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關門聲落, 室內又陷入一片靜默, 落地窗外的陽光斜斜灑落在地面上, 光束裏還能瞧得見飛揚的塵埃。
江遠燃已經離開有一會兒, 賀時南擡眸，卻見溫漾正縮在沙發裏發呆。
“怎麽了？”
一只溫暖的手搭在她臉上，溫漾緩緩回神，眼眸有幾分的閃躲，“沒有，就是想起你上回說他花心，我得趕緊告訴韻韻。”
她說完蹭蹭的跑回小隔間裏, 賀時南收回空蕩的手，只覺得她情緒不對勁，但更具體的也說不上來。
小隔間裏
剛泡的奶茶還熱得燙手，溫漾喝了兩口，郁悶的趴在桌子上。秘密這種話果然聽不得，不好開口直接問他，可憋在心裏也很難受。
江遠燃說，楚詩晚要回來了。
楚詩晚, 聽着就很溫婉有意境的名字, 溫漾對賀時南有聯姻對象并不意外，如果是這一位與他門當戶對又自小相識的女生, 那就更在情理之中。
唐韻的電話來得飛快，才剛給她透露消息，就心急火燎的撥過來。
“漾漾, 你說江遠燃找你打聽我？”
“嗯，問你喜歡什麽禮物。”她想了想，又說，“韻韻，他就是你的那個聯姻對象。”
“我知道。”唐韻極為淡定。
“那你什麽想法？”
“能有啥想法，嫁呗，反正他也不是很讨厭。”
“哦，合着他不是一頭熱啊。”
Advertisement
“不，目前他是。”唐韻傲嬌的撅噘嘴，敏銳的聽出她語氣裏的惆悵，“溫漾漾，你心情不好。”
“有點。”
“給我說說。”
溫漾拉聳着小臉，全盤托出，“賀總也有聯姻對象的，叫楚詩晚，她要回國了。”
“誰？楚詩晚？”唐韻念出這個名字時咬牙切齒的。
“艹，這女人又回國作妖了。”
楚詩晚之于唐韻，大概就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兩人年齡差不多，難免會在圈內被比較。而楚詩晚向來溫柔安靜，成績優異，是父輩們欣賞的淑女一類，唐韻便只剩被拉踩的份。
近幾年楚詩晚出國訪學采風作畫，在世界各地開畫展，畫作甚至拍出百萬價格，出盡了風頭。
溫漾聽她說完，實事求是道，“可是韻韻，你一場秀也有上百萬的？”
“一千萬都沒用，不嫌我丢面子不錯了。”唐韻撇撇嘴，覺得老一輩的想法真是不敢恭維。
“所以漾漾，你要守護好你的賀總，別讓她趁機而入啊。”
唐韻鼓勵她一番才鄭重的挂下電話，溫漾嘴角抽了抽，心情倒是莫名的好一些。她緊趕慢趕才處理完上午的工作，照舊跟陳嘉然去吃午飯。
食堂在假期裏小翻新，桌椅嶄新整潔，倆人沒找到空位，便與稍微熟悉的人湊了桌。
“聽說那個女主播被包養了，是真的嗎？”
“噓，小點聲，她就在那。”
溫漾剛坐下就被盯得不自在，蹙眉望去，不遠處的幾人飛速低頭，嘴裏還不停說着。
“我看是真的。”卷發女員工不屑的哼了聲，“你們不知道嗎，楊桃直播夜上，溫餘說要比賽現場女主播的禮物金額，她本來是倒數第一的，結果，就最後那二十分鐘，跟坐雲霄飛車似的，一下就沖上去了。”
“唉，人家粉絲厚積薄發不行嗎？”
女員工敲了敲桌子，繼續道，“重點是，大金額打賞的，都是同一個人，叫什麽……南瓜先生，呵，肯定是金主沒跑的。”
“等等，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表妹一直追看她的直播，說這幾個月有人瘋狂給她刷禮物，好像也叫南瓜先生。”
“她本來就不是什麽有名氣的女主播啊，以前楊桃直播排行榜上，她前五百不入的，不特地搜都找不到，這次竟然能參加楊桃直播夜，不是被包養都沒法解釋。”
“天吶，她這麽……”長發女員工掩着嘴，狀似驚訝，“還是總裁秘書，就沒人跟賀總說說嗎？”
“怎麽沒說啊，之前離職的蘇晴記得吧，她給賀總發了匿名郵件，然而沒多久，高助理就在高層群裏聲明，賀總被網紅女主播甩以及讨厭女主播的事，全是造謠。”
“卧槽，她不會勾搭上賀總了吧？”一直在吃瓜的短發女員工惶恐的朝溫漾那處望了幾眼，語出驚人。
“不至于，賀總怎麽會看上她呀。”
原是在旁邊默默聽聲的杜浩嘲諷一笑，忽地起身走向溫漾，不大不小的聲音在食堂裏響起。
“溫漾，你都被包養了怎麽還出來工作啊，每天躺着就能掙錢不好嗎？”
周遭瞬間靜默無聲，溫漾愣了十餘秒，手中筷子掉落在地才猛然清醒，“你有病吧。”
