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端硯

雖然猜到這端硯是皇家之物,不過開口就是乾隆,這也太詭異了。但是端硯一口咬定自己是乾隆皇帝的玩物。還說見過和珅,紀昀(紀曉岚),劉墉……乃至慈禧太後。直到八國聯軍侵華的時候,被一個太監偷了出來。

“那你的蓋子在哪?”沒了蓋子,就無法證明這東西的真假。

“在西街坊上,我上個主人拿我賄賂了一個地保,讓他不要拆老胡同。就在那胡同裏。”

“那好,我帶你去找蓋子。”

但是當她說要把這方硯拿出去的時候,董明堂不答應了。他打從心底瞧不起這個不學無術的妹妹,又怎麽會任由她胡來。但,白汐這麽多年不是白活的。知道他們這些長期與古物打交道的人,都有點疑神疑鬼的。

于是道:“是爸爸告訴我的,他說要我帶着這方硯去找蓋子。”

“什麽?!”董明堂大吃一驚:“你說,是爸爸讓你去幫這方硯找蓋子?”

“是的,爸爸昨晚還告訴我,這方硯的上一任主人是個搞拆遷的。他拿了硯臺,讓一個街道的老房子免于被拆。是不是?”

“……”

“蓋子就在那個街道的老房子裏。”

董明堂沉思了一會兒,跟老東西打交道久了。也就容易碰到科學解釋不了的神秘現象。久而久之,也就相信了通靈之說,于是還是去了。管他的,反正大不了被這死丫頭騙一回。家裏都敗落成這樣了,以後妹妹結婚他也不會出嫁妝的。

到了老街道,手中的硯臺就開始絮叨了:“多少年啦,我記得那時候還在打仗。這裏是太平天國裕親王的總督府。底下的長毛将士們,排成一排一排的。我那個膽小的主子,就摟着我悄悄穿過這個街道,還罵他們是狗雜種。”

太平天國?那距今:“一百五十年了吧。”

“是啊,什麽都沒了。不知道老房子如何了。”

老房子還在,不過被改造成了一棟老年活動中心。裏面人來人往的。根據端硯的指示,白汐找到了不起眼角落裏的那幾排泥土房。外面還有蘆葦編成的籬笆。這泥土房的門小的只容一個人彎着腰進去,白汐于是抱着它進去了。

“那竹床,你看到了沒有?”端硯激動道:“是我老主人編的,那時候八國聯軍來了。慈禧太後逃走了。我老主人就裝成乞丐,抱着我睡在這床上。外面的房子也不要了。那時候,誰家有錢,誰家就要糟了鬼子的殃。”

“我還以為你會說一說乾隆的事兒。”

“乾隆是皇帝,他喜歡的古玩多了去了。幾萬件好東西,我不過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件。但是我老主子只有我一件。”

白汐已經發現了那個地窖,掀開了上面的板子。看到下面有個大洞,于是貓着腰轉了下去。端硯的聲音悠悠的:“老主子後來老了,人糊塗了。怕把我弄丢了,于是把我塞在了這裏。等着什麽時候,天下太平了,把我拿出來換錢。過好日子。”

“他等到了嗎?”

“沒有,先是太平天國的黃災,再是義和團運動,天天上街打人。還有什麽白蓮教,紅花會……老主子沒等到辛亥革命。”

“也活了很久了。”

“是啊,享年98歲。他是慈安太後身邊的老太監了。慈安太後是鹹豐皇帝的皇後。”

白汐掀開一塊板子,然後看到了他的蓋子。擦去表面的灰塵,果然如他所說,是一塊金絲楠木的荷葉形蓋。金絲楠木的特點是年代越久,越是色澤如新。而且木水不浸、不腐不蛀。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很明顯,這是一塊香楠。

“天地君親師。”五個大字,赫然在目。

老硯臺嗬嗬地笑了起來:“老夥計,我們又見面啦。”

她問:“當初怎麽會分離的?”

“老主子臨終之前,把硯臺送給了侄子。又想用我的蓋子去陪葬。不是說金絲楠木是古代最高級的棺椁嗎?哪怕葬一小塊兒也好。于是把蓋子取了過來,壓在這裏。等死的時候,一起入土。不過主子沒來及跟侄子說,就去了。”

“原來如此。”

硯臺雖然年紀不大,口氣卻有點老:“小姑娘,謝謝你幫我完成了心願。能再來看老屋子一趟,真不知道怎麽感激你才好。假如你需要我身上的靈氣的話,就拿去吧。我看得出來,你的靈氣有點虛弱。需要補一補了。”

她拿走了硯臺的一部分靈力。但足以讓他保持神智:“硯臺兄,我會幫你找到下一任主人的。他也會對你很好。”

“不,對我來說,最大的幸福是陪着老主人一起長眠地下。”

然後,它就沒有再說話。好像是陷入了沉睡。

白汐能理解硯臺,很多古玩的靈都是這樣。特別認主。哪怕活了成百上千年,經歷了幾朝幾代。也只會把最合自己脾氣的人當做主子。一個字倔,三個字特別倔。她也是如此,自從認了程璋這個主子,然後就不想再被誰擁有。

