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盧海年紀不大，想法也很多，可比起一些資歷深的導演喜歡讓演員按照他們的想法來，盧海想法多，卻也喜歡聽演員自己的想法。

季晨曦最近空閑的時間都被她用來準備這部電影了，她的劇本也被她标記了很多符號，她見盧海随和，就把她對人物的理解說了出來。

盧海聽完後沒有說是對是錯，反而又問她：“你覺得小北死之前是怎麽想的？”

“應該并不難過，還會覺得是種解脫。”季晨曦回道。

盧海明顯有些錯愕：“為什麽會這麽想呢？”

季晨曦抿了抿唇回道：“人活着就得有點指望，可小北什麽指望都沒了。以為遇見了真愛，結果真愛是為了騙她錢。出去賣了幾年，存了點錢，還一直看不上小南累死累活在工廠上班掙不了錢，結果錢也沒了。她又得了病，治病也要錢啊。真到了那地步，她不自殺也是死，還少點痛苦。”

盧海聽完後就笑了，“雖然小南才是主角，可小北這個角色不比小南好演。我本來還擔心這個角色太沉重太壓抑，聽你這麽說我反倒不擔心了。”她說話的時候看似平淡，可盧海莫名覺得季晨曦似乎深切的理解過死亡究竟是什麽。

季晨曦也笑了起來。

盧海又道：“那我們先來說說會最先拍的戲份。”

等季晨曦再從盧海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已經快要接近半夜，她肚子有點餓了。可一想到小北這個角色死之前肯定得暴瘦才行，想吃點什麽的想法也不敢讓蔣美知道。

這麽奔波了一天，季晨曦躺上床很快就睡着了，一覺睡醒就又得趕着去劇組。

電影《南北》的開機儀式很簡單，也沒對外公開，很快就結束了，季晨曦跟着就去了化妝間改變裝扮準備開拍。

季晨曦在電影裏的角色是失足少女，妝容和她平時反差很大。還因為劇中角色小北沒什麽錢還想存錢，也用不了多好的化妝品，她得給人一種妝感很重還髒兮兮的感覺。

化妝師的年紀不大，一邊幫季晨曦上妝一邊感慨道：“你這麽好的皮膚底子，稍微上點妝就很好看。按照導演的要求來，和扮醜沒什麽區別了。”她還有句話沒敢說出來，季晨曦怎麽看都沒有風塵女的感覺，那是一種氣質，光是妝容和打扮也沒多大的用。還不說她的長相雖然可塑性強，但這麽安安靜靜的坐着一看就是個乖巧的小姑娘。

不過等到正式開拍，這位化妝師無意間看了看片場那邊的拍攝情況，當即就傻眼了。

只見季晨曦坐在路邊，短裙下的兩條腿伸得很長，被黑色絲襪包裹住的小腿輕輕晃着。她手上拿着一根煙，動作熟練地抽了一口後，看見對面來了個男人，笑着吹了聲口哨。

片場有不少人都有些迷信，開拍的第一場戲能夠順利，也就代表着之後的戲都會很順利。季晨曦一上來狀态就很好，片場的氛圍也格外輕松。

就連盧海都十分意外，他昨晚上雖然花了很多時間給季晨曦講戲，也知道這姑娘把劇本研究的透徹，可不管她頭上頂着再多光環，他也沒想到她能夠這麽快進入一個和她明顯一點都沾不上邊的角色。說到底，他也和化妝師一樣，擔心她身上沒有失足少女的那種氣質，他以為還得慢慢幫她找狀态才行。

盧海看着鏡頭裏的季晨曦，一看就年紀不大，面容很稚嫩，但她的氣質和她的外表截然不同，更能帶給人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還是電影學院學生的新人演員姜思彤抱着學習的心态也在一旁觀看，看完後明顯震驚了。

只有蔣美一臉淡定，她是知道季晨曦最近短短時間裏為這個角色付出了多少。那個小姑娘還找了不少片中有妓.女的電影，一邊看一邊學，對着鏡子練，又用DV拍下來看。周圍人都以為她只是天賦好，其實她付出的也不比任何人少。

第一天的拍攝十分順利，盧海心情好，晚上的時候自掏腰包給劇組的人加餐。

蔣美去幫季晨曦拿飯的時候，褚凱坐到了她的身邊來，笑着誇了她幾句。

季晨曦忙謙虛着不敢應，卻并不和他多說。

褚凱明擺着還想和她繼續聊下去，又道：“和你對手戲最多的男演員還沒進組，你要是想找人對對戲，我可以幫忙。”

季晨曦昨晚上倒是聽盧海說了，原本定好的人因為檔期來不了了，可季晨曦沒那麽多時間耽擱，他已經聯系了人來救場，順利的話最近幾天肯定能進組。這時候褚凱和她說這些話，之前有過的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出現了。

季晨曦忙道：“那樣太麻煩褚老師了。”态度還算恭敬，卻一點也不熱情。

褚凱笑着擺手道：“又和我客氣，了解我的都知道我喜歡提攜新人。要是有機會，我可以幫你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合适你的劇本。”說着話把一只手放在了季晨曦的肩膀上。

昨晚上褚凱走之前拍過季晨曦的肩膀，就和長輩一樣，一觸即離，也不容易讓人多想。可現在不一樣了，他的手放在季晨曦肩上就沒拿開的意思。

季晨曦也是這時候才留意到，她坐在一棵樹下，之前覺得這裏安靜，不管是休息還是看劇本都沒什麽人打擾，可褚凱似乎也留意到了這些。

季晨曦在感覺到他的手漸漸要從她的一邊肩膀環到另一邊将她摟住的時候，徹底冷了臉，甩開他的手站起來道：“你年紀和我爸差不多，你不覺得做這種事惡心嗎？”

