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運動會

日子悄悄過去,又是個空氣中彌漫着丁香花香的春日。成月坐在教室裏,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講臺上的班長在講有關運動會的內容,她微微偏了偏頭,看着窗外的綠意出神。

她和鐘尋重逢的那日,好像也正是這樣的春天,轉眼間一年就過去了。

身旁的溫盞用胳膊碰了碰她,成月回過神,扭頭看溫盞,溫盞正目不斜視地看着講臺上的班長,作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可她的手正不安分地在桌子抽屜裏摸索着,過了一會兒,她抽出了一本《菜根譚》遞給成月。

成月接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書擺在桌面上開始翻看,她翻着翻着,看到一段話,然後小聲問溫盞:“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溫盞扭頭打量了一下她,最後支支吾吾說出來一句:“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廢話。”成月白了她一眼。

“真話的話,”溫盞思索了一會兒,才低聲說:“我覺得你什麽都好,就是不太自信,還有,我希望你能更放得開一點,你太克制了。”

“克制?”成月微微側着頭,小聲問。

班長看了他們一眼,溫盞坐得更直了,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回答:“是啊,我就覺得,你太懂事太自律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放松時候的樣子。”

“恩。”成月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班長講的與運動會有關的事項其實和成月沒有太大關系,因為到時候她要站在主席臺上,說起來也挺尴尬的,去年她是因為記者團才站在主席臺上,而今年她卻是因為志願者隊。學校裏除了官微外還有一個青年官方微信,會比官微更活潑一點,而她的任務就是在青微上報道運動會。

運動會當天早上,主席臺上陸陸續續坐滿了人,成月戴着工作證立在主席臺上,一邊掃視臺下的運動會場,一邊在心裏琢磨着用詞。

旁邊的學妹有些緊張而又期待地看向她,成月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去年的自己。于是她安慰學妹:“不用擔心,開幕式報道很好寫的。”學妹低低地應了一聲。

學長因為想要鍛煉一下學妹,于是安排她和自己一起寫開幕式稿子,她去年的角色也正是這樣的,可是等她費心費力花了一個下午寫出來之後,老師卻只從她的稿子中抽選了幾句。

學校的運動會開幕式和以前的套路一樣,除了各學院走方陣外,還會有大型表演,跳舞、武術等等。今年的開幕式主題仍然是歌頌偉大祖國,歌舞表演會以時間為軸,展現偉大祖國從建國以來的發展歷程。

開幕式要開始了,裁判員就站在他們旁邊,用對講機不停地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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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紅旗下面的人,別讓他們偷看。”

“那邊坐着的是哪個學院,怎麽這麽亂?”

過了一會兒,他又恭恭敬敬地不知道對誰說:“劉主任,您可以發言了。”

成月側着身子偷偷看他,能看到裁判員在身後微微握緊的拳頭。

原來這樣厲害的人也會緊張啊。

開幕式開始了,成月拉着學妹躲在人群後面,邊看開幕式邊記錄素材,學妹時不時地瞄她一眼。她悄聲叮囑學妹:“你別看我,你也得記。一會兒咱倆交流情報。”學妹低低地笑出了聲。

先是冠冕堂皇的一番講話,然後是走方陣,第一個方陣走過時,廣播裏傳來一個女聲:“他們步伐堅定地走了過來……”

“噗嗤,”成月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個稿子本來是溫盞寫的,她還幫忙改了,沒想到人家還是用了自己以前的稿子,這個稿子去年就用過。

随着某領導對開幕式的總結,她們在主席臺上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她們跟着離場的領導走下了主席臺。然後直奔操場外。

今天的天氣有點熱,太陽暴曬着地面,成月站在主席臺上一個小時,早就被曬得汗流浃背,于是她們專挑樹蔭下走,成月一邊走一邊和學妹分享些經驗、

到了宿舍,她直奔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專心寫稿子。寫着寫着,她給鐘尋發微信:“我回宿舍了,突然覺得寫稿子這份工作還挺好的,可以不用在觀衆席上暴曬,甚至還可以采訪運動員們。”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他們都開始和對方分享,比如鐘尋晚上吃了一碗面,表演課上學到了某些東西,看了什麽書。他們仔仔細細地和對方展現自己的生活,就好像這樣他們就在彼此身邊一樣。

“恩,沒曬着就好,吃午飯了沒?”

“還沒,準備寫完再吃。”

“快去吃,我還不知道你嘛,等你寫完改完估計都下午了。”

成月正開機準備寫稿子,看到他的回複笑了出來,只好關了電腦,回複:“好好好,我這就去吃。對了,你現在在幹嘛?”

今天是周日,照理來說鐘尋應該還挺閑的。

對方的回複只有兩個字:躺屍。

成月忍着笑回複:“那你應該也沒吃飯吧,你還說我,快去吃飯。”

“一起去!”鐘尋回。

下午改完稿子,成月在桌子上攤開一張帶有迎春花背景的信紙,開始給鐘尋寫信。

寫的大都是一些日常瑣事,比如在學校裏的小樹林見到了一只有着灰白色毛的貓,比如聽到了某個好聽的笑話,她都暗暗記下,想着要寫給鐘尋看。

從郵局寄信回來時,她剛好看到天邊的紅霞灼灼,就在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這樣的幸福有些不真實。

她突然開始期待回家,她從前出來上學,從未想過家,如今卻越來越盼望回到商州,和鐘尋見面。

但有時又會想,還是不見面的好,如果見面了他會不會看到自己不好的那部分呢?

曾經的高中同學有些得知了他們在一起的消息,零零星星地加她好友祝賀,然後再感慨一番當初的青蔥歲月,當初誰也沒有想到他們兩個能有交集,但如今得知了這個消息也不過是驚訝一番。

戀愛畢竟是兩個人的事。

她的文倒是沒人黑了,也快完結了,她好像總是寫不出長篇,這本的數據也是一樣的不盡人意,雖然還是有些落寞,但她慢慢看淡了這些。

可能她真的不太适合當個網文作者吧。

再者,她覺得寫文不該是一種職業的,寫文不應該是為了生存,而是因為想寫。

有天上文學理論課的時候,老師講:“一部作品,寫完以後就和作者無關了。一位作者在剛開始寫文的時候就想着如何賣錢,如何迎合市場,那是鐵定寫不好的。作者應當在寫作的過程中盡力把自己想表達的東西給表達好。”

她很認同,但好像在這個時代實現不了。

活着很幸福,但并不是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有天,鐘尋給她打電話,說自己被老師批評了一頓。

他仍然坐在操場上,成月能聽到電話那頭的風聲,他的聲音有些遙遠,他問成月:“為什麽他們總是想着要把我們變成他們想要的樣子呢?”

成月沒有回答,她默默聽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不覺得,這個社會在壓榨年輕人嗎?”鐘尋停了一會兒,又說。

“對啊。”成月站在操場上,仰起頭看天空,輕輕說:“不然怎麽會有‘初生牛犢不怕虎’‘老當益壯’這種詞呢?這個社會本來就在壓榨年輕人啊。”

現在以及未來,他們都在面臨着一些難以預料到的事,每當這個時候成月就想,她要是能站在他身邊,抱一抱他就好了。

以後到京都就好了,她總是這樣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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