然而,程璋卻是那樣的死法……

收起思緒,白汐鑽了出去,把蓋子和硯臺一起交給了哥哥:“喏。”董明堂呈現癡呆狀。緩過神來,簡直是如臨大敵的樣子。把端硯抱在懷裏,還東張四望。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老房子。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這下我們要賺大發了。”

“是的。”她也心知肚明——有了蓋子,這端硯的确要名聲大噪了——乾隆的禦用端硯,市場價不下一千萬。你看,沒蓋子,頂多個把萬,有了這蓋子,一千萬。抽取10%的成交價傭金,拍賣行所得就是100萬的酬勞。

這不是賺大發了,這是什麽?

回到了公司,董明堂就開始聯系媒體前來采訪。這叫“造勢”。很快,乾隆禦題端硯出世的消息就傳了出去。一大批收藏家,古玩專家,大佬,全部開始問津這方端硯。要知道存世的乾隆禦題端硯只有十方左右,這一方如果是真的,那價格不得了。

有了這方端硯,不說董家的大興拍賣行名聲大噪了起來。連帶着整個a市也面上有光。但,前提必須是這方端硯是真品。之前董教授弄了個民國後期加工的鈞窯,已經讓董家在這一行上名譽有損。所以還有不少人等着再看笑話。

但是這日早上,大興公司收到了至尊拍賣行的拜訪書。

原來,作為業界的龍頭老大,至尊行養了一大批鑒定專家。得知了乾隆禦題硯臺出世的消息之後,不少至尊行的專家想要來同市的大興行“開開眼”,就發出了拜訪函。其實也就是來鑒定這件“乾隆硯臺”是真是假。

董明堂心情很不爽。一早上,他的臉陰沉沉的吓死人。中午是安妮買回來的盒飯:“嗨,董,吃飯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辣子雞哦!”董明堂沒理她,安妮就拆開了盒飯:“你們中國人說,飯是鐵,人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不錯,安妮說得對,老板你得多吃點。”小梁走了過來:“吃飽了,才能和至尊拍賣行大戰三百回合,替老爺子報仇。”

這話點燃了火藥。董明堂一腳踢翻了座椅。盒飯也灑落一地:“我艹他媽個至尊行!還有臉來我的地盤?!我爸不是因為他們會死?!”

安妮吓了一大跳。白汐走了過來,把安妮擋在身後:“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至尊行的欺人太甚!那鈞窯身上的窯變是民國加上去的又怎麽樣?!東西不是假的,不是我爸拿個贗品出來騙人!他至尊行鑒定書上怎麽寫?!後期造!不是原裝!兩句話,把爸爸害死了。我,我跟他們勢不兩立!”

“董明堂,你有完沒完?!”白汐罵道。大小姐一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十八歲的姑娘,那語氣像是教訓自己兒子似的:“人家鑒定機構,吃的就是一碗實誠飯。如果沒有誠實,市場上就沒有真假之分。他們做的不錯。要錯,也錯在把東西賣給爸的人。”

“對,那個姓顧的。虧我們爸那麽信任他,賣了東西人就失蹤了。哪天被我抓到,不把他手剁了腳砍了我就不姓董!”董明堂這才消了點火氣。摔下至尊行的拜訪書,打了個電話。又問安妮:“還有盒飯嗎?我餓了。”

安妮把自己的一份給了他。

下午,至尊行的古董鑒定小組就過來了。董明堂死要面子,叫妹妹和安妮換上一身青花旗袍來沖門面。好歹,她們兩個都是美女。

至尊行的鑒定小組乘了一輛加長型豪華跑車過來的。小組領頭的正是當初鑒定自己為民國加工品的那個帥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白天裏也顯得別樣的深邃。卻把略張揚的五官襯托的恰到好處。他是笑着的,如沐春風的笑。

對方的人停下來了。別人的目光都放在金發金眼36e罩杯的澳洲美女安妮的身上。只有這個男人,從頭至尾目光在自己身上。明顯在打量,而且嚣張意味明顯。

再看把你眼珠變成石頭,她想。待這群人走遠了後,她聽到這男人的跟班說:“少爺,那是董家的大小姐董青花。本市省立高中的校花。”

“小李,我們是來鑒定古董而不是鑒人的。”

“是!少爺!”

白汐站了一會兒,直到陸恒走了過來。陸恒最近也在忙這一塊端硯。大興內部已經鑒定了十來次。這塊硯絕對假不了。

“青花,怎麽不跟你哥哥一起去看看?”

她問:“陸先生,剛才走過去的人是誰?”

“至尊行的東家謝氏集團的大公子。叫做謝文湛。也是個古董鑒定專家。”

“他很厲害。眼光很細致。”

“謝氏集團經營着國內最大的珠寶店和古董行。從小跟古玩打交道的人,肯定有些門道的。”陸恒掐滅了煙頭:“走吧,看看他們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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