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重錦的眼睛一眯,郭大郎臉色陡然一變,脫口而出,“小心!”伸手就要去拉重錦,重錦身體微不可查的頓了下,順勢就歪了下身子,一個在攤子上賣的特別好的瓷娃娃擦着重錦的耳邊就飛了過去,落在雅間的牆上,嘩啦一聲碎了個幹淨。

聽着裏面的聲音,外面的人對視一眼,敲了下門,“郡主?”

重錦已經從郭大郎身上起來,整了整衣服,順口答了句,“沒事,派個人去下面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剛剛有個瓷娃娃從窗戶外面砸了進來。”

外面的人應了聲,一陣細微的響聲。

重錦做回原位,擡頭對郭大郎感激的笑了笑,“剛剛多謝你了。”

郭大郎歉意道,“是我跟郡主請罪才是,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才選在這裏。”

這一會兒工夫下來,下面的喧嘩更大了起來,孩子的尖叫聲哭喊聲還有男人的吆喝聲,郭大郎蹙了下眉頭,站起來往下看了下,下面鬧哄哄的,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下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居然鬧的聲音這麽大,我去下面看看,郡主可要一起?”

重錦拿起放在一邊的帷帽重新戴上,“自然,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王府了,不然阿爹阿娘該擔心了。”

郭大郎歉然的道,“實在是我的過錯,打擾了郡主的雅興。”

重錦輕笑的道,“這是意外,何必這麽介懷?”頓了下才又道了句,“畢竟是意外是誰都無法預料到的,若是郭家郎君能算到這,那可就是神仙了。”

郭大郎笑眯眯的道,“郡主說的是。”

下面已經亂糟糟的一片了,大着肚子的波斯老板站在一旁臉色難看,旁邊還有個臉色難看穿着高腰小裙的豔麗女人,嬌豔的臉上全是憤憤不平,裙擺上髒了好大一塊,對面應該是祖孫三人,頭發胡子亂糟糟的老頭披頭散發的躺在地上,胸口幾乎沒有起伏,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抱着老人嚎啕大哭,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臉色蠟黃,髒兮兮的衣服掀開正好露出了排骨一樣的腹部,旁邊還有打碎幾壇酒,琥珀色的液體流了一地。

重錦一開始派下來的仆人對着祖孫三人怒目而視,見重錦下來,忙道,“小娘子,就是她們剛剛扔的東西,差點砸到您!”

那個十三歲的女孩聽到仆人的告狀聲,轉過頭來,對着重錦怒聲道,“你們非要逼死我們不成麽?!”

仆人本來剛下來的時候還是很同情這祖孫三人的,老的老,小的小,現在老人又是一副瀕臨死亡的樣子,只要不是天性冷酷殘忍,對這樣的老人是狠不下來的心的,聽小娘子的意思應該沒砸到,只是吓了一跳,上去給小娘子配個不是也就過去了,誰知道這個少女居然這麽無理取鬧。

仆人咬牙的沖着少女理論,“什麽逼死你們?!明明是你胡亂扔東西差點砸到我們小娘子,我們一沒動手,二沒有對你威逼,只想讓你給我們小娘子陪個不是,還委屈了你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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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垂淚的看着老頭,“阿翁,你快醒醒啊!他們都欺負我和弟弟!這是不讓我們活啊,阿翁你要走的話,一定要帶着我和阿弟啊,不然你走了我們也活不成啊……”

仆人:“……”

波斯老板也開口,“你們剛剛打破了我好幾壇子酒……”

少女含淚的回頭,“你們真的非要我和阿翁一起死在這裏不成?”

波斯老板冷哼一聲,一揮手,身後一衆的短工上前一步,少女馬上要掉下來的淚立刻就縮回去了,見周圍圍觀了好些人,又撞着膽子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敢對我動手動腳,我立刻就報官!”

