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個殺手不太冷
吃飽喝足,這位劫匪大哥嫌她腳程慢拖後腿,就用提的方式帶着她一路飛奔,中途換了匹馬,颠簸大半日,玲珑已經風中淩亂,頭暈目眩。
再這麽走下去,小命一準就要保不住了。
辛世瞻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不得不找個落腳地方給她休息,一個山洞。
她癱在地上,背靠着岩石,抖抖索索的伸手靠近火塘,要是能有個湯婆子便好了。辛世瞻将一件外套扔過來,她急忙裹在身上方才覺得有些暖和氣。
玲珑打算跟這位劫匪大哥好好聊聊。
“你看上去也不像壞人,起碼告訴我抓我幹什麽吧?”
“我是壞人。”辛世瞻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空着的手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劃着。
承認的這麽幹脆,如果誇他是好人對方有沒有可能誤會她在侮辱他?玲珑清了清嗓子,“其實你這樣的佳人沒必要做賊。”
長的實在好看,幹嘛不務正業。
辛世瞻想了想,猜她可能是要說“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可又不屑糾正她沒文化,遂直接道,“閉嘴。”
她點點頭,接着說,“我就是個庶民,賣不了幾個錢,又是簡府的人,那啥打狗還得看主人,你捉我不是存心給自己找事麽。”
辛世瞻冷笑,“薛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亂世當中,誰的命又比誰高貴,庶民也是人。”
說出這樣的話,玲珑頓時正視他,心裏也不由得高看。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薛玲珑問。
“辛世瞻。”
“濯濯耀世,君子以瞻。”她低低的呢喃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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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肚子還有點墨水。”
玲珑笑道,“我家少爺教的,很多我都記不住,不知為何對這句印象特別深,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女孩笑眯眯的套近乎。
辛世瞻垂眸,半晌,似乎有個輕微的冷笑自他唇畔溢出。
“你很狡猾,可是我不會放了你。”
“為什麽?”
“狼為何捕鹿,因它要活着,鹿為何吃草,因它也要活着。為了活,誰都逃不開淪為他人棋子的命運。”辛世瞻這人挺冷的,原來也會說好多字的句子。
“你在告訴我生死有命,不要怨恨你嗎?”玲珑兩手撐着粉腮,眨了眨平靜的眼眸。
午夜的篝火在男子漆黑的眼眸裏跳躍,他點了點頭,也怔怔望着她。
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玲珑也學他的樣子拿起根樹枝在地上亂畫,“我們都想活,與此并存的是對方可能會死,死的那個人應該是你。”
女孩的聲音就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并非詛咒或者挑釁。
辛世瞻也不惱,淡淡道,“你就那麽相信簡珩?”
薛玲珑點點頭。
“抓走你後我就直接去找羅栖,你知不知他在做什麽?”辛世瞻自問自答,“率領上百名矢羽衛包圍錦繡莊園,而不是用這些力量和精力尋找你。”
聞言,玲珑僵了僵,吱唔半晌才滿不在乎道,“哼,不必挑撥離間。栖妹妹身份高貴,又是少爺心愛之人,以她為重天經地義。雖然我講不出大道理,可是我知道少爺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
盲目的崇拜。辛世瞻不屑道,“身份高貴又如何,難道你的命就不是命?”
“每個人在面對選擇的時候難免都會着重考慮相對重要的人,這也是人之常情。”玲珑淡淡道。
就像爹娘先賣了生病的姐姐,後來又賣了她,無論多麽艱辛始終留着弟弟。
姐姐與她在爹娘心裏的份量又怎能比得過弟弟。
不過玲珑不怨恨,也不歡喜。
辛世瞻瞥了她一眼,“勸你還是別回去,簡珩心高氣傲,身份又與旁人不同,他不會要你的。”
打小我就知道他不要我,用你提醒!薛玲珑沒好氣道,“我跟他的關系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待我很好,我們情同姐弟。”
似乎聽見了什麽笑話,辛世瞻無語道,“當我什麽也沒說。”
玲珑語凝,賭氣的背過身,一下一下劃着地上的泥土。
不可否認,辛世瞻的話讓她有了那麽一點點心酸,可她依然堅信簡珩肯定會想辦法救她。
習慣了簡府的精致生活,玲珑一時未能很好的适應野外生活。
細皮嫩肉的她又累又困,睡着之前記得自己還對辛世瞻翻了個白眼,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又被他吵醒,眼皮仿佛黏在一起怎麽也睜不開,玲珑哼哼兩聲。
辛世瞻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往前走,背上趴着昏睡不醒的玲珑。
找水源這種小事難不倒他,很快一條流水淙淙的小溪就映入眼簾,岸邊還開着大片大片不知名的野花。
将薛玲珑放在幹燥的平地上,辛世瞻摘了片葉子盛水,稍微用力就擡起躺在臂彎裏的女孩,她的兩靥燒的緋紅,滾燙滾燙的,連喂到嘴邊的水也不知道張口喝。
他将那兩片柔軟的紅唇撬開,好不容易灌進去一點水。
也太弱了,不會沒到魏國就死了吧?辛世瞻盯着毫無動靜的薛玲珑。
行程被她打亂,她本身就是個時時刻刻令人驚訝的意外。辛世瞻嘆了口氣,思忖簡珩在做什麽,追到哪一步。
當暮色四合,他再次摸了摸女孩的額頭,時好時壞,不知能否熬過來。
不能再昏睡下去,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進食的她,燒死之前更有可能因體力虛弱而死。
只能這麽做了!
