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反對

張小蔓能下床的第一件事是把李四娘讓張二柱丢了的土豆又拿了回來，清洗幹淨了堆在院子裏，曬土豆。

自張小蔓再次醒來，張小桃就沒離開過她身邊，晚上都跟她一起睡現在自然也跟着張小蔓蹲在院子裏看着土豆。

看了很久之後張小桃說了一句，“大姐，以後你做什麽我也要做什麽，我們不分開。”

張小蔓聞言只是笑了笑，轉頭卻看見張小桃用小狗一般忠誠善良的眼睛盯着她，張小蔓不禁怔了怔。

是這孩子心思過于簡單，有人對她好一點她就要對人好一百分，還是這孩子也是重生的？她不知道她現在的大姐所做的事情都很出格嗎？別說張小蔓不會把張小桃教壞了，就算能行結果也不是她能承擔的。

再說，她的眼睛太亮了，感覺長大後會是個很不一般的女人。

張小蔓從來不敢小觑古人的智慧，更何況還是游走在生死邊緣的女人，歷來女人要是狠起來男人都要靠邊站，張小蔓根本不會試圖挑戰女人的底線，未來的事情還說不準，說不準張小桃以後會比她過得更好。

張小蔓往正屋方向瞅了一眼，李四娘在屋裏應該聽不見，她壓低聲音對張小桃說道：“如果你要跟着大姐，會像泥娃子一樣被抓走就再也回不來，怕嗎？”

張小桃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珠子都像是要鼓出來了，她努力的表達她的決心，兩只小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放在膝上，道：“我不怕！大姐不怕我也不怕！”

明明聲音都在顫抖，身體也在打哆嗦，她卻硬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看着張小蔓的眼睛等着一個答案。

張小蔓默然，抱着膝蓋轉身坐好。

“那你要比二哥三哥都努力，還會比他們吃更多的苦，會不會反悔？”要是路才走了一半覺得太累就不想走下去，或者半路打道回府而後又想重新來過，還不如一開始就斷了這種念頭，折騰什麽呢。

張小蔓指着牆角張大福背回來的豬草，說道：“看着二哥三哥扯豬草會不會覺得很累？有沒有想過一輩子長不大就好了？”

“會！不想！”張小桃大聲清楚的說道。

張小蔓一愣。前面的“會”是會覺得累，後面的“不想”是沒想過不想長大嗎？張小桃怎麽會想着要長大？難道永遠都是小時候總有人疼愛不好嗎？

張小蔓低頭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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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時候也很羨慕大人能獨當一面，所以總是盼望着能快點長大，長大就能離開，能飛翔，能跑得更遠飛得更高。後來長大了，她也想過要是永遠長不大就好了，有人遮風擋雨自然就受不到傷害，慢慢的也就明白了，一張白紙只有在塗上色彩之後才是耀眼的。

張小桃還小，所以她才有勇氣大聲而又理直氣壯的說“不想”，她不是她。

張小蔓望着遠方幽幽的說道：“會比你二哥喝的粥還少哦，你會不會餓？”

“不會！”張小桃小胸脯一挺重重的點頭，張小蔓餘光觀察着她的表情，果然沒一會兒她高昂的脖頸就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對張小蔓說道：“大姐，要比二哥的粥還少啊，那……那會很餓的……”

張小蔓好半響沒說話，側頭定定的看了張小桃好一會，幹脆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笑聲引來了在屋裏做針線的李四娘，看着樂呵呵的大妞和一臉懵懂的小女兒她也跟着笑了起來。

從門前走過的胖三嬸搖了搖頭，扶着胖三叔慢慢的笑着回家。

有一個鮮衣怒馬的年輕公子，對着這個方向眯了眯眼睛叫停了馬車。

立馬有随從上前詢問：“公子，怎麽了？”

莫不是這麽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也能藏有危險？

年輕公子幾不可聞的蹙了蹙眉，道：“你可聽見有笑聲？”

