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劉慧聽到這裏，心裏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該去怎麽安慰眼前的這個人，因為即使是她聽到了一切，也還是無法感同身受，這麽多年，沈林芝是如何挺過來的？

“你是不是開始同情我了？”沈林芝問。

劉慧說：“對不起。”

“沒什麽好同情我的，對于別人來說，這點事壓根都不值得同情，我讨厭魔鬼，最後我卻成了魔鬼。那些在我手上被迫害的女孩，我這輩子都換不清。我真的是壞人，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既然是壞人，也是該得到報應了。”沈林芝自嘲道。

劉慧皺着眉，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麽。

“護士長，你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我做了什麽，我知道要受到什麽懲罰，只是我沒想到在我這段灰暗的人生裏，還能出現一個人。他對我的意義就是……”沈林芝忽然看向窗外，雖然這時候天還未亮，外面還是灰蒙蒙的，可是沈林志的眼神卻亮了起來，她說，“你有沒有遇到一個人，看見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散發出光芒？”

一個渾身散發出光的人？

劉慧不知道，只是慢慢将眼睛閉上，眼前就會浮現出黎方初的樣子來。

“有嗎？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有的。”沈林芝說。

劉慧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有些慌張，先是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又拼命搖頭。

“沒關系的，對于我來說，即使你不想讓人知道，我也不會說出去，畢竟我活不了太久了對麽？”沈林芝淡定的說。

她是知道自己的情況了嗎？

劉慧沒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的想在她面前撒個謊，讓她放寬心，可還是最終瞞不過她。劉慧心裏有些低落，她一副抱歉的樣子看着沈林芝。

“謝謝你，護士長，你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女人。我把積壓在心底這麽多年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現在心裏好多了。我可以毫無遺憾的離開了。”沈林芝說。

“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走了，你的孩子怎麽辦？你帶她來到這個世界又有什麽意義？”劉慧問。

這句話似乎驚醒了沈林芝，她說：“孩子，是啊，我都差點忘了，當初生下這個孩子的想法了。希望，我是打算給那個人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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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外。

黎小曼把劉浩送到門口，就剛才那麽短短的時間內，她用自己的小聰明，一下子就讓劉浩把沈林芝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原來那次出事的時候，是沈林芝和她男人被抓的第二次，之前他們已經被抓了一次，并且還将他們所有的罪證都查清楚。可是因為當時證據還差一點，導致他們不得不釋放沈林芝他們兩人。後來經過劉浩和他師父的不懈努力，終于将那個證據找到，最終将沈林芝抓獲。這一次距離第一次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沈林芝懷孕是算好的，她知道她被抓是遲早的事，所以她就讓自己懷孕。果然是老狐貍，一般人還真對付不了。”劉浩發出感嘆。

黎小曼說：“是啊，就是老狐貍，可還不是被你們給抓了？所以說來說去，還是你們厲害。警察同志，你們是打算過來抓人了是嗎？”

劉浩挑挑眉，他說：“還叫警察同志？”

黎小曼趕緊說：“是，劉浩，浩哥，以後都是自己人，我可得跟你好好混了。”

劉浩說：“有事好說。今天的事可得給我保密，不然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黎小曼說：“沒問題，況且我也沒那個膽不是？”誰會和警察對着幹，以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劉浩說完就笑了笑說：“那好，既然是朋友了，那麽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黎小曼問：“什麽任務？”

劉浩反問：“你這麽聰明，我不相信你猜不到。”

黎小曼立馬恍然醒悟，她說：“原來是這個。小的，明白，明白。”自然是守着沈林芝不讓她逃跑的事。黎小曼想，這劉浩也呆，都說了這沈林芝命都不保了，離開醫院她還能活？即使是黎小曼不去盯着，她沈林芝也逃不到哪裏去。

送走劉浩之後，黎小曼就開始往回走，這才剛走到挂號處，就見黎方初和另外一個人迎面走來。還真是陰魂不散，到哪都能遇到。

黎小曼想走，這時已經來不及，黎方初叫住她，說：“同志，劉同志的同事，麻煩你等一下。”

黎小曼轉頭，就說：“你，是在叫我嗎？”

“是的，一直不知道怎麽稱呼您，真不好意思。”黎方初說。

黎小曼說：“別跟我湊近乎，想說什麽就說吧。”

黎小曼心想：怎麽，見着沒有旁人，他是想新賬舊賬一起算是不是？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也是做的有些過分，對于黎方初來說，她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竟然就對他有這麽大的意見，不僅意見大，還各種抹黑他，他想過來說清楚也是應該的。

“您別緊張，我看你對我敵意太大了，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有。”黎小曼冷冷的說。

黎方初說：“我是覺得僅僅見過一兩次，我就老是讓你生悶氣，我有點想不明白，到底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你放心，這事不是給你壓力，就是覺得可能真是我疏忽了，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笑着解釋，旁邊的同事就說：“姑娘，方初剛才一直在和我說起你，他說他讓一個姑娘生氣，還不知道是為什麽，我就說要不幹脆直接點來問清楚，做事嘛，還是要多溝通，說不定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黎小曼看着他倆，心裏嘀咕，這倆是來看她笑話的呢，還是想真心實意過來問的。可是她的意見有那麽重要嗎？

哦，仔細一想，黎小曼明白了。還能有什麽原因？還不就是他看上了劉慧，為了怕黎小曼這個跟屁蟲搗亂，所以特意過來想冰釋前嫌，最好将黎小曼招入麾下。

“黎同志，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我這個就喜歡痛快點，說吧，你是不是要我幫你什麽忙？”黎小曼問。

黎方初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他笑笑說：“我什麽忙也沒有，主要就是怕劉護士長她會想太多……”