“難道不是嗎？不是金主會一晚上給你刷上百萬誰信啊。”
杜浩一直看她不爽，溫漾知道，可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關系不好的同事，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給她編造出這樣惡心的謠言。
她瞪圓了眼，一字一句道，“不是也不會有，杜浩，你需要向我道歉，立刻。”
“哦……”杜浩斜着眼，聲音帶着諷刺，“那南瓜先生呢？”
溫漾心下咯噔一聲，嗓子裏像是卡了根魚刺，微微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耳邊聽到許多竊竊私語，落目之處盡是幾人交頭接耳，她眼尾有些泛紅，水汽氤氲間，只有陳嘉然和幾個前臺的同事幫她解釋。
“漾漾不是這種人，杜浩，你這樣子誣陷一個女生好意思嗎？”
“粉絲刷價位高的禮物就一定是金主包養？你們想法要不要這麽龌龊。”
……
溫漾吸了吸鼻子，将沒吃完的飯菜倒在垃圾車裏，路過杜浩時話語堅定，“我說了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五十二層的，溜進小隔間後便忍不住小聲抽泣。
在杜浩說出“她被包養”那句話時，她清楚的看見同事們早已了然的神色，溫漾想，這事可能早就在私群裏讨論，或許外頭正認真工作的男人，也聽見了風聲。
“南瓜先生”的确給她刷了上百萬的禮物，這一點，溫漾沒法反駁。尤其是楊桃直播夜那晚，若不是他在最後幾十分鐘砸錢，她大概就要被迫接受溫餘安排的懲罰。
溫漾想，如果那天真的是她墊底，溫餘一定不會輕易讓她過關。可她真的跟“南瓜先生”沒有關系，就連性別都是他無意透露的。
“南瓜先生”這個陌生的id，來得突然，要求怪異，光是讀《月亮與六便士》，溫漾就沒在其他人的直播間裏看到過這樣的操作。
她七七八八回憶着，剛分開不久的陳嘉然就心急如焚的給她打電話。
“漾漾，不好了，你快上網看看，突然有一堆指名道姓說你被包養的帖子。”
溫漾腦子裏轟然炸響，麻木茫然的去翻微博及各處論壇，才剛打開軟件，就接連彈跳出來一條條私信，內容都是質問她亦或是站在道德最高處指責她的話，言語激烈，不堪入目。
這一次網上的攻擊顯然要比溫餘那回嚴重許多，她一個以往不知名的小主播，竟然上了熱搜尾列，群衆不知道她是誰，但僅摳着“被包養”的行跡，就能将她翻來覆去罵個遍。
[用戶133625:女主播被包養我一點都不驚訝呢，基操。]
[金絲雀雀:這人誰啊，現在連主播都買熱搜了嗎？]
[你怎麽不開心:天天喊着女性要自立自強，那怎麽就不自愛呢。]
[透明醬:這個女主播不就是蹭溫餘熱度那個？好惡心啊。]
[溫餘路人粉:就是個整容臉啊，金主是不是追不到溫餘找她當代餐啊。]
小隔間裏很溫暖，溫漾卻覺得指尖都在發涼，她沒有再繼續往下翻評論，想也知道會罵得多難聽。
鬧得這麽大，賀總即使現在沒瞧見也遲早都會知道，溫漾突然很害怕，萬一他相信的這樣的傳言，會不會也覺得她很惡心……
她想了一會兒，躊躇着要出去跟他坦白，手緊抓着門把卻遲遲不敢開，她應該怎麽說才好？
溫漾想了好幾種措辭，猶猶豫豫的推開一個小門縫，男人已經從文件中擡眸，不知何時戴上的金絲邊眼鏡正泛着銳利的寒光。
他對面坐着一個卷發女人，穿着奶茶色的及膝蓋連衣裙，完美的勾勒出她妖嬈的身姿，右臉側露出的耳墜精致亮閃。
大概是來找賀總談合作的，溫漾怕打擾到他們，正要退回去，女人突然開了口，聲音婉轉動聽。
“阿南，你不記得了嗎，小時候我們一起去過游樂場呢。”
“抱歉，沒印象。”
楚詩晚咬了咬牙，又笑得溫柔婉約，“聽伯母說，你談戀愛了？”
賀時南指尖在桌沿輕叩着，雜亂無章的節奏凸顯了他心中的不耐。
“嗯，還有事？”
女人咬了咬唇，遲疑片刻，問他，“是叫溫漾吧，那個女主播。”
賀時南冷冷瞥了她一眼，楚詩晚打了個寒顫，不禁脫口而出，“她被包養了你知道嗎？”
“呯啪——”
玻璃門處傳來一道碎裂的聲響，溫漾無意對上男人的眸子，心口一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