓。
想着白棠看向對面的白離,見白離若有所思,“哥,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看來案子應該是破了,三司會審,案犯說不定有些來頭。”白離說完打着哈欠往外走,“小妹你不用擔心你那話本了,你那寫的是個窮書生,這回抓到的,未必是個窮書生。趕緊再寫一本,我還等着看,你寫的可比那些老頭兒寫的有意思多了,用來打發時間正好。”
顯然白棠的重點不在案子上,而是在白棠後半句話。所以在白離眼裏,自己寫得比那些老頭好的原因是能打發時間?這不就是在說她寫得比較淺顯易懂又膚淺沒內涵嗎?
過分!白棠起身,瞪一眼白離的背影。
“阿娘,你也早些休息,阿爹肯定要明早才能回來了。”
“我和楊管家交代幾句,你先回房,別多想了,這補貼家用,你這孩子胡思亂想,家裏的銀子夠用,不過你要喜歡,寫寫也無妨,沒人看,阿娘看。”郭氏寵溺的摸了摸白棠的頭,“真是個傻丫頭。”
白棠聞言鼻尖一酸,乖巧的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往外走。
這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才能遇上白家的人,白棠走出前堂,見小青還在院子裏等自己,站在那裏無聊的踢了一下石子,忍不住笑起來。
當然還有小青這個笨丫頭。
“你在哪做什麽?”
“小姐!嗳,剛才老爺讓人叫走了,是衙門那邊又有什麽事情嗎?”小青好奇問道:“老爺可真忙。”
“去大理寺,不是回臺院。”
白棠打了個哈欠,也有些困乏,走到房門前,忽然一個激靈想起什麽,站在門口不進去,呆立在那。
裴深下午到永安坊來,該不會就是為了查毓書齋話本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