波斯老板慢條斯理的道,“什麽叫動手動腳?我們可沒動你一根手指頭,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打碎的我這些酒至少要一百貫錢,或者拿錢,或者你就留下幹活還錢,你這種人我見的多了去了,剛剛大家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你阿翁你自己倒下的,我們可誰都沒碰他,我們還沒說賠償問題,你自己就嚷嚷開了,報官?行啊,大家夥都在這裏看着,正好報官,也懶得我費什麽功夫,我的酒可都是從西域運過來的,這麽白白的讓人砸了我可不願意……”

少女,“你看我們這個樣子哪裏有什麽錢?我們連新衣服都買不起,哪裏賠得起你的錢?我阿翁在這裏躺了這麽久,都要死了,你們居然還在這裏大肆說這話,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啊!嗚嗚-------”

波斯老板,“換成另一個人,我們早就扶起來了,我在這裏開店這麽長時間,我是什麽人大家都知道,你也不用在這裏說這些沒用的話,就像我剛剛說的,你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去了,我若是碰了,你家阿翁死了,就算我不追究他打碎的那幾壇酒,也不在乎他死在我酒肆裏多麽的晦氣,但是萬一你改口說你阿翁的死和我有關,我豈不是虧大了,這樣吧,你說你爺爺快死了,我怎麽也不會跟個死人計較,你阿翁死了之後,我願意出一副薄棺,給他入土為安,棺材的錢加上那一百貫錢就算在你頭上,你跟着你弟弟就在酒肆裏做工還債,什麽時候還完什麽你們可以走人……”

少女傻眼了,片刻後才尖叫道,“我阿翁沒事,你一口一個死字什麽意思?”

波斯老板道,“大夥可都聽到了啊,是這位小娘子親口說她爺爺無事的,這可不關我的事……”

少女氣急,扭頭找援手,只是就像是波斯老板說的一樣,一個蕃坊裏都是老熟人了,一條街下來大多都是十幾年的交情了,怎麽會出來幫她,而且少女明顯就是無理取鬧,少女不死心的再次轉了下頭,正好瞧見了重錦,眼睛一亮,眼睛一眨,眼睛裏面滿是淚水,“小娘子,你幫幫我,他們就看我年幼好欺負……”

重錦,“……”

小厮氣急的瞪着少女,“你剛剛差點砸到我們小娘子,現在居然還想要我們小娘子幫你說話,做夢!”

少女不服氣的道,“明明是他們推了我一把,不然我手上的東西也不會摔出去,不是沒有砸到人麽?!我們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麽辦?”

重錦懶得搭理她了,對這種腦子不清楚的,心情好了就逗弄兩下,心情不好了,直接就忽視罷了,重錦,“算了,去看看夏至好了沒,我們回府。”

重錦直接少女身邊略過,少女一咬牙,突然起身一把拉住重錦的裙擺,重錦眼睛一寒,小厮已經眼疾手快的一把拍開她的手,啪的一聲,特別的響亮,少女吃疼的立刻松開,臉扭曲成一團,一旁一直手足無措的小男孩突然反應過來,尖叫一聲,撲向重錦,“你居然敢打我阿姐,我跟你們拼了--------”

“阿弟------------”

重錦分毫不動,周圍的小厮全都警覺的把重錦包圍起來,警惕的看着他們,小男孩不出意外的倒在老頭身上,手臂正好蹭到一塊碎的了酒壇的碎片,立刻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小男孩捂着傷口慘叫一聲,小男孩身體再瘦弱也有幾十斤,被這麽一壓,老頭哎呦一聲,本來還在輕微掙紮的立刻就不動彈了。

少女又尖叫一聲,“阿翁---------”

重錦被她吵的耳朵疼,“走吧。”

少女一咬牙上來攔住重錦,這次不敢碰重錦了,而是理直氣壯的道,“你剛剛把我阿弟弄傷了---------”

小厮嗤笑道,“明明是你弟弟先想要傷害我家小娘子,別說是弄傷了,若是小娘子受了驚吓,你們就是一百條命也賠不起。”

重錦眼皮子一跳,克制住想要扶額的沖動,這麽沒腦子的話也說得出口……

果然,少女立刻沖着她大吼,“我們窮人怎麽了?窮人難道不是人?窮人的命就能讓你們随便糟蹋,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重錦示意小厮讓開,輕笑一聲,“這位小娘子,你阿翁和弟弟傷的‘那麽重’,你只在這裏沖着我們大吼大叫,難道都不會去看看你弟弟和阿翁麽?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關心他們,還是只想要錢。”

少女渾身一僵,看周圍的人若有若無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麽臉色一紅,緊接着咬牙的反駁,“我當然關心他們!萬一我去看阿翁的時候你自己偷跑了怎麽辦?”

重錦道,“偷跑?”

重錦徑直的往外走,小厮慌忙的跟上,再無一人看向臉色忽青忽白的少女,重錦用行動證明,她想走,還用得着偷跑?光明正大的走誰又能攔得住她。

少女下意識的想追過去,波斯老板攔住她,眼皮子一擡,“想走?先賠錢!”