“笑聲？”随從一愣，看了看遠處稀稀疏疏的幾個院落，這還隔着很遠呢怎麽就能聽見聲音傳來，莫不是聽岔了？可他不敢說心裏話，模棱兩可說道：“前面不遠就是張家村，或許是回家的村民遇上什麽高興事兒了。”

“齊大，”年輕公子很不高興，板着臉說道：“你已經被齊二帶壞了，心裏想什麽就說出來，不用藏着。”

齊大苦笑，倒不是畏懼而是有點無奈，“公子一路舟車勞累辛苦了，回去屬下就找樂子讓您開心開心，此刻就不要多想了。”

年輕公子瞥了他一眼，半躺着嘀咕一句，“明明就有女子的大笑自遠方傳來，聲音十分悅耳動聽。”

齊大這回連敷衍的表情也沒有了，拱手說道：“公子，再沒幾天就到家了，事情辦好了閑下來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可現下老夫人還在家裏盼着您回去，您要是再這麽走走停停的，怕是會來不及。”

“那就加快速度，盡早回去。”年輕公子放下手裏的《百戰奇略》，斜倚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在咕嚕咕嚕滾動的馬車聲裏揉着額頭……

張小蔓無所顧忌的笑了很久才停下來，自然知道這番舉動已經算是離經叛道粗魯不堪，再怎麽說還未嫁人的女子都很注重禮義廉恥，一點點小事都會影響以後親事，不過她不擔心有人會替她擔心。

李四娘雖喜歡看女兒的笑顏可還是呵斥了一句，“不許胡鬧。”

張小蔓便也不鬧了，仔細的想接下來要做的每一步。

有她之前的前車之鑒在那裏，這回再要勸服李四娘同意吃土豆恐怕是難上加難，不過因為張二柱基本都聽李四娘到讓她省不少事，只要李四娘點頭同意嘗試一下将土豆作為主食，她就不相信還能再餓死人。

還是親自吃了之後張小蔓才想起來，上一輩子外婆也跟她說過，綠土豆如果要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把有顏色的皮和肉都全部削掉，并且要充分的煮熟不能有出芽或者腐爛的混在一起，就比如她之前吃的那個綠土豆，其實外面的毒素最大越往裏越少，到中心的時候基本就半點危害也沒有口感還非常不錯，之前她太慌張以為是中毒産生了幻覺才覺得綠土豆好吃，這會兒想起來倒是挺好笑的，還把李四娘與張二柱幻想成被金光籠罩，要不是都沒幾個人願意提那晚上的事情，張小蔓非得找個地洞鑽一鑽。

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生的綠土豆比熟的綠土豆毒素更大，她那天基本生吃了一整個綠土豆居然都能活下來，除開她命格太硬不好死這種不可抗力因素，其實也間接的證明綠土豆并不是那麽可怕。

是人們的想象力太豐富了，或者那些吃綠土豆而死的人該是有多餓，吃了多少綠土豆才能把活生生的人吃死。

總之張小蔓相信一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一定要将土豆之路發揚光大，為自己也為這一群朝不保夕的卑微生命，要不然讓她眼睜睜的看着有人在她眼前死去她真的做不到。

只要走出第一步，以後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張小蔓握拳，堅定的走向正屋。只有李四娘在裏面，張小蔓好了之後就被要求在家休息連帶着張小桃，張二柱帶着張大福張小福依舊早出晚歸，那麽現在解決一個李四娘就解決了這一大家子，這是多麽艱巨而又簡單的第一步路。

“不行！”張小蔓剛開了一個頭就被李四娘嚴厲的打斷，她克制不住的顫抖着雙手指着張小蔓喊道：“我死也不會讓你再碰那東西，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張小蔓默默的在心裏回想一下，她剛才不是還碰了李四娘“死也不讓”碰的東西，那這是可以不用死心了？

“您別激動，先聽我說。”張小蔓扶着李四娘的身子不斷給她順氣，就怕這還懷着孩子的婦人一個激動孩子也不顧的大發脾氣，傷了孩子是在作孽。“我沒想着再一個人偷偷的吃，這不是正和娘商量來着。”

“真的？”李四娘兀自不相信，唯恐這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女兒一不小心又給弄丢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