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淩峰的落魄(1)
那阿婆打量着江淩峰,端出了一個板凳給他坐下,道:“小夥子,看你幹幹淨淨的,不像是壞人,那些衣服不是偷的吧,你不跑,也不會被騙,那個人就吃準了這一點兒。”
江淩峰搖了搖頭道:“阿婆,那些衣服真是我的,我想去湘西,但身上沒有錢了,只有把衣服拿來賣。”
阿婆又看了他一陣,道:“小夥子,看你像是家景條件挺好的人啊,怎麽會落得這樣的地步。”
江淩峰一片的黯然,默默的點了點頭道:“是,過去我的家景條件的确很好,但前段時間家裏出了事,就沒什麽錢了。”
阿婆瞧着他的神色,沒有再多問,只是用可憐的眼神看着他道:“你去湘西做什麽,投親戚嗎?”
江淩峰不便解釋,就一點頭道:“是的。”
阿婆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我家裏的條件也不好,不能幫你。你就在我這裏喝口水吧。”
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了一罐百事可樂,遞給了江淩峰,怕他不接,又柔聲道:“喝吧,阿婆請你,不要錢。”
江淩峰在落魄之中,聽到如此慈祥的話,心中熱流陣陣,捧着那可樂,鼻子一酸,差點就要流下淚來,暗暗發誓,自己如果有揚眉吐氣的一天,一定會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坐了一陣,那阿婆道:“小夥子,你打算怎麽辦?”
江淩峰沉默了一陣,臉色忽然堅毅起來,一咬牙道:“阿婆,我想在火車站做搬運,掙去湘西的路費。”
阿婆點了點頭道:“這也好,做搬運雖然辛苦了些,但也比去做壞事強,不過你想做搬運,就這樣可不行。”
江淩峰一愣道:“為什麽?”
阿婆道:“這火車站的搬運都是有組織的,你要是自己單獨做,進不了站臺不說,還會被別的搬運打。”
江淩峰連忙道:“那我該怎麽辦?”
阿婆笑了笑道:“那沒關系,我認識這幫搬運的頭兒,給他說一聲,讓他給你安排安排,只是你每天要交一點兒管理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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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淩峰一點頭道:“好,這沒問題。”
那阿婆果然很熱心,讓人來幫自己看攤,就進了站裏,沒一會兒就帶來一個四五十歲,身體很是結實的男人,對江淩峰道:“小夥子,他姓吳,你就叫他吳叔吧,跟着他去就好了。”
那吳叔瞧着白白淨淨,看起來英俊斯文的江淩峰,眼神中也閃過詫異之色,但并不多問,只是道:“你叫什麽名字?”
江淩峰不想說真名,便報了一個很土的名字,道:“江阿財。”
吳叔一點頭江阿財,你跟我來吧。”
着就向前走去,江淩峰向着阿婆鞠了一個躬,問清她姓黃,這才跟着吳叔走進了火車站。
進了火車站的站臺,吳叔拿了一件紅色的布馬甲給他道:“江阿財,看你白白淨淨的像個大少爺,真搞不懂你為什麽來做這樣的苦力活兒,算了,我也懶得問,穿上這個就自己去找活兒吧,記住,每天要交十元錢的管理費給我。”
江淩峰點了點頭,眼瞧着有一輛火車在緩緩的進站,就趕緊跑了過去候着,但他賺那紅馬甲太難看,就拿在了手中沒有穿。
那火車很快就停了下來,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的從各節車廂裏走出。
江淩峰東張西望,在尋找着目标,沒多久他就發現了,那是一個白發蒼蒼,年邁的老阿婆,手裏提着一個沉重的大布袋,在吃力的行走着,但只走了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歇息。
江淩峰見她又提起那大布袋要走,趕緊走了過去,一把抓住那布袋,想要替她接下來,誰知那老阿婆回過頭來,見是一個年輕人,眼神頓時一陣驚恐,死死的拽住那布袋大聲道:“啊,搶東西,來人啊,有人搶東西。”
江淩峰沒想到她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看着許多的人目光都望了過來,自己也有些慌神,趕緊拿着手中的那件紅馬甲一亮道:“阿婆,阿婆,你別害怕,別叫,我是火車站的搬運,是替你搬東西來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将那紅馬甲穿在了身上。
那阿婆還沒有老糊塗,看着他身上穿着馬甲,又瞧了瞧他清秀的臉,果然就沒有叫了,卻搖了搖頭道:“不用,不用,這東西我拿得動,用不着你來搬。”
江淩峰剛才提了那布袋一下,估計至少有一二十公斤重,也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便道:“阿婆,你的家人呢,怎麽不來接你?”