等出了蕃坊之後,重錦坐在馬車上随意的翻看了裏面擺放的書,突然敲了敲馬車,外面立刻響了聲,“小娘子?”

重錦壓低聲音道,“你去盯着那祖孫三人,看看有沒有人和他們接觸。”

外面應了聲,夏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聽重錦說要派人去盯着祖孫三人,一陣茫然,重錦給她說了酒肆的事情,慢悠悠的道,“……郭大郎倒是個有趣的人物。”

夏至想起剛剛重錦的吩咐,下意識的就道,“那祖孫三人是郭大郎安排的?目的是什麽?”

只是無理取鬧一番,連麻煩都稱不上,怎麽想都覺得不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啊。

重錦搖了搖頭,“……也不一定。”

“不過,今日他肯定是來試探我的。”

世界上的巧合不是沒有,但是重錦不相信今日的是巧合,“……他本來可以做的更加不露痕跡,卻偏偏故意留下了一點破綻,這倒是有意思的很。”

不論是先前兩人你來我往的試探,還有之後的那個小插曲,郭大郎都留了點破綻,按照錦官城裏對郭大郎的評價,在她被一個人女人這麽糾纏的時候,他不可能就這麽袖手旁觀,于情于理,他都該主動站出來,而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站在旁邊冷眼旁觀,這樣做的無非也就兩個原因,其一是重錦剛折騰了他阿妹一頓,他表面上不介意,心裏還是極為介意,所以很樂意看着她吃個小苦頭,後一個原因就是他是故意的,故意讓重錦懷疑一些事情。

從重錦對他之前的了解前一種不太可能,他真的介意,對這些小事應該更樂意于幫忙,這樣才更容易獲得她的好感,得到她的信任,等到她信任他之後,再從背後捅致命的一刀,簡而言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斬草除根,而後一種的話,那就值得讓人玩味了,讓她懷疑什麽?

重錦示意夏至給她倒杯水,“估計小厮查不出什麽來的。”

就是真的是郭大郎請的人,又故意讓她懷疑什麽,那估計什麽尾巴都抹幹淨了,什麽都查不出來。

夏至詫異道,“那為什麽還讓人去查看?”

重錦道,“既然他想讓我去派人看看,那我就派人看看好了。”

夏至不太理解重錦的思維,不過還是道,“小娘子,望月書院的的群英社你真的不準備參加麽?您現在才十一歲,擔任出題人,傳出去,多風光啊,整個蜀州都能聽到您的名氣,這多好啊……”

夏至不太理解重錦竟然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這是多好的機會啊,望月書院的名氣雖然不是最大的,但是在大昭也是排的上號的,裏面大多都是真材實料的,能被邀請的本身就是一種肯定和榮耀。

重錦反問,“我要名氣做什麽?”

她又不需要科舉,更不需要借用名氣才結交達官貴人的,夏至不敢茍同的道,“小娘子,您不能這麽想啊,您現在都十一了,再過兩年就要開始議親了……”

夏至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還是讓自己說下去,婚姻大事是女兒家最重要的事情,萬一挑錯了人家,後半輩子可能就毀了,重錦的身份讓她不必和其餘的貴女一般的對親事戰戰兢兢的,但是也要慎重,想看人家一般都是看身份地位,相貌,行事等等,重錦的身份不必說,但是她前些年一直帶在祁王府,都沒怎麽出過門,名氣自然是半分也無,現在這麽好的揚名機會,夏至都替重錦感到可惜。

才名對女人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一項加分項,不然方大娘的名氣為何越傳越廣?

重錦語氣古怪的說了句,“親事?”

夏至使勁點了點頭,“現在郎君不得聖人喜歡……”封地都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幾年也沒召見過一回,封地幾乎也烏煙瘴氣的,祁王府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親事都是看中的姻親,重錦的身份再高,在一些人看來還不如一些家裏握着實權的小娘子來的好,本來留在京城最好,只可惜看聖人這态度,怕是回不到京城了,親事要定在這裏了,選擇面更窄了,數得上的人家也就那幾家,這麽一想起來,郭大郎倒真的是個不錯的人選。

夏至已經開始未雨綢缪的為重錦的親事操心起來了。

重錦,“……”

重錦伸手彈了下夏至的額頭,扶額道,“你整天想什麽亂七八糟的,這事你不用操心了。”

夏至被彈的額頭一疼,見重錦臉上似乎有些不悅,又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小娘子,那你會去麽?”

重錦笑道,“去,為什麽不去?”