褚凱一臉不解道：“晨曦，你在說什麽呢？”

季晨曦嘲諷道：“你的演技就用在這些地方了？”

褚凱仍舊一頭霧水：“晨曦，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只是在關心你。”

季晨曦冷笑道：“謝謝了，不用。”

蔣美這時拿着兩盒飯回來了，剛要走過來就見季晨曦朝她沖了過來。

蔣美見她明顯是生氣了，忙問道：“晨曦，怎麽了？”

季晨曦拉住她沒拿飯的那只手明顯想讓她走。

蔣美看了眼還坐在樹下的褚凱，沒打招呼，也沒露出個笑臉來。

反倒是褚凱主動道：“你勸勸晨曦，我也沒說什麽，她不知道怎麽就生氣了。”

蔣美沒回他的話，握了握季晨曦的手讓她冷靜，帶着她朝另外一邊走去。

蔣美直接把季晨曦帶到了化妝間，這時候劇組的人大多都在吃飯，化妝間也沒其他人，蔣美把手上的飯先放在一旁，讓季晨曦坐下才問道：“到底怎麽了？”

季晨曦臉色仍舊不太好看，不答反問道：“蔣姐，你在圈裏這麽久，沒聽過什麽關于褚凱的不好的傳言嗎？”

蔣美皺眉想了一陣，回道：“還真沒有，都說他演技好，拍戲很敬業，還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她沒說完就頓住了，“這種完美人設還真是很少出現在這種年紀的男演員身上。”倒不是說年紀大的演員就不是好人，而是這個年紀的演員還真不熱衷于賣什麽人設。

圈內流行一句話，人缺什麽就喜歡賣弄什麽。

蔣美在這個圈裏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之前的确沒和褚凱接觸過，竟也難得一次識人不清，不過也是褚凱平時僞裝得太好。

有蔣美陪着，剛才也沒真發生什麽過頭的事，季晨曦倒是漸漸冷靜了下來，把剛才的事和蔣美說了，又道：“昨晚上我就覺得不對勁，他對人真的太熱情了，我還擔心說出來你說我多想。”

蔣美聽完後還真不認為季晨曦多想了，如果只是單純的關心後輩，真不至于上手，更別說還是對一天前都還沒怎麽說過話的人。再加上褚凱說的那話，暗示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季晨曦沒按照他的劇本走。

蔣美摸了摸季晨曦的腦袋，溫柔地安撫她，抿唇道：“我剛問過統籌了，晚上沒安排你的戲，你卸了妝我們就回酒店去。”她突然還有些慶幸電影中和季晨曦演對手戲的不是褚凱。

同一時間，《南北》的制片人正坐在褚凱的身邊和他一起吃飯，見周圍沒人才放低聲音道：“你剛說你看上誰了？”

褚凱回道：“就小季那姑娘啊，本來只是有點感興趣，但她拍戲時候的樣子太勾人了，就是人不太上道。”

制片人湊到他耳邊勸道：“這人你還是別想了，雖然我也不知道她具體的背景，可不少人都說，劉稭是真把她當女兒了，還有她那個經紀人有點手段，又明擺着護着她。”

褚凱卻不太相信：“要真是有背景，不至于這兩年一直演配角吧？”

制片人語重心長道：“不扯背景，就圈內的地位，你能和劉稭比嗎？他現在實打實的算國內男演員裏的這個。”說着話比了一個大拇指朝上的動作。

褚凱想起很多年前和劉稭合作過一次，那時候劉稭的咖位還沒這麽大。他這麽多年來做事一直很小心，找的人也全是沒什麽背景年紀偏小的新人，好騙好糊弄，真有點什麽事也都能控制。可就那時候劉稭知道了他的事，對他一直很看不慣。可他并不認為劉稭真就是什麽正人君子，明明年紀不小還一直不結婚，近幾年更是不止一次和圈內的年輕女演員合作，說不準比他還藏得深。

褚凱的面色陰沉了不少，可聽到劉稭的名字，還當真不敢把事做過頭了。

之後的兩天，季晨曦越來越入戲，沒拍戲的時候話也越來越少。劇組的人只當她是入戲太深，并沒有多想。

到了第三天，盧海口中來救場的男演員出現了，竟是這兩年正當紅的小生窦池。

要說窦池的檔期一直都很緊張，可他是拍盧海的網劇走紅的，剛好最近能有小半個月的空檔期，盧海的面子他肯定是要給的。

窦池在片中飾演的渣男比季晨曦出演的小北戲份更少，但全是和她的對手戲。

盧海知道季晨曦和窦池兩人都沒多少時間能留在劇組，便時常把兩人叫在一起說戲，也好盡可能提高拍戲的效率。

窦池私底下人話很少，但對于演戲十分認真，一點也不糊弄，季晨曦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戲瘋子，兩個這樣的人合作起來效率很高。

又過了兩天，盧海心情很好的玩笑道：“我看你們倆雖然時間緊，可也不是不可能提前殺青啊。”

季晨曦才和窦池拍完了一場雨中散步的戲，窦池背着她在潮濕的小路上緩緩往前走，她在他背上撐傘，笑得一臉甜蜜，仿佛全世界都只有他們兩個。剛才那場戲意境很美，可盧海在旁邊說着話，季晨曦的神思早已飄遠，不知怎麽突然就想起了衛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