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點貪歡
時色傍晚,暖色幽暗的暈黃色燈光從一排燙紅金色的寺廟小拱門透露了微末出來。
溫桑也剛徒步走到拱門護衛中心的正門口,就見紅樽坊號稱從不允許泊車的門廳長廊外,停放着一輛黑色賓利,車身幹淨得幾乎能反光照人,車屁股後面的車牌數字更是嚣張至極,像是在耀武揚威。
和車屁股上的數字對視了好幾秒,溫桑也才紅着臉回過神。
幸好是個冷冰冰的車牌,車上似乎也沒人,不然盯着人家的重要部位看,到底是有些尴尬的。
剛剛出神的時候,她想的是,季斯衍似乎也有這樣一輛賓利。
他從小對跑車就很感興趣,私人車庫幾乎攏納了稀有的各色跑車。
她記得小時候去季家,那時候不過十五六歲,身材卻已挺拔如松的少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細邊的眼鏡,俯身用力地捏着她的臉,和她對視,聲音又淡又輕。
“小不點,待會該怎麽說話。”
他沒有用任何的語氣詞,仿佛就好像和他這個人一樣,全身上下都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的情感。
不知道為什麽,不算厚的鏡片到底遮擋了些許那雙淡漠的眼睛,但被他這樣一看,再一威脅,彼時八歲的溫桑也下意識地縮着自己的身體,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
“知道知道,斯衍哥哥對桑桑很好。”
邵宛南女士十分喜歡和疼愛溫家的小女兒,還動了為自己的兒子養個童養媳的想法。
只是季斯衍對身材幹巴巴未成年的小不點明顯提不起任何的興趣,連表面功夫都懶得,讓她自己一個人玩娃娃,自己便跑去折騰私人訂制的跑車。
這個人從小就是心思陰險狡詐,明明半次都沒有帶她玩過,還讓小女孩說出那種“斯衍哥哥對桑桑最好了”的話。
彼時季斯衍聞言眼睛一眯,對于她的回答明顯很滿意,使勁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肉嘟嘟的臉蛋,贊賞道。
“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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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桑也疼得龇牙咧嘴,偏偏敢怒不敢言,這樣子更加取悅了季斯衍。
疏朗清越的低笑聲傳入耳畔時,溫桑也下意識地一怔,呆呆地仰頭看着他。
她一向知道季家的哥哥長得好看,但沒有一次是這麽直觀的感受。
少年身姿挺拔,慵懶地靠着身後的藝術牆,細框的眼鏡中和了那雙眼睛與生俱來的侵略性,沐浴在暖光下,整個人分外的清隽和善。
哪怕知道這只是表面,彼時的溫桑也還是受了些許的迷惑。
聽說他出生的時候,正好趕上季爺爺在臨摹,落筆剛好是那句“突營射殺呼延将,獨領殘兵千騎歸”。
在孩子輩看來沒什麽聯系的事情,老人家總能多想,不僅因此對剛出生的孫子寄予厚望,更是取字“仰山”,還望能力出衆之餘,不忘“高山仰止,景行景止”。
想到自己考了八十多分的數學卷,聽說他從來都是滿分答卷的。
溫桑也不由得嘆氣,怎麽能有這種讓人眼紅的存在呢,還是她隔壁的“別人家孩子”。
“小不點,你看什麽。”
見個小屁孩看着自己,臉上出現了類似苦惱思索的表情,季斯衍不由得來了興趣,開口逗她。
“看哥哥好看。”
聽她脆生生的還一臉驕傲地回答,季斯衍沒忍住,又動手捏了捏她的臉。
溫桑也到現在都有些懷疑,自己臉上的嬰兒肥是不是就是被他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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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溫桑也平日裏也常在高檔會所裏走動,紅樽坊的侍者又是受過專業培訓的。
哪怕見溫桑也小臉未施粉黛,一襲長裙分外樸素,在認出她後,還是保持着職業微笑将人引向陳謙和所在的餐桌。
溫桑也以為自己來得過早了,誰知道對方比她還積極,招呼着她點單。
“我對食材的新鮮度向來比較看重,芝士蝸牛用法國白蝸牛,白葡萄酒用伊慕酒莊的酒……香槟開餐,餐後來一瓶蘭姆酒。”
等一口氣對一旁iPad點單的侍者說完後,陳謙和推了推自己臉上的眼鏡,有些抱歉地對溫桑也笑笑,“不好意思,我對食材這方面比較講究。”
溫桑也笑了笑,表示沒事。
陳謙和是剛留學回來的,比溫桑也大了三四歲,長相比下有餘,一身書卷氣,人看着也很精神溫和。
他喝了一口茶,看了眼溫桑也放在一旁的書包,重新回到她的臉上——
明亮稍顯文靜的一雙眼睛,鼓起的蘋果肌,唇角蕩開兩個淺淺的酒窩,緋色如玫瑰的雙唇嬌豔欲滴,看得讓人有些心癢。
陳謙和心底滿意的同時,不忘詢問溫桑也,“溫小姐是大學生”
他得到的資料是這樣顯示的,但她給他的直觀感覺,還很稚嫩,像個乖乖的鄰家小妹妹。
溫桑也坐姿端正,跟個小鹌鹑似的,有問必答,“嗯,在南大讀書。”
溫桑也的話不多,都是陳謙和問了她才回答,陳謙和只當她是害羞,反而更加積極主動地找話題。
如果可以,溫桑也更想要一個人安靜地埋頭苦吃。
“斯衍,你在看什麽?”
