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人的眼淚（1）

江淩峰一般是工作到晚上九點鐘左右，最後一天也打算做滿，傍晚的時候，虎妹又來送盒飯了，這次他的盒飯裏除了雞腿之外，卻多出了幾個紅燒獅子頭。

既然要離開，江淩峰想到虎妹對自己的額外關照，應該給她告個辭才好，便等到她将盒飯賣光，周圍沒有了人，就走了過去，道：“虎妹，謝謝你的雞腿和紅燒獅子頭。”

沒想到一向對自己冷冰冰的江淩峰會主動說話，虎妹又黑又圓的眼眸中頓時流露出了驚喜之色，然後道：“嘿，江阿財，給你加了這麽多的天的菜，今天終于舍得來說謝了啊。”

江淩峰笑了笑道：“這是因為你平時都只加一樣菜，而今天加了兩樣，我實在不好意思了。”

看到江淩峰親切的笑容，虎妹的眼睛都有些癡了，道：“江阿財，你笑起來真好看，可惜你總是對着別人笑，對我卻板着臉，好像我欠了你錢似的。”

江淩峰又對着她一笑道：“好好，今天你把帳還清了，我就多笑幾下。”

虎妹“卟哧”一聲笑了起來，露出了一顆小小的虎牙，她連忙捂住了嘴，然後凝視着他，輕輕的道：“江阿財，要是你每天都能對我這樣，我一定開心死了，你不知道，我一個朋友都沒有，那些……那些男人好壞的，總故意在我面前說些髒話，我好惡心，可是又不敢得罪他們，否則他們就不在我這裏買盒飯了。”

江淩峰知道她是說的那些搬運，這些人很多都沒有結婚，就算結了婚也常年在外，由于沒有錢，生活非常枯燥，生理上卻非常的煩燥，虎妹雖然衣着樸素，卻無可置疑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在這火車站附近，可是珍貴無比的寶貝，自然會引來這些男人的垂涎，故意講些黃色笑話，或者更赤裸裸的用下流的語言調戲她，她也只有笑着忍受，這就是生活中的無奈，她的确也需要一個真正的朋友。

但江淩峰此時已經愛莫能助了，仇恨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他能夠吃這樣的苦，受這樣的累，只有一個“仇”字在支撐着他，其它的他顧不得，也不能顧。

江淩峰覺得是時候告辭了，便道：“虎妹，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

虎妹頓時很有興趣的道：“好啊，你說，我想聽你多說話，今天我可以晚些回去，咱們就找地方好好聊聊天。”

江淩峰忙道：“不用找地方了，虎妹，明天我就要走了。”

虎妹頓時一愣，道：“走了，走那裏去？”

江淩峰道：“去湘西，離這裏還有很遠。”

他話音剛落，虎妹的臉色頓時大變，聲音都顫抖起來湘西……很遠。”

江淩峰肯定的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虎妹忽然着急的道：“為什麽要走，那是你的老家嗎？”

江淩峰搖了搖頭道：“那不是我的老家，但我有很要緊的事要去辦。”

虎妹又追問道：“那你還回來嗎？”

江淩峰的腦中頓時浮現起了馮玉晴、孫世偉、陳興的容貌，心中一陣黯然，跟着一搖頭道：“也許會，也許不會，這個城市，并不屬于我。”

虎妹越來越急了，道：“怎麽不屬于你？怎麽不屬于你？你是不是不願意再做這份工作，我知道一定是，像你這樣的人，怎麽能做得慣。”

她說到這裏，咬着嘴唇低着頭沉默了一陣，才望了江淩峰一眼道：“江阿財，你知不知道，我家這些年在火車站做盒飯生意，其實是有些錢的。”

江淩峰不想她會忽然提到這個，點頭道：“當然，你家的生意最好，一定是賺了些錢的。”

臺的燈光之下，虎妹的臉色漸漸的羞澀起來，道：“江阿財，你……你別走，我家就我一個女兒，錢也是我幫着賺的，我早就想自己開一個小飯店，可是沒有人幫我，你能不能留下來，替我看着，咱們……咱們一起幹，今後生活得一定不會比別人差的。”

江淩峰并不笨，豈會不清楚這個女孩子的話外之音，望着她嘆了一口氣道：“虎妹，你了解我嗎。”

虎妹也凝視着他，道：“江阿財，你別以為我笨，我知道你不是做髒活兒累活兒的人，一定有什麽不願意給人提起的事，我不想問，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就算過去……過去做過什麽糊塗事，也不是壞人。”

江淩峰知道虎妹一定誤會自己是什麽逃犯之類，不過她的話卻讓人感動，道：“謝謝你，虎妹，這麽相信我，可是我真的不能留下來。”

虎妹不料自己鼓足勇氣說出的話還是沒有打動江淩峰，臉上頓時失望了，不甘心的道：“那你留個地址，或者是留個電話號碼給我，今後有什麽事，我能找你幫忙。”

江淩峰還是搖頭，道：“虎妹，我什麽都不能給你，對不起。”

虎妹看着他，流露出了絕望的神情，道：“江阿財，你的心中就真的沒有我，是不是我長的這顆虎牙讓你讨厭，我可以撥的，要不是你嫌我沒文化，我可以學，可以學啊，其實上初中時我的成績是很好的，是我父母強行要我休學的。”

江淩峰忽然一嘆道：“虎妹，別說了，我只是一個過客，一個出現了十來天，你什麽都不了解的過客，我知道你現在特別需要朋友，可是我卻不是你想要找的那個人。”

虎妹沒有再說話了，卻從快餐車下捧出了一個已經打開，還插着紅蠟燭的蛋糕，望着江淩峰有些凄涼的笑道：“江阿財，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十九歲的生日，我的父母整天忙着賺錢，除了我自己，沒人記得我的生日，我本來打算和你一起過的，可是……可是現在不用了。”

她說着這話，忽然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猛的将那蛋糕向地上一摔，然後又狠狠的踩了兩腳，再不去看江淩峰，推着快餐車就匆匆的離開了。

江淩峰也沒有想到今天會是虎妹的生日，怪不得她會給自己多加了一道菜，看着虎妹傷心的離開，他的心也在悸動，好想去安慰她。但他卻站着沒有動，因為他深深的知道，虎妹只所以對自己一見鐘情，是因為她每天都在火車站，接觸的男孩子非常少，而且她已經十九歲了，正是渴望愛情的年紀，自己一出現，正好充實了她心中的幻想，所以這樣的結束最好，他絕不能給虎妹發出錯誤的信號，相信虎妹很快就會忘記自己的。

這一天，江淩峰看到了兩個女孩子為他流淚，有一個讓他意想不到，有一個卻讓他心懷愧疚，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還會看到第三個女孩子的眼淚，而這個女孩子的眼淚，是他最很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