他扶着女孩盤腿坐起,褪下她的外衣,露出了單薄潔白的裏衣,已經被汗水浸透,幾近透明的貼着那片同樣單薄的後背,在夕陽的餘輝裏幾乎要發光了,辛世瞻微微垂眸,耳根脖子紅成一片。
遲疑許久,才以掌心貼向她的後背。
一股奇異的能量自後心灌入,混混沌沌中,玲珑發出沒有意識的呻/吟。
習武不易,更何況丹田裏的真氣,這點連普通人都明白的道理,辛世瞻更明白。
他沒那麽偉大,不敢輸送太多。
薛玲珑已經恢複了零星的意識,這點真氣将兩只腳跨進鬼門關的她又拖回了一只腳。
明知他是為了任務才救自己,可玲珑的心裏竟有些不知名的滋味,對這個人恨不起來,可是他為什麽要脫她的外衣?
薛玲珑搖了搖頭,那點微弱的掙紮在辛世瞻眼裏,還以為她回光返照動了下。
用溪水給她擦了擦脖子和臉,又給她輸了一段真氣,辛世瞻發現自己的額頭居然冒出好多汗。
就像小時候在山間逃竄,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比那樣還要累。
後半夜,這個女孩才慢慢醒過來,纖細的身子抖若篩糠,不正常的熱度消失了,體溫卻又低的驚人。
冷!她小聲的呢喃,直到被人撈進懷裏。
嗯,不冷了,好暖和!
有人抱着她,摟的緊緊的。
她想起小時候娘親的懷抱,自從有了弟弟,娘就再也不抱她了。
那麽這又是誰的懷抱?似冬日高懸的驕陽,溫暖的剛剛好,好聞的味道又仿佛落雪穿過了梅瓣。
當晨曦微露,她幽幽的睜開眼,辛世瞻正在給她喂水。
眼眶忽然酸澀,她哭道,“你放我走吧。”
“我們死了三十個人才抓到你。”辛世瞻平靜的陳述事實,除非他瘋了才會放她走,轉而掖了掖包在她身上的衣服。
他的外衣裏衣都在她身上。
晨曦的光暈流轉在男子深陷的鎖骨之上。
薛玲珑兩靥酡紅,難以置信的瞪着辛世瞻。
他滿臉不屑,反問,“有什麽東西比命更重要?”
玲珑說不出。
他回答,“自己的命,永遠比別人的重要。”
玲珑緊緊的捂着懷裏的衣服。
“若覺得吃虧,回到魏國我便求娶你。”
你說什麽?!
長這麽大頭一回有人說要娶她,還是用一種“我不想欠你錢”的語氣。
她可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辛世瞻看上自己。
見她呆呆的,辛世瞻又道,“若不願,便各不相欠。”
“呃,我,我不好看,你長的這麽好看,太委屈你了。”奇怪,她幹嘛要說這個。
拒絕的方式也太笨拙,辛世瞻的心情反而輕松起來,“你,好看。”
啊?
比起那句“娶你”,這句才更震撼呢。
驚訝,驚喜,沾沾自喜,玲珑都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虛榮心,這個長的巨好看的男子誇她長的好看。
言語之間誠懇而淡定,毫無浮誇。
這事直到三個時辰之後,薛玲珑還沒緩過來。
像個木偶似的趴在他背上。
辛世瞻背着半死不活的她在林間穿梭,步伐平穩輕快,如履平地。
咕嚕嚕,不太和諧的聲音從玲珑肚子裏傳出,破壞了美感,她急忙捂住肆無忌憚唱空城計的地方,面紅耳赤道,“我餓。”
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他回音,玲珑好奇的伸着脖子瞅瞅,發現他竟在偷笑。
他居然會笑,笑起來完全就是正常人的樣子。
薛玲珑難為情道,“笑,笑什麽你!”
不說還好,一說肚子又叫了聲,他幹脆毫不掩飾的大笑出來。
這下玲珑沒臉了,氣的去捂他的嘴,他笑着躲開,依然牢固的背着她的身體。
直到前方傳來個寒涼如水的聲音:“什麽事這麽好玩,說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辛世瞻身形猛然頓住,玲珑也循着他的目光探向前方。
簡珩一身深色勁裝,肅如松下之風,滿臉殺氣,左手執弓,右手拉滿了箭弦,直指辛世瞻眉心。
就在他的身後,一字排開數十名同樣拉滿長弓的矢羽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