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三小姐

出了城,馬兒飛快的跑起來,風刮在臉上并不好受。

白棠埋着頭,忍不住閉上眼免得沙子被風吹到眼睛裏,忍不住問,“這方向是要去哪?怎麽瞧着有點眼熟。”

半眯着眼打量四周一圈,白棠發現是真的有點眼熟,這四周的情況,怎麽好像來過一樣,而且——

等一下,難道裴深這麽着急,真的是和徐竹有關?

“裴深,你這麽着急出城來,是不是羅記米行的案子還有什麽事情?是不是這案子和——”白棠心裏越想越着急,顧不得風,也顧不得被吹起來的沙粒,腦袋裏只剩下徐竹和陳煜母子倆。

聞言裴深低頭飛快的看了一眼坐在身前的白棠,忍不住嘆了一聲,點點頭。

在審問的時候,裴深始終不願意相信,戴着鐐铐接受審問的瘦弱少年會是真兇,只是,種種證據都指向這個才不過十二歲的少年。

思忖了一下怎麽說起這件事情才會比較容易接受,裴深嘆了一聲,“兇手是羅記米行掌櫃的私生子,徐竹住的村子裏,之前剛搬走的那戶人家,就是羅掌櫃的外室,無名無分,但是孩子卻比豆豆還要大。”

什麽!私生子?外室?白棠瞳孔不自覺放大,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

從前知道私生子,多半都是年幼,這倒好,直接比豆豆大了一半還有多的歲數,可卻依舊無名無分,這孩子是怎麽知道羅掌櫃是他親生父親的?

“所以……你——”白棠有些難以置信,不由得側過頭追問,“這和村子有什麽關系,他們不是搬走了嗎?而且已經抓到兇手了。”

裴深搖頭,“孩子的确是在牢裏,但是孩子的母親尚未發現行蹤,剛才我才收到情報,說是孩子的母親出現在平樂村,我擔心今日告示出來會刺激到她,所以連忙趕出來,能制止最好。”

受刺激?白棠腦海裏已經出現一萬種可能報複的情況,不由得呼吸一滞,生怕真的被她猜中了其中一種。

不行不行,她不能瞎想,好的不靈壞的靈,每次都是這樣,一定不會有事,肯定不會,即使孩子犯了罪,也不會因為這個變得精神失常,一定不會的。

心裏想着,白棠嘴裏也忍不住喃喃自語,說着說着,心裏有些發堵。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這世上的事情,怎麽有些聽上去很荒誕,但是有的聽上去卻又——現實主義。

“別多想,肯定趕得上。”

“裴深,徐姐姐平日在茶館裏,今日……書院應該是正常休假,學生不用上課,家裏或許只有陳煜一個人在,他才十歲,而且——”白棠不敢往下說。

陳煜年紀和那個孩子差不多,如果真的要報複,也許獨自一個人在家的陳煜會是下手的對象。

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平樂村,裴深低聲安撫白棠,“快到了,不會有事的——”

話才說一半,剛才還看着一片安寧的平樂村忽然冒起一股煙,隔着五裏都能瞧見黑煙竄起。裴深和白棠同時怔住,白棠下意識的抓緊了馬鞍,裴深抽了一鞭子,馬立刻狂奔出去。

趕到村口,裴深利落下馬,剛落地就直接把白棠從馬背上抱下來,村子裏已經好些年不曾見過燒得這麽大的火了,小孩吓得不輕大哭起來,大人們紛紛提着桶往着火的人家走。

白棠伸手攔住一個人,“請問一下着火的是誰家?那家人是姓徐嗎?有個十歲的孩子。”

“你是徐娘子的什麽人?”

“遠房親戚,剛搬到城裏,過來探親。”白棠随口編了一個身份,見眼前的人信了自己的話後追問道:“可是徐姐姐家?”

被攔住的人長嘆一聲,“可不是,不過她家住的靠裏,家裏又只有一個孩子在,早上她出門的時候是一個人,這下——”

白棠臉色煞白,邊上的裴深正要伸手拍白棠,手才剛擡起來就讓白棠一下抓住,拽着他跟着人群往裏跑。

真是陳煜一個人在家,這火都快燒到旁邊的人家,這會兒進了村子才知道,火燒得多大,白棠不敢想陳煜如果被困在火場裏,會是什麽樣。

“快滅火!人在裏面!人還在裏面!”

“什麽!快快快,從你家井裏打水,離得近,大家快滅火,救人要緊!”

周圍人說話的聲音讓白棠臉色已經快像是一張紙了,呆立在原地說不出話,眼神發愣的看着面前已經燒得快有七尺高的火焰。

陳煜在裏面,還被困在裏面。

“桶,還有桶嗎?還有水缸,有車嗎?用車,直接把水缸推過來!”白棠忽然回過神來,朝身邊問了幾聲,忽然被人一下按住肩膀,鼻尖一酸擡頭看着面前的裴深,“滅火,得救人,人還在裏面。”

“你在外面幫忙,直接把水缸運過來,就近打水,遠的用桶,還有周圍的沙土堆都可以往火焰上蓋,這裏交給你。”裴深看着白棠,“一定能把人救下,還有記得問一下村裏可有懂得醫術的人,一定要最快的時間能救人。”

聽着裴深飛快交代的話,白棠點了一下頭,剛往外走了兩步,打算去幫忙,突然想到什麽回過頭看着裴深的背影。

正想着,裴深已經拎了一桶水往身上潑下,身上的衣服一下濕透。裴深朝火裏走去的瞬間,白棠瞳孔□□,深吸一口氣,照着裴深交代的事情喊人幫忙。

不管是沙土還是水,只要能把火焰蓋住,就能多一分把人救出來的機會。

“快,我家院子裏有要用來砌牆的沙堆,大家快幫忙鏟過來,往火上倒。”

“讓一讓,水缸推來了,都讓一讓,別擋着路,快讓開!”