不去當什麽出題人,不代表她不去參加這個熱鬧啊。

“郭大郎倒是聰明的很……”

夏至剛剛就想郭大郎是個很好的人選,現在聽重錦這麽誇他,頓時使勁的點頭,“對啊,對啊,可聰明了,都說他曾經考倒過夫子呢。”

重錦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後面靠着軟墊,慢條斯理的道,“哦,既然考到了夫子,那說明他的學問比夫子還要好,那他根本沒必要接着在望月書院待下去了啊,完全可以去京城的山麓書院求學啊,那裏才更适合他啊,你說說看他為什麽不去啊?”

夏至被問倒了,迷蒙了一下疑惑的道,“對啊,為什麽不去啊。”以他的名氣和學問不怕山麓書院不收他。

夏至左思右想了一陣,“也許是他年紀尚幼,郭大人和郭娘子都在蜀州,他不願意千裏迢迢的去山麓書院求學。”

重錦搖了搖頭,“不對,他父親根本不是世家,背後毫無根基,他母親的雖然是侯府,這些年估計也不是很好,不然也想不到把女兒嫁給郭大人。”

現在的郭大人确實有足夠讓侯府拉攏的本錢,但是以前他根本就是個九品芝麻官,就是有才學,每年多少有才學的人被官場大浪淘沙,一輩子在縣令上蹉跎?郭大人那個時候表現不錯,有潛力,但是完全沒有達到驚采絕豔的地步,不然直接留京了,哪裏還用得着在外面熬資歷?估計那個時候侯府是撒大網撈魚,死馬當成活馬醫,那個時候糟糕到了一定程度了。

重錦慢慢的給她分析,“郭大郎肯定是要走科舉的,他父親那時候使不使得上勁兒還兩說,侯府近些年有些起色,能幫忙也估計幫不上大忙,意味着他科舉之後大多還是要和他父親一樣在外面打拼熬資歷。”

夏至聽的入迷了,“所以呢?”

重錦道,“等到了官場了,哪裏還由得自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走,官場的交情哪裏當得了真?今日你我還在酒桌上稱兄道弟,改日就可能反目成仇,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但是,”

重錦意味深長的道,“書院不一樣啊。”

書院裏面雖然也有競争,但是那種小打小鬧比起官場就是大巫見小巫了,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書院的人更加的單純也更加的容易拉攏,雖然并不是每一個都能考得上,但是從群英社的不一樣啊,能和裏面的人成為莫逆之交,從投資角度來說,日後能獲得的好處和今日的花費的力氣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夏至本來覺得很有道理,點了下頭之後才察覺出來什麽地方不對,“小娘子,既然是要結交人脈,那去山麓書院豈不是更好?”

書院和書院都差不多,山麓書院更好一些,那考上的更多一些,那去那裏豈不是更好?

重錦微微搖了搖頭,“在山麓學院裏面學習的是什麽人?大多都是勳貴或者大臣的孩子,這樣的孩子就算再單純,整日聽着父輩說着政事,分析京城裏面的各色的關系,眼界都不一樣,哪裏比不得望月書院的人來的好拉攏。”

出身是個很重要的東西,即便它并不是成功的必要和唯一的原因,但是在前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他們天生就耳熟目染各色的各色的關系和人情往來,在其他人才剛剛起步的時候,他們已經可以游刃有餘的處理各色事情了,那些出身普通的人初入那個圈子,首先要熟悉這個陌生的圈子,再收集各色的關系資料,最後才是在磕磕絆絆中成長,這些事情足夠讓那些人做出更大的業績。

這就是優勢。

古來今往,從來都是階級分明,出身階級更高的顯然更容易擁有成功,所以才有那麽多人不遺餘力的往上爬,自從實施了科舉制,現在出身已經不像是過去那般的苛刻和明顯,再往前數數,若不是出身士族,進了官場也是舉步維艱。

而那群人顯然也更不容易糊弄和收服,郭大郎并不是辦不到,但是顯然要費更大的力氣,他屬于外來的人員,進去之後會有一個明顯的被排斥的時間,他需要慢慢的融入那個圈子,不着痕跡的收攏人心,至少三年以上才會初見成效。

重錦,“與其好高骛遠,想着那虛無的大餅,不如吃着現在的饅頭。”

“況且,他拖延去京城的時間,又不是不去。”

相比較之下,拿着在蜀州闖出的名氣去京城,更容易一些。

重錦說了這麽一串,口幹舌燥,拿起夏至剛剛倒的水,慢吞吞的抿了一口,“他這種人……”

我見的多了。

顯然現在還嫩的很,眼底的野心還沒有完全掩飾好,不過比較同齡人,郭大郎已經堪稱妖孽了,現在就能想這麽的長遠,等他年紀再大大,閱歷更多一些,登上朝堂是遲早的事情。

重錦并不讨厭有野心的人,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之常情,不過能不能爬得上去,就要看個人的手段了。

只是這種人……為夫婿?