“那這麽說，你是喜歡上她了？”黎小曼問。

劉慧站在窗臺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挂號處的那三個人。這時候的黎小曼和平時似乎有些不同，她笑了，并且笑得很開心，而且她的笑不是對着別人，正是之前她一直當仇人來看的黎方初。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劉慧的心裏醞釀，這讓她有些不舒服，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就在她思緒萬千的時候，沈林芝将她拉了出來，她對劉慧說：“護士長，和你聊了這麽多，坦白說，我是有目的的。”

劉慧看着她，顯然是有些猜到她要說什麽。

沈林芝笑笑，說：“你表情別這麽凝重，我并非是在托孤，我雖然壞，可還不至于壞到要道德綁架你。你是好人，能坐下來聽我說完我的故事已經很好了。其實我本不應該再求你做什麽，可是你看我現在，恐怕時日無多。”她的眼角垂了下來，剛才說了這麽多，現在又讓她操心不少，體力已經沒多少了，可是她仍是堅持着，她繼續說，“我的女兒，是因為我的自私而帶來世界上來的，我希望她在監獄的父親聽到這個消息，能讓他燃起活下去的希望，這樣我也算沒有遺憾了。”

劉慧說：“林芝，你別這麽想，你還很年輕，你可以撐過去的。”

沈林芝說：“護士長，你不用安慰我，我從昏倒到生産再被你們推來這間病房，雖然睜不開眼睛，還說不出話，可你們說得每個字我卻聽得一清二楚。沒有誰比我更了解我的病情，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老天的恩賜。所以護士長，我想求你，在我去世之後，把我女兒送去孤兒院，無論她是被誰領養，都請告訴我在監獄裏的丈夫，這樣他也好在出獄後能見上自己的女兒一面，後半輩子也算是有個精神依靠，不至于去做了傻事，好嗎？”

面對沈林芝這樣的請求，劉慧有些不知所措。她想拒絕，可是看到沈林芝這麽信任自己，連自己那段黑暗的歷史都說了，況且她現在有沒有明天還說不定，孩子真是大問題，她真的沒辦法拒絕。

“護士長，我吓壞你了吧？你別擔心，我也就是這麽說說，我知道誰聽到這樣的事都難以接受，更何況你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我能理解。你呢，就當我今天什麽也沒說。”沈林芝或許是不想劉慧為難，就開始圓場。

“咚咚咚。”兩人面面相觑，聽到了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劉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就走過去開門，這一開就看到了醫院的幾個領導還有幾個年紀很大的老大媽急沖沖的走了進來。

劉慧覺得不對勁，就趕忙攔住了他們，對站在最前面的主任說：“主任，您這是做什麽？”她為此還故意朝沈林芝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她躺回了床上，眼睛緊閉，就跟沒醒來過一樣。這讓劉慧舒了一口氣。

不過主任也不傻，她對劉慧說：“小慧，你別替她瞞了，她醒了是不是？我們醫院也不是什麽慈善機構，她這麽白白住下去，要再來幾個有樣學樣的，我們醫院還能開下去嗎？”

劉慧說：“主任，我懂你的意思。”她抿抿嘴，腦海裏飛快的在想招，“她剛才是醒來過，而且還喝我說了幾句話，可我保證，她就是想起來喝點水，然後說自己哪哪不舒服，你也知道她得了這種病本來就很嚴重，意識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剛才她又睡着了。要不這樣，等天一亮，你們再過來看看，要是醒了，你們再問也不遲？”

那幾個大媽見劉慧擋在門口，有些生氣，她們說：“剛才我們接到派出所的通知，說是已經查明了這個人的身份。”

“什麽身份？”劉慧心裏像漏了一拍，連忙追問。

“什麽身份？未婚生子，這是政策上不允許的，要不是她在産前昏迷，而且還找不到一個能說話的人，她這肚子裏的孩子都不一定能生下。”大媽們氣勢洶洶，壓根也沒把劉慧放在眼裏。

她們是負責監管計劃生育的人，像沈林芝這種沒有結婚證，更沒有準生證的孕婦，是她們重點勘察的對象。

要是落到她們手裏，她沈林芝還不掉層皮？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打算怎麽辦？”劉慧又問。為得是給沈林芝尋找拖延時間的機會。

大媽說：“當然是帶她去上環，然後當做這一年的典型，給其他同志好好上上課。”

大媽的眼神裏充滿着鄙視和厭惡，劉慧相信，如果不是帶着任務來，她們估計都不會來碰這個燙手山芋。

她該怎麽辦？她不能讓沈林芝就這麽被她們帶走啊。

“姐，你出來一下。”就在劉慧苦思冥想的時候，黎小曼從人群中冒出一個頭來。

劉慧看到她後，像是忽然看到了救命稻草，她趕緊跑過去，牽住黎小曼的手，用眼神暗示她，希望她能給她們想想主意。

“姐，這裏的事你就別管了。”可誰曾想，黎小曼卻給出了這樣的反應。

劉慧小聲說：“小曼，你還在為剛才她回你的話賭氣嗎？”

黎小曼說：“不是，姐，在你的眼中我像是那種人嗎？”

劉慧搖頭。黎小曼就接着說：“姐，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走，我帶你去宿舍好好休息休息，你太累了，人累的時候，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說完，黎小曼就拉着劉慧的手拼命向外走。

那群人接着一起進去，全都圍在了沈林芝的周圍，先是主任去檢查一下沈林芝的各項情況，然後她就給出了一個沒問題的眼神，随後大媽們就開始叫醒沈林芝，嘴裏還說着：“快醒來，裝睡有什麽用，難道你做的那些事就不存在了？自己不要臉，難道就不怕報應遭到自己小孩身上？”