那阿婆道:“我是來城裏看女兒與女婿的,他們上班忙,抽不出時間,這布袋裏都是些家裏的土特産,一路上我都拿過來了,沒問題的。”
江淩峰望着這阿婆霜白的頭發與樹皮一般的皺紋,想起了自己的婆婆與外婆,不知道他們還在為父母的忽然去世傷心沒有,身體好不好,鼻子就是一酸,便道:“阿婆,還是我幫你搬吧,不要錢。”
見到那阿婆有些狐疑的眼神,他又道:“阿婆,這是我們站裏的規定,多做好人好事,對老人家要特別照顧。”
那阿婆頓時明白了,呵呵的笑了起來道:“哦,原來是這樣,好好,你們這個站好,站長應該得到表揚,現在啊,做什麽都是錢錢錢,這樣的精神可難得見了。”
江淩峰也笑了笑,就接過了她手上的布包,不僅送她出了站,還走了老遠一截,給她送到了公共汽車上,這才在那阿婆連聲謝謝中離開。
重新回到站臺,繼續尋找生意,這次接的是一個提大皮箱的中年婦女,講好送到火車站外的長途汽車站去,力資五元錢。
當江淩峰滿頭大汗、腰酸背痛的扛着大皮箱到了長途汽車站,得到了生平第一筆掙來的五元錢,他翻來覆去的看着,心中好生有成就感,他不是一個沒用的人,是能夠憑自己賺到錢的。
但他的高興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看到另一個搬運幫一個穿着時尚的年輕女人提一個比他剛才小了一半的皮箱,卻得到了十元,這抵得上他汗流浃背的跑兩趟,那麽也就是說剛才那筆生意虧了。
這讓江淩峰很郁悶,不管怎麽說,他是大學本科生,而且學的是商務系,應該是搬運中的狀元,勞力中的翹楚,即使是最低下的工作,他也應該發展自己的特長,比別人做得好一些,創造更多的財富,而且就剛才這一趟,除了腰背酸痛不說,他的肩頭也磨破了一層皮,正在火辣辣的痛,純靠力氣,他是沒有任何優勢的。
半天時間很快過去了,江淩峰只做了四筆生意,一共賺了二十八元錢,除去給吳叔的十元管理費和晚上的五元錢盒飯,純利潤有十三元,算起他身上的錢,還不足一百元,他記得那個宋清濂的地址并不在湘西的城市之中,而是叫做蠻王寨,想來應該是一個偏遠的村莊,他不知道去那裏還要多少錢,不過決定存上一千元就立即啓程。
目标确定之後,江淩峰開始尋找晚上住宿的地方,半天下來,他渾身都快散架了,好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上一覺,但他走遍了火車站附近所有的小旅館,最便宜的大鋪也要二十元。
捏着手裏的錢,江淩峰猶豫了,二十元,這意味着自己辛辛苦苦的幹上半天的血汗将白費,甚至會出現虧損的局面,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于是江淩峰想到了一個地方,火車站外到長途汽車站的一個很長的地下通道,那裏晚上是不會有多少人過的,也可以遮風擋雨的。
他咬了咬牙,就向着那地下通道走去,路上,他花了兩元錢在一家商鋪買了兩個大紙箱拆開,拿在手上。
到了燈光朦胧的地下通道,江淩峰找了一個平時有幾家商鋪,不會有人經過的岔道,将一片紙塊鋪在地上,然後用另一片紙塊蓋在身上,然後踡曲着睡了,而且很快就進入了熟睡狀态。
這是五月的一個晚上,到了半夜,很有些寒冷,但江淩峰幸運的沒有感受到,因為他實在太疲倦,太累了,甚至連夢都沒有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