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如同被風吹落的花兒,投向他的懷抱。
可惜司徒修在外以冷面著稱,不講私情,更不是憐香惜玉的性子,眼見蔣琳撲來,哪裏不知她是故意,更坐實了他的想法,當真是水性楊水!心下更是厭惡,想到她做了司徒裕的側妃,有事沒事兒來王府看裴玉嬌,他伸出胳膊猛地往外一擋。
他若是不扶還好,蔣琳有兩手準備,到時還能收住腳,不至于摔在地上,可沒想到他竟會擋,手臂好似堅硬的鋼鐵,她一撞到,整個人往後踉跄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狽至極。
河邊多碎石,底下也壓了幾顆,疼得她冷汗都冒出來。
裴玉英看在眼裏,不由大怒。
原先顧着親戚面子,她不想與蔣琳計較,故而裴玉畫每每出口諷刺,并不插手,想着蔣琳總也能知難而退,又想着她是庶女,總歸有蔣夫人的原因,可今日她竟做出這種事,連累裴家姑娘名聲,丢盡了臉面。
她回頭吩咐兩個婆子:“蔣姑娘摔倒了,你們快些扶她起來,這便送回去。”
連表姐都不叫了,稱呼她蔣姑娘。
蔣琳本來正摔得迷糊,被她一說,猛地哭起來,嗚咽道:“我是沒注意腳下,誰想到……”
裴玉畫打斷她:“受傷了,便莫說話了!”
她哭得更委屈,好像是裴家三位姑娘欺負她一樣。
這場景,可是裴玉嬌第一回遇到,畢竟上輩子她不曾提前遇到司徒修,又哪裏會在七夕節見到他呢?蔣琳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摔倒,可兩位妹妹如此鄙夷,難道她是故意的?裴玉嬌吃了一驚,蔣琳原是司徒裕的側妃,常來陪她解悶,可剛才,她竟是往司徒修懷中撲。
她是想借此嫁給司徒修不成?
裴玉嬌咂舌,重來一回,真都不一樣了!
兩個婆子得了吩咐過來,誰料司徒裕卻搶先一步,伸出手扶住蔣琳的肩膀。衆人都有些驚訝,蔣琳更是,在誰都不理會她的情況下,竟是這個男人護着她起來,這總算給自己挽回一點面子,她仰着梨花帶雨的臉,飛快的看他一眼,輕聲說謝謝。
那瞬間,好像看到些情誼在裏面,司徒裕微微眯了眯眼眸,剛才他與七弟相隔不遠,她上來行禮,卻往七弟身上摔,她以為自己看不出來嗎?可那天是他命人用馬車送她回去的,也是為她,他專程過來,可她第一眼都不曾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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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華國,他周王被人私底下稱為草包,他并不介意,确實自己只願吃喝玩樂,七弟比起他也是出色的多,然這姑娘委實太過勢力,他手指在她肩頭停留片刻,有些猶豫,因她的樣貌還是自己喜歡的。
蔣琳這時卻知道矜持了,脫離開他的手。
裴應鴻兄弟兩個原就在不遠處,聽見聲響,連忙走過來,與司徒修,司徒裕見禮。
“今日白河熱鬧,本王與七弟四處看看,就不打攪你們了。”司徒裕與裴家沒交情,本來便是為來看蔣琳,現蔣琳被人扶了回去,他沒耐心寒暄。
而司徒修因裴臻的關系,也不好去親近裴玉嬌,假裝是跟着司徒裕過來的,與裴應鴻二人随意閑聊幾句,只中間抽空還是瞧了她幾眼。裴玉嬌心情頗是複雜,原先自己總擔心嫁不嫁人的事兒,現在司徒修就是她未來相公了。
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
她最後當作沒瞧見,專心致志的放河燈。
只在許願的時候,想起種種往事,想起他上輩子的教導,想起與他一起度過的三年,想着這輩子還得與他過,她心想,現在已經沒法再挑個好相公了,只能期望這個好,期望他對自己好,他跟她,能做對好夫妻。
她看着河燈越飄越遠,回過頭時,瞧見司徒修玩味的眼神,好像在問她許了什麽願。
她暗地裏哼了聲,扭過頭不理他。
兩位王爺很快便走了。
姑娘們放完河燈,與沈時光告別回了裴家,裴玉畫與太夫人道:“表妹實在太不像話,今兒遇到兩位王爺,她竟然往人家身上撲呢,丢死個人了,是二姐叫人扶着她回去的,祖母,我以後都不想看到她了!”
