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負如來不負卿
此時，如來和老君，面對面坐在一起，兩人手上各執一子正在論道，也是在執子論黑白。
此時，外面的世界，到處是那魂飛湮滅的慘叫！
只有，這二人無動于衷，或者該說是無能為力，而能令這二位聖人，都感到無能為力之事？也就只有，那十萬年前早已注定的天數。
神？呵呵。
時間倒回到十萬年以前，女娲娘娘臨走前，對七位聖人囑咐道：“我雖造人，卻無力阻止那十萬年後的浩劫，爾等雖是我的子民，可惜，這天命卻有數，而我只能，望爾等珍重！”
而今，十萬年時間已到。
如來的這一手險中求勝的黑子，卻也盡入老君的白子圍殺中？就只剩那最難的一步，叫做九死一生，此子不落是死落下亦是死。
此時，門外走進來三個人。
這三人長着一樣的面孔，簡直是與那女娲娘娘的當年如出一轍。
“啪!”
如來，死。
黑子恰好落下，也是死！
老君慘笑三聲，因為這局棋，終究是敗了。
如來敗了是死，他贏了也是死，只是可惜了這局未下完的棋局，他倆下了這一萬年的棋局，誰生誰死，如今又有何意義？
這三界輪回，天地衆生啊，我們都已盡力了。
老君的眼睛慢慢地閉上，只想最後再看一眼那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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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棋局。
居然，因為如來這看似胡亂落下的一子，又重新煥發了無限生機。
老君笑道：“好，好，好！”
他只來得及在灰飛煙滅時，道了這最後的三聲“好”。
此局，終焉。
三界，終焉。
任你佛法高深，道法通玄，在“神”的面前，也只有死的早晚。
時間倒回到五千年前。
佛祖高高在上，他對座下的金蟬子問道：“金蟬子，你今日犯了戒！你卻要為那堆白骨，抛棄自己的一切，再入那輪回苦海之中！”
金蟬子高昂着頭，他未曾跪下，淡然道：“弟子願意。”
佛祖高高在上：“即使你想不起她，即使她想不起你，你也願意嗎？你們生生世世就只能注定了錯過彼此，就算遇見，她也會殺死你，你也會殺死她，即使是這樣，你也願意嗎？”
金蟬子嘆了口氣，他還是未曾跪下，只是淡然道：“弟子只想最後再見她一面。”
終于，佛祖閉上了眼睛。
五百年前。
金蟬子只記得，她摟着他說過的那句話：“而今，我終于遇見你了，你還記得當年，我只是你池塘裏一條小小的未能得道的小魚兒嗎？”
她溫柔的笑道：“每到冬天，你總是假裝不經意的望着我。”
“你是怕我凍死？”
“你為了我，去求那吝啬的四季仙子，要她把這池塘的水，變得永遠春意融融。”
“謝謝你，這些年一直陪着我。”
若幹年後。
在那佛祖憐憫的金光中，金蟬子轉世為凡，甘願卑微的再入輪回，沒人知道是為什麽？
在這五百年間。
金蟬子早忘了那段記憶，他只記得自己的心，應該是死了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在這五百年間，金蟬子變做了唐僧，不變的卻只有那顆永遠死去的心。
其實，他若有心，那也應該是一顆冷酷無情、冰冷僵硬的向佛之心。
在這五百年間，唐僧遇到了一只傻傻的妖怪叫做“白骨精”，孫悟空打死了那白骨精，然後碾碎了它的白骨，師徒二人竟因這白骨精反目成仇。
只因白骨精死時，望着唐僧的那雙眼睛，竟然是如此熟悉，熟悉的令唐僧感到自己早已死去的心又活了過來？他憤怒，他不該憤怒，他應該是一個沒有心的怪物，可是他卻控制不住。
那一天，風吹過重重舊夢阻隔，唐僧趕走了孫悟空，唐僧一個人坐在白骨精身邊，那裏也不想去，他看着那堆白骨眼前一幕令他莫名的心疼。
雨水浸濕了本該水火不入的袈裟，雨水流滿了他冰冷決然的臉。
他又想起自己俗世的名字，那個曾化名為“江流兒”的人。他一直喜歡在冬天時，看着那凍結的河水，想着那冰面之下，可曾有過一只可愛的小白魚游動。
這一路斬妖除魔，似曾相識，山門外，她溫柔的身體一廂情願地死在眼前。
她為何不逃，她是妖魔？我是佛？她為何遇見我卻不肯逃。
唐僧在雨中，就像做了一場夢，醒來後，離那靈山還有十萬裏。
他又該上路了！
而那白骨也該忘記！
五百年後，唐僧得道，重拾金身，那一段死去的記憶恢複如初。
他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他想起那堆白骨，想起那個想要殺死他的白骨精。
也許那天，她只是想對他說：“你好，江流兒，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你好嗎，江流兒。”
“我叫白魚兒，有一天，我會修煉成一條小白龍，你也一定要修煉出金身哦。”
“你好嗎，江流兒。”
“有一天，咱們還會再見面嗎？”
“你好嗎，江流兒。”
......
那一年，他降妖除魔，她是他要殺的最後一個妖魔；那一年，他的心還在！
可是，她沖向了他猶疑不決的禪杖。
他抱着她。
他抱着她死去的屍體，在那宛如幻世的火焰中，眼看着她化為了白骨，燒為了飛灰，被那陣該死的輕風一吹過，再也留不住，他什麽也留不住。
那一年，為何我是佛；那一年，為何你是妖？
......
唐僧褪下袈裟，走到佛祖的面前大喊道：“我願意用這兩千年的修行，再換一次平凡的重生，我只想要再遇見她一次！我......”
唐僧哭了，他斷斷續續道：“這一次，我寧願假裝不認識她，我只求能再見她一面！”
唐僧淚流滿面的跪在了佛祖面前，他的眼淚早已模糊的看不見從前，他一直哭着，旁若無人的佛祖座下，哭了整整七年，他的那雙眼睛早已哭瞎了，他攢了幾千年的淚，七年都未曾流盡，他只恨自己有眼無珠，他要這一雙眼睛又有何用，還不如瞎了得好。
終于，有一天，佛祖他睜開了眼。
佛祖嘆了口氣。
佛祖說：“罷了。我度不了你。既然，你如此執着，就讓那五百年的地獄輪回之苦度你吧。你去吧，我讓你再見她一面，希望這一次，你不會失望。”
唐僧笑道：“我願意去地獄，弟子願意，只要能再見她一面，我願意去任何地方，弟子只求佛祖成全。”
......
那一年，小白魚水中游，而你的眼中只有長生，兒女情長未思量，卻難忘，輪回五千年。
後來是你擁着我，你是那佛前的金蟬子，而我是那任人蹂躏的白骨，你在那風中笑，你在那佛前哭，你為我再堕入那苦海中，只為那句：“不負如來不負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