重錦無聲的笑了笑,她實在怕同床共枕的時候一刀捅死他。

夏至卻是想,沒想到郭大郎看着那麽風光霁月的人肚子裏的歪歪繞繞的那麽多,這種人還是算了吧,若是哪天想對小娘子不利,那豈不是出大事了?

***

郭大郎喊了一直留在下面的小厮和波斯老板打了個招呼也上了馬車,簾子垂下之後,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擺弄着剛畫好沒多長時間的扇面,上面正是一片碧葉千傾,青山隐隐。

小厮給郭大郎倒上水,憋了一路,嘴巴張了好幾次,眼睛偷瞥了郭大郎,郭大郎哼笑一聲,扇子刷的一聲合上,在手指尖轉了幾個圈,“想問什麽說吧?”

小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迫不及待的道,“郎君,您今日折騰了這麽多多事,我看小郡主都沒磕絆了一下,您圖什麽啊?”

廢了這麽大的功夫,又是打聽消息又是找人的,到最後,那位小郡主連根汗毛都沒掉一根。

郭大郎斜了他一眼,“你以為你家郎君是為了找曦和郡主麻煩?”

小厮愕然,“難道不是?九娘子傷的那麽重,我聽阿樹姐姐說,九娘子天天躺在床上詛咒曦和郡主呢,您不是為了九娘子出氣來的麽?”

郭大郎眼睛一寒,清俊的臉上驟然冷下,小厮結結巴巴的道,“郎君?”

郭大郎慢慢的看着他,“你說九娘天天在屋裏咒罵曦和郡主?”

小厮雖然不知道到底惹郎君不高興了,但是也知道現在郭大郎現在并不痛快,“是,是啊。”

郭大郎,“越來越不像話了!”你私下抱怨也就算了,現在鬧的外院的人都知道了,你是怕人不知道你多讨厭曦和郡主是不是?

郭大郎對這個妹妹簡直無力的很了。

郭大郎一頓轉而問小厮,“你說說看,曦和郡主是個什麽樣的人?”

小厮被問的一怔,抓了抓後腦勺,不确定的道,“肯定非常的嚣張跋扈,不然怎麽會把九娘子折騰成這個樣子,我還聽說韓家的小八娘比九娘子還要慘,整條腿差點廢了。”

郭大郎聽到韓家的小八娘眼底閃了閃,又接着道,“你今天也見曦和郡主了,你覺得你是個嚣張跋扈的人麽?”

小厮只遠遠的看了幾眼曦和郡主,“看着并不太像啊。”

和小厮想象中的那種頤指氣使并不太一樣,也聽到了她的聲音,那種纖細柔潤的聲音和他想象中的差距更大,單薄的身子幾乎是一陣風就能推倒。

就算在車裏,郭大郎也坐的筆直,青色的緞子讓他看起來有種英俊挺拔的感覺,保養的很好的手指在杯子裏蘸了點水,屈指一彈,水珠飛了出去,郭大郎,“看來還不算太笨。”

郭大郎忽然長嘆一聲,小厮不解的看過去,就聽他家郎君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擔憂的說了句,“曦和郡主比我想的還要……讓人驚訝。”

似乎在想着合适的措辭,中間停頓的有些長,最後卻只用了這麽一個堪稱平凡普通的詞,手指無意識的敲着杯子,眼睛亮的出奇,嘴唇似乎是想往上翹,主人不想它表現的太過明顯,努力克制了下。

小厮茫然的看着郭大郎,實在不解自家的郎君為什麽變的這麽古怪。

郭大郎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又重複了一句,“真的……非常讓人驚訝。”

小厮更是滿頭霧水,不知道自家郎君到底怎麽了。

郭大郎猛的把杯子放回紅木小桌上,拿起扔在一旁的扇子,唰的打開,對着扇面發了有一會兒的呆,又猛然搖了兩下。

小厮:“……”

郭大郎似乎是覺得小厮這樣子很有趣,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祁王府的林嬷嬷,知道吧?”

小厮一怔,忙點頭,“知道啊。”

郭大郎,“知道她是怎麽死的麽?”