蔣琳小家子氣,太夫人也知,但做出這等事,卻是出乎她意料。
裴玉英道:“她這回确實過分了,也不知會否傳出去呢,我也不想幫她。”
太夫人嘆口氣,看來是真的,她與胡嬷嬷道:“你使人去蔣家說一聲,叫她在家好好靜養,也是十五歲的人兒了,飛燕難道不知道管教?蔣家可就她一個女兒!”
飛燕是蔣夫人的名字,可見太夫人也有些動氣,胡嬷嬷連忙應了聲。
蔣琳被攙扶着回去,随後裴家的婆子就到了,當着蔣承安的面傳了這番話,蔣夫人臉面無光,知道太夫人是怪她沒教女兒連累到裴家姑娘,她心裏暗惱蔣琳不識大體,予她好好打扮,卻做出這種不上臺面的事兒,果然龍生龍鳳生鳳,這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就不是個好貨!
她向蔣承安道歉幾句,轉頭便去蔣琳房間,将她劈頭蓋臉痛斥了頓,勒令她近期都不得出門,蔣琳大哭一場。
七夕節一過,天氣越發涼了,竹苓今兒給裴玉嬌換了條厚被子,又将原本的蚊帳收下來送去漿洗房,裴玉嬌坐在案前挑首飾。
很快妹妹就要嫁人,她得送添妝,只怎麽看都不滿意,前世她沒那麽用心,挑了支精細的碧玉簪送與妹妹便算完了,今次卻挑花眼,丁香笑道:“要不姑娘親自去珠光閣挑好的送與二姑娘?”
裴玉嬌眼睛一亮,笑道:“呀,這主意好!下回你陪我去,你眼光挺不錯。”
吸取澤蘭的教訓,她盡量對待丁香與跟竹苓差不多,這樣不容易厚此薄彼,不過丁香的人品原本也不差。
丁香連連點頭。
說話間,裴臻進來了,與裴玉嬌道:“換身騎射服,為父帶你去城外玩一圈。”
要是平時,裴玉嬌一早答應,可現在情況不同,她便是選了相公又如何?司徒修的态度如此堅決,她看出來,便算自己嫁人了他也是不依不饒的,她的人生注定了要跟他糾纏不休,故而她不會再去相看那些男兒了。
可與父親怎麽說?她想到裴臻的大怒,心頭又發顫,捂着肚子可憐兮兮道:“爹爹,我不舒服,咱們下回再去行嗎?”
裴臻擔心她生病,忙與丁香道:“快去請大夫。”
“不用,不用,躺一會兒就好了。”裴玉嬌道,“爹爹,沒事的,可能今兒早上我吃多了,有些漲。”
“那還不去躺着?”裴臻扶着她往裏屋去,“興許也是着涼,前幾日不是下雨嘛,你晚上是不是沒蓋好被子?還是叫大夫看一看為好。”
他輕聲細語,像是世上最慈愛的父親,裴玉嬌愧疚對他撒謊,忍不住眼睛一紅,坐在床頭靠在他肩膀上道:“爹爹,您不用為我擔心的,我已經長大了,我也不笨了,假使以後……不管什麽事情,我都能自己處理好的!”
