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我西吳百年的基業毀在你手,我整個蕭家的聲譽也毀在你手!你是江湖中人人敬畏三分的水月閣少主弄玉公子,是那個算盡天下謀劃出一局不能再大陰謀的潇晏國國主,你有無上的尊榮,可我卻永遠也不會原諒你!”蕭清皓正了正氣,低聲說道。

“父親……”蕭羽的聲音很是痛苦,分不清是否是被父親的手捏痛了還是心中的悲傷難以複加……

“你還是不明白?”蕭清皓低頭厲聲道,“從今往後,我蕭家再無你蕭羽這一個人了!以後也別再叫我父親!”

蕭清皓用力将蕭羽的手扒下,卻不想“嘶”地一聲衣袍斷裂——那塊撕扯下來的衣角就這麽用力地被撕裂了開來……也仿佛他們二人的父親之情從此再難維系……

蕭羽愣愣地看着父親提腿邁出了門,那個身影竟是這樣的決絕……

“哐——”殿外兩個執戟的兵士攔了蕭清皓的去路。

“父親……”蕭羽又吸了口氣, “小羽只想說……我這一生負過太多人,可蕭羽不負蕭家,弄玉也從未負過這盛世清晏!扪心自問,我從未負過這天下,從未負過您……可如今……既然在父親的眼中小羽已然是那種滿心詭谲之人,我……無話可說。”

蕭羽嗚咽着說完,又朝殿外兩人揮了揮手,他就這樣看着父親一點一點離去……

還記得那日初下水月閣的時候就已經告訴過自己,此番定然不能對這世上任何的人留有不該有情意——可是……呵呵,縱然是這個算盡了天下的人,到最後終究是逃不過一場紅塵眷念……縱然是得到了自小就要追求的三國一統的局面,可那又如何?

世人都道自己是個極富野心的人,為了這三國一統甚至不惜将自己也放入了這盤棋局!有人稱自己是亂世之枭雄,也有人稱自己是處心積慮的陰謀家,可又有誰會知道蕭羽要的……從來都只是這人世間最簡單的幸福……可為何蒼天不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本以為一切還可以重來,本以為父親只是一時沒有想明白,本以為……難道真要讓自己親手傷了最在乎的那個人?可蕭羽即便是粉身碎骨也絕不會負了他……

蕭羽默默地流着淚,心裏很是苦楚,難道這就是自己從一開始就想得到的?到最後竟是這般可笑呵……

空階滴到明(1)

楚墨溪忽然從殿外走了進來,“國主……”

“哥哥!再叫我一聲‘羽兒’好不好?”蕭羽忽然抱住了來人,“除了你……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這樣叫小羽了……他說他不會再原諒我了,也不會再認我了!甚至我再也不是大家眼中的蕭羽了……你們從此只會叫我‘國主’,也只會遠遠地看着我坐在這樣冰冷的地方……哥哥,我好孤獨……我好想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夢醒了,我們還可以回到過去……”

“羽……羽兒。”楚墨溪也試着抱住了懷裏的人,又輕輕地拍了起來——就像幼時他那樣安慰着小羽與憶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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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什麽都不用說,就讓我這樣抱一抱,就這樣抱一會兒……”蕭羽嗚咽了兩聲,“我再也回不去了……子涵,憶宸……我已經不能再承受失去任何人的痛苦了。”

“羽兒……”楚墨溪又喚了一聲——羽兒啊,你心裏的苦澀,哥哥可以感受得到。

又過了一會兒,蕭羽起身擦了擦眼淚,“我已經為天下付盡了我的一切,如今的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三國一統,百廢待興,我們要做的還有很多……”

“是,國主!”楚墨溪鄭重地行了一個君臣之禮——他可以感受得到,如今的蕭羽終于長大了,那個憶宸用生命守護的人已經長大了!他們的選擇沒有錯……

“好,你下去吧!”蕭羽揮了揮衣袖,從此,這個世上便只有潇晏國國主蕭羽了。

走出殿的墨溪望着天無力地笑了笑:“也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當我使起楚家的折梅手時我才想起我一直姓楚,楚墨溪……”

還記得那日與姑姑相認,她撫着自己的頭道:“墨溪,這世上本沒有也許……東荒之約是我們楚家的使命,你該慶幸你還能選擇離開……”

——這份東荒之約到底承載了多少人的無奈與辛酸?在那式華麗的折梅手中楚家的命格早已注定……

若小羽是這份契約背後的犧牲品,子涵是,憶宸是,而他又何嘗不是?