小厮傻乎乎的道,“不是說是畏罪自盡的麽?”

郭大郎又斜了小厮一眼,這次小厮知道自己是說錯了,郎君是嫌棄自己太傻,臉一紅,“難道不是?”

郭大郎道,“不是。”

小厮好奇心全被勾起來了,“那是怎麽死的?”

郭大郎的嘴角又往上翹了翹,瞥了眼小厮,慢吞吞的道,“……被殺死的。”

小厮沒反應過來,郭大郎道,“被曦和郡主命人殺死的,就在曦和郡主眼前。據說血流了一地,曦和郡主臉色都沒變一下。”

小厮這次反應過來,臉瞬間就綠了,“這麽……”厲害啊!

簡直比嚣張跋扈還厲害好不好!

這麽大點年紀誰會臉色不變的砍個人什麽的,膽子小點的,見個蛇蟲都吓的不成。

郭大郎合上扇子頂着下巴,“所以才說……”讓他驚訝嘛。

自從得到這個确切的消息,郭大郎就極力勸着郭九娘不要去找曦和郡主的麻煩,因為這位是個真的一言不合就敢拔刀相向的人,尤其是聽說了生辰宴會的事情之後,郭大郎更有果然如此的感覺,他開始說的謝曦和郡主手下留情裏面确實有一兩分的真意。

現在經過這一系列的試探之後,郭大郎覺得他那個傻妹妹以後還是看到曦和郡主就繞道走的為好,這位曦和郡主比他想的還要棘手。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這位曦和郡主會點武,他在抓住她的那一瞬間,明顯的感覺到了她身體緊繃了下,雖然立刻就緩和了下來了,他完全忽視不了,說實話,這位郡主真是個妙人,知道他在裝,竟然停頓都沒有停頓,立刻就跟着他的節奏走,在樓上乖巧溫順,無論是驚訝還是笑容都恰到好處,一言一語完全符合一個大家閨秀的身份,然後下了樓之後,面對那個無理取鬧的少女,風格立刻就變了,事不關己的冷漠,最後嚣張的行為都像是忘記了他的存在一般。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表現真的讓郭大郎極為的玩味。

他的表現完美之下處處是破綻,她就敢留下兩個完全不同的反應去讓他猜測。

小厮本來等着郭大郎說下去,誰知道他說完這半句話就開始對着還剩下半杯水的杯子一副沉思的樣子,小厮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再看郭大郎一副神游的樣子,只能郁悶的去想郎君到底在想什麽啊。

******

回了祁王府之後,重錦懶洋洋的張開手站着讓人給她更衣,換上常服,下面還有拿着鍛履的丫鬟躬身給她換鞋,好久沒有用過腦力了,真的讓她興奮之外還有點疲憊。

重錦本來只想沐浴完就去床上休息來着,誰知道清風告訴她,飛月軒的僅剩下的那兩位娘子希望見見她,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重錦有些意外,那個林大娘的事情之後,飛月軒就一直強悄悄的,再沒有什麽幺蛾子事情發生,她都要把那裏給忘了,誰知道現在居然有人求見她,等丫鬟給她系上衣服上的帶子之後,可有可無的點了下頭,“讓她們進來吧。”

太後總共賞了六個人,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了,青歌活着跟死了差不多了,重錦也沒想着趕盡殺絕,只要她們不惹事,白養着他們都成,可是杜三娘和李二娘卻不這樣想,杜三娘膽子比較小,自從青二娘被重錦輕描淡寫的按下去之後,杜三娘就有種緊迫的威脅感,等林嬷嬷和林大娘死了之後,杜三娘越發的不敢出門了,就怕遇到了小娘子。

杜三娘就覺得小娘子肯定是覺得她們礙眼,遲早會一個一個的把她們弄死,現在已經沒了兩個了,是不是下一個就到她了?杜三娘每天都過的非常的煎熬,她有心找重錦,臨到頭又沒膽子,直到李二娘主動找她,她這才壯着膽子一起過來。

李二娘和杜三娘不同,李二娘一開始是懷着雄心壯志來的,但是再多的雄心壯志也比不得歲月的蹉跎,看着日複一日的,郎君的心永遠在娘子身上,李二娘終于逼迫自己死心了,後來有了點自己的小算盤,青二娘林大娘的死又把她弄的毛毛的,眼看着小郡主的權威在府中日盛一日,她在府裏越來越沒盼頭了,李二娘就覺得她必須要拼搏一把了,不然她就只能老死在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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