女兒突然那樣認真,裴臻有些驚訝,粗砺的手指撫過她下眼睑道:“怎麽要哭了?又好好的說這些?便是你沒照顧好自己,為父又不會罵你。”他摸摸她腦袋,“躺着吧,等好了,為父再帶你出去玩。”
她點點頭,看着父親走了。
乾清宮裏,司徒恒成坐在大椅上,穿着明黃色的常服,歲月在他面上染了風霜,卻也叫他顯得更為睿智,此刻,他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正看着立在下首的兒子司徒修。
為娶裴家大姑娘,這兒子費盡心思,許貴妃來說,司徒弦月也說,如今終于輪到他自己。
司徒恒成淡淡道:“裴臻性子火爆,若朕真下了旨意,只怕他要跟朕拼命了。”
但上輩子,他卻主動為自己定下這門親事,司徒修嘴角翹了翹,垂首道:“父皇,兒臣此前早已驚動到裴大人,故而他才會在營中挑選兵士,所以裴大人要拼命,定會沖着兒臣而來,也許這一輩子他也會痛恨兒臣。”
這句話叫司徒恒成動容,他問道:“即便如此,你也要娶他們家大姑娘?”
“是,還請父皇成全!”司徒修跪下來,懇求道,“兒臣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本終身大事該由父皇命定,是兒臣僭越。兒臣願領受一切責罰,只求父皇答應!”
殿中沉靜,唯有司徒恒成手中朱筆輕輕敲擊案臺之聲,他想起司徒弦月說得,這孩子孤苦,自小沒有生母照拂,假使有心儀之人相伴,也算皇上對他的彌補了。他的手突然一頓,腦海裏浮現出張盈盈從樓臺縱身一躍的身影。
他雖是皇帝,擁有三宮六院萬千佳人,卻始終負了她,枉費她一番深情,“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他的聲音緩緩而出:“起來罷,男兒先成家後立業,你明年十九,也是該成婚了。”
司徒修知他應允,心中大喜,連磕了三個頭方才立起。
見他如此,作為父親也頗是高興,想當初他成婚,何時能有這樣的美事?父皇嚴苛,他只字不敢言,無奈娶了現在的皇後,司徒恒成心想,不管如何,他總算是個好父親罷!
為給妹妹挑漂亮的首飾做添妝,為給她個驚喜,裴玉嬌這日揣了銀票,沒有告訴裴玉英,只私下與太夫人說一聲,便要坐了轎子去珠光閣,誰料在路上遇到裴玉畫,笑眯眯問道:“要去哪兒呢?”
“不去哪兒,就在這邊散步。”裴玉嬌忙道。
裴玉畫噗嗤一聲笑起來:“是嗎,散步你散到垂花門附近?可是要出去?”
裴玉嬌見瞞不過去,只得道:“我偷偷告訴你,我是去給妹妹挑添妝的,去珠光閣!”
“原是如此,可你竟然不叫我去?”裴玉畫斜睨她一眼,“你說吧,這家裏誰有我眼光好,罷了罷了,我随你一起去,我上回買了珊瑚镯子,這回還想配個簪子,掌櫃那時說沒有,不定已經打好了。”
她雷厲風行,一邊說一邊使人與馬氏禀告,當下就拉着裴玉嬌往外走。
二人坐上轎子,不出一刻鐘便到珠光閣。
珠光閣顧名思義便是專賣首飾的,與買胭脂水粉的餘香閣齊名,掌櫃有通天本事,什麽樣兒的珠寶都能收到,故而每日這裏也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裴玉畫是常客,一去就叫女夥計們圍上來招呼,掌櫃笑道:“三姑娘來得正好,可是要珊瑚簪子?正當到,小人原想着……”
話未說完,有個極嬌美的聲音,帶着些嚣張跋扈的味兒道:“這簪子我要了,煩勞掌櫃送與國公府去。”
姐妹兩個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的,正是許黛眉,不,如今她是周夫人了。
裴玉畫豈會賣她的賬,挑眉道:“這簪子我一早與掌櫃說了,自然是我的。”
許黛眉笑起來,區區侯府姑娘不看看地方,她許家有貴妃,周家又是曹國公府,裴家算得什麽?她臉色一板:“假使你還想鋪子開下去,現在就送過去。”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掌櫃的左右衡量,實在不想得罪許黛眉,只得與裴玉畫道歉:“還請三姑娘再等兩日。”
裴玉畫氣得臉色發紅,正當這時,有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周夫人您大人大量,跟一個姑娘家計較什麽?原本我瞧着這簪子也更配她一些。”說話間,他将簪子從掌櫃手裏搶了下來,斜插在裴玉畫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