白棠拎着一桶水,直接拖着桶底往火上潑去,看着水潑出去的瞬間,一股白煙竄起,白棠往後退了兩步,被人從後面擋了一下,下意識回頭看去,那人對着她笑了一下。

“妹子你可讓開點,這一桶水遇着火可是能燙傷人的,不過咱們多打幾桶火肯定能滅。”青年一手拎着一個桶,直接把兩桶水往剛才白棠潑的地方潑去,果然剛才還嚣張的火焰小了不少。

白棠重重點頭,轉身繼續去打水,一定要給裴深拖延時間。

身上感覺到燙,好像連頭發被燒焦了一樣,白棠不知道倒了多少桶水,直到忽然有個人沖出來,徑直朝火場跑,白棠看清來人,手裏的桶都顧不上,往地上一扔直接撲過去把人抱住。

“徐姐姐!”

“放開我,阿煜還在裏面!他是我的命啊!我就只有這一個兒子!!”

徐竹掙紮起來,手肘一下撞在白棠下巴上,白棠疼得眼淚往外冒,可手越抱越緊,“裴深在裏面!他……在裏面。”

白棠深吸一口氣,看着徐竹,“放心,他一定會把陳煜帶出來。”

可是白棠心裏也沒有底,裴深已經進去了有一會兒,可是這會兒已經燒起來的屋子,門口和窗戶全塌了,裴深要怎麽出來?

可能再過一會兒,整座房子都要塌了。

“人,人在那裏,快快快,往那潑水!給他們留條路!”周圍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已經有些不知所措的衆人忽然打起精神,朝着那人指的方向,一股勁的把水朝那裏潑。

白棠松開手,撿起地上的桶去旁邊的井裏打水,水打上來的瞬間,白棠剛拎起來轉過身,就見徐竹紅着眼睛拎着一只桶站在那裏。

見徐竹的模樣,白棠笑了一下,“一定不會有事的。”

‘轟——’

“出來了,快快快,水,還有大夫,快把人擡到旁邊去!”人群一股腦擠上前,直接把人圍住,幸好大夫是個明智的,大喊了幾聲直接把人轟走,讓兩個有力氣的幫着把陳煜擡到旁邊去。

徐竹手裏那桶水‘咚’一下摔在地上,哭着跪坐在昏迷的陳煜旁邊,手足無措,眼淚不停往下掉。

白棠拎着手裏那桶水,怔怔盯着轟塌的房子,眼裏映出火光,手上一松,桶直接掉在地上。

房子塌了?可是裴深呢。

“哎,姑娘你節哀,這——”

“他真是個好人,救了這孩子一命,想不到是一命換一命。”

周圍似乎有人在說話?白棠怔怔回頭看向身邊的人,她又好像看見了徐竹看她的眼神充滿歉意,可是為什麽,還是不見裴深?

白棠看着那已經燒得房子焦黑的火,臉上忽然感覺到一陣溫熱,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怎麽……哭了呢?

“咳咳,水,快拿一桶水來。”

白棠黯然的雙眸忽然擡起,看向走出來的——兩個人,裴深還拖着一個人?

想也不想,直接拎着剛才摔在地上的水往裴深身邊走,一桶水潑上去,兩人身上冒出一股白煙,白棠就這麽把桶扔掉,盯着面前臉上黑魆魆,頭發也不知道被燒掉了多少發尾,身上衣服也被燒成爛布條。

瞥一眼被裴深單手拖着的人,禁閉着眼,看上去年紀符合羅掌櫃外室的年紀,胸〡脯起伏,顯然還有一口氣在。

“你就是為了把她擒住,所以連命都不要了?”

“我是大理寺少卿,捉拿行兇者是本職。”

白棠盯着裴深,不知道怎麽,忽然委屈得不行,鼻尖一酸,眼淚不争氣的掉下來,擡眼委屈的看着裴深,撇着嘴角,緊咬着下唇不願意再示弱。

真、真是過分。

裴深看着白棠,笑了一下,“放心——”

話在說一半,白棠直接踮起腳抱住裴深,把臉埋在他肩頭,“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真的死在裏面了,我不敢想,生怕一想你死了,你就真的死在裏面了,你真不要命,她、她是縱火的人,要是死在裏面那也是自作自受,你——”

“放火的人的确該死,但也該是因為律法定罪而死,這樣死在火裏,太便宜她了。”裴深松了手,看了眼旁邊不知道該不該靠近的村民。

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幫忙把羅掌櫃的外室先擡到一邊,低頭看着還哭着的白棠,眼神逐漸變得溫柔,擡手輕輕拍着白棠的背。

“好了,別哭了,我身上的火才剛讓你那一桶水澆滅,你不嫌熱?”

“你——!”白棠擡起頭,瞪他一眼。

誰知觸及裴深眼神的那瞬間,白棠不由怔住,好像——

悄悄別開眼,有些不敢看裴深太過溫柔的眼神,慢慢松開手——她是不是太主動了一點?而且太明顯了一點?

手才剛離開,腰上一緊,比剛才還靠得近。

白棠一愣,詫異的看着裴深。

“你——”

“白三小姐,你知不知道,抱了一個男人,是要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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