在一旁的侍者上前幫季斯衍點煙後,見季斯衍一手夾着煙,遞到唇邊,慢悠悠地往外吐煙圈,姿态漫不經心的,雙眼卻是直直地看向樓下的某個地方。
和季斯衍同窗這麽多年了,這還是傅随第一次在除卻公事上,見他這麽專注的樣子,不免好奇。
紅樽坊坐落在胡同道的寺廟裏,占地面積極大,幕後老板明顯也沒有節約用地的想法,一排長廊坐席直直蜿蜒整條胡同道。
即使出入的均是名流,也僅僅只是被許可在一樓長廊用餐,二樓平日裏有安保嚴格把守,只用來招待分外尊貴的客人。
“沒什麽,”季斯衍和傅随素來交好如兄弟,話也不由得多了些,“看到個小不點。”
傅随差點沒被季斯衍那三個字的稱呼逗笑。
這小不點,怕還是個女人。
不過他對此私人事情興趣倒不太大,轉移話題,“我剛回國,一下飛機就看到你要進軍房地産的通稿,怎麽,股票還真玩膩了?”
“新一輪的財富榜,賺錢的不都是搞房地産的,”季斯衍吸了一口煙,也沒在人前的斯文樣,自負霸道,“季斯衍這三個字,天生适合榜首。”
“一個戶主不是很好解決的事情,幾十億的工程就因為一個小戶主的不配合而罷工,既然他們不适合房地産業,那也怪不了我對他們降維打擊。”
如果說傅随的性格是溫柔中稍顯強勢霸道,季斯衍則是完全的自負,得天獨厚的優勢也完全給了他自傲的資本。
資本家對于每年一度的財富榜或許不太上心關注,季斯衍卻是抽空會去多看一兩眼。
別人拖家帶口整個家族齊上,他也不願意,負其傲性,非要一個人,不然拖上季家早幾年就是第一了。
等傅随離開的時候,溫桑也和陳謙和剛好用餐完畢。
陳謙和是自己開車來的,利落結賬後便想着盡風度送溫桑也回去,順便刷一波存在感。
溫桑也有些想不通。
剛剛還好說話的人,怎麽突然就強勢起來,非要送自己回家,一點都不顧忌女孩子的意願。
難不成和季斯衍一樣,就是個表面君子。
可是,季斯衍表面君子的功夫也做得比他好看不止一星半點了。
想到自己自從剛剛看到那一雙眼睛後,就想起季斯衍不知道幾次了,溫桑也忍不住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克制自己停止瞎想。
二樓,季斯衍若有所思地看着兩人一同起身,也自然沒錯過溫桑也不太情願的小表情。
“席秘,”季斯衍叫着他身後站着的貼身秘書席然,冷聲吩咐道。
“給陳耀知打個電話,”兩雙修長的手指握于腹部,慢慢地收攏,像是一瞬間網住了自己的獵物一樣,“增資案我看了,但是陳公子做了件讓我很不滿意的事情,我期待他的好消息。”
陳謙和今天開的是一輛十分低調的寶馬,溫桑也原本都做好上車的準備了,就是在想說法要坐在後車座上。
誰知道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陳謙和抱歉地表面不能送她回家了。
溫桑也心裏開心得不得了,面上還是按捺着,擺擺手表示沒事。
陳謙和大為感動她的善良懂事,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
溫桑也一臉“吃屎”的茫然表情,回過神來剛要找他理論摸頭這件事的事情,寶馬早已在胡同道口消失匿跡了。
夏夜的晚風雖不涼,但還是悶熱的,讓人心煩。
林舒怡篤定陳謙和會送她回去,便也沒讓司機來接,偏偏溫桑也的手機又沒電了,打不了電話。
紅樽坊又是名流出入的場所,外面打車到這裏容易,想從這裏打車出去,卻是分外的不容易。
溫桑也覺得自己夠倒黴了,偏偏還“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還沒走幾步呢,幽藍深邃的天空毫無預兆地就下起了小雨滴。
不得已,溫桑也只能在紅樽坊的區域內找了個小拱門避雨。
在她放下自己拱在頭頂上遮雨的雙手時,冷不丁的,從雨幕中,筆直的兩束車燈照射在她面前,連地板上蜿蜒的小水窪都一清二楚。
引擎的聲音由遠及近,慢慢地,在她避雨的拱門停下。
後座的車窗慢慢地降下,朦胧昏黃中,溫桑也看到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鬼斧神工的一張臉。
臉蛋的主人薄唇微啓,簡單的幾個字,聲音泠泠,像是要溫和地融入這片雨幕中,又如石子一般,重重地砸在她心上——
“上車。”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今天更新早了
拉我傅總出來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