人人都道墨溪可以選擇離開,選擇不去守護這份無聊的誓言,可誰又知道呢——若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很早之前他便已經是那盤喚作天下棋局中的一顆棋子了……

對于小羽,他不是一個好哥哥,他能做的只是在無限愧疚中默默守護他,而他能做的卻又總是這樣少……

看着小羽、子涵、憶宸一個個痛苦的模樣,他竟也有些羨慕的……對于父親……他可以是繼任澗雪西樓的樓主,可以是楚家最不負責任的孩子,卻獨獨不是他楚慕溪的兒子……

父親的一生培養了小羽與憶宸,他将所有的愛都給了他們……卻獨獨沒有留給自己……

“我後悔了。”這是他永遠也無法說出口的話,他能做的只是對小羽無盡的臣服……從一開始,他便已經輸得一無所有了……直到最後,他也不敢說什麽奢求的話了,或許比起小羽、子涵、憶宸,他的付出簡直微不足道……那麽他們用盡一生追求的父子情義于他又是顯得多麽奢華?他不敢想……

此時再回首才發現羽兒孤獨的身影是這樣的清冷,楚墨溪不覺心頭一片蒼涼,分不清是為小羽悲傷多一些還是為自己悲傷多一些……為自己嗎?他又有什麽資格呢?

“羽兒,你守護這盛世清晏,哥哥只願此生能守護你……”楚墨溪淡淡地說了句。

空階滴到明(2)

“國主。”楚墨溪攜了一件雪色毛衾緩緩走來,他小心地将其慢慢披上了那人的肩,輕緩地嘆息了一聲,終是無可奈何地問道:“真的非要是他嗎?”

——是啊,真的非要将他請出來嗎?此時的蕭府正是紅燈高挂,兩年前的風波已經将蕭府這幾代的清名全部毀掉,如今的蕭府也不過是将将恢複了些許生機罷了……如今二公子蕭遠正當是洞房花燭,這一切真的要徹底打破嗎?

那人攏了攏肩上的輕衾,燈籠下的他面目有些模糊,他面上的笑意也讓人只覺模糊非常……

——是啊,蕭府的喜事這樣熱鬧,可他如今卻只能立在府門外尴尬地笑,難道這一切并不諷刺嗎?又或者說他們真的不要他了?真的打算永遠就将自己排除在外了?他終究是被他們舍棄了……

他蕭羽三國一統之時便已經負了蕭家世代的清名,縱然他從未後悔過,可如今……如今卻只能留下一個落寞的身影,靜靜立于蕭府之外……

寒風拂過,那一瞬,他冷得直打顫,瑟縮間卻想起了很多——那日聽人來報蕭家二公子救下的那名女子成了蕭家的準兒媳,那日朝局之上有臣卿道“渭城連連下了三月大雨,如今渭河下游民不聊生……”,那日潇晏初建時自己對着憶宸立下的誓言……

“國主?”楚墨溪躬身攙人向前行進了兩步,最後終究只得輕聲詢問道。

“罷了……你去扣門吧。”蕭羽偏過頭去朝人無奈地笑笑。

楚墨溪應了聲“是”後朝人揖了一禮,低首退了兩步方才快步向府門走去——來應門的是蕭怏,那個陪在蕭府主人蕭清皓身旁四十多年的亦兄亦友的人,他看着楚墨溪愣了愣,向後看到了一身玄袍的蕭羽後方才嘆了一口氣道,“你又回來作甚?”

“蕭叔,我想家了。”蕭羽調皮地笑笑,就好像兩年前的事從未發生過一樣,就好像二十多年前的事也從未發生過一樣……

看着蕭羽輕浮的腳步,楚墨溪的眼眶終究是紅了又紅,一瞬的感傷後他終究是追了上去,他攙起蕭羽輕聲提醒道:“國主慢些。”

與此同時,主廳中卻是一片紅得炫目,新人已經送入洞房,坐于首座的蕭清皓今日也是滿心的歡喜——他似乎真的已經從兩年前的變故中走了出來,似乎這一切還像當初一樣……

當蕭羽出現之時,滿座的喧鬧戛然而止——他的玄袍在喜宴中極不和諧,他本人在蕭家也極是不和諧——蕭清皓臉上的笑意瞬間斂起,杯中的酒也是因了主人的憤然而全數灑于地,他迅速地掃了一眼一同進來的蕭怏,很是愠怒地道:“你放他進來的?”

蕭羽此時卻是極其恭敬地跪倒在地,雙手平舉後又收于胸前,掌心向內